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黏住他受伤的手指不放。慢慢地侵入他的手指，他放声惨叫，眼看那鬼东西完全没入他的身体。
听到惨叫声的隔壁老师，前来敲门，约莫敲了两声，不等里头回应，赶紧开门，探看里头状况。一名学生蹲在地上捡着
玻璃碎片，似乎没什么异样。询问他：「发生什么事？我刚听到惨叫声。」
学生对他微笑，明明是很平凡的笑容，但老师却看得毛骨悚然，只听那学生说：「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破教授的罐子。
」
「打破罐子也没什么，诚心道歉再买个新的就好。」老师安慰他。
「我会的。」学生点点头。
「没什么事就好。」老师退开，关上门。
入侵林家维的身体，成为身体新主人的小奎，转动身体活动筋骨，露出异常邪恶的笑容。林家维原本阳光帅气的脸庞，
突然变得妖魅。
好不容易做好被烦死的心理准备，钟奎回到办公室，却不见跟屁虫林家维的踪影。
知难而退、打退堂鼓？林家维？怎么可能。钟奎在办公室纳闷许久。又不见任何异状，放下书，决定不加以理会，做自
己的事。
小奎凭着林家维的回忆，大约知道林家维是怎样的人。开朗乐观、有点急性子、众多追求者、喜欢魔术、最敬佩钟奎（
因为魔术）、把大卫考伯菲当神般崇拜。
这么青春活泼的性格，完全违背他本性。
不过没关系，就这人的记忆来看，他几乎天天都黏着钟奎，这样也很有趣。
他就以林家维的身分来接近小钟，不知道小钟会有怎样的反应。是会认出他、还是认不出他呢？小奎一笑。
今天礼拜四，距离那天林家维无故失踪后，钟奎已经三天没再看过林家维。
照理来说，林家维就算等不及自己回家，隔天也应该还是会出现在他面前，可能是上学时在门口堵人、可能是上下课前
后在教室门口堵人、可能是在停车场堵人——等等。像这样，一连三天没看到林家维来堵他，简直是奇迹。
礼拜四有社团活动，正好可以问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什么大事了。
最后一堂下课，原本都由魔术社社长林家维到办公室来接他去上社课，今天却是副社长来接他。
钟奎意外极了，询问副社：「社长今天没来吗？」
「他来了啊。但是被其他社员绊住，抽不出身过来，就派我先来接你了。」副社滔滔不绝说着：「老师，你是不是偷偷
教他什么秘技？他今天变的那些魔术，我看都没看过，手法超强的耶。老师偏心，我也要学新招啦。」
「可是我没有教他什么新招，大家上的课是一样的。」钟奎解释。被副社说得一头雾水。听他这么说，好像林家维魔术
变得很厉害的样子。
「还是说他自己又去请别的老师教魔术啊？」副社认真地想。依林家维的家境，另外请老师教魔术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可恶太过分了！」
搞得钟奎很想知道林家维到底是学了什么惊人的把戏。还没到社团教室，就听到众人一声盖过一声的尖叫，惊喜又拍手
叫好。
打开门，声音像爆出来般，等钟奎进入，副社赶紧把门关好。
「各位请控制音量。」钟奎先制止大家大声尖叫。接着才把视线转到林家维身上。
林家维对着自己一笑，收拾魔术用具，就要回自己座位。
奇怪林家维对他笑，就和平常一样，偏偏他就是觉得哪不对劲。
「老师老师你不知道社长他——」
「超强！社长把书整个变不见——」
「然后拿纸钞出来燃烧又变出玫瑰花——」
「玫瑰花突然一反又把书变出来——」
众人七嘴八舌就要跟他说林家维刚才有多威风，偏偏大家一起说，钟奎就不知道要听哪一个人的才对，还有人讲话完全
不断句，兴奋得语无伦次。
钟奎尴尬一笑，其实没有听得很清楚。抬头，望向众人言论的焦点。
林家维对着他礼貌地点头微笑，表现有些冷淡。
这下，钟奎确定林家维不是吃错药，就是被人下降头了。
让众人回到座位，开始今天的魔术课程。是一些扑克牌的把戏。
