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藤医生没有再继续追问谷协伸一的事。虽然爸爸反复问自己说「为什么非得去东京念书不可」,却从来没说过「不准」两字。因此1月23日考试,2月26日收到录取通知,4月8日的今天就为了念大学而来到东京。不对,自己以前曾经住过这里,所以是回来了才对。
门咚略地被敲着。自己的手掌心上盛着赤红的夕阳。抬起头一看,那是多么美丽的夕阳啊!跟北海道沈没在地平线上的夕阳不一样,但让自己臣服在下方的感动仍旧没有改变。
门被打开。高大的人影破坏了一切。
「时间到了,该吃饭啰!」
看一下时钟。现在已经是下午6点半又刚好过了10秒。
厨房里的时钟声音非常规律走着,在听到这样子后就放心了。坐在椅子上时,自己的眼前摆满了菜。盛着五花八门的菜色的餐盘上,有自己从未看过的料理。
「这个、是什么呢?」
指着盘子。谷协伸一「啊」地叫了一声后就说了。
「那个是海藻沙拉,很好吃喔!」
将脸靠近装着海藻的盘子。在闻完味道后,便一直仔细观察着。此时,对面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于是抬起头来看是怎么回事。
「那个不是『观赏用』而是『食用』的,不要像只小狗在那里闻味道,快点吃看看。」
在这个时间被摆在桌上的东西,自己早就知道应该是可以吃的,但要是里面有会引起自己「过敏」的材料,待会儿就有苦头吃。心里无法平静,变得忐忑不安…
「放心吃吧,里面没有会引起你过敏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后,自己才向那「食用」的东西伸出手,并放入口中咀嚼了一下。这东西或许很好吃,可是自己并不了解。自己原本就对味觉很迟钝,反正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虽然这么说,但自己对空肚子的感觉也很迟钝。
结束用餐后,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面的合协伸一还在吃着。在北海道的家的时候,自己会被吩咐过要等大家都吃完饭,才能离开座位。可是这里并不是北海道的家。
将碗筷拿往流理台并清洗,洗完后便走向洗手闲。在将牙刷拿在手里时,才发现那里没有自己平常用的牙膏,而感到不知所措。想起在来到这里之前,自己有将那东西装在箱子里,所以便慌张地回到房间去拿牙膏。牙膏不是普瑞斯公司出的Neo洁白系列就不行,这是规定。自己花了15分钟,慢慢刷着牙齿。在结束这个仪式后,关于「用餐」的行程才终于结束。
用餐和刷牙都完成的话,接下来只要洗个澡就能睡觉。这就是今天的行程。自己手中拿着睡衣,并进入浴室。在脱下衣服后,身体不停发抖老。过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那是因为太冷了。自己并不喜欢洗澡这件事,可是不洗的话,又会被别人说「不干净」。可是自己真的搞不清楚「不干净」到底指什么?但因为这是规定,所以只好照行程表去做。
上宗厕所后如果没有洗手,也会被说成「不干净」。因为排泄物中含有霉菌,所以还能理解。可是当在马路上,看到有人躺在报纸里时,也会说那个人「不干净」。自己一直都很怀疑,这个人到底哪里有霉菌?这个人又没有在排泄东西。至少在自己面前,那个人并没有那样做,又为何会被说不干净呢?没有关联的两样东西,被同一句话形容。每当自己遇到这种情形时,就会陷入思考中。可是头脑越想越混乱,到最后总是在想出答案前就开始疼痛起来。
因此现在的自己对那种「疑问」不会深入去研究,而照「这么做就好」的吩咐去「反应」着。这样一来的话,就不会让别人感到不高兴。
洗手台上的大镜子现在正映照出全裸的瘦弱男人。男人腹部上有旧伤口。自己将手放在镜子上,镜子里的男人也同样看着这边的世界。
「镜子。」
自己自言自语着。镜子是在玻璃上铺着水银的东西,能忠实映照出人的身影。明知道是这样子,自己却不敢相信。在这玻璃的对面竟然存在着这个男人,他所存在的镜中的世界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地方。想去那里,想去一次看看。纵使自己伸出双手,还是被冰冷的玻璃所阻隔。在感到些许失望的同时,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指,玻璃正因自己的呼吸而逐渐变得模糊。
突然传来嘎嚓一声。比起那个声音,自己反倒被那镜中人影吓到。那人影从自己正凝视的镜子中走过来,让自己感到非常厌恶。那感觉宛如有人擅自闯入自己重要的地方,而且光脚就走了进来般…回过头去瞪了他之后,男人嘴角露出笑容并靠过来。
「镜子很有趣吗?」
自己往前伸着的手指,吓得住后退,可是男人还是逐渐接近。
「没什么好怕的吧?」
那自信满满而从容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中。
「和我在一起生活的话,就规定一定要做吧!」
最后自己被那宽阔的胸膛抱入怀中。在他碰触自己的那一瞬间,身体稍稍挣扎了一下,不过却对这种拥抱感到熟悉。这并不是什么「恐怖」或会「加害自己」的东西。自己的脸所压着的胸膛散发着令自己怀念的味道。有着「谷协伸一」的味道。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气息完全吸入。
每个月初,谷协伸一都会来北海道,然后将自己带往旅馆自慰。刚开始总是怕得一直逃跑,只要和谷协伸一在一起,光是两个人拥抱,自己的头脑就会变得跟平常不一样地奇怪。不过过了几次之后,就渐渐习惯了。自慰是每次都一样,那身体摆动的感觉也很舒服。
自己的下巴被抬起来,两人的嘴唇重叠在一起。被打开的嘴巴中,有个温暖而湿滑的东西溜进来。感觉就像是要伸入喉咙底端一样,自己突然感到害怕,就挣扎了一下。
「你这个不懂情趣的家伙。」
在用湿滑的舌头舔着颤抖的嘴唇四周时,谷协伸一自言自语地说着。只见自己眼前衣服飞舞,不久之后一个裸体的男人就出现在面前。男人再次抱住了自己,那热硬的东西不停摩擦自己的腹部,是谷协伸一的男性性器,那东西坚硬地往上挺,变成自慰时的状态。
「我们一起洗吧!」
轻声说完后,便将自己带到浴缸前,那里铺满一层薄薄的热气。他从头上将水往身上泼。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做时,头发已满是泡沫了。不闭上眼的话,就有各式各样的东西跑进自己的眼睛里而感到疼痛。在头发上的泡沫都被冲走后,眼眼的痛楚才逐渐消去。
谷协伸一用满是泡泡的海棉擦拭自己的身体。在谷协伸一握了胸前的尖端,握住自己的男性性器,甚至用手指插入肛门时,自己都沉浸在像冰淇淋般的白色泡泡中。可是转眼间那美丽的泡泡就被热水咻一下冲走了。
谷协伸一抱着自己进入浴缸中。这种洗澡方式和自慰方法和平常不太一样,心中感到一阵骚动。因此想依偎在自己熟悉的东西中,便依偎在谷协伸一的怀中。男人的脸好几次伸到自己的脖子和身体附近后又离开。每次他这么做,自己的皮肤就会出现红色的斑点。
腰际感到钝钝的疼痛。轻轻将手伸到腰旁,感觉自己的腰里好象有什么东西跑进去。
「自慰!」
将东西塞进肛门里的行为就叫做「自慰」,那是每个成为大人的男人必做的事。在被紧紧抱住后,自己呼吸困难地喘气。不过很喜欢这种被抱住的感觉,觉得只要变得跟那任由人压着而