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盯着他看了会儿,决定再洗一次脸。
我们重新回到地上时,看门的神父不知是一夜没睡还是已经醒了,他看上去精神挺好,满面红光的,我想这多半是因为他手里
捏着的《花花公子》。神父塞给艾伦·托马斯一把车钥匙,说汽车已经准备好,停在了外面。
我们走到教堂外面,神父合上了木门,不一会儿连门缝中漏出的烛光都消失了。艾伦·托马斯的脚受伤了,开车的任务顺理成
章落到了我身上。我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好奇问他,“你就没有像本田,丰田那样普通的街车?”
“这辆也是街车,街上很多人都开。”艾伦·托马斯摸着车顶,再度向我亮出他那名为“无知”的武器。
“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我们开这辆车在这个时间在街上走会不会太招摇了些?”我原本还想和他再解释路德维系先生家附近
就有个黑车窝点,他这宝马开进去包准会被人撬走。但是艾伦·托马斯脸上的费解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让他和他的535i都他
妈见鬼去吧!这该死的阔少爷,我真该让他付我陪护的工钱,我给他小腿上绑了个多他妈好看的蝴蝶结!
艾伦·托马斯慢吞吞的挪上了车,他把座位向后调了不少,整个人都躺了下来。
他干吗不滚到后座去把他那条该死的腿放平?
“从这里开到路德维希家有多远?”艾伦·托马斯问道。
“你想从第六街绕过去还是直接走高速?”
“随便你,反正是你开车,我无所谓。”艾伦·托马斯掏出手机,他似乎是在玩游戏,对话和枪击的声音非常清晰,该死的,
他在玩僵尸游戏!!
我让他把声音调低些,这玩意儿实在让人听着心烦。他开始对我进行“忧患意识”的普及和说教,要不是我现在正在开车,我
向上帝发誓,向所有天使和魔鬼发誓,我一定会掐着他脖子直到他再也没法说出“僵尸”这个单词。
我试着不去理会他和他的僵尸游戏,我给自己来了点电台音乐,24小时不间断播放音乐的电台真是20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这个不好听。”艾伦·托马斯手倒挺快,一听到不合自己心意的歌立马按下了唱片播放的按钮。他听让人昏昏欲睡的钢琴曲
,还和我吹嘘这是他自己弹的。
我瞥了他一眼,他才改口:“好吧,这其实是我哥弹的,你们的司法局长。”
我缺乏对高雅艺术的审美,说真的,这要命的催眠曲是出自他手还是他哥的杰作我一点也不关心。趁我还没被睡意打败前,我
换了下一首,艾伦·托马斯还嚷嚷着抱怨我没有品味。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废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踢你下车?”
“迪兰,你别总这么紧张,放松些。”
我的恐吓换来了艾伦·托马斯的调侃,“你该试着笑一笑,别总绷着脸,像复活节岛上的石像一样。”
我朝他笑了笑,“不如我们换个话题,聊聊我们眼前的危机吧。”
“我们不是正在聊吗?”
他眼前的危机是他哥的钢琴曲还是复活岛节上的石像?
“我的意思是说说你现在掌握到的关于钻石的信息。”我尽量表现的诚恳,谦卑,放缓语速轻声询问他,“托马斯先生,从你
的专业角度来看,你觉得钻石现在是在谁手上?”
“从我的专业角度来看,”艾伦·托马斯停顿了会儿才继续说道,“一定不在我和你的手上。”
他相信僵尸危机,却不相信我真会把他一脚踹下车,多乐观的人啊。
我又朝他笑了笑,“是的,我也坚信钻石一定不在我和你的手上,那么强尼呢?”
“放心吧,他现在也在找钻石。”
我没和他提在路德维希家里发现了东城坦克的大麻这事,既然他不想对我坦诚交代,我对他隐瞒也是合情合理。
“你想去路德维希先生家找什么?”我问他。
“找钻石。”
我把车门锁打开了,已经做好踢他下车的准备。
“我的意思是,找能找到钻石的线索。”艾伦·托马斯补充道。
“那里没什么线索。”
“嘿,我可是专业的!”艾伦·托马斯发出不满的埋怨。
让他的专业见鬼去吧!!
“下车。”我把车停在路边,示意他赶紧下去。
“就算现在驾驶权在的手上可这是我的车,迪兰你得搞清楚……”
在他还没开始他的长篇大论前,我适时打断他:“我们到了。”
我好心地给艾伦·托马斯的宝马车上了锁,临行前还特意摸了一把车盖。这可怜的德国宝贝儿,等我们下楼时一定已经被人侵
犯,拖入贼窝。
“你喜欢我这辆车?”艾伦·托马斯瘸着一条腿,比出大拇指指着他的车说,“要是我们下楼时它还在这儿,我就把它送你。
”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他是在拍汤姆克鲁斯的新电影《不可能的任务4》吗?
