就要比他更疯狂,大不了玉石俱焚,你有没那胆子?”
“……没有。我已经不想受伤了,任何形式的都不想。”
安依枚嗤笑一声,扭动着腰肢上车,绝尘而去,“妈的,搞了半天这世界上只有那疯子不会撒谎……”
我也笑了,叹口气上了去市中心的电车,“这可是我最得意的优良品质啊!”
这回我先在走廊上看到了赤青,他告诉我房间里就只有少爷一个人,我说,你们少爷个儿大一个顶俩,赤青僵硬的脸抖
动一下,打开了门。
林轩坐在窗前抽着最廉价伤身的烟,无神地望着即将散尽的余晖,铅紫色的云霞从一开始的金色逐渐腐败成青灰色。一
个从生到死的轮回即将结束,残余的暖意在这冰凉的屋子里留下了一丝气息,停留在林轩夹着烟的手指间,不曾消散。
我走到他身边,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把烟灰缸放在他身边,端茶倒水,听从赤青的嘱咐熬粥做饭收拾卧室里欢淫过
后的残局,染血的被单,散发着腥味的浴巾,我用一个小时收拾妥当,然后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准备了清淡的晚餐。
林轩一直在发呆,天色暗了也不动弹,望着窗外华灯初上霓虹闪烁面无表情,劣质烟倒是一包抽完了。
“你来干什么?”
“蹭饭。”
“你吃不起。”
“怕什么,你会给我付帐。”
林轩侧过脸,浮现了一个会涣散成烟的微笑,“没错。我会为了你付帐,怜生。”
“给和为是不同的概念,不要混淆了,林轩。”
“为什么不叫我林先生了?”
“……三个字叫起来太费事。过来吃饭吧。”
林轩靠在背椅上,苍白消瘦的脸上那双眼睛的蓝色却更加清澈,“我不想吃东西。”
我摆好了碗筷,走过去,站在林轩面前,挡去了窗外侵袭而来的夜色,他的眼神慢慢上移,停在了我的脸上,继而眉头
微蹙,“死的方法有很多,但饿死是最窝囊的一种。”
“……我只想吃你。”
“畜牲才对自己的本能这么坦诚。”我几近羞辱地说出了这句话,蹲在他面前,把胳膊伸给他,“我的肉是甜的。你不
是最喜欢?”
林轩对我的话无动于衷,他抓着我的手,细细看,慢慢摸,好像在寻找下口的地方,一个人如果对另一个的羞辱不在乎
,只能说明他爱得无力了,甚至会有些欣喜。我分明看到了林轩眼中浮现出小孩子一样狡黠的色彩,他突然咧嘴笑了起
来,整洁的牙齿在碰触到我手臂的那一刹那,仿佛有盈满的泪光。锥心的痛,流出的鲜血,贪婪的神情,颤抖的手指,
我咬紧牙关,说道,“吃饭吧。”
一罐粥林轩吃去了大半,我想赤青若是看到了一定会欣慰到痛哭流涕,他哭的时候会不会把墨镜摘下来?妈的,真不能
想象一个如此粗壮的杀手流眼泪是什么模样。男人的眼泪总是意味着更多的东西,能惊天动地,能幻海桑田。赤青确实
流泪了,林轩死后他回国和我见面的那一次,在已经荒芜的和浦庄园那铭刻着林轩名字的残缺墓碑前,他流下了眼泪。
他看着曾经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少爷毁灭重生再次毁灭,紧紧跟随不离不弃,他说自己能够体会到少爷心里最极致的
爱和渴望,这点眼泪,他替少爷流出来。
我老了后记忆变得不那么可靠,模模糊糊记得赤青仅有一次地问过我,林轩对我意味着什么,当时我说了什么?抑或什
么都没有说?我只能明白死亡对我而言就是回忆,我抗拒这两个字,黑暗的,能让人的灵魂一同焚毁。
“出去走走?”
