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带你去看我的私人医生。”我告诉他。
“我得去医院,”艾伦·托马斯显得有些害怕,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肩,哀求道:“不,不,我们去医院,别去
看什么见鬼的私人医生。”
我掐了下他的手腕,瞪了他一眼他立马乖乖闭嘴。
“我是黑帮通缉犯,有杀人嫌疑,警察也一定在找我。”我说。
“我也是!!那更不应该去看你的私人医生!”艾伦·托马斯大喊大叫着,“他会像你的金发小子一样出卖你!”
“不,我们不去医院。”我向他重申道:“我们去找我的私人医生。”
“我有个建议。”在路灯下看上去有些消沉的艾伦·托马斯对我说道:“我有个安全屋,离这儿很近,那儿有急救箱,这样的
枪伤我想我自己能应付。”
我朝他看,他又露出那恶心的笑,“嘿,别老盯着我看。”
我说:“好吧,就听你的。”
艾伦·托马斯给我指路,开始说起他这安全屋的由来。
“你知道吗,我总害怕有一天僵尸病毒爆发,到时候军队封锁城市,我们谁也逃不出去。我常想,这时候要有个在地下的安全
屋,有电脑,有网络,有床,有吃的有喝的那该多好。一旦僵尸危机来临我就躲进这里面,死也不出来。”艾伦·托马斯说得
来劲,“所以我就造了一个,在地下十五层造了一个,还有游泳池和健身房。”
他听上去像个房产经济,他问我,“你相信僵尸病毒吗?”
不,我只相信愚蠢是会传染的,无论如何今晚我得用消毒药水泡个澡。
“这里真安静,除了我们一个人都没有。”
不光路上见不到人,两旁的独立屋也都暗着,看不到半点灯火。
“这是凌晨的第九街,住在这里的人都还在第八街做买卖。”我善心大发告诉他。
“你说他们会去哪里找你?”
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上来,倒不是因为被他的蠢劲传染,而是因为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唐纳德那儿,他们还能去哪里
找我。
“不知道,或许所有公厕和街心公园吧,火车站,汽车站,所有他们认为我会去的地方。”
“你家在哪里?”
“我没有家。”
艾伦·托马斯穷追不舍,“你是孤儿?”
我摇头,我的母亲做皮肉生意,她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她不知道很多事。比如孩子需要上学,比如就算是包装得再漂亮的狗
粮也是给狗吃的,不是给人吃的,再比如安眠药混在酒里能吃死人。
“嘿,我说迪兰,如果真得是我杀了弗朗尼先生,我是说如果……”艾伦·托马斯示意我停下,他在笑,和刚才那恶心的笑不
太一样,他的笑里包含许多危险的信号。
“你有最大的杀人嫌疑。”
我始终不相信他是无辜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还放我走,在第八街的时候。”
“因为你太吵了。”我这话发自真心,我实在无法完成要在他的滔滔不绝中寻找间隙揍晕他这项艰巨任务。他爆发出夸张的笑
声,还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帮你找到凶手。”
我不指望他帮上忙,我想问清楚今早在弗朗尼先生的别墅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把他捆在他的安全屋里然后通知强尼来领人。
我有感觉,艾伦·托马斯一定知道什么,他的话可不那么好套,我得作些伪装。
这时,艾伦·托马斯告诉我,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要不是他说我们眼前的这个这个地方是间教堂,我还真看不出来。教堂实在太小,窄门边的两堵墙非常之薄,一阵大风就能刮
倒似的。顶端的十字架也是迷你型的,在周围这一片民居中实在不怎么起眼。
艾伦·托马斯敲了三下门,敲门的间隔时短时长,像是某种暗号。
很快就有一名神父手握烛台来为我们开门,他倒是个沉默的人,对艾伦·托马斯的惨状只字不提,对我的存在也不闻不问。
“进来吧。”他用他低沉沙哑的嗓音说。
第七章
我真是小看艾伦·托马斯,原以为他那句“地下十五层”是在唬人,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给自己在地下造了个避难所。
通往地下的电梯被伪装成了告解室,电梯继承了教堂的狭小特色,只能勉强容下两人。我和艾伦·托马斯紧挨着站着,我没再
扶他,让他自个儿靠在电梯上站稳了。
“不用担心,神父以前是我家里的管家。”艾伦·托马斯指着上空,眨了下左眼,“他不会乱说话。”
我好奇他家里底细却没敢问,我实在怕他说个没完没了。
“现在看来,我们是结成同盟了?”
