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言闻言,便睁开了眼睛,看着虚无的前方,却还是不说话。女人接着说,“既然我们订了婚,他的位置,”女人用手点了点
傅景言左边的胸口,“就该给我了。”接着女人随手在桌边倒了一杯红酒,惬意地喝了一口,冷冷地说,“傅景言,我是你的未
婚妻。而且我想,他应该不想再见到你了。”
傅景言觉得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注视着他的女人说,“订婚?”随即轻笑了一声,“
如果是和除了他以外的人在一起,对我而言,是谁,都没有分别。你不懂吗?”他把空空的酒杯放在桌上,无视面前这个女人脸
上冷冷的神情,站了起来。他想离开这里,不然他的心情会更糟。
看见他要走,女人“砰”地站起了身,轻飘飘地说了句“为什么?傅景言,你到底是冷血还有没有心呢?”她以为三年足够让他
抓住这个男人的心,可是她某一步,算错了。
闻言傅景言站定了身,许久,“我的心,都给他了啊。”语气满是苦涩与无奈,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他想到那天那人淡淡的
一句“我们结束了。”他觉得有点站不稳,身体晃了晃。
“都给他了?”女人轻蔑地笑了笑,“那我呢?三年了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在睡梦中或者醉酒时偶尔念一念我的名字?”她大声
地喊出来,像是发泄这几年一直抑郁着的怨恨,又或者说她在发泄着她的不甘。傅景言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因为我恨你。”都
是因为你,他以为我抛弃了承诺,丢下他一个人,在漫长而黑暗的时光里。
“恨我?”女人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笑出了声,也笑出了眼泪。“我不懂,我不懂!”她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似乎三年来,他
从来都是背对着她,也从不回头。
傅景言苦笑,“因为你做错了一件事。”他转过头看着面前泪痕还未拭去的林倩儿,“你做得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伤害了他。
”然后冷冷地转身。是的,这是你做得最大的一件错事,你伤害了他。而他,是我傅景言不惜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林倩儿用手背抹了抹脸,拿起杯子,把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转头看向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傅景言,早该知道你这么狠心,从我
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应该知道。可是你不知道,你也做错了一件事。就是让我爱上了你。我林倩儿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坐
了下来,慢慢倒了一杯红酒,摇了摇杯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傅景言跌跌撞撞在路边漫无目的地游走,现在应该是深夜,昏黄的路灯投影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显得格外的寂寥和安静。他
想起多年前无家可归的日子。从来自己的目标就是爬上那个高位,俯视他痛恨的每一个人。当愿望实现,却突然没了目标。
什么时候起,突然有了归属感,突然对生活有了无限的希望,甚至积极的计划着自己的未来,未来有他,有幸福。他使劲摇了摇
头,不管想什么,都能想到那个人。用手覆上心口的位置,空空的。于是他快步走了起来,迫切想要去一个地方。
砰,砰,砰,“开门!开门!”傅景言使劲敲着大门。许诺闻言停下了煮面的动作,外面这么大声地敲门,因为怕吵醒熟睡的小
乐,许乐拉了拉绿茶,“我们出去开门。”
门开了,许诺闻到一股熏熏的酒味皱了皱眉,“找谁?”刚刚大喊大叫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摇了摇头,面前的这个人离他很
近,却似乎很遥远。
“找你。”许诺很快听出了说话的人的身份,想要转身关门。傅景言用手撑住了要关闭的门,“不准关!”许诺有点惊讶,那个
人刚刚说话的声音带了点撒娇的感觉,执拗地坚定。就像很久以前,那人倔强地不肯松开环着他肩膀的手,认真而幼稚地说,“
就是一辈子的了。”许诺突然没有了发火的力气。
傅景言撑着门,又不说话,他觉得有点眩晕。许诺突然觉得四周安静了下来,有点尴尬,还是说了句,“你喝醉了。”
傅景言摇了摇头,他还是觉得许诺是重影,头昏昏的。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这里,”手指了指心口,似乎忘记了许诺看不见
。“空空的,都给你了。”
许诺不明白他说什么,却好像懂了什么,只是觉得心口的位置,有点疼。“回去吧。”他叹了口气,说完就想转身。傅景言突然
急了,索性背靠着门去阻止那个人转身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拉着那人的手说留下,也许是怕他再次甩开吧。
许诺听到了一声很大动作,猜到他做了什么,一时间有点无奈。“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吧。”走了一步却停了下来,因为那人轻
