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玉还待说话,却听怜玉说:“我今日特请洛大夫喝酒以表谢意,你来做什么?我映菊轩可没备你的酒菜!”
鸣玉也不恼,却直接坐在了榻上,继续打量我。我也跟着坐下。
我被他瞧得很不舒服,便说:“鸣玉公子患了眼疾么?要不要洛某开副药给你?”
鸣玉终于收回眼神,看着怜玉轻声软语的说:“我知你前段日子因何生病。是我不好,你别气了好么。我说那些话也是为了你好,你没伺候过女客,恰好那位女客是个难缠的主,咱们得罪不起,你若伺候不好,惹恼了她,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怜玉看着他冷笑,咬牙切齿的说:“如此,我还当谢你才是了?咱们在这菊园同为相公,谁比谁干净了多少?你说的那些话,真真是欺人太甚!你让我不气我就不气了?!你今日还想如何奚落于我?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被你看扁!”
我看看怜玉,又看看鸣玉,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让玉书添了付碗筷,给鸣玉倒了杯酒,说:“鸣玉公子,今日有幸识得公子,是洛某的福分,洛某借花献佛,敬公子一杯!”
然后探过身子在鸣玉耳边轻声说,“像公子这样喜欢人的方式,别人不一定能接受哦。”
鸣玉惊得倏地抬头看我,旋即又低下头,脸一下子红透,小声道:“你……你胡说什么?”
我把身子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鸣玉公子不喝酒吗,太不给洛某面子了吧!”
鸣玉这才拿起酒杯,跟我推杯换盏起来。
怜玉因我在场,不愿与那鸣玉斗嘴,勉强压住火气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想起那白莲,问怜玉:“怜玉,那白莲如今何在?能否为我引荐引荐?”
怜玉歪头看我:“你找他做什么?”
我说:“此人有财!”
怜玉摇摇头:“天雅啊天雅,你这人真让人看不透呢!”
鸣玉插口道:“洛公子想见白莲,恐怕不太容易,这个老酒鬼,想来现在已经醉得不醒人世了!”
怜玉不理会鸣玉,转头向玉书道:“你去看看白莲醒着没有,要是醒着,就说怜玉有请!”
玉书去了不一会儿,带了个人上来,正是白莲。
第九章:白莲之才
白莲跟着玉书身后进来,玉书笑着说:“我去找他的时候,这老头子正好出来小解,被我逮个正着。”
我看这白莲面容清俊,但是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眼角深深的鱼尾纹写着岁月的沧桑,个子高高的却勾着背,活像一只龙虾,一身酒气,看来酒精中毒颇深。
白莲见了我们几个先是一愣,然后行礼:“怜玉公子,不知公子唤白莲到此何事?”
怜玉说:“不是我找你,是这位洛公子请你过来。”
白莲呆呆的看我半天,突然摆出媚态,扭着腰坐在我身边,执起酒壶,娇声软语道:“公子是让白莲来陪酒么,可惜白莲年老色衰,公子莫要嫌弃才是!”
我也被白莲这一连串动作弄得一愣,旋即明白了他是拿我当成了嫖客,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怜玉和鸣玉也跟着掩嘴而笑,把白莲弄了个不明所以。
我笑了半天,终于缓上一口气,拍着白莲的肩膀:“你不必跟我摆出这些姿态,我不是你们的客人!”
怜玉也笑说:“老头子,不看你多大岁数了,还会有人点你的牌么,洛公子是我的朋友,他是有话问你才找你来的!”
白莲终于明白过来,坐正身体,羞窘的道:“是白莲失礼了,公子莫怪!”
我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我找你来,是想问你种花以及做胭脂香粉之事。”
白莲好像没听明白,又开始看着我发起呆来,怜玉和鸣玉也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拿起酒杯啜了一口,接着问白莲:“听闻这满园菊花皆是你栽种的?你可还会种别的花?”
白莲回过神,答道:“自然是会的,只是花种不太好弄,我那住处还有几盆牡丹芍药。”
“那你做的香粉的香料从何而来?”我问。
白莲有点跟不上我的思维节奏,又愣了愣:“有些是花,有些是草药。”
我点点头:“我闻你身上的香气,你做的香粉有催情作用吧!”
白莲说:“咱们妓馆用的香粉都是有这种作用的。”
我又问:“你现在手上有没有没添加过催情成分的香粉?”
“有的。”白莲答道。
“那好,你把那些通通卖给我,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白莲瞪大眼睛:“公子要那些做什么?我们妓馆做出的东西一般人都不敢买,怕不干净!”
我看着他勾起嘴角,心想这个白莲倒是个憨厚老实的人,笑道:“我是大夫,你那东西还能害得了我吗?!”
