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束手无策无计可施,所有可怕的梦境终有一日会全部成真,而他除了惶恐哭泣和麻木等待又能如何?原来
人真的不能走错一步,在某时某刻曾犯的小小过错都可以一直含脓带血地隐在暗处,等到事过境迁之后忽然毒发攻心使
人措手不及。
而单竟深,是他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或许,也将会是唯一的一个。这二十多年的生命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梦醒了
,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单竟深,是他生命里唯一的真实。
只有单竟深。
011.简家的家庭日3
游完泳回房间洗澡换衣服的单竟深从浴室出来后很快发现有一个空白的大信封放在他的书桌上。他想了想,打开那个信
封一看,里面果然放了一张一百元面值的港币。“不过是说说而已,用得着这样吗?”单竟深自说自话地抱怨了一句,
越想越气不过简济宁的这种态度,好像他单竟深是瘟神,非得撒豆驱邪才安心。直到捏着那信封横冲直撞地杀到简济宁
的门口,平静下来的单竟深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扪心自问,是不是我自己也太小题大作了?要不要把钱收下,然后当什
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么做会不会让他确定我就是一个只知索取占他便宜的自私男人?可如果进去跟他为了这一百块
吵架,未免也太愚蠢了吧?单竟深头痛地叹了口气,无力地用手抵住额头,真是进退两难。
正在门外犹豫,蜷缩在沙发里哭到睡着的简济宁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地声响,惊醒了过来。起身去浴室洗了脸,再去开
门,单竟深居然仍直挺挺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单先生?”简济宁握着门把手站在只开了几公分的门缝处,有些奇怪
地看着他,显然并不打算请他进来,“有事?”
单竟深楞楞地看了一会门板,有些奇怪地说:“我没敲门。”
“没事?那好。”简济宁点点头,准备关门。简济宁知道他在怀疑什么,因为轻度焦虑他的睡眠一向浅,但他并不打算
因此而解释什么。
“等等。”单竟深急忙用手撑住门板,看来是老天帮他选好了,他打算把钱还给他。“我来都来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
“你有什么事?”简济宁没有放行的意思,同样也没有赶他走。
“还钱给你。”单竟深举高了手上的信封。
“不够?”简济宁暗暗地皱了下眉,开门让他进来。“你要多少?”他摊开支票本问单竟深,只等他说出想要的数目就
往上面填。
单竟深脸都青了,走上前抽出那本支票本就甩了出去。“简济宁!”他怒气冲冲地捉住他的手腕,想动手揍他,可看着
他那张俊俏的脸蛋又怎么都下不去手,辣手催花实非他所能为。最终只把他扔回到床上。“你真是……你真是……”他
甚至不忍破口大骂,恼怒地用手耙了耙头发,“是谁告诉你我是在向你要钱?”
被摔地晕晕忽忽的简济宁撑着头从床上坐起来,满脸茫然地问:“任何享受都要付出代价的,你不要钱还想要什么?”
“任何享受都要付出代价的?”单竟深重复了一遍,发觉简济宁竟完全不是在说笑而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不禁有些哭笑
不得。“你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他慢慢地靠近他,屈起左腿压在他的身侧,右手则伸向了他的脸颊,玩弄着他略长
的头发,刻意压低声道,“难道你不觉得即便真是如此,应该为此付出代价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吗?”
“不,不用,我不需要。”简济宁被吓坏了,万分确定他这是在正话反说,向后撑着被褥就往床里缩去。
居然还当真了!单竟深郁闷已极,如果有动画背景搭配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他的头顶飞过一排“哇哇”叫着的乌鸦,然后
几条黑线从他的头顶挂下来。见简济宁想从床的另一头逃走,单竟深想也不想地再次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封住他的去路,
搂住他腰身的左手更是直接蹭到了他的衣服里。“那你换种方法补偿我?”
“别这样……”那极富性暗示的口吻和动作使简济宁惊慌不已,他抗拒地去扯他的手臂,只是力量上的绝对差距简直令
他绝望。不一会整个人都被单竟深压在了身下,他所有的挣扎都徒劳地如同引诱。“别这样……别这样!单竟深,你不
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惶恐地大叫起来,白日宣淫,又是在自己家,所有的家人都在,怎么会这样?怎
么会?
摸到他满脸的泪痕,单竟深那在不经意间再度失控的恶虐欲望才又被理智的绳索给套住了笼头。他叹着气松开手,在简
济宁的身边坐下,等着情绪恢复。这个男人总有让他失控的本事。低着头翻检了一遍自己的衣服口袋,一无所获的单竟
深四下张望了一下,干脆把床上的被角扯给了简济宁,有些笨拙地安慰他:“别哭了。我跟你开玩笑的,真的。”
简济宁厌恶地把他的手推开,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无助的女人。用力一抹眼泪,也豁出去了。“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躲又躲不掉,要你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又不肯,你究竟想我怎么做?”