课程中，一直能感觉到林家维的视线盯着自己不放，很奇怪大家都盯着他的手部动作，就是对林家维的视线觉得特别刺
眼。偶尔，不期然地抬头，都能对上林家维的视线。不看手部动作、不看众人、就只看着自己的视线。
特别灼热。害他切牌的手，不禁有些颤抖。怕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社课结束，打发掉拥有无限问题的问题新生，众人一一向他道别，直到教室只剩下他和林家维。虽然一直以来都是由他
和林家维善后关门，但今天就是不想和林家维独处，这感觉更甚以往不耐烦的情况。
「老师，我们一起走吧。」小奎关灯与电风扇，将门上锁关上，乖巧地扮演社长的角色，突然叫住打算逃走的钟奎。
「走？走去哪？」钟奎紧张地询问。
既可爱又好笑，小奎忍住不出声嘲笑，免得露出马脚。装乖回答：「一起出校门而已。」又说：「不过老师要是愿意让
我参观你家的话，我也不介意去你家。」
「我又没有邀请你。」钟奎反驳。
小奎微笑，没说什么。
奇怪，就是奇怪！钟奎盯着林家维的侧脸，心里满是疑惑。一肚子问题憋在心底，实在不好受，索性开门见山问他：「
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怎么这么问？」小奎反问。
「你——跟以前不太一样。」钟奎婉转地说。
「有吗？」小奎装傻，「我跟以前哪里不一样？」如果钟奎这么快就发现是他，那么他不介意给他一个奖赏。
「你以前感觉好像还要再——热络点。」钟奎搜寻脑中词汇，只找到热络这比较不伤人的用词。真正想说的是类似跟屁
虫、黏人精之类的话。
小奎轻笑一声，「喔，这样啊。」
态度和之前相比，明显冷淡许多。钟奎真的很不适应林家维突然的转变。
「那么老师，」小奎开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眼睛闪烁着隐隐光芒。有些期待，但冷静压抑着。
钟奎看着他，回答：「不知道，说不上来。」
「还是说，老师讨厌我？」小奎又问：「不论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你都讨厌？」一语双关，纵使明白钟奎听不懂
。
「我其实不讨厌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应付而已。钟奎回答。皱眉盯着林家维好一会，又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小奎哼笑，想到一个说法，「老师，搞不好我有双重人格喔。」
「双重人格？」钟奎一愣，问：「那你有没有去看医生？」
「我爸妈还不知道，我这个人格。老师要帮我保密喔。」小奎对他眨眼。他知道这种俏皮的动作，很适合林家维的模样
。
「保密——」钟奎踌躇，「还是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小奎笑出来，捧腹大笑。若不是以林家维的身分接近钟奎，搞不好他永远也不知道小钟这么有趣的一面。倏地，停止大
笑。
是啊，如果他是以小奎的身分出现，小钟肯定不能跟他这么轻松自然地对话。
「林家维？你还好吧？」一会大笑，一会严肃的模样，再加上先前宣告自己是双重人格——这林家维是想吓死谁？钟奎
担心地看着他。
「老师。」小奎一顿，对着他笑，声音无限暧昧。
奇怪这林家维平时也老师老师的叫，怎么今天突然觉得他这声老师叫得很亲昵的感觉。钟奎不太适应，紧皱眉头。
小奎逼近钟奎，清秀帅气的脸庞，带着阳光般的微笑。
明明是阳光笑颜，钟奎却不觉得热烈，反而异常寒冷。冷不防打了个寒颤，随着他的逼近，频频后退。有着林家维脸庞
的小奎，于距离钟奎半步之遥停下。
「你有话好好讲，不用离这么近吧？」钟奎有些无措。
「不是啊，老师，我是怕你听不清楚。」小奎笑说，有那么一点戏弄味道。
「我听得很清楚，你、你不要再过来了。」钟奎阻止又要逼近的林家维。
