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夜 第二部——ranana

作者:ranana  录入:04-29

他说话嗡嗡嗡嗡地,像只苍蝇,我可不想用苍蝇的语言和他沟通,闭紧嘴没作任何回应。道奇·劳伦斯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他的一头金发被睡得乱糟糟地,鸟巢一样套在他脑袋上。

他喝了口酒,腮帮子鼓起来,似乎是在好好品鉴这口白兰地的滋味。他用轻蔑,不失威严的眼神看着我,抬起手指示意我和艾伦·托马斯都别说话。直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下那口白兰地,他才让一个狱警带艾伦·托马斯进了办公室里的一扇窄门里。

“我的房间,隔音效果非常好,现在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吧。”

“一个狱警,胖得那个带走了我,他说监狱长,您想要见我。”我说到他时郑重地看了他一眼,他点了点头,问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艾伦·托马斯会怎么交代事件的经过?哦,对了,他刚才就在我面前编了个动人精彩的故事:正义的史蒂夫遇害记。

狱警发现我们的时候我的双手都被肥猪的皮带绑在扶手上,艾伦·托马斯还蹲在墙角啜泣,嘀咕着:“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我作了个深呼吸,轻声说,“真是太可怕了。”

“什么?”道奇伸长了脖子,微微偏着脑袋,眉心皱着,一脸怀疑地盯着我。

“我是说,”我抬起被手铐束缚地双手,抹了把脸,决定这么讲这个故事:“我被那个胖狱警带到残疾人厕所里,他想让我给他口交,我不同意,我反抗了,他拿出枪指着我地脑袋,我快要屈服地时候史蒂夫和艾伦进来了。”我把身体重心都放在右边,耸起肩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紧张,因为痛苦地回忆而紧张。

“史蒂夫问胖警察他在干什么,他看上去非常吃惊。”我咽下口口水,道奇原先还稍显困倦的脸上露出了专注认真地神色,他附和着说了句:“史蒂夫一向都是个正义的孩子。”

他管史蒂夫那壮汉叫孩子??他看上去可比他要年长许多!我继续讲述我的故事:“然后他就和胖的那个打了起来,史蒂夫把他脑袋按进马桶里,还用马桶圈废了他的右手,溅得我一脸血。”我说着,抬起袖子抹了下脸,“胖的那个开枪杀了史蒂夫。”

“几枪?”

“不太清楚,我听到枪声就捂住了耳朵。”我说道。

“迪兰·坎贝尔。”道奇忽然念起我的名字,我觉得现在得用惊惶的表情看着他,他站起身,拖着他长长的睡袍走到我面前。“我知道你。”

原来我还是个大名人。他怎么知道的我,他都知道些什么?

迪兰·坎贝尔:一个被诬陷杀害自己老大,被黑道通缉追杀数天,又被人当成棋子利用后在警局睡了三天三夜,坐上飞机不到半小时就被炸飞的倒霉蛋?

我好奇地缩在椅子里,说:“我感到万分荣幸。”

“你知道如果要追查下去的话,行凶的工具上,我不是在说手枪,另外一样东西上面的指纹你擦干净了吗?”道奇逼近我,像雄狮逼近自己的猎物一样,用他的身躯和眼神警告我,威慑我。

不幸的是,我不是会被狮子一口咬断喉咙的鹿,我是虫子,只要他一不留神就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他吓不着我,但是我得让他相信他确实吓住了我,我得表现地软弱些,拿出在浴室里见到男人裸 体就吐了的娘们儿劲。我躲开他的眼神,抓着大腿低下脑袋,没出息地颤抖着肩膀说:“是的,没错,我也干了,是史蒂夫叫我这么干的。他给我解开了皮带,说我不能表现像个软蛋。我砸了两下,就两下。”

我真得就砸了两下。

“然后呢?”

