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夸大难度,仿佛那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常规性工作。虽然单竟深知道那绝对不是。
“可是我听说七部里有人单笔交易就输掉了一千三百万?”简济霆却不放过他,步步紧逼。“对二哥真的没有影响吗?
二哥真的忙得过来?”
“传言而已,并不尽实。”简济宁仍是温文和驯的笑着,语调委婉,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传言?可我听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单医生现在也在七部任事,你有没有听到点什么?”简济霆抬起头递给他一个
无害的笑容,仿佛真只是家庭日里鸡零狗碎的闲聊而已。而坐在他身边的何玉兰却热切地盯着他,至于何玉兰对面的郑
锦慧母子又是满脸冷笑,气氛古怪之至。
简济宁授意Stanley删掉他的交易记录这件事单竟深本来就不以为然,他觉得既然是他做错的事就该由他自己来承担一
切后果。现在被简济霆如挑衅般提出来,他简直有种作弊被当场人赃并获的尴尬。虽然因为皮肤黝黑看不出什么,但他
脸上的热度仍是在节节攀升的。“这件事,其实是我……”单竟深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简济宁却在此时忽然抬头,在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投给他一个凌厉到近乎凶狠的眼刀。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单竟深在简济宁的警告下匆忙改口,他几步走到简耀东的身边,“伯父,量血压了。”
“不清楚?”坐在简济霆身边的何玉兰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你怎么会不清楚?不就是……”
“小妈,单医生刚到公司上班才一个多星期。我工作又忙,他又要照顾爹地的身体,只怕连操作软件都没摸熟,他能知
道什么呀?”简济宁推了推眼镜,柔柔地笑着,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简济英等了一会也不见简济霆拿出更实质的证据来,于是起身打圆场。“好了济宁,家庭日说什么公事?公司里你还没
忙够啊?真是扫兴!”
“对不起,大哥。”简济宁微笑着,从善如流地道歉。
“耀东!”何玉兰仍不愿放弃,气恼地转向简耀东求救。
简耀东却并不愿插手,见其他人都用过早餐,如赶小鸡般大手一挥:“都围这干吗?趁天气好去运动运动!”
“你们爹地说得是。玉兰,我们也出去走一走吧,外面天气很好呢。”郑锦慧也笑着站起来,亲亲热热地挽住何玉兰的
胳膊。
直到所有人都依依不舍地走出门,单竟深一边盯着血压计一边沉闷地说着:“伯父,其实那一千三百万是我……”
“我知道。”简耀东无所谓地笑着,“伯父第一次做生意输得比你还惨,这没什么。”
“呃……您都知道?”单竟深吃惊地瞪大眼,那刚才又为什么……
“这几年济宁从一个小小的投资小组把七部带到现在这样的规模,各中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会维护手下我并不意外
。当初把事情丢给济霆他怕辛苦,现在看济宁做出成绩了又眼热来摘成果,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抬起头瞥了一眼目瞪
口呆的单竟深,又不禁有些好笑。在简家即便最不通权术的济宁在自身实力可能受损的时候也会有那样可怕的眼神,虽
然他也清楚那一定是出于他大儿子的授意。相比之下,这个单家的长公子还是真是单纯如白纸啊,难怪只能当医生呢。
“刚才济宁把你吓坏了吧?”
单竟深静默了一会,把砸到脚背的下巴重新装回去,收拾好血压计,“一切正常,伯父平时继续照我给你的食谱进餐就
行了。”他不想就这件事再说什么了,这里的人跟他都不是一个世界的,精神回路完全异轨。
可于简耀东而言,难得有个这么单纯的利益关系又牵扯不大的人在身边,他还是挺有聊天的兴致的。“我的这三个儿子
,你怎么看?”
“济英稳重、济霆活跃,至于济宁……”单竟深想了很久,最终无奈地摇头。虽然知道陪病人聊天也是治疗的一种方式
,但要单竟深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简济宁,他真的做不到。虽然,理论上这三兄弟中他最了解的就应该是简济宁
。
“济英狡猾,敌不动我不动;济霆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抓不住。济宁……”简耀东笑着把单竟深的潜台词补完,可
说到济宁却也一样想了一会才接着道,“闷吧。我也觉得要说清楚他其实很难啊!就好像工作,你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底
限在哪里。我几乎每次都在等着他向我求救,可是每次他都能自己解决。可惜没有上进心,你不逼他,他可以什么都不
做,真是让人头痛。”说到这,简耀东也是好气又好笑。他简耀东的儿子,血管里天生就该流淌着掠夺的基因,可简济
宁居然能够这样随遇而安?
