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授 第三卷——半分堂主人【有上文链接】

作者:半分堂主人【有上文链接】  录入:04-30

只听沐余鸿道:“听闻长生殿有一种蛊术,可令人体质渐虚,最终缠绵病榻,不得长久。”

长生殿少主似是冷笑一声,道:“看来沐先生对长生殿之术颇有了解。沐先生所需,长生殿确有,要给沐先生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培养蛊虫需要月余时间,不知沐先生可等得?”

沐余鸿道:“自然等得。”

长生殿少主道:“一个月后,本殿自会差人为沐先生送去蛊虫。”

沐余鸿笑道:“好,长生殿果然不让本王失望。如此便一言为定。”

长生殿少主道:“一言为定。”

听到这里,萧晚楼不禁心绪波动,沐余鸿所说令人体质渐虚的蛊术莫不指的便是菟丝罢。若菟丝出自长生殿,那与散璋皇室又有何联系?即便是两者并无联系,眼下既然有菟丝的线索,又该如何查证乃至取得解决之道?

原来他苦苦追寻的,竟都在这长生殿之中,想到这里,不由心中苦笑。

这时又听沐余鸿道:“既然如此,本王暂先告辞,一个月后敬候佳音。”

长生殿少主道:“长生殿自然不令沐先生失望。使者送客。”

倾城应了一声,欠身道:“王爷请。”当下转过身,领着沐余鸿离去。

来客已去,殿中众侍女拉开帷幕,静待长生殿少主起身,但长生殿少主靠坐案几旁,一手撑着额头,忽然开口道:“冒充殿中侍卫,潜入长生殿窃听,阁下真是好本事。”

萧晚楼一惊,知晓自己已被识破,可他心中迟疑,本来初闻其声,心中既惊又喜,恨不得立刻现身相认,可碍于沐余鸿等人在场,没有肆意妄为。可听了这一会,只觉得这那人如此冷淡陌生,与心中那个人相去甚远,莫不是……莫不是他听错了罢。

犹疑至此,萧晚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便是这一犹疑,长生殿少主已然不耐,身形骤然掠起,往萧晚楼所在之处扑来,右手五指扣向萧晚楼咽喉。

铺天盖地的杀意扑面而来,萧晚楼本能往后滑了一步,避开要害,长生殿少主手指一勾,却是将萧晚楼脸上面具打落下来。

两人恰恰面对面,彼此错愕。

纵然烛火幽暗,但那一张如此熟悉的俊美脸庞,萧晚楼怎会看错,忍不住喊道:“阿敛!”

长生殿少主身形微顿,眼中似是闪过一丝疑惑,但下一刻唇角微扬,身形前倾,出手如电,转瞬点向萧晚楼身上数处要穴。

萧晚楼错愕之际,抬手护身。

长生殿少主变指为抓,绕过萧晚楼右手,一把扣在萧晚楼肩头,顺势沿着手臂滑下,分筋错骨之招使出,只听见咔嚓几声轻响,萧晚楼只觉一阵剧痛,右臂肩、肘、腕三处关节已被卸下。

身形一绕,又闪到萧晚楼左侧,依法施为,再数声轻响,萧晚楼左臂关节也尽被卸开。

同时至后而前,萧晚楼身上数处要穴被点。也不知是什么奇术,萧晚楼只觉得体内经脉似被万蚁咬嗜,痛楚难当。他内力不过余下二成,哪能抵挡这般酷刑,身形摇摇欲坠,几乎便要昏倒在地。

伤痛之下,萧晚楼心神模糊,忍不住又唤了一声:“阿敛……”

长生殿少主一招得手,也略有些意外,打量萧晚楼半晌,方才开口道:“尔骁萧殿下还真是深藏不露。不过我长生殿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却不是那么随意。”

萧晚楼既痛又惊,勉强收慑有些涣散的神智,仔细看去,眼前这人,无论身形样貌还是声音都与沐敛华一般无二。可沐敛华与萧晚楼两情相悦,爱他护他,又怎会对他下这样的重手?

难道说这身形相貌乃至声音如此相似,只是巧合?

可世上哪来这么多巧合,这样的借口,萧晚楼想要骗自己都骗不过。

脑中瞬间掠过一些纷乱思绪,沈轻狂的留信,黑衣人的纸笺,沐敛华,长生殿,长生殿,沐敛华……眼前这人,真的就是沐敛华么?