“然后他看胖的那个晕了过去,就又把我绑了起来。”我说到这儿被道奇打断,他把手伸进睡袍的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

见鬼,这和桑尼给我的巧克力一模一样。

“吃块巧克力,你会好起来的。”我抬起头看他,他露出慈爱的微笑,这和他略显年轻的相貌并不符合,甚至因此产生了一种距离感。他真该站上舞台高唱歌剧,随便唱些什么,反正那些可怕的意大利和法文谁他妈听得懂。

我吃了巧克力,里面是太妃糖,还挺不错,真是便宜了艾伦·托马斯。

这时审问艾伦·托马斯的狱警也带着他出来了,我们被平安送回各自的牢房。卡洛斯还没睡,他坐在上铺一动不动地,像尊雕像。我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糖纸扔进垃圾桶里,卡洛斯忽然从上铺跳了下来。他妈的,他真是跳了下来!!青蛙一样!!

“钥匙呢?”他在月光中看着我,两颗棕色的眼珠炯炯有神地,脸上那道“X”型的疤痕也跟着亮了起来。一波潮声席来,迅速盖过他的说话声。

他和珀西难道是一伙的?钥匙就是货?去他妈的,我只是个意外坠机在无人岛上的可怜鬼,想要钥匙怎么不去找锁匠?关我屁事!!

第四章

“刚才发生了什么?”卡洛斯把他逼到墙角,他和道奇·劳伦斯似的,总觉得拿出狮子般的气魄才能让人屈服。说真的,要让我因为害怕而发抖,起码他们得把自己想象成一头龙,如果他们的嘴里能喷出些火说不定我还会打个机灵,说一句:“真热。”

“没什么。”我靠在墙边,低下头,使自己看上去顺从些。

“警报响了,巡逻的狱警也都跑开了,然后你说没什么?”卡洛斯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他没用自己的眼珠瞪着我,取而代之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他脑门上的伤疤。大概他自认为这比他那两颗眼珠子要吓人些。

“史蒂夫,一个叫史蒂夫的狱警死了,被带走我的那个胖子开枪杀死了。”我把在道奇那会讲的故事又大致和他说了一遍,他怀疑我,和道奇一样,狐疑地打量我。我绞尽脑汁地表演着,期望能用细微地肢体语言说服他。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因为我开始为我的未来而迷茫,我真不知道我走出狄波拉监狱之后,该去好莱坞发展还是回到C城让亚当·托马斯尝尝被炸的滋味。

“道奇就这么把你们放回来了?这不可能,起码得关一个人禁闭。”

别说劳伦斯不相信了,我也不相信我就被这么轻易放了回来,道奇甚至没有多做盘问!

唉,谁知道呢,兴许是他还没睡醒,等明早脑袋清醒了就把我和艾伦·托马斯都关禁闭了也说不定。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劳伦斯如实交代,他终于不再纠缠于史蒂夫的意外死亡,“我再问你一遍,小子,你听仔细了,想清楚了。”他揪着我的衣领再次问我钥匙在哪里。

我不知道,见鬼!我真他妈不知道那见鬼的钥匙在哪里?!!但是显然我不能和他这么说,我对卡洛斯一点都不了解,他的底细,他的背景,他从前干过哪些坏事。即使他在狄波拉监狱独来独往,得罪他对我也没好处,和他在这儿打起来,我可能会被关禁闭,被当成危险分子,或者,我一辈子都不能再呼吸外头的空气。

我作出了和艾伦·托马斯一样的选择,就像他对珀西说得那样,我告诉劳伦斯:“现在还不是时候。”

劳伦斯松开手,我们躲在巡逻的狱警看不到的阴影里,静静听着潮水声。我衷心希望这潮声来得更猛些,千万别让艾伦·托马斯那混球睡着觉。

狱警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劳伦斯从黑影中站起来,他从垃圾桶里翻出来我扔掉的巧克力纸,喉咙里发出含糊地声响。

“桑尼什么都没说?”他转过头问我。

他认识桑尼?他认为桑尼会在巧克力纸上和我说什么?等等,我把桑尼给我的那颗巧克力给了艾伦·托马斯!!!那家伙,那该死的家伙一定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种感觉太糟了,要命的信息被艾伦·托马斯所掌握的感觉。我都不指望他会老实告诉我巧克力纸上的秘密,即便他告诉我了,这狗娘养的十句话里能有半个标点符号是真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对了,这是监狱长给我的巧克力,和桑尼给我的一样,这其中又有什么联系?