“我肯啊,你怎么知道我不肯?”单竟深听到他最想要的那个答案,立即热切地睁大了眼,“Vincent,”他捉着简济
宁的手情真意切地说着,“让我们都忘掉发生过的事。”
简济宁狐疑地瞪住他,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可以不用任何代价就能解决麻烦?“你是认真的?”
“当然!”单竟深连连点头。开玩笑,我还怕你不放过我,继续在公司给我小鞋穿呢。
简济宁观察了他一会,觉得自己能够信他,终于松了口气。“谢谢你,单先生。你是个好人。”
单竟深笑了一下,没有应声。他没想到简济宁的好人卡这么容易就能得到手。事实上,是他趁人之危半迫半哄地让简济
宁跟他发生了性关系;之后又打破419的潜规则再次出现在简济宁的面前使他不安;刚才差点又非礼了他。“这件事是
我不对。”单竟深有些羞愧地伸手拍拍简济宁的背,“你以后,别那么容易就被人哄上床,这世上坏人多。”
“那天我其实……”简济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大哥他……”简济宁抖着唇什么都说不出
来,只要一想到那天曾发生过的事他的心脏就抽搐不休,心壁上那种冰凉的感觉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嘘!”单竟深意识到了他的为难,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素昧平生,不需要向一个陌生人交代那么多。最重要的是
,那天晚上我们都得到了快乐。我很快乐,你呢?”
简济宁没有答话,也没有做任何动作,耳朵却慢慢烧红了。
晚餐后郑锦慧兴冲冲地端上了她精心制作的甜点椰子蛋糕,浓郁的椰香和松软的口感赢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就是一向
不好甜食的简耀东也忍不住多吃了一块。与简济宁之间的问题顺利解决心情大好的单竟深更是坐不住,很快拿了相机出
来给众人拍照,鉴于再好看的美人张大嘴吃东西时候的样子也不会有多上镜,单竟深手上的相机简直成了一柄大扫把,
指到哪大家躲到哪,客厅里一片人仰马翻。镜头很快扫到了简济宁,单竟深从镜头里看到简济宁几乎没怎么动手上的蛋
糕,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用叉子不断地把它切割再切割。“济宁,你不喜欢这甜点?”单竟深疑惑地放下手中的相机,他
明明记得中午的时候何玉兰做的水果羹大家都说太甜腻,只有他吃地不动声色。
“不是。”简济宁几乎是下意识地做了回答。然后,顺着单竟深疑惑的眼光看向自己手里已经被肢解地四分五裂的蛋糕
有些尴尬地解释着,“我,没什么胃口。”
单竟深更加疑惑地瞪住他,晚餐时他就坐在简济宁的身边。简济宁分明也没吃什么,无论什么菜最多只夹三次,吃的比
一只猫多不了多少。
郑锦慧很快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走上前看了那蛋糕一眼,望住简济宁笑眯眯地问道:“济宁,不喜欢大妈做的蛋糕
?”
“不是。”简济宁偷偷地瞥了单竟深一眼,暗自责怪他多事。
“动都没动过,还说不是?”郑锦慧仍是那副和蔼可亲的笑模样,语调温温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没关系,你喜欢
吃什么?告诉大妈,大妈下个礼拜亲自做给你吃。”
“没有,这个就很好,我很喜欢。”简济宁乖乖地应声,嗓音甜腻腻的,像是中午的水果羹。他叉起一小块蛋糕往嘴里
送,有些顽皮地说着,“好东西要慢慢享受嘛。”
这场面很正常,母慈子孝,很好很好。可单竟深却觉得不太对劲,简济宁的态度殷勤地过分,近乎谄媚。他嘴上说着“
好东西要慢慢享受”,送进嘴里的那一小块蛋糕却怎么都咽不下去。单竟深侧头想了想,忽然伸手从简济宁的碟子里一
把抢过那块被切割成好多块的蛋糕,用手掌往自己嘴里推去。
显然这个变故让郑锦慧简济宁母子都措手不及,两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单竟深用这种野蛮的方式三两下干掉一块蛋糕,
连碟子里的蛋糕屑都没留下一点,忘了反应。
单竟深举起右手抹去脸上蛋糕渣屑,露出一个快乐而满足的笑容,对简济宁解释着:“我刚才是想说,如果你不吃,给
我。”
“哈哈哈……”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简济英见状大笑着拍着简济宁的肩教育他,“现在知道了吧?什么好东西要慢慢享受
?是好东西就要先抢过来再说,不然就进了别人的肚了!”