可是他的阿敛,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晚楼想伸手触摸眼前之人,好确认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心心念念、日夜担忧的那个人,但此时他双臂关节被卸,只能软软垂在身侧,一阵阵的火辣剧痛煎熬着他的意志,可比起身上的痛,心中更痛。

忍不住轻轻说道:“阿敛,你怎么了?”

一阵腥甜涌上,萧晚楼再也忍耐不住,口中鲜血喷出,点点猩红溅落在长生殿少主身上。长生殿少主后退一步,皱眉看向被血染污的衣角,又看了萧晚楼一眼,沉声道:“来人,把他带下去。”

第六十二章

萧晚楼昏昏沉沉醒来,恍惚了片刻才发觉自己躺在一间阴暗的石室中。

说是石室,其实只是山壁上凹凿的一个十来尺深的小洞,洞顶至多也不过一人高,刻凿的痕迹参差不齐,人若站着,稍不留神便会撞头。一道铁门隔断了内外,铁门上下各有个小窗,分别是监视与送食用的,外间微弱的烛火光芒透过小窗隐约照亮石室。

洞中别无它物,萧晚楼便躺着冰冷粗糙的石地上,可他这时也不觉得冷,只觉得双臂如火燎般的痛,胸口也闷痛的厉害,似是有火在体内煎熬着,头昏沉沉的,身体无力,竟连想要坐起也不能。

洞中不见天光,也不知是他被关入这石牢有多久。他心中不由微微焦虑,自己失踪,想必在散璋宫中引起哗然大波,也不知会怎样,柔蓝怕是要急坏了。

可这担忧也不过是心中许多个念头中转瞬而过的一个,他身上固然伤痛的厉害,可又怎么比得过心里的痛。

他不明白,那分明便是沐敛华,却为何会变得如此这样,竟好似从来不认识他一般。可是以沐敛华的个性,又怎会这般的冷漠残忍。

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令沐敛华变成这样?

或者,这个长生殿少主真的不是沐敛华,那他又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与沐敛华一模一样。

萧晚楼心中难受至极,饶他平时稳重睿智,这时却思绪纷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胡思乱想了许多时候,气力不继,越发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又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声响惊醒,勉力抬眼望去,见透过铁门的烛火灯光忽明忽暗,似是有人影晃动,一个小碟被人自铁门下部的小窗推入,碟子里摆了两个馒头,原来是到了送食的时辰。

萧晚楼身体已经痛到麻木,也浑不觉得饥饿,看见那两个冷硬馒头更是碰都不想碰。这时忽然脑中念头一转而过,对着铁门喊道:“我要见长生殿少主。”

他昏迷许久,滴水未入,便是用力喊叫,却也只能发出些低哑虚弱的声音,也不知外间送食之人隔着铁门能否听见。

过了片刻,外间没有丝毫回应,只听见有脚步声渐渐远去,显然送食之人已经离开,也不知是那人没有听见或是故意不愿搭理萧晚楼。

萧晚楼心中焦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以肩撑地,勉强坐起,他两臂关节错开许久,被关入这石室也并未接回,伤处施力,剧痛之下冷汗湿衣。靠着石壁喘息许久,才又积蓄了些许力气慢慢挪向铁门,不过数尺距离,平日轻轻松松走三步便至,这时却无比艰难,耗费了许多时间,待背靠铁门时,已经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

萧晚楼顾不得肩臂伤痛,用力以背撞击铁门,一连数下,弄出声响。

这一回闹的动静有些大,果然不过片刻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奔来,有人喝道:“做什么?”

隔着铁门,萧晚楼对外面之人道:“我要见长生殿少主。”

那人嗤笑道:“少主岂是你说见便能见得?”