劳伦斯坐在我的床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两条腿都在不安地颤抖着。他的脑袋左右摇晃,最后和我说:“明天下午放风的时候,到滑梯那儿,别被人发现。”

可惜的是,我没能如期赴约。第二天早上我就被两个高个狱警带进了禁闭室,他们说那是因为我昨晚犯的事。

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的就知道!!自从遇上了艾伦·托马斯,我就多了项神奇的能力:想什么倒霉事什么都能成真。哈哈哈哈,这世上还会有谁他妈还会像我这么蠢把关禁闭这种倒霉事挂在嘴边??!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据说艾伦·托马斯被关在我隔壁。

狄波拉监狱的禁闭室十分潮湿,还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海腥味,在里面坐久了很容易让人产生变身为海产品的错觉。

听说大海的深处没有光,伸手不见五指,潮湿且冷。大概和我现在待的这鬼地方差不多。

我认真回想,尽管进过几次监狱,不过我从没被关过禁闭,对于该怎么享受在禁闭室里的欢愉时光实在毫无经验。罪犯们似乎都很怕被关禁闭,这真是滑稽的恐惧,他们不怕那些穷凶极恶的狱友,反倒害怕在黑暗中独处。

在我认识的人中,被关过禁闭最久是C城监狱里的怪老头比尔,他被关了整整半个月的禁闭,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死在里面。可不是吗,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看上去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还被关进黑漆漆的禁闭室,有上顿没下顿的囚禁着。黑暗里的恶魔没把他先逼疯,他年迈的身体也会在饥饿的折磨中丧失机能。

神奇的是,比尔活了下来。他走出禁闭室回到大众视线中时,依然是那副瘦弱,不堪一击的老头模样。可他还活着,脸上的皱纹一条没少,斑白的头发看上去也都非常健康,要知道他被关禁闭前可是有些秃头的。

有人像他打听秘诀,他说他在黑暗中和死神下象棋,最后他赢了。这显然是在胡扯,是屁话,说给那些慕名采访监狱生还奇迹的记者的漂亮话。

要世上真有死神跑来这里找我下象棋,那可真是抱歉了,我一定立即抢了他的镰刀,劈开墙壁,把艾伦·托马斯的脑袋砍下来。

他总得找个死人交差,我一下就给他找到了一个,难道还不够贴心?

海浪声有力、毫不间断地冲击着我的耳膜,我有些困,背顶着墙壁,躺在地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脸上粘了些黏糊糊的东西,我抬起手抹了一下,用手指轻轻摩擦了会儿,放到鼻下闻了闻。大概是尿和血的混合物,臭得让人头脑瞬间清醒。

我站起来在禁闭室里转圈,这地方比我想象中要小很多,四大步就能走到头,它是间正方形的房间。墙壁潮湿,甚至还长了苔藓,地上也非常湿,容易打滑。墙壁都是实心的,敲上去只能听到短促沉闷的咚咚声。没人来给我送饭,我也找不着门的方向,道奇·劳伦斯真是个奇怪的人,他在询问我的时候只是静静听我讲故事,没有问太多问题,好像十分相信我的说辞。但是转脸他又把我关了禁闭,难道是想了一晚上终于琢磨出我故事的破绽?

还有那颗巧克力,绝不会是巧合。照卡洛斯的说法,他和桑尼是一伙的,桑尼之前肯定也用巧克力纸给他、或者他们这小团伙里的其他人——一定有这样的人存在,传递信息。

会是什么样的信息?

他们在监狱里密谋什么?

老天,能在监狱里密谋的事也只有一样了吧!

越狱。

我早该想到了,桑尼和卡洛斯计划越狱!钥匙,对了,钥匙,这把钥匙一定是打开某个关键大门的钥匙。不过,又是什么让他们误以为我的到来会为他们带来钥匙?

那把钥匙现在又在哪里?

我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钥匙就是雷奥钱包里那把,也就是被艾伦·托马斯冲进他牢房冲水马桶里那把。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我和艾伦·托马斯会出现在昆兰、雷奥所在的海岛上完全是个意外,况且我们到的时候雷奥已经死了,一个负责传递越狱钥匙这样重要物品的人怎么会死在无人的海岛上?