轻地说了几句,“什么都没有了。”很轻很轻,但是许诺发誓,他一个字一个字都听到了心里去。他的意思是,没有你,就什么
都没有了。
傅景言背靠着门,慢慢滑落跌坐在地上,伸手拉了拉许诺的衣袖,“没有要丢下你。只有你了,怎么会丢下你。”他的声音带了
点哭腔,“你怎么不相信我?”轻轻拉着许诺的衣袖,如果许诺看得见,他会看到傅景言,有着那样坚毅神情的男人,眼神却盛
着满满的委屈和哀求,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猫乞求你的收留。绿茶舔舔那人的握着袖子的手,又舔了舔许诺被拉着袖子的手。
许诺看不见,但是他感觉得比每个人都清楚,他觉得好像不恨了,怨恨沉淀了三年的时光,却也抵不过那人的一句“相信我。”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知道,原来面前的这个人存在在他的心里,比他想象的要深刻很多很多。
傅景言看不清许诺脸上的神情,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一个趔趄那人扶住了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便伸出了手抱住了那个
决绝地说结束的人。许诺没有拒绝,也许是贪恋这样久违的温暖,又或者其实内心早就渴望着那个人还会回来。反正那一刻,他
的心里,都是傅景言,不恨不怨。三年的背弃,一个拥抱就一笔勾销,会不会太便宜你了呢?傅景言把下巴搁在许诺的左边肩膀
,然后不动了。
在客厅转角站了很久的许乐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酣睡。他什么也没多想,不就是情侣闹别扭嘛,天知道许乐为什么不
震惊这是两个男人。
直到许诺觉得肩膀酸麻想要推开的时候,发现,他睡着了。许诺叹了口气,把他拖到了自己的房间,那人倒好,一觉睡到天亮,
可怜许诺在沙发上蹭了一夜。
许乐早早就起了床,在客厅看见还在睡的老哥,笑了笑便出了门。弟我可是给你们空间,免得见面尴尬。
许诺一觉醒来,无意间碰到了身旁似乎趴着一个人,他一点都不惊讶,这人八成是本来应该睡在他房间里的人。他叹了口气,怎
么跑这来睡?许诺无意间的触碰惊醒了那个人,他睡眼朦胧,看见许诺睁开了眼睛,便一下子清醒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许诺。
他记不清昨晚的事,但是他记得那个拥抱是真的,许诺没有拒绝。
“诺……”傅景言轻轻地开口。许诺平静地一如往昔,“昨晚你醉了。”
傅景言看着他不想说话的样子,眼神黯淡了下去,“你还是不原谅我?”
许诺站起了身,“想吃什么?还是鸡蛋面吗?”傅景言惊讶地抬起了头,赶忙站起了身,“嗯。”
许诺打开了锅,水已经沸腾了,他拿起旁边的面,刚要下,身后却有一个怀抱覆了上来,轻轻地说,“真的相信我吗?”
许诺顿了顿,“不知道,但是不恨你了。”
傅景言把头埋进许诺的肩胛窝里,贪恋着熟悉的味道,许诺的味道。“离开是因为不想失去你。我,当时不够能力,保护你。”
许久,许诺“嗯”了一句转过身子面对着傅景言。许诺把手移到了傅景言左心口的位置,迟疑着说,“是这里吗?空空的。”
傅景言握住了那只手,笑着说,“你在,它就是满的。”说完抱住了眼前这个人。许诺,也许相守真的不难,欠你三年,我就用
一生来还好了。看着窗外的远处太阳逐渐升了起来,一缕光线投射到两人的身上,似是裹上了幸福而柔和的轮廓。傅景言微笑着
说,“你眼睛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怀里的人点了点头,幸福来得好突然。
不知道傅景言这一刻的满足是否卑微,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他怎么也还不了这个人幸福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会后悔要求得这
样简单。但是起码,现在的他们很幸福,有彼此憧憬的未来,还有每天一起迎接朝阳的浪漫要实现。
09.过去的,都不再提。
许乐哼着调子朝童翊航的医院走去,太阳刚刚出来,有点暖暖的感觉,在身上,在心里。突然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许乐总是想着幸福,快乐的事,不知是乐观,还是逃避。曾经发生的事对于现在不重要吧……很多东西藏在心里那个透不进阳光
的角落,自己看不见,不伤心了,也不难过了,就是不想提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笑得温暖,也只是不愿承认自己背后的
懦弱和害怕而已。
也许许诺能听见许乐心底的声音,因为他也一样。只是面对的方式不一样而已,什么是懦弱,他以为小乐已经够坚强了,至少他
没有能笑着活下去的力气,总是淡漠而无所谓的神情,如果不在乎,失去的时候就不会疼痛。
在许诺高三那一年,许琛,该市最出名的律师突然于某一天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什么叫做消失呢?就是那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你
的生活,永远不再出现。
只有许诺和他的弟弟从皮箱店里托着新买的箱子出来时,看见过这个男人最后一面。
那个男人在马路上被四五个男人围着拉上了自己的车呼啸而去,甚至连再叫他一声爸爸的机会都没有。五天后,警局打电话通知
认人,不,是认尸。一共是两具尸体,一个是身上揣着律师证,一个身份证上写的是陈胜凡。许家的司机。