我带着他往路德维希居住的公寓楼下走去,盘算着直逼负值的的几率对他说道:“好的,如果它还在的话。”
路德维希先生住的是老式公寓楼,最高六层的建筑,外墙的褐色油漆已经开始剥落,每家每户的窗台上都筑着防盗的铁栏。这
样的公寓楼在这条街上比比皆是,像艾伦·托马斯这种大少爷,显然是不能理解防盗铁栏这玩意儿。爬楼梯时他以“防盗铁栏
是否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为议论中心说了一路,我懒得和他解释,我这人常犯懒,必须得承认,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是身边太
多像强尼——我指的是在脱下他沾满狗屎的猪皮前的那个强尼,还有艾伦·托马斯这样的人,面对他们时我不得不在“将他们
引向正确的道路”和“随他们蠢到天边去”这两者中作出选择,通常情况下,我想,每一个正常人都会犯懒的选择后者,这大
概是我最近越来越懒得和人说理的原因。
“你有钥匙吗?”走到第五层时艾伦·托马斯忽然问我。
“没有。”我走在他前面,一点都不想回头看他,我告诉他我们可以撬锁进去,我早上,准确地说,是昨天早上才干过这事。
“那就好。”艾伦·托马斯重重舒出口气,他赶到我前面踏上了第六层的水泥地。
“天呐,一定是这里了。”他站在路德维希先生家门前发出惊叹。
“哇哦,托马斯先生您真聪明,一下就猜中了路德维希先生住在哪间。”我朝他喝彩,恭喜他。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哪里是路德维希的家。”他指着他面前被贴上黄色警示封条的木门和对面人家的铁门说,“警察
比我们先到。”
这他妈是废话,简直可以和他的人一起打包扔进垃圾回收站里。
叱诧风云的弗朗尼先生死了,我和艾伦·托马斯的逃亡还引起了街上骚乱,警方一定也已经知道了他的死亡。目前与弗朗尼先
生有最深利益纠葛的就是私吞他钻石的路德维希先生,况且他们还有在跟进钻石劫案,要发现路德维希先生的尸体,赶在我们
前面来到现场实在不难。
这回艾伦·托马斯那个消息灵通的朋友怎么没提前和他说这事。
“门还是上了锁。”艾伦·托马斯戴上手套转了两下门把手。
“要不然等街坊四邻来把他家里搬空吗?”我推开他,从裤袋里摸出昨天用过的铁丝,捅进了锁眼里。
“你们都经过撬锁职业培训吗?”
“我是自学成才。”我鼓捣了一会儿打开了门锁,艾伦·托马斯伸手撕开封条,对我说道:“迪兰你永远不会失业,就算被赶
出黑帮也能当锁匠为生。”
被赶出弗朗尼先生的帮派等于在C城丧失立足之地,连街上的老鼠见了我估计都得冲上来咬我两口,我的锁匠铺到时只能开到艾
伦·托马斯的地下避难所。要是想咬他的僵尸出的起价钱,我百分之百会替他们打开艾伦·托马斯避难所楼上那扇教堂的大门
。
“那么,我们分头行动。”艾伦·托马斯还算聪明,没去开灯,拉开了些窗帘,放进来些月光。
我早已经把路德维希先生家搜过不下三遍,已经不想再去翻查,索性打开了他的冰箱,拿出里面最后第二跟冰棍,撕开包装,
坐到沙发上享受香甜浓郁的蜜瓜口味。
“路德维希死在这里。”他指着地上警察用白色粉笔画出的人形。
是的,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出来,他死在这里。
我靠在沙发上,警察没有收走桌上的披萨和大麻,兴许是留给像我和艾伦·托马斯这样的人享受的。可惜我不抽大麻,我一直
觉得这东西会让人变蠢,看到强尼后我又更加坚定了这一想法。直到今天,我才觉得这玩意儿是个极端,它能让聪明的人变蠢
,让蠢货一下产生质的飞跃,拥有精明的脑袋。
艾伦·托马斯在不同的房间里穿梭,直到他从路德维希先生的卧室里走出来,他才再度开腔。
“冰棍好吃吗?”他走到沙发边上问我。
“还不错,你要来一根吗,冰箱里还剩下最后一根。”
艾伦·托马斯笑了笑,抓了把桌上的大麻叶放到鼻下闻了会儿,他得出了和强尼一样的判断:“这是东城坦克卖的货,不羁夜
。”
“那么,我们的大侦探,你发现了什么?”我吃完冰棍,翘起二郎腿,咬着木棍看艾伦·托马斯。
“不,什么都没有发现。”他脱下手套塞进了裤子口袋里,垂着头说道。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医院了吗?”
艾伦·托马斯指着茶几上的披萨,“这是他叫的外卖?”