至于珀西说的货,不太可能是桑尼要的钥匙,这俩人根本没有交集,而且出事的方式也是两个极端。珀西招摇过市,桑尼低调内敛。

无论如何,我和艾伦·托马斯还是被卷进了他们的麻烦里面。哦,艾伦·托马斯,想起他的名字我的脑袋就止不住地疼。我抱着肚子停下脚步,在黑暗中摸索着坐下。

从禁闭室出去之后,迎接我的将会是什么?

我错过了卡洛斯的邀约,可能即将错过珀西给出的限定时间,他们一定会找到我,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让我猜猜,珀西会在放风的时候揪着我的领子把我的脸踩在沙地里盘问我,他和他的四个手下才不会理会狱警的监视,狱警当然也不会理睬我这个刚入狱的新人。

许多监狱里都有这样的现象:新来的成为被捉弄欺辱的对象,这更像是一种仪式,谁都必须经历。除非你看上去就不好惹,实质上更不好惹。

那么桑尼呢?

我想我们或许会在浴室里谈谈。

当然不是那种色 情的“谈话”,他会占用我边上的淋浴位置,用水声掩盖他说话的声音,和我进行谨慎地交流。

其实珀西和桑尼会如何对待我一点都不重要,这些事总能想出法子来应付。真正让人头疼的只有一个人:艾伦·托马斯。

在珀西眼里我和他是一伙的,他也知道“货”的下落,我们被一起审问的几率非常之高。我没法预料他会说出怎样的话,作出怎样的反应,按照以往的经验,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反正他肯定会坏事。

想太多关于艾伦·托马斯的事直接导致我饿着肚子睡着时梦到了这混球。

在梦里他穿着西装和坐在长桌上吃饭,我们吃三分熟的牛肉,然后他笑着走到我面前,哦,还有,他下面没穿长裤,穿了条米老鼠的短裤。他指着自己血淋淋的大腿说:“其实这是我的肉。”

然后我就吃得更心安理得了。

我还直接把他按在桌上,拿餐刀切开他脖子,扔了他的脑袋,一片片剖下他的肉,吃得直打饱嗝。

我醒来时发现我把自己手指啃出血了,还是没人来送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更不知道还要再待多少时间。

不过,黑暗和饥饿想联手把我逼疯可没那么容易,起码他们得先学成艾伦·托马斯那样的烦人和恶心。

我觉得这儿挺好,饥饿感迫使我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思考如何弄死艾伦·托马斯上面,黑暗更给了我认真思考,不被打扰的环境。我大胆地说,在我出去前,我能想出一千种搞死艾伦·托马斯的方法。

祝愿他在隔壁也活得有声有色,别他妈饿死了。

掐死、淹死、勒死、砍死、闷死艾伦·托马斯的许多主意让我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我在黑暗中和自己打了会儿拳,出了一身汗,饿得倒在地上又睡着了。我一定睡了非常久,久到我醒来时禁闭室里亮起了光。道奇·劳伦斯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用他高傲的下巴冲着我,一言不发。

我躺在地上没动弹,站在他身旁提着水桶的狱警走到禁闭室里朝我泼凉水。我下意识地打了个机灵,抹了把脸,抱着胳膊坐起来。

两个狱警从道奇身后钻出,他们手里拿着手铐和脚镣,利索地给我戴上。我被带到道奇面前,距离他两步的地方。

“走吧。”他微笑着说。

这种微笑让我想到了初见道奇·劳伦斯时的情景,那时我只觉得他糅合了两种截然不同情调的脸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如今在微笑的作用下,他下半张脸的刻板沉闷被翘起的嘴角化解,为这位身着制服,挺起胸膛,设计建造管理这座与世隔绝监狱的监狱长平添了几分风流不羁。他眼中流动着不安分的光彩,蠢蠢欲动,和第一次坐在办公室里回见我和艾伦·托马斯的他截然不同。

推书 20234-04-29 :游医 上——pri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