许琛的妻子叫郑慧,在那个到处是冰冷的白色和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房间里,一群医生护士在旁边站着,当然还有警察。郑慧死活
不肯拉开面前的白布,哭喊着说“不可能!不可能!”,两兄弟抱着妈妈也不吵不闹,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陈家琪抱着另一具尸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难产,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便匆匆走了,没来得及看她一眼,眼前这具冰凉的尸
体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许乐拍着她的肩,然后把她拥入怀里,什么也不说。也许陈家琪是那个时候觉得,许乐就是在这世上唯
一的依靠吧,才会也执着地爱了他那么多年,没有妈妈,没有爸爸,你却一直保护着我。
许诺沉默着站了起来,艰难地抬起手,有点颤抖地掀开了白布。看着白布下的面容,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许乐也站了起来,看着
僵直的许诺的背,然后看见了他的父亲。许乐有点恍惚,终日意气风发笑容和蔼,沉稳自信的爸爸会是眼前这个经水泡了许久肿
胀甚至有点发白的人。许诺眨了下眼睛,回头冲做笔录的刑警点了点头。示意什么呢,示意这是我的父亲,他已经死了。
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但是许诺知道。他叫黄真山,是一个财团的老大,多年来偷税漏税以及公司的假账明细都是由他手下办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一个黄昏他的手下突然暴毙在市区郊外。警察本想当作悬案处理,家属死活不肯便找上了许琛,那个出了名
正直不畏强权的律师。家属说是黄真山过河拆桥,帮他做完事就想灭口。并且提供了一些账目报表,和死者生前的日志,也许死
者明了自己在危险人物手下处理见不得光的事,还是聪明地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只不过他还是死了。许琛决定接手,不久黄真
山就找上了他,说是请吃饭,具体谈了什么谁知道呢,但是肯定是不欢而散,否则许琛也不会死。许诺也是从一些父亲与某人电
话和与母亲交谈的内容粗略知道事情的原委。
只是谁也不知道许琛在死前的那一刻除了对妻子和儿子的挂念,还有对司机无法言尽的抱歉,拖累你了,对不起。
郑慧因为丧夫之痛太沉重决定出国去父母那里,本想带着两个儿子,但是他们却不愿意离开。郑慧只身一人离开,只是按时寄了
生活费回来给两兄弟。
自从那日以后,家里突然安静了好多。许诺更加拼命地奋战在题海中准备高考,他有了个目标,以他尊敬的那个人为榜样,做一
个正直的律师。他不止一次经过房门看见许乐对着房间里那个新买的旅行箱发呆,旁边家琪也安静地坐着,他知道许乐在想什么
。
“来,小乐,爸爸决定等你哥高考完我们全家来去旅行!当然也带上你的凡叔叔和家琪。”
许乐一听,丢下游戏机飞奔到父亲跟前惊讶地问,“真的吗?”说着回头看了看端菜出来的妈妈,妈妈的微笑肯定了他要的答案
。
他自个乐了好久,整天嚷嚷着说要买旅行箱,许诺也喜欢这样热闹的气氛,恨不得早点高考,完了全家来去环游世界。
只是旅行箱买回来的那天,丢了要一起去旅行的人。
许乐沉默了几天,就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老爱笑的没心没肺,许诺只是在某一次他生病时候迷糊着说起,“爸,一起旅游吧。”
,那时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伤痛,只是没有提过而已。
许诺刚毕业就参加并通过了司法考试,他是一名合格的律师。而那年遇见傅景言在他公司底下做事的时候就向法庭投了诉状,交
上了那些证物用了几周的时间掰倒了那个多活了几年光景的黄真山,当然在挖掘那些罪证的过程中,傅景言在背后帮了不少的忙
。许诺也是在那一次出庭打响了许大律师的称号。
而许乐呢,在那些事以后一直快乐地活着,怀念也没有提起。偶尔两兄弟一起去墓园探望父亲的也总是说很多趣事,许乐只是不
想让爸爸担心。
许乐的调子哼着哼着有点哀伤,他好像有点想流泪,于是他停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笑了笑。不过几年的时间,父亲在天上,
妈妈在国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哥哥……也许已经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突然间觉得只剩下自己。有点茫然,还是踏步往前
走,至少还有地方去。
许乐来到了童翊航的医院,凭什么觉得这个地方就可以去呢?
“小乐。”童翊航一身白色的衣袍,看样子正在工作,“你等等,它要打一针。”许乐笑着点了点头,便走到正在给小家伙喂食
的张晓暄旁边蹲下,“晓暄,小家伙能站起来了啊?”
张晓暄转头看看许乐,用手推了他一下笑着说,“你小子两天没来了,干什么去了?”
许乐挠挠头,“不是学校有事嘛。”
正说着童翊航走了出来,“小乐,两天都没来了,没有你的”翊航哥早“都不习惯了。”童翊航坐在椅子上挥挥手示意许乐过来
坐。
许乐笑着过去,刚刚沉闷的心情好像突然就消失了,一手拉过椅子故作神秘道,“翊航哥,你猜,昨晚谁来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