萧晚楼不为所动,道:“我乃尔骁皇长子,要见长生殿少主。”

看守之人原本并不想理会萧晚楼,但听他语调坚决凝重,倒一时被萧晚楼震慑,有些踌躇起来,迟疑半晌终于还是去通报。过了许久转回来,掏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打开铁门。

萧晚楼本来背靠铁门,这时失了支撑,无力软倒在地,两个黑衣面具的侍从上前蒙住萧晚楼双目,一左一右架起萧晚楼,把他半扶半拖的带走。

洞中道路曲折,萧晚楼蒙了双眼被人带着走了约莫一刻的功夫,才终于停下,鼻端闻到一缕淡淡幽香,似兰非兰,倒与那时长生殿少主近身时传来的熏香有些相似。萧晚楼心中猜测,是被带到长生殿少主面前了。

果不其然,黑衣侍从解开系在萧晚楼脸上的蒙眼布,萧晚楼双眼骤见光亮,不适的眨了眨,过一小会才看清四周。

这一间屋子不大,沿墙摆了架子,搁着些书卷,临窗则是一张桌案,笔墨纸砚一色俱全,显然是间书房。窗扇半敞,从窗外望出去,是一片白色花树,花树之后,隐约可见山壁洞口,看来这里又是一处独立山洞,也不知这芜晏山城之内,究竟藏了多少大小溶洞。

黑衣侍从把萧晚楼往前推了推, 其中一人喝道:“别乱看。”

萧晚楼本就伤重体弱,一路走来更消耗了不少气力,被这一推顿时踉跄了两步,半倚在案桌边才勉强稳住身形。

收回视线,耳边捕捉到一丝动向,萧晚楼忍住又一波眩晕,望向书房一侧。书架之后,另有一道门,这时缓缓开启,长生殿少主冷肃着脸走入书房。

门外候着的侍女轻手轻脚端茶进来,茶未放上桌,却见长生殿少主手一挥,道:“出去。”

话音未落,那侍女已经端着茶盏退下,便连两个黑衣侍从也无声离去。萧晚楼心中一凛,长生殿少主言出必令,看来这长生殿是个十分苛严之处。

长生殿少主并不入座,慢慢踱到萧晚楼面前,审视片刻,长生殿少主冷笑道:“听说萧殿下执意要见本殿,为何?”

萧晚楼近看长生殿少主,眼前这人非但与沐敛华生的一模一样,仔细看去,脸颊一侧也有一道淡淡的细白疤痕。那是当日沐敛华与萧晚楼遭围杀落水后被河中碎石划伤所留下的,因为伤痕细小,沐敛华也不曾在意,没有特意用药去疤,时日久了便留下这细小的白痕,常人若不细看也不会注意,可萧晚楼与沐敛华相交相恋,又怎会不清楚。

人有相似,总不会连伤痕也相同罢。

阳羡被人围杀那一回,沐敛华身上大大小小也受了不少伤,两只手更是被山石割的鲜血淋漓。萧晚楼视线落到长生殿少主垂在身侧的手上,果然依稀有几道淡疤。

不是沐敛华还会是谁?

萧晚楼叹息一声:“阿敛,你可知我担忧你许久……”

长生殿少主眉头微皱,不耐道:“什么阿敛?萧晚楼,本殿耐性有限,见你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萧晚楼望着长生殿少主,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你是沐敛华、宁无敛、我的阿敛,我绝不会弄错。”

他声音虽轻,但语态坚决,长生殿少主见到萧晚楼也不过第二回,却总听他口口声声唤自己“阿敛”,不由心中莫名烦躁起来,怒极反笑道:“你是痴了还是傻了?还是故意装疯卖傻?本殿可不是你那什么阿敛,本殿姓章名……”忽然意识到不该对这阶下囚多言,长生殿少主语调一转,冷然道:“萧晚楼,若你要见本殿只是为了说这些,本殿恕不奉陪!”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姓章?萧晚楼暗暗惊疑,看长生殿少主的神态不似有丝毫作伪,但他分明就是沐敛华,为何矢口否认,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使他忘了自己身份?

萧晚楼心中一急,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快步拦住长生殿少主去路,道:“你真不是阿敛么?那你可记得两个月前你在做什么?”

长生殿少主毫不迟疑道:“自然是在长生殿中。”

萧晚楼又问:“那么一年前呢?”

长生殿少主道:“长生殿。”

萧晚楼又问道:“十年前呢?”

“当然还是……”声音嘎然而止,长生殿少主忽然瞪大双目。

十年前他在哪里?十年前他在做什么?