“就好像皮球一样,给他的压力越大反弹也越大,总有惊喜等着你,让人不知不觉就失控了,偏偏他就是受不了也不会
说,真是的……的确头痛。”单竟深摇摇头,不想再继续研究简济宁,那不是他的目的。“伯父没想过给他们成个家吗
?我爹地为了我们兄弟俩的婚事恨不得全世界海选呢。”
“怎么会不想呢?只是济英要求高非十全十美不娶,济霆是花花公子个性,要他为一颗树放弃一片森林根本不可能。济
宁……”提到简济宁,简耀东又一次迟疑了。这样的状况是他以前所不熟悉的,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自己想象中
的那么了解这个儿子。为什么明明看着很清楚的一个人,真要去分析的时候却发觉好像隔了层雾,什么都模模糊糊了?
“济宁如何?”单竟深却不理会那么多,他只想知道简耀东对简济宁的婚事是抱着什么态度,对他的性向又是什么态度
。这关系到简济宁究竟会如何对待他,是视而不见还是除之而后快。
简耀东猛抬起头瞪住单竟深,不吭声。是啊,济宁如何?究竟从什么时候起,除了工作其他的,济宁的其他事如何,他
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转头望向窗外,安静地坐在太阳伞下喝着果汁看着他其他两兄弟打球的简济宁的背影竟然如此陌生
,简耀东的背上不禁沁出了一身冷汗。
010.简家的家庭日2
家庭日的集体行动到午餐结束为止,之后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简济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虽然今天一
上午他都没有做什么活动,可还是觉得全身僵硬酸痛,像是个一直没有上油保养过的机器人在灰尘中搁置了许久后又强
行调紧发条,每走一步身上各种生锈损毁的零件就零零落落地往下掉。
最要命的是明明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差点因为睡过去而淹死,可真躺上床他又睡不着了,精神高度紧张着,犹如一个亢奋
的拳击手只等数到十就能弹跳起来。头痛顽固而剧烈,让他恨不得把脑袋往墙上撞去。最后仍是依靠安眠药才真正入睡
。接着,他又开始做梦,仍是那个熟悉的梦境。
梦中,大哥让他去一个参加酒会,这很平常。这几年爹地已经是半退休的状态,大部分的酒会他会让大哥出席,大哥不
愿意去的又会推给他。他拿了请贴,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去参加酒会。因为工作忘了时间,他到步时酒会已经开始,所
有人都在等着他。然后,他推开门走进去,迎接他的是哄堂大笑。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不知道哪出了问题,可所有人
却仍围着他拼命发笑,仿佛他本人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笑话。渐渐地,他感觉到了问题出现在哪。他低下头看自己,他是
全身赤裸的,没有衬衣没有西装没有裤子,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赤裸地站着。全身上下唯一的遮掩是原本应该系在领口
的黑色领结,现在它可笑地套在他光裸的头颈里,像一个被拆开的,已经完成包裹任务的蝴蝶结。他惊叫着抱住自己,
酒会里的人却如看猴子般围了上来,一步步地逼近,那几乎要把房顶掀翻笑声仍在继续,他一步步地往后退,大叫着“
救命”,希望有谁能来帮帮他。
没有,什么人都没有。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对着他的狼狈放肆大笑,他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爹地、大妈、大
哥、小妈、济霆,他全家的身影,他们都在笑着,仿佛是在耻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几乎要精神崩溃了,裸着身
体就冲了出去。他没命地奔跑,外面的路却越跑越窄,终于跑上了一处悬崖,下面就是死地,他却没有停止,心里隐隐
知道那就该是他的归路。他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系在颈处的领结却忽然变成了一根活扣的绳索,把他吊在半空中,那个
活扣借着他自身的重力被拉地越来越紧。他感到自己正渐渐窒息,所有的意识都成了一片空白。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满
不在乎的笑语。“亲爱的,你这么知情识趣,怎么会分不清什么是真心实意什么是逢场作戏?”
“不!不不不!”简济宁大叫着,像一根压到极限又突然被放开的弹簧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是梦,只是一个梦。他
坐在床上用手撑住额头不断喘息,感觉身上冒出的冷汗很快把他的睡衣全部浸湿。
就在这时,房间的大门被轻敲了几下,大哥简济英的声音在门外想起:“济宁,起来了吗?今天是家庭日,你老躲在房
里睡觉怎么行?”
“唔,就来。”简济宁换了口气,赶忙起床去浴室冲洗了一下,换上衣服走下楼。
客厅里,就只有大妈和大哥在,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母子俩有说有笑的。见到简济宁下楼就招呼他:“快来,正
到精彩的部分呢。”
简济宁毫无防备地坐到他们身边,去看那台大电视,里面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是他自己!狼狈地扒着车窗,苦苦哀求车
内的人,看起来伤心欲绝。“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我对你我对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车里的人不为所动,嬉皮笑脸地答道:“好了亲爱的,任何享受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你付不起
了,明白吗?”