“同盟?”我扭头看他,这词真恶心。
“是的,一起找钻石。”艾伦·托马斯笑出露出洁白牙齿。
“我想你是搞错了,我只是心地善良,把你送到你的安全屋。”我说我马上就要离开。
这当然是在撒谎,艾伦·托马斯这种人,十分狡猾,平时说话虽多,可话里完全没有重点。要从他那里套到些有用的信息,可
没那么简单。
“别着急走啊,你看,我们两个现在都被娜塔莎通缉,你以为他们认为就是一人私吞钻石吗,现在已经成了我也有份的事了。
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结成患难同盟?”
我没法控制住想要让他闭嘴的冲动,踹了他受伤的小腿一脚。艾伦·托马斯痛得嗷嗷直叫,我连忙表示关心,“真对不起,我
不是故意的,电梯太小,我的腿又太长。”
“没关系,我不介意。”艾伦·托马斯抽了抽嘴角,俯身捂着被血染红了的手帕,“我还死不了。”
“对了,刚才说到哪儿?”我挠了挠鼻尖,对艾伦·托马斯笑了笑,“是说我们要一起去找钻石吗?我认为我们最好是先找出
杀害弗朗尼先生的凶手,他和私吞钻石的路德维希先生在一天死去,实在是让人介意啊。”
我话音未落,电梯门向两边打开,我看到了艾伦·托马斯的避难所。支撑这个地下建筑的只有四根圆柱,厨房,卧室和厕所的
界线模糊,就连浴缸也是摆在个一目了然的位置。称这地方为“避难所”实在是难为了他的建造者和设计者,或许该叫“地下
度假别墅”或是什么“后现代时尚居所”之类的东西。
他这个该死的阔少爷,见鬼,他家里到底是干什么买卖的,毒品?军火交易?还是石油大亨??
“僵尸绝对进不来这里。”他一瘸一拐地走出电梯,迈向不远处的一张红色沙发。
“说真的,这里真是地下十五层?每一层只有一米吗?”我好奇问道。
“别开玩笑了,这是有政府审批,躲避僵尸危机的正式避难所,每一层层高都经过严格测算,标准是6米。”
他说的话才像是在开玩笑,我感觉我的这个夜晚正在像某种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愈发离奇。
“那么我们现在是要先去找杀人凶手?”他从沙发底下拖出个急救箱,解下手帕,剪开裤子。他问我要了打火机,取出只镊子
在打火机上烧了会儿,抬眼看着我说,“你有什么线索?”
这话正是我想问他的,我不想和他一起去找凶手,我只想要些线索。
我摇头,他撇了撇嘴,把镊子伸进了伤口里。艾伦·托马斯还算是个男人,一声疼都没有喊,皱着眉鼓捣了好一会儿,终于是
把弹壳给夹了出来。我看他面色煞白,像要死了一样,走到厨房里倒了杯水。
“谢谢。”他躺在沙发上,对我露出虚弱的笑。
他搞错了,我不是给他喝的,我只是口渴,还有些饿,觉得头晕。
我喝了口水,问他,“你这儿有什么能吃的?”
“请问,能给我也来一杯吗?”他朝我手里的水杯努努下巴。
“不,不。”我对他摇了摇手指,“你现在需要的是一杯酒而不是一杯水。”
为了表示友好,我给他倒了杯龙舌兰酒。他正在给伤口消毒,他的小腿看上去不好,甚至说得上糟糕,我建议他给自己弄根拐
杖。
“其实我不是私家侦探。”他接过酒杯,忽然抬眼看着我说。
我说,“那你是什么?”
蝙蝠侠?
“其实我的真名是克里斯·瑞德菲尔德。”艾伦·托马斯喝了一小口酒,把酒杯放到玻璃茶几上,向我郑重宣布道。
那是谁?听上去像是好莱坞明星。
接着他又对自己的身份做了补充说明,“我是调查僵尸危机的安全联盟的成员。”
我喝光了杯里的水,毫不犹豫地朝他脑袋的方向扔了过去。
“嘿,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艾伦·托马斯身手敏捷,竟接住了玻璃杯,拍着沙发垫大笑起来。
我刚才还差一点信以为真,去他妈的僵尸危机,愚蠢这事还真会传染!
“老实说,你和我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比如我有没有看到杀死弗朗尼先生的凶手之类的?”艾伦·托马斯有双精明
的眼睛,无论如何隐藏都掩饰不了。
“那你看到了什么?”我索性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我和弗朗尼先生早就有约,我到时,通报身份之后就有人给我开了门。车还没开到别墅门口,就看到一辆白色轿车从边上开
过,它撞开了铁门,就这么走了。”艾伦·托马斯的回忆激起我更多疑问,我问他到底是谁给他开的门。
“家里的佣人吧,反正是个女的。”他说。
“不,不会是佣人,弗朗尼先生从没请过佣人。”
那会是谁?
女人……该不会是娜塔莎?她和强尼想要吞并弗朗尼先生的帮派?莫非是要重振“毒锯”?
这太有可能了,简直就是真相!!