白莲看看我,又看看怜玉,怜玉耸了耸肩,白莲终于相信了我的话,将自己屋里的好几盒香粉拿来给了我。
白莲做这些香粉本就不为挣钱,因为外面从妓馆买这些东西的人很少,即便有也都是私下里偷着买。这些香粉都是给馆里的相公们用的,妓馆能让白莲在这住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根本不可能付给他钱。所以白莲看我买了这许多东西,还是有点如堕梦中的感觉。
不单是白莲,连怜玉鸣玉都不明所以,我也不介意,把东西收好,继续喝酒聊天。
晚上,拿了从白莲那收来的香粉坐在灯下研究。
其实这个时候,达官贵人们用的都是从波斯和大食进口的香料,民间用的香料种类很少工艺也不是很成熟。
以前我经常在身上喷香水,那时候香水基本上跟洗发水浴液一样是沐浴必须品,不过这时代还没有香水。波斯是香料生产工艺比较发达的地方,可那太远了,我可没办法去,算了,就用现有的材料做研究吧。
研究了一个晚上的香粉,把成分一一记在纸上,再各取一些作为样品,用纸分开包好,准备第二天拿到医馆做实验。
折腾了半天,已经快天亮了。
我在床上盘腿坐好,打算天亮之前再行功一圈。因为王勉说我脖子上的符印有吸取星月精华的作用,所以我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就把床挪到了窗根底下。刘婶还说过我这样会被风吹得中了风邪,我笑说自己年轻火力壮,不怕。
每次练功的时候,我都发现月光越明亮,我体内的气息就会越盛,这么长时间下来,我体内那股气息已经成为一个小球在体内自然运转。而且最近感觉身体轻盈,好像一下就能飞起来似的,可惜只是好像,还是飞不起来的。每次练功还常能听见悦耳的声音,或看到仙境似的画面,不知道这功是不是能让人产生幻听幻视的效果。
不过好在越练这功气色越好,虽然我到现在还没仔细照过镜子,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刚开始感觉干什么都有点力不从心,现在这种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
而且,我每天晚上练功,根本没时间睡觉,可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觉神清气爽,所以,我现在就成了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机器,永不知疲累。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想起王勉,想起那日他坐在月下给我讲这个世界的故事,如今听起来还像是梦幻一般,怎么我就到了这么个地方了呢?是做梦吧?也许明日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我那kingsize的大床上也说不定?
王勉啊王勉,我是该谢你救我一命,还是该怨你给我找了这许多麻烦?可他当初说若不这样,我会落得魂飞魄散,听着似乎挺恐怖,算了还是继续修炼吧!
翌日拿着样品来到医馆,取出几味药材开始实验。韩子苏也不管我,由着我祸害他的药材。
就这样折腾了几天,终于让我琢磨出几种不同功效的香粉。
这些香粉先是作为辅助治疗物品搭着药卖,后来效果不错,街坊邻里都愿意单独买来用。香粉压缩成块状可以点燃熏屋子。本来这时代许多人家就喜欢在屋里点熏香,我这种有药用价值的熏香很快就在街坊邻里传开。
从白莲那弄来的原料一下子卖光,我只好又去找白莲。
吃过晚饭溜达着来到菊园,仍叫小厮帮我找怜玉,却听说怜玉正在接客。我一看已经不早,怜玉八成今天晚上是空不下来了。于是我让小厮帮我把玉书叫来。
玉书到门口见了我,便要施礼。我冲他挥挥手,将他拉至一边,问他白莲在不在,怎么才能见到他。
玉书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洛大夫莫非看上那个老头子了?我家公子哪点不比那老头子强?前日我家公子还在念叨洛大夫呢,怎的洛大夫来了不是来找我家公子,却要找那个老头?!”
我被玉书弄得哭笑不得,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这小脑袋成天就知道这些事儿,我找白莲是为了旁的事儿,你只说我怎么才能见到他?”
玉书皱着眉,歪头想了半天:“白莲虽说老了,可仍是馆里的相公,外面的人要找他不通过严鸨头恐怕是不行的,只有点他的牌这一种方法!”
我一听也有点郁闷,白莲身价倒是不会很高,我也不至于连这点钱也没有,只是像他这种过气的相公安分的过日子反而更好,一旦有人点了他的牌说不定会更加对他不利。而且严鸨头不是傻子,一定知道我找他的目的绝不会是为了跟他上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想一劳永逸,还得想法把白莲从菊园弄出来才行!
想到这,我让玉书帮我带话给怜玉,就说我明日会再来,让他务必腾出时间。
回到医馆我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药材配药,同时翻阅各种医书,开始了我的偷人计划!
次日晚间,我溜达到菊园,却在门口碰见了严鸨头。
严鸨头黑着脸:“洛大夫,怜玉在接客,不能见你!”
我一看就知道他在打马虎眼,便说:“是么,我跟怜玉可是有约在先,既然他在接客,我在这儿等他就是!”
说着也不理严鸨头,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桌子旁。
严鸨头扭着腰过来拿鼻子瞅我,伸出手说:“我们这儿坐着也要收钱!”
我笑着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他:“如此就请给洛某上壶茶吧!”