林轩吃饱后就仰在沙发上顶着天花板上垂吊的水晶灯盏,我收拾了碗筷摘掉围裙拽他的袖子,还是没什么大的动静。果
然是纵欲过度把身体瞬间搞垮了,精气不足就像是被狐狸精祸害得形如枯槁了似的,人木了钝了懒得动弹说话。
“现在不太热了,出去走走,我十点再回学校去。”
“怜生,昨天你吃醋了,是吧。”
“妈的,那是你弟弟!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林轩冷嗤了一声,“敢这么拽我领子的人就只有你,他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你不明白?”
“我还真吃醋了。滥交的人简直是混蛋,我看不起这种男人。”
男人坐起身,拉开我的手,懒洋洋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立刻对我形成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压力,出自本能我后退几步,林
轩淡漠地按住我的肩膀,手在慢慢用力,吐出的气息冰冷,“你不能给我的我从别的地方得到,怎么还是说你愿意代替
他们?你真不明白?你一样能满足我。”
“你伟大的事业和野心都不重要了?只有八点档的肥皂剧才纠缠这些没用的事情。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没认清你的本质
?过去在我看来你是惊悚片,后来是情感大剧,现在完全成了色情片,你真得很可笑,林轩。”
“你敢骂我。”林轩这么说着却没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他看看表,说道,“十点,你就可以走了。我们现在去哪儿?
”
“随便出去走走,听说自从你沉溺在肉体的快乐中后就只有床上活动了,怎么样,跑个500米看看要喘几口气?伟大的
林先生,我看现在的你若是真和钟秦打一场可能会输得挺难看。”
我们一并走出了房间,却见赤青神色诡异地躲在走廊拐弯处偷窥,又气又好笑,明明特别担忧林轩能把我怎么办又不大
胆点进屋瞧个究竟。我心血来潮抬眼问道,“林轩,赤青长得什么模样?他为什么从来不摘墨镜?”
“红色的刺青,他眼眶纹了刺青。”
“你干的?”
“……他以前的主人。”
语塞,原来是林轩那变态的老爸。回想起林轩第一次发狂就是安依枚因此闯祸,结果承担不良后果的却是我。这么想来
那女人欠我个很大的人情,下次要凭这个好好敲她一笔。
沿着商业区步行街一路朝北,我盘算着到什么地方打发时间能快点,思来想去心底一笑,叫林轩上了出租车,朝秘密地
点进发。
夜风沉沉,明月皎皎,好一个美丽的夜。
美丽的东西下面都是肮脏的。
一场暗杀逼近。
刘八,一年前还挺精神的人,一年后和他的跟班三儿一起秃了个彻底,当年就在此我经由这人给林轩做了五天的沙包,
一年后这天晚上我又把林轩带回到起点。
谁不认识林先生?刘八自然是受宠若惊,不过看到我的存在仍旧是张大嘴大为吃惊。不多废话我和林轩径直去了14层的
练拳场,一切依旧,唯独四周那一圈玻璃窗外是黢黑的夜而非那日耀眼的阳光。林轩站在门口,环视了一番,动手脱去
了外衣。
我嘿嘿笑道,“别,我可不陪你练。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你比性更有意义的运动多的是。”
“……”林轩走到我面前,捏起我的下巴,笑了,“谁说我打算练拳。一年前我说要强暴你,一直没机会实施,现在补
上,凡事有始有终是我的风格。”
我一惊,干笑着要从他手下逃走,“别,这是个玩笑。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林轩也不给我面子,只听噗哧一声,他直接把我的衬衣扯开,口子基本上全掉了。我不得不正色警告他,“你敢这么做
那我就提前回学校去。”
闻言,男人的手停留在我胸口,他哼了一声,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抖抖衣服心想好在是件便宜货不然我多亏。林轩倚身
靠在墙根下,左口袋右口袋找烟,半晌发现没有带后手耷拉在膝盖上直愣愣发呆。
“林轩,劝男人戒烟的话多半女人才说,你这么糟蹋健康小心遭报应。”
“关你什么事儿。”
“怎么不关?!”我走到林轩面前,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在他手里,道,“烟味儿太重,我受了影响。这是糖,苹果味,
你要是闲得慌吃这个,小时候,因为小的时候欠缺糖分现在才无比喜爱。我们真相似啊,但我直到现在都不喜欢这种天
真的东西。”
“为什么?”林轩看上去就像个学习认真死板的小学生,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差点让我笑得太夸张。
“因为我现在还是个穷光蛋,没闲钱买。我不会喜欢一样得不到的东西。你却不一样。”
“你说什么?”林轩轻蔑地戳了戳我的额头,剥去糖纸道,“别拐弯抹角,你说话不是一向很直接?这些东西你拿来说
教还太嫩了,等你老得只剩一把骨头再来。”
“我能活到那个时候,你呢?”我抓住林轩的手,顿了顿,眉头皱了却还笑着,“你呢?”