「可是老师，我很想亲近你。」小奎调戏般说话。
「亲——」钟奎吞口水，「亲近什么啊？你说那什么话？」
「还是我身体力行，你会比较了解。」小奎一箭步，搂上钟奎的腰，以身高一八九的林家维，得弯身才能吻到矮上一截
的钟奎。意外发现，他还挺喜欢这种压倒性的身高优势。
小钟反应呆若木鸡，小奎放肆地进一步入侵他的口腔。却被猛力推开。
「你你你你你——」指着林家维，你了好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的钟奎，脑袋一阵混乱。
「哎呀，老师，我忘了跟你说。」小奎嬉笑：「我第二个人格，也就是现在这个人格，非常非常喜欢你喔。」多加了点
年轻人口气，假装得维妙维肖。
「林家维你！」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啊啊啊！快崩溃了。
「老师冷静点，生气会长皱纹喔。我看我还是先走好了，免得老师太失控。」小奎说完，自顾自地离开。
钟奎愣在原地，终于想起几句骂人的话。目无师长、没大没小、以下犯上——好像哪不对劲。
不管有没有双重人格，以前的林家维跟现在的林家维，都是棘手的角色。
可恶，这林家维从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的学生，晋升为不想跟他碰面的人物了！
莫非定理：事情当你越不想发生时，它就是会发生。（If anything can go wrong，it will go wrong.）
越不想跟林家维碰面，越是容易遇到他。但这恐怕跟莫非定理没有关系、跟缘分那种梦幻思维也没有关系。正确来说，
他们之所以会遇到，是因为林家维又恢复常态——堵他。
早上出门，林家维开着四轮驱动房车堵他，阳光笑容，亲切询问：「老师，我载你去学校吧。反正顺路。」
「不用谢谢，我比较喜欢骑摩托车。」当然拒绝。
中午一下课，林家维出现在他这节课，提着两份便当，还是那招人嫌的灿烂笑颜，对他说：「老师，我买了两个便当，
我们一起吃吧。」
「不用谢谢，我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吃饭。」马上拒绝。
下午放学，回办公室收拾好东西，把改不完的报告带回家。一开门，林家维就站在办公室门口，依旧是那讨人厌的笑，
又说：「老师，我帮你拿吧。」伸手，欲接过资料夹。
「不用谢谢，才一点报告我还拿得动。」还是拒绝。
综合以上林家维恢复常态但还是非常反常的情形来看，再加上那天的强吻，林家维今天的举动百分之九十几，他应该可
以定论，林家维同学似乎在追他？
追他？这样对吗？他可是活了好几百年的老人，堪称活僵尸的不死人。追他！荒唐！别逼他活了百年余却在这一年得吐
血身亡。
钟奎回到家，破例地在镜子面前，好好端详自己。自从半身小奎被封印之后，他的外表随着时间渐渐老化，脸上明显的
皱纹横条，头发也白了不少，乍看之下大约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这副模样，怎么还会吸引年轻小孩的喜欢？钟奎不甚理解。
林家维果然是个大怪胎，不只有双重人格，还有严重的恋父情结。
以他的真实年纪，当林家维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不知道好几代——祖父都没问题。这林家维肯定是头壳坏去，
才会喜欢上自己。
钟奎对着镜中的自己撇嘴，乱揉自己脸部一阵，离开镜子。
林家维对钟奎追求越发白热化，明白的人（钟奎）知道林家维肆无忌惮的追求，不明白的人（一般大众们）以为是很喜
欢黏老师的学生。尤其林家维本来就很黏钟奎，众师长们早就见怪不怪、视若无睹。
林家维今早在钟奎办公室外放了水果篮，虽用意不明，但篮子里确实都是他喜欢吃的水果。小卡片：老师，三餐老是在
外，别忘了补充蔬果。