严鸨头没了脾气,收了银子让人给我上了茶。我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往来的嫖客,人生百态,也挺有趣儿。
结果坐了没有半盏茶的时间,严鸨头就受不了了,因为客人们以为我是严鸨头新弄回来的相公,纷纷问他我的身价是多少钱。
严鸨头的脸色铁青的走过来:“洛大夫后院请,怜玉已经久等了。”
我冲他咧嘴一笑,严鸨头的脸色从青变紫,咬着牙小声道:“要不是看在韩大夫的份上,定要让你在我这菊园做个头牌!”
我眯着眼连说:“不敢不敢!”
怜玉果然没有接客,在映菊轩等我。
见我来了,仍是将我让至榻上,让玉书上了茶,问道:“天雅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我说明了来意,怜玉让玉书去看看白莲醒着没有,然后转过头来哀怨的看着我说:“原来你来就是为了找白莲啊!”
我说:“找白莲是目的之一,顺便也看看你,最近还好吧,没再跟鸣玉吵架了吧,你的脾气也太暴躁了点,竟然能把自己气出肺病。”
怜玉跟我混的熟了,从小训练的勾引人的毛病不由自主的带出来,开始跟我撒娇:“人家脾气是不好,可还不是那鸣玉欺负人吗。你也不来看我,这菊园再没人帮着怜玉说话了!”
我笑说:“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再说那鸣玉是为了你好,你看不出来么,还说他欺负你,你这小心眼啊!”
怜玉悠悠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我跟鸣玉都是从小就被卖到菊园的,这么些年下来,早已有了兄弟一般的情谊。便是有时争强好胜,也不比跟别的相公似的那样往死里斗。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抢了我的客人,还说出那些话,才更叫我伤心。”
正说着,玉书回来了,说是白莲又喝醉了,怎么也叫不醒。我一听,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小包香粉递给玉书,让他拿一点抹在白莲人中的地方。
怜玉好奇的拿过来看了看,放鼻子旁闻了闻,一股清香扑来,立刻觉得神清气爽,不由啧啧称奇,说:“白莲以前做的香粉,都没有这种效果的,不是闻着太腻,就是让人发情。”
我笑说:“这个就是我今天来找白莲的目的。”
果然,玉书去了不多会儿,就带着白莲上来了。
白莲见了我,躬身行礼:“白莲见过洛大夫。”
我笑着还礼,请他坐下。
白莲问道:“洛大夫究竟用了什么东西,竟能一下子就把我这大醉之人的酒解了大半了。”
我说:“其实就是你上次卖给我的香粉,我改了改配方,加了几味药材,就有这种效果了!”
白莲也不住称奇,直说:“洛大夫真是妙人,白莲若能有幸跟洛大夫切磋切磋,说不定能制出更多更好的香粉!”
我看了看怜玉,眯着眼冲白莲一笑:“你想在这方面有发展么?我可以帮你!”
白莲定定的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在这菊园之内,谁能让我做这些东西,更何况,做出来也没用,馆里的小相公们不会用,外面的人也不会买我们这样的人做出的东西!”
怜玉也叹着气点头称是。
我看看怜玉,又看看白莲,笑了笑说:“当然不能在菊园做这些事!”
怜玉和白莲都不明所以,看看我,又对视一眼。怜玉问道:“天雅,难道你想把白莲赎出去?”
我摇摇头:“我不过一个大夫,能有多少钱为白莲赎身?再说无商不奸,我若主动提出为白莲赎身,严鸨头定然会趁机敲竹杠,更会怀疑我的动机。”说着我笑了笑,“我若说是想为怜玉赎身还更可信些呢!”
怜玉脸上一红,与白莲又对视一眼,然后两人皆点了点头。
我继续说:“所以我要用点小手段把白莲弄出去,不过还得看白莲自己的意思,愿不愿意跟我走?”
白莲皱眉想了想:“我若出去了,能干什么?我只会弄这些小玩意儿。再说,洛大夫是正经人家的公子,怎能跟我这种人扯上关系?”
我说:“小玩意儿有时候也能赚大钱,你可不要小看自己。再者,我这人比较随性,是不在乎什么出身不出身的。你们这些相公,有多少是自己愿意跑到这妓馆干这些卖身之事的?只要别把灵魂都卖了,就还能有自己站起来的一天!”
白莲听了眼里擎着泪光,怜玉干脆抓着我的手不松开。
我笑着问白莲:“怎样?愿意跟我走吗?”
白莲一下子跪在我面前:“洛大夫若能助我脱离苦海,白莲定不忘洛大夫的救命之恩,便是做牛做马,白莲也跟定洛大夫了!”
我赶紧将他拽起来,笑说:“倒不必做牛做马,只不过我这法子恐怕还得让你受些苦。”
白莲摇摇头,坚定的道:“洛大夫尽管放手去做,就是这回死了,也是白莲命薄,没福气追随洛大夫!”
“你死不了的,”我笑说:“不过皮肉之苦是要受一些的。”
然后我将心中的计划细细的说了一遍。白莲点头称是,怜玉惊得瞪大眼睛。
白莲走了之后,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便要起身告辞。
怜玉却一把把我抱住,把脑袋放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天雅,你也带我走吧!我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肯让我跟着你,我自己有钱可以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