那辆白色轿车又是谁的,开车的人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太过惊恐冲出了别墅?
“你在想什么?”艾伦·托马斯打断了我的思考,“别着急,我已经把事和我哥说了,只要调取弗朗尼家周边的监控摄像,要
找一辆车头有撞痕的白色轿车不是很难。”
对了,他自称司法局长是他兄弟。
艾伦·托马斯把半个裤管都剪了,扔在地上,他开始给自己的小腿缠绷带。
我裤兜里艾伦·托马斯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我把手机扔给他,“你的电话。”
他看了眼屏幕,笑着接通电话。
“是的,我现在在家。”
他管这地方叫“家”,可别告诉我,他搬到C城来这三年都住在这里。
不,他不是蝙蝠侠,他是吸血鬼,德库拉的传人。
“已经收到了,我休息会儿就去。”
他说完这两句就挂了电话,两条腿都摆到沙发上,双手枕在脖子下面,闭着眼说:“车主找到了,下午从弗朗尼的别墅出来后
,在高速上出了车祸,死了。”
“如果他是凶手,那这就是上帝的惩罚。”他惬意地躺在沙发上,自言自语般的地说道。
弗朗尼先生是该死之人,上帝可不会因为他被谁杀死了而去惩罚谁。
“迪兰,说真的,你有没有考虑过要谋杀弗朗尼?”艾伦·托马斯一本正经地问我,我从他眼里分明看到狐狸似的狡黠。他知
道些什么,关于我,关于弗朗尼先生。
他的这个问题,我当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可事实是,我确实有想过,甚至不止一次想过。
在弗朗尼先生手下的人多多少少对他都有些杀心。弗朗尼先生脾气暴躁,除了在娜塔莎面前如同乖顺的幼童,面对别人时都带
着浓重的火药味,稍不顺心就喜欢拔枪把人打得满身窟窿。
“那你呢,说说你吧,你有想过要谋杀弗朗尼先生吗?”
艾伦·托马斯摸着下巴,示意我靠近些。我向前挪了两步,恰好看到他左腿肚上半个纹身,是只重型头盔。头盔一半被绷带包
裹住,一半还在留在外面。纹身的最边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血迹,像是头盔在渗血似的,看着惨烈。这让我想起东方某种古老
的杀人工具,也长得像个头盔,朝人一抛,套住人头,再用力一提,其中机关便能取下别人脑袋。
艾伦·托马斯指着自己说,“我可没有杀人动机,我巴不得他现在活蹦乱跳,起码我还能从他那里问出些钻石的事。”
他的口气无奈中透着失望,我好心提醒他,“是路德维希先生拿走的钻石,你可以去调查他。”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打算要去他家里看一看。”
难道刚才他所说的休息一会儿后要去的地方就是指路德维希先生的家?
别白费劲了,傻子,那里除了大麻和披萨,什么都没有!
哦,对了,冰箱里还剩下两根蜜瓜口味的冰棍。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棍?”我坐到他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问道。
“你打算去超市?”他扭头看我,“最近的24小时超市也在两条街外。”
我没再说话,艾伦·托马斯摸着肚子说,“我想我们得叫份外卖,中国菜怎么样?”
“北京烤鸭。”我说。
“我想没有哪家中国菜馆这个时候还在烤鸭。”艾伦·托马斯从沙发上爬起,委屈地皱起眉,嘴角也跟着可怜兮兮地向两边垂
下。
“好吧,那就宫爆鸡丁。”
我实在没法再做出让步。
艾伦·托马斯说这道菜不错,他平时也常点来吃。
他单手撑着下巴点菜时,我一直盯着他看,倒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好看,我在看他的眼睛和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我试图从他的表现中寻找出“撒谎”的蛛丝马迹,我为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打的不是外卖电话,每一种食物的名称和通报
的顺序都是神秘的暗号;外面有个等待暗号的杀手,可能就是那个声音沙哑的神父,他虽然老了,可身材还不错,看上去挺结
实,年轻时或许也是个厉害打手。
“嘿,说真的,别再这样盯着我看。”艾伦·托马斯挂下电话,双手揉了揉脸颊,把他的手机递给我。
“上面有那辆白车的照片和车主的个人信息,你看一下。”我接过他的手机,他撑着沙发站起来,瞅着自己的左腿唉声叹气,
“我去洗个澡,外卖大概得半个小时才能送到。”
然后,他开始在我的面前脱衣服。
第八章
“抱歉,”我抬手阻止他,“请问你在干什么?”
艾伦·托马斯一脸无辜,“我在脱衣服,难道你看不出来?”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洗澡的话,浴缸不在这里。”我指着浴缸的位置,对他说道。
“我在这里脱了衣服再过去洗澡,有什么不合理?”艾伦·托马斯已经脱下他的外套,开始解衬衣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