“我一想到你弯腰驼背满脸皱纹就不舒服!”
“哈哈,人老了当然浑身起皱,”我将这个笨重的大个子拉起来,摆好架势要和他练上两拳,“但我的腰背永远不会弯
下去。来,让你瞧瞧坚持健康活动的我到底有没有资格现在就给你上一课!”
说着林轩一反手抓住我的手腕,以及快的速度闪到我身后,左手也顿时被他钳制。我双手立掌用力向内旋转下拉,借着
手肘的力量弓身向前,林轩微微一惊,竟是笑了。我本想让他失去重心好在他前倾时进行躲闪再攻击,他却顺势向我背
后重重压来,并抬脚提向我的膝盖后面,好似重鼎,我咚地跪在地上,但林轩此刻双手放松,我立刻蓄力手肘向后撞去
。林轩见状一侧身,正好给了我翻身的时机,一手撑地,我用左脚向后旋踢,狠狠给了林轩一击。他跌撞了几步,原本
已经死寂无光的眼睛开始复苏。不做停歇,我继续向他扑去,右腿一扫将他绊倒在地,左右开弓,捏紧了拳头统统往他
脸上打。
林轩抽空说了一句,看来你进步了。然后就躺在明晃晃的大灯下做好被我修理的准备。我给了他一拳,正中鼻骨,第二
拳停在他眼睛上方再也打不下去。因为激痛刺激他眼眶有了湿意,见我没了动作,林轩嘴角一吊,道,“你坐在我身上
,在暗示什么?”
“还能有什么暗示,不想被人压制就必须处于上位,于其防守不如进攻,就是这个打算。”
“就凭你,就凭你们?”
“我,我上了贼船就再也下不去,你们之间的纷争我不明白,但有一件事情我清楚——我只想安安静静生活。我只拉你
这一把,下一次,如果你再掉进了泥沼就自取灭亡。”
林轩安静地听着,手渐渐摸到了我的脸上,他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讨厌高深莫测说话的人。”
“好吧,我直说。你可以滥性上任何人,后果自负。我只能给你这一次劝诫,没有第二次。”
头被迫低下去,嘴唇近在咫尺,林轩仿佛更本不在意我苦口婆心的用意,他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眼睛闪着微弱的蓝光
,就像回光返照一般,在短暂的恢复之后就会陷入更加疯狂的境地之中,这一点点仅剩的理智,也即将碎个彻底。
亲吻的前一刻,我说道,“如果再说你就算能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灵魂这种话未免太过时了,林轩,虽然对我而
言没有什么节操可言,但,有些身体接触,仅仅能给我本能的快感罢了。”
林轩只顾舔弄我的嘴唇,却只有这样,没有更多的接触,含糊中,他嘟囔着什么,痛苦,痛苦,为什么我得到的却是痛
苦……
九点半,我和林轩离开了练拳场,刘八恨不得上前给林先生舔鞋,老腰折断了似的。
我和林轩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低声说道,“一直往前走别回头,站远点。”
我一愣,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顿时紧张起来,“什么事?”