简济宁神色复杂地朝舔着嘴唇满脸洋洋自得单竟深看了一眼,咳嗽几声,想笑不笑的模样,最终应道:“受……教了。
”他知道,单竟深纯粹是为了帮他解围。
012.简家的家庭日4
“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不直说?”用完甜点,大家都回各自房间休息。单竟深靠在盥洗室的门边,看着简济宁为了那
一小口椰子蛋糕反复漱口,就忍不住问道。
“呼……”简济宁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满脸水珠的自己,狼狈而陌生。“我没有说我不喜欢。”
“你刚刚差点吐了!”单竟深不爽地喊了一句。他觉得简济宁在说谎,说一个大家都知道是假的的谎话。“看你吃蛋糕
我就知道什么叫'味如嚼蜡'!难道你宁愿吃到吐也不想承认你大妈的蛋糕不合你的口味?”
“我不会吐,即便没有你帮我吃,我自己也能吃完它。”简济宁的眼底蕴藏着极度的恐惧,却被他的理智死死咬住。“
我能吃完它。”
“所以,你想告诉我,我是在多管闲事?”单竟深冷笑了一下,扭头就走。既然不领情,他至少可以做到不再把闲事继
续管下去。
“单竟深!”简济宁突然叫了起来,几步冲上前扯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着急地解释,“我只是,我不应
该再被以前的错误控制,我应该、必须……好起来。”
“以前的错误?”单竟深好奇地重复了一句,“你用椰子蛋糕做过什么坏事了?”可能是连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很荒唐
,单竟深忍不住笑了出来。
简济宁见他恢复笑容,放心地松开他,退后几步道:“事关个人隐私,单先生。”
单竟深不答话,只是很有兴致地看着他。
简济宁停了停,有些无奈和认命地叹气,他不能拒绝他,他做不到。“要喝点什么?红酒好不好?”酒精能给他诉说往
事的勇气,他转头从柜子里取出红酒和两只酒杯,递给单竟深其中一只。
“都好,只要别放安眠药。”单竟深说了一句俏皮话,他知道这代表他跟简济宁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简济宁给两人的杯子都倒上酒,自顾自喝了起来,然后仰头看着天花板。“小时候,妈咪很早就离开了我,我是大妈一
手带大的。”隔了几分钟,他这样开始。“大妈很照顾我,但真的很严格。”他低头笑了笑,转头看向单竟深,“我知
道像我们这样的家族规矩一向就比别人家多,但大妈啊……”他轻轻晃了晃脑袋,再倒了一杯,“她有项规矩,不听话
的就罚抄《朱子家训》,不抄完不许休息。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
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我现在还能背。”
“呃……跟蛋糕有什么关系?”单竟深奇怪地追问。
简济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很快喝完,带着妩媚的醉意睨了单竟深一眼,涌动的眼波如月夜下粼粼的水色。“是你讲还是
我讲?耐心听就是,那么多话!我说到哪了?……哦,《朱子家训》。然后……小时候管得严,没有零用,除了一日三
餐连零食都不许多吃一口的。我记得那时大概还在念国小,家里附近开了家蛋糕店,房子是五颜六色的玻璃墙,很漂亮
的那种,好像……就是个蛋糕的样子,那里面买得最好的就是椰子蛋糕,甜丝丝的,隔了半条街都能闻到。那时候为了
跑出来看老板做蛋糕,几乎把《朱子家训》给抄烂了。就站远远地看着,有心买一点尝尝,又拿不出钱。终于有一天下
了狠心,从大妈的皮夹里偷了一张一百块去买……”
单竟深表情诡异地看着简济宁,谁能想象得到这个看起来乖巧地不像话的简济宁原来小时侯也做过贼?“被逮到了?”
这简直是意料之中了。
“嗯……”简济宁狼狈地笑了起来,“人赃并获。”
“又罚抄书了?”单竟深有点想不通,“抄书也能抄出恐惧症?”
“不,是挨打了。”简济宁带着自我厌恶的表情放下酒杯,那瓶酒已经被他喝掉三分之一。他有些倦怠地站起来,“从
此以后,我再不吃椰子味的东西。”
单竟深呆呆地望住他,心里不断地想着:要印象深刻到再不能吃椰子味的食物,那得打成什么样?
“好了,故事听完了,请吧。”简济宁显然不想再招待他了,推了他几下就要请他走。
“故事讲完了,又要缩回壳子里去了?”单竟深拽住他的手腕,目光直直地深入他的眼瞳,“这只是一件小事,不会给
你的人生造成任何污点。谁小时候没干过这种傻事?偷爹地妈咪的钱去买无关紧要的东西?好了,济宁,都过去了,
take it easy。你背这个包袱也太久了。”
简济宁背转过身去不看他,语调闷闷地道:“你根本就不懂,那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