钟奎哼声，想不到这小子还挺用心的。挑了苹果，擦擦衣服直接啃来吃。
在林家维修课期间，小奎会乖乖上课。依照林家维本来的性格，他每堂课都会上，但一下课，马上冲到小钟会出现的地
方堵人。
林家维这人原本的习性，还挺适合他现在的状况，小奎也乐于配合。
待会下课，绕到小钟办公室，和他一起吃午餐。他想到一个不会被拒绝的方法。
小奎支手撑头，望向窗外，外头老榕树枝上站着乌鸦，漆黑的眼睛转啊转，无声地告知主人讯息。
得知钟奎收下水果篮的消息，小奎忍不住喜悦微笑。
中午一敲钟，大家三三两两离开教室，小奎不疾不徐到学餐买了便当，然后带到钟奎办公室。
叩叩，敲敲门。钟奎前来应门，门一开，愣了一会，就说：「我自己有买便当了。」
「嗯，我也只有买自己的份。」小奎提起便当，笑问：「可以跟老师一起吃吗？」
钟奎犹豫，还在想婉拒的理由。最后还是直接拒绝：「不了我想一个人吃。」
「咦——」小奎拉长音，就像是年轻人常用语气那样，「可是我还想跟老师一起吃水果的说。」
钟奎眼角瞄向水果篮，无声叹息，侧身让他进入办公室。
失策！大失策啊！早知道就不要贪吃那一个苹果。
「老师，苹果好吃吗？」小奎自在地找到位置坐下，打开便当。若是身为妖魔的自己是不需要进食，但身为普通人的林
家维需要一些养分。
「嗯——还不错。」钟奎回应。打开自己订的便当，虽然他的身体不需要进食，但还是会效仿正常人做做样子。
小奎停下来，专注地看着钟奎吃东西，悠悠询问：「老师，你喜欢吃东西吗？」
钟奎愣住，该不会是他吃相太难看。放下餐具，抽张卫生纸擦嘴。边擦边问：「怎么这么问？因为我吃相不好看吗？」
小奎摇摇头，否定：「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吃得津津有味。」
「嗯，这家便当还不错吃。」钟奎顺着语意回答。
而你以前总说吃不出食物的味道。小奎心想。
「林家维？你还好吧？」钟奎看林家维表情不太对劲，意思意思关心一下。
「还好，我没事。」小奎勉强微笑。
「你要是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吃东西。」钟奎起身，靠近他。仔细打量，没什么怪状，伸手摸上他额头，体温也正常。
对他说：「没发烧。」
小奎错愕小钟会摸上他额头，事后又有些舍不得他离开。喃喃说着：「你好温柔。」
钟奎像做错事般，慌张反驳：「你说什么？我是因为你可能生病，才会这样喔。因为你可能是病人嘛！」脸颊瞬间泛红
。
「不要这么紧张，我又没说什么。」小奎轻笑。
「臭小子，不要戏弄大人。」钟奎骂道，回到自己座位坐好。
「老师，我们来约会吧。」小奎提议。眼看钟奎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惊人发言吓到，莫名地心情大好。又说：「老师有没
有想去的地方呢？」
「我、我都还没有答应你——」钟奎很赌气。
「爬山好吗？」小奎自顾自地说着：「老师你应该很久没爬山了吧。」
「是很久没爬了——」钟奎不自觉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周末我们一起去爬这附近的白白山，你说好吗？」小奎邀请。钟奎当然是一口拒绝。但小奎在他开口前又补上一句
：「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顺便约魔术社的社员，就当作社游。你觉得如何？」
「嗯——」钟奎迟疑。这邀约到底是约会、还是办社游呢。陷入两难。
「社员们从去年就嚷嚷着要社游好久了。就顺便办一办了吧。」小奎微笑，说得动听。他脑中属于林家维的记忆，有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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