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的滋味——叶澄梢子

樱花尽谢的樱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刺人般的沈默，匡辅先生无言地瞪着我。
他的眼窝有些评的凹陷，脸色也相当差。自昨晚深夜起才半天没见，他竟变成这样。
难道他身体不舒服——？
担心地走向他的瞬间。
他的大手却突然向我挥过来。
啪啦！干干的响声和身后女孩们的尖叫声一同响起。
疼痛扩散至整个脸颊。
冲击过后，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的匡辆先生表情比我还痛苦。
「……我不是叫你别让我担心了吗？」
到底是谁先伸手拥抱的，已经搞不清楚了。我们都忘了这里是孤儿院的中庭，紧紧地抱在一起。
「——……对不起。」
我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低语道，身体颤抖了起来。
匡辆先生严峻的脸上净是憔悴。
好可怕！一想到自己竟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罪恶感和后悔几乎让我的心崩溃了。
不管我再怎么道歉都没用的。
「对不起，匡辆先生。」
我反复地说着，而匡辆先生仅是沈默地拥紧了我。
大白大里的公然拥抱，就算女孩子叫了老师来，我们仍旧继续着……

了解了原因后，老师带我们到会客室中，让我跟匡辅先生好好地谈一谈。
玻璃的对面有人的影子。大概是小鬼们打算偷听吧？坐在我对面的匡辅先生似乎也有点介意，刻意降低声调地开始说道

：
「真是的，今天早上我真的吓了一大跳。醒来后不见你的踪影，问了纯后，他说你已经回家，还拿了这个给我。」
匡辅先生自胸前的口袋中拿出那张照片，放在桌上。
「一听到你有同样的照片后，我猜你大概误会了。我急着要向你解释，打电话到你家，没想到你却没有回去。心想就算

我问，筱田先生也不会告诉我你的行踪的……最后我循着纯给我的线索，找到了这里……
「对不起，让你为我操心了。」
想必匡辅先生连自己的工作也去下不管了。
一阵反省过后，我认真地向匡辅先生道歉。却见他一脸认真地望着我。
「——真没想到，爱竟是由佳莉的孩子。」
匡辅先生用依恋般的眼神凝视着我，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个，妈妈和匡辅先生是……」
畏畏缩缩地问出口后，匡辅先生挺了挺背脊，然后开始回答：
「你母亲是比我大两三岁的大学学长的女友。我和学长是同乡，两人同样专攻摄影。但他家里的人反对他走这行，所以

他念得相当辛苦。当时和他同居的由佳莉——她是某个小公司的职员，听说她用她的薪水养着你父亲。是个很认真的女

人。但是……」
第一次听到我父母的事，我不愿错过一字一句，屏气凝神地听着。而匡辅先生似乎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但很遗憾的，学长似乎没有摄影方面的天份……再加上家里反对，所以他似乎对毕业后的出路十分烦恼，最后半

途而废了。而你母亲那时肚子里已怀着爱了。」
「——…这样啊……」
匡辆先生边观察着我的反应，便慎选词汇地说。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态度，我似乎已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学长刻意隐藏行踪，我也无法放任打算一个人生下孩子的由佳莉不管。刚好在当时我亟需一名模特儿拍照，以便参加

摄影比赛，所以我询问了你母亲是否愿意接下模特儿这份打工。那张裸照就是在那时拍下的。对我来说，照片是顶级的

自我表现，我想要让大家看到照片时，能够了解我的想法。她那样一个纯洁的女性，是很难让人产生邪念的。我在爱出

生的那一天，初次对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这孩子的父亲』，但当我去接她出院时，她已不见踪影了。」
匡辅先生自嘲般地微笑了下。
「或许因为当时我是个未满二十岁。又邋里邋遢的小鬼，才让她离去的吧？所以，爱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
很难相信吗？匡辅先生开玩笑地问道。
不会，我摇了摇头。
「——……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是我的初恋吧？虽然她不告而别给了我很大的打击，但两年后听说她因为车祸去世时

，我还是很难过。要是我知道从此再也见不到面，我拼死也不会让她离开的。此后，只要我帮喜欢的人拍照，恋情就无

法顺利进行，所以我不再帮喜欢的人照相了……直到遇到了爱。」
察觉话题进入了重点后，我下意识地正了正坐姿。
低垂着眼晴的匡辅先生似乎没发现我的举动，继续他的话题。
「知道你们是母子后，一想到说不定连你都要离我而去，我就——」
匡铺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猛一看，才发现他交握在膝盖上的手正颤抖着。
我不禁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求求你。若是爱讨厌我那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请你不要离开我身边。要是失去了爱，我恐怕再也无法拍照了