长生殿少主惊愕的发现,自己竟丝毫不记得这些。

莫名的惶恐自心中升起,长生殿少主看向萧晚楼,忽然觉得这一张憔悴平凡的脸,竟然十分熟悉。难道真如眼前这人所说,他是沐敛华、宁无敛、阿敛?

怎么可能!自己分明就是长生殿少主,与眼前这人生平素未谋面。

可为何看见这个人眼中的伤痛,心里就会莫名痛楚?

长生殿少主心头大乱,却强硬道:“当然还是在长生殿,这与你何干!”言罢不再去看萧晚楼,对外喝道:“来人,把他带走。”

门外两名黑衣侍从应了一声,闪进屋内,一左一右押起萧晚楼。

萧晚楼被两人压到伤处,忍不住痛哼一声,冷汗涔涔而下。长生殿这时注意到萧晚楼两条手臂软软垂在身侧,想起先前被自己分筋错骨卸开关节,这许久不曾接回,若再拖些时候,只怕这两只手臂便要废了。心中忽然有些不忍,道:“把他手臂接上。”

两名黑衣侍从得了令,却并不行动,只是有些迟疑的望向长生殿少主。长生殿少主心下一怒,正欲发作,忽然省起他这分筋错骨的独门手法这些侍从又怎么会解。只好上前一步,拉起萧晚楼一条手臂,自手腕往手臂逆推,一路喀嚓轻响,右臂关节已然归位。再抬起萧晚楼左臂将关节一一接回。

这一番动作,萧晚楼自然少不得一阵剧痛,可关节接回,原先绵绵不绝的疼痛也终于缓解了许多,萧晚楼勉力抬抬手,轻轻拂过长生殿少主脸颊,道:“阿敛,不要忘记我。”

胸口一痛,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萧晚楼神智迷糊,身体摇晃着倒向长生殿少主。

长生殿少主下意识接着萧晚楼,见两个黑衣侍从瞪大双眼,方才醒悟过来,心中一阵暗恼,便要推开萧晚楼。

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侍女声音,道:“少主,殿主有令。”

第六十三章

尔骁尚未立国时,分为若干大小部落,虽然各部落风俗不尽完全相同,但却都有着南荒之地自古流传的祭祀活动,名为日祭。

当时每隔四年,各部落族长便会带着族中勇士在风碧聚会,各族勇士在场内角斗比试,获胜之人便要滴血于器,由祭司对日祭祷。这是无上的光荣,获胜的勇士所在部族也会因此受到日神庇佑。

风碧也正是因为这四年一次的日祭而逐渐繁荣。

尔骁建国后,不再闭塞,渐渐受到外国影响,日祭也有所变化。风碧城外碧湖边从前日祭的旧址所在专门修造了祭祀的广场与高台,改为每两年举行一次祭天,由祭祀主持,国主登台滴血入器,进行祭拜。整个仪式要从当年的最后一日午时一直持续到次年第一日午时。

期间维持旧例,有勇士角力,不过比起从前,已经少有真正搏斗而多为仪式表演。

如此一来,则与沂睦的祭天近似,时日久了,便连日祭也改称为祭天大典。

这一年岁末,尔骁竟是分外的冷,连着吹了数日北风,罕见的飘了几片细雪,只是因为毕竟没有北国那么的冷,细小的雪片落在地上便消融,到好似落了一场冬雨。

但对于风碧人来说,这样的天气却是冷的简直叫人难以忍受。风碧素来温暖,四季如春,风碧人衣衫自然单薄,遇到这难得寒冷的天气,也来不及做袄,只能多着几件衣裳,把手拢在袖里打哆嗦,盼着快快熬过寒冬。

萧玉宫倒是丝毫不畏寒,只比平日多了件斗篷,一早便迎着北风往朝日殿去,可苦了跟在身后的侍女绯红。这时倒要庆幸萧玉宫素来急性子走的快,跟在她身后碎步小跑到朝日殿也不过半盏茶功夫,进了殿便有暖气扑面而来,不由舒口气。

尔骁宫殿建造时便不曾设有地龙,但萧亦阁生来体弱,比常人更畏寒些,往年入冬后殿里总是要燃起暖炉的,这几日天寒更是又添了几个火盆。其他各殿都没有暖炉,专门的火盆也有限,实在熬不住了便找了铜盆当火盆用,好在火炭总还是充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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