“我想是的,我和强尼来时,桌上还有张发票,现在大概是被警察带走了。”
“外卖的发票?你还记得是哪里的披萨店吗?”艾伦·托马斯急切地凑了过来追问道。
“我记得。”我推开他过于靠近的脸,点头说道:“就在街角。”
“街角那间24小时营业的披萨店?我们得去问问送外卖的,说不定他当时看到了些什么。”艾伦·托马斯为这一发现激动不已
,瘸着腿转了两圈,大笑出声。
他和我想到了一起,真不知道我该为此庆贺还是感到悲哀。
“还有,你发现了吗,这里的玻璃瓶都完好无损。”艾伦·托马斯开始了他的推理,“你们帮派之前应该就已经有派人来搜过
他的住所,我的意思是在你和强尼之前。”
确实,没错,在我和强尼之前,弗朗尼先生早已派人来过。
“来搜查的人会像我这样文质彬彬有礼貌吗?当然不会!”
他是在夸奖自己?
“他们一定翻箱倒柜到处寻找钻石,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可能藏匿钻石的地点,包括这些玻璃瓶子。依照他们的野蛮作风,这些
瓶子还能如此完整的存活下来?你看路德维希先生家如此整洁,如此干净,一点也不像被黑帮清查过。”
“然后呢?”
他想说的我大致已经猜到。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来搜查的人压根就没来,第二种是来搜查的人和路德维希先生关系十分要好,他们一起叫了外卖
披萨,还准备抽些大麻放松一下。”
“那么,钻石在哪里?”对于任何可以猜测到的可能性我都没有兴趣,如果他现在能告诉我那些该死的钻石在哪里,我一定给
他来个贴面礼。
“不,迪兰,你不能这样。”艾伦·托马斯扶着额头连连摇头,“我们这才开始冒险,你不能总想着下一秒就能找到宝藏。”
那我该期盼什么,他的伟大推理吗?
“你该想想我们有了这样的进步,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接下来我们一定能发掘出真相。”艾伦·托马斯示意我起身,“我
们该去披萨店问问了。”
如果他的车安然无恙停在楼下,我想回去打个盹。我得放松下我的大脑,它才是真正的战士,因为我的倒霉和曲折经历还有艾
伦·托马斯,它正面临自我爆炸的危险。
第十章
下楼时艾伦·托马斯走在我身后,按他的话说,他是在给自己营造悬疑气氛。我站在公寓楼的门口就看到了他的白色宝马,艾
伦·托马斯在我身后哈哈大笑,他说自己开始转运。
我也跟着笑了,是不是艾伦·托马斯走狗屎运我说不准,总之,弗朗尼先生没能给我兑现的五十万美金,我再和艾伦·托马斯
打几个赌就能到手了。
“我说话算话,它是你的了。”艾伦·托马斯双手一摊,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这辆汽车。我想即便是张一百万美金支票掉落
在他眼前,他也不屑弯腰去捡。
我成为车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艾伦·托马斯拖着他的残腿滚到后座去,艾伦·托马斯嘴上不停埋怨却还是照着做了。我把车
开到街角的披萨店门口,艾伦·托马斯下了车,走到路上问我,“你怎么不下去?”
“我相信托马斯先生一定能靠着您的聪明才智得到非常有用的信息,像我这样的蠢材还是不去给您添麻烦了。”
在看到艾伦·托马斯得意的笑容时,我也快被自己恶心吐了。
艾伦·托马斯瘸着腿走近了披萨店,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和当值的女店员有说有笑。
说实在的,车停在路德维希先生家楼下却没被偷走这事已经够不可思议了,这世上还真有能和艾伦·托马斯聊得满面春风的人
又让我开了回眼界。
艾伦·托马斯捏着女店员的手,摸着下巴不知在说些什么。我靠在方向盘上打了个哈欠,兴许全西城的人都被派去寻找钻石,
这偷车的买卖才没人来干。
四周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可疑的车辆,不,是除了我的这辆车之外,路上再看不到第二辆汽车。
没有警察,没有黑帮,他们似乎都不屑在一个死人的楼下埋伏。
我在艾伦·托马斯的车里翻出了半包香烟,女式香烟,还没点上就能闻到一阵恶心的草莓味。我把女式烟赛回原处,决定再给
他的内置唱片机一个机会,没什么能比草莓味的香烟更恶心人了,就算是艾伦·托马斯亲自弹奏的钢琴曲也不能。
我靠在座位上看着披萨店红绿两色的灯箱招牌,它是这条长街上最为明亮的存在,连月亮也无法与之媲美。钢琴曲并没有延续
太久,很快就被艾伦·托马斯的声音打断,这声音太清晰,太近,我差点以为这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爬上了后座对我说:“现在
我要开始念了。”
见鬼,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我的睡意全给赶跑,我才想换成电台,就听到另外一个男声在说,“好的,那我也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