。」
「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安地靠向匡辅先生，发现他正用祈求般的眼神望着我。
「对不起……都怪我没弄清楚状况……但，太好了……匡辅先生不是我父亲！」
将鼻子埋进了他充满洗发精香味的头发中，我环抱住匡辆先生的脖子。偌大的手像在确定般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的！所以别说要放弃摄影……！我虽然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我最喜欢拍照时的匡辆先生，也很

喜欢匡辅先生拍出来的作品……！」
匡辅先生沈默地听着我的告白，不久后他却打趣地说：
「真丢脸啊！都这把年纪了还这样。」
「我不也是吗？这跟年纪没关系的，拼命去做一件事本来就会这样嘛！如果这样叫做丢脸，那我也会连丢脸的匡辅先生

一起喜欢的。」
想让气氛缓和点，我便老实将心情说出，于是匡辅先生笑了。
「……真是的，你这孩子啊！」
「既然在一起，返老还童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匡辅先生看起来一脸幸福。
若着他这样，我也开心了起来，边笑着还边想哭呢！
又哭了！匡辅先生将慌张地垂下头的我紧紧抱在怀中。
「我们回去好吗……？」
有如哀求般低沉的声音，不断地敲击着我的胸膛。
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在哭，我沉默地点了好几次头。

「那么，有，我要出门啰！」
「……好好，随你高兴要去哪。」
礼拜天早上八点，在起居室吃早餐的有微微地瞥了下收拾着碗盘、准备出门的我后，一脸无趣地说道。
听到他那不悦的声音后，原本要走到玄关的我又折了回来。
「你在生什么气啊？你不准我晚上到匡辅先生家去。要是很想见他，就要辞掉管家的打工，这样礼拜六、日才能跟他出

门。我都照做啦，你还有什么不满。」
有将报纸摊得老大，一副没听见我说话的样子。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啊？我都将打工改成送报纸了耶！」
他的无视让我火气直升，就在此时纯插嘴道：
「好啦，爱，你就出去吧！你再待在那里，有人是不会想换衣服的。」
「嗯……那我出门啰！你们两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就是游乐园啦！有的公司给了他招待券，原本有是要带我去的，但我之前就决定要跟匡辅先生去山上拍照了。
因为我的一句「我不能去」，让有整个礼拜的心惰都很差。前几天在学校向纯抱怨这件事，他却对我说句「我替你去吧

」。
其实当时就觉得不妥，如今果真被我料中了。有的不爽逐渐加重。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跟『光之家』那件事脱不了关系。
那天，有比匡辆先生晚到了约两小时。从公司早退来接我的有，说什么也不同意我跟匡辅先生在一起。
而那时斥责有的人就是纯。
『如果你真的不爽我老爸将爱抢去，那我就赔给你算了。如果寂寞的时候，我会代替爱来陪你的。』
就是这句强而有力的台词让有当场住嘴。
自尊心极强的有，在有如大敌般厌恶的匡辅先生面前，竟然没有爆发的确算是奇迹，但也就因为这句话，让纯被有憎恨

至今。
现在，有就像存心挑衅一般，还穿著睡衣坐在特地跷掉社团活动来接他的纯对面。
「那，有，我真的要出门啰？他八点前会送我回来的。」
依旧没有响应。你真要这样，我也有我的绝招。我靠近有，说了声「我走了」后，便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下。
有终于自报纸中抬起头来。
「……超过八点，我就把大门锁起来喔！」
「知道啦！我走了。」
当着一脸惊讶的纯面前，我再亲了有一下，随后便起身离去。
「纯，有就拜托你了。」
看着震惊到无法言语的纯，我飞奔出了客厅。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不小小报复一下怎么可以呢！
虽然感谢纯支持我和匡辆先生的事，但我无论如何就是不能原谅他隐瞒我跟有来往这件事。
虽然我和有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好歹也是兄弟啊，该告知我一声的嘛！
身为弟弟的我，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将有交给一个小他十岁的小鬼呢？
如果不努力点，是无法成为配得上有的男人喔！
笑着下了楼梯后，随即传来一阵喇叭声。
从驾驶座探出头的匡辆先生笑着对我挥手，我急忙跑下楼梯迎向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