“有人,跟踪。”林轩说着便从我身边离开,走入了旁边的非机动车道里,“走。”
林轩沿着车道向前走了一会儿,突然间回头一瞥,跳过隔离带冲入道路中央,我惊呆了,只见一辆黑色的车子急速向他
撞去,从最左边的车道斜插而入,而几乎同时,最右边的一辆车正向林轩而去,事情太过突然,这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难以言明。林轩几乎与那辆正面行驶而来的车子擦身而过翻到了防护栏那一段,下行线的车辆刹车不及,只见他在地上
翻滚了两下,消失在来往的车子中。而那辆黑车却因为速度太快与最右道的车撞在了一起,咚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惯性
使得黑车车前部分整个卡入了防护栏中。黑暗中,这发生的一切让人目瞪口呆!慌乱的人群这才惊慌失措起来。我分明
看到林轩诡异地翻身越过护栏,朝黑车走去。因为撞击车门变形,司机半截身子卡死无法动弹,林轩掏出打火机,就在
我推开路人要上前阻止前,一簇火苗落在了泄露出来的油上。霎那间一道殷红的火舌喷出,众人尖叫着向后退去,爆炸
的危险迫使他们向后退却。林轩将那黑车里奄奄一息的人往外拖拽,几乎听不到任何嘶喊声了,当我大叫着跑入火势中
,看到的只是一半截流着内脏的身体和火光下林轩骇人空洞的表情。
事情开始狂奔向失控的状态,当晚我回到学校就一直打哆嗦,钟秦听了我的描述后什么也没说,但他一拳狠狠砸在沙发
里,垂叹的气息那样重。当晚,赤青再次给我打急电,林先生疯了,疯了!我挂断电话,捂着耳朵,钟秦躺在我身边,
漠然地按着我的手,说,怜生,那才是正常的林轩,杀人越货胆子大过了天若是有上帝他也要放在脚下踩,你别去作那
个上帝,快点原谅你自己,他变成什么鬼样子都不是你的过错,原谅自己啊怜生!
没错,我再也不会给林轩第二次机会,绝对不!让他继续迷路让他自己灭亡,和我无关无关!
安依枚让我伤害自己来还击林轩以自我残虐为手段的威胁,我办不到,我再也不想为了他受伤,再也不想!
我时常在想如果林轩明白告诉我他需要我,我会怎么做,也许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人都是自私的,我还是愿意和钟秦
老老实实过一辈子到死。钟秦曾说林轩上了我的瘾,得不到也戒不掉,毒瘾发作的人总会陷入暂时的狂乱之中,可林轩
这毒瘾要一直发作到死。性、杀戮、暴虐以及自我摧残,这一切迹象还不够明了么。
想让他赶快死以解脱,可更想让他活着,即便他带来的,只有破坏。
九月一号,我代表宿舍长在开学典礼上致词,热烈礼节性的掌声汹涌而来,我仿佛听到了山里那一池碧绿的湖水所发出
的低鸣。
生活庸碌而简单,在接任宿舍长的工作后我辞去了班长的职务,取而代之的是小结巴。似乎在有了李顺德这个聒噪鬼左
右不离黏糊着后,他渐渐开朗起来,与别人的关系也变得融洽,而且还自告奋勇担当了一年级歌舞剧的灯光师。钟秦在
学生会虽只担当了一个副职,但几乎只是个傀儡的正职都慑于他的淫威,事无巨细都必须一一请他过目定夺。那些与他
有关并且涉及我的流言蜚语很快便销声匿迹,何屈因为太过嚣张被大三一些人私下修理了一顿后学乖了,每日在宿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