简济宁脸色大变,立刻就惊跳起来,要去关电视。坐在他身边的郑锦慧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沉着脸阴森森地说着:
“济宁,你不是我亲生的。你妈咪抢走了我老公,最后连她都不要你,可我还是不计前嫌,亲手把你带大。我对你恩重
如山,你就这么回报我?”
“没有,我没有!”简济宁惊恐地摇头,全身的骨头都仿佛是忘了上油的机械部件卡卡作响,“大妈,不是我的错!我
什么都没有做,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吗?”郑锦慧侧着头看他,神色似乎有所松动,但下一秒,她又变得更加不可理喻。“你没有错?你怎么能没有
错?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我说是你就是你,不许犟嘴!”
“神,神经……”简济宁像是得了寒症牙齿嗑嗑地打颤,结结巴巴地骂道,“神经病!你疯了!你根本就是个疯子!”
他跳起来挣脱郑锦慧的手,向电视机冲去。已经听到爹地的声音了,不能给他看到,绝对不能!
简济英却早已在电视机旁等着他,一下子就捉住他的双手反扭过去,把他压在地板上。“济宁,我说过,我不好过,你
也别想好过。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简济宁拼命挣扎着,脸上模糊成一片,汗水和泪水都已经分不清了。听到爹地和小妈他们聊天的笑语就在门外了,他终
于崩溃地大哭起来,声音也因恐惧而扭曲地几乎无法分辨,“饶了我!饶了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什么都做!饶了我
……”
简济英却不为所动,狞笑着撕开他的衣服,大手放肆地在他身上游走着。“你说我想做什么?”他不断啃噬着他颈处的
皮肉,越兴奋越凶狠,如一个茹毛饮血的野人,“你说,你说我想做什么?”
“你疯了么?大哥,你是我大哥!”简济宁尖叫着,不断挣扎扭动,简济英却已经骑上他的身,丑陋的阳具顶在他的股
间。“大哥,求求你!大哥!”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各种不堪承受却不得不一直在咬牙忍耐的东西汇聚在一起,终于让
他原本就脆弱的神经,发出了彻底碎裂的声响。“大妈,帮帮我!大妈!爹地!救命!不!不!”
“别喊了!”简济英兴致勃勃地扭紧他,脸上带着残忍和玩味的笑意,“爹地很快就会来参加我们的家庭日的!你不用
着急!”
简济宁用头抬起头,看到郑锦慧带着欣赏和赞同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他听到“喀”的一声,客厅的大门开了
,爹地、小妈还有济霆就在门外。
电视里,那卷DV正播放到最后。
简济宁怔怔问坐在车里的人:“你究竟有没有……”他闭上嘴,已经没有勇气说“爱”。
车里的人潇洒地给了他一个飞吻,“亲爱的,你这么知情识趣,怎么会分不清什么是真心实意什么是逢场作戏?”
……
简济宁睁开眼,静静地看了一会天花板。等紊乱气息地渐渐恢复平顺才慢慢地坐起身,从抽屉里翻了个图钉出来在手心
里扎了一下。看着鲜血自那个小孔中慢慢流出,感觉到疼痛,他才确定,他真的醒了。
现在,不再是梦。
随手披了一件晨褛走上露台,他看到单竟深穿着泳裤站在游泳池做热身。然后,他矫健地跃下泳池,像条自由的飞鱼很
快在泳池里游了一个来回。单竟深扶着靠着他房间露台这边的池壁上冒出头来,从他短短的头发中飞溅出来水滴在阳光
的照耀下明亮地如同圣光。
单竟深显然很为自己的速度感到得意,他笑着抬起头,就看到简济宁就站在露台上凝视着他。他脸上的表情是淡漠的不
经意的甚至带着一点不屑。单竟深有点不高兴,他再次感受到了简济宁一直在刻意营造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的,他
的高高在上。正如他现在站在露台上俯瞰着整个简园,而他却显得如此渺小,无论如何跃跃跳动妄图高高飞起,也永远
都越不过他的脚下。单竟深觉得他罪不至此,今天上午他最终也没有问出简耀东对简济宁婚事的看法,可就算简耀东是
个和他爹地一样的老顽固,也不至于简济宁这样如临大敌地防备他。他承认,那次在九寨沟,他其实认出了那个叫
Vincent的男人就是简氏的简济宁,他要调查的几个目标之一。跟他上床也并不仅仅是因为性爱,可他从未想过要以此
要挟他,从来没有。简济宁如果在重逢后找个机会对他说:“Edwin,我们都忘掉发生过的事。”他是会肯的。但是简
济宁没有,他把他想象成了最最差劲的那种人。
简济宁不知道单竟深想了些什么,他只是有些承受不住对方那种坦然无畏的眼神。于是,从露台退回了房间。他在房间
里呆了一会,扭开音箱,然后整个人蜷缩在沙发内,低低地哭了起来。他并不想这样,哭泣只能让他更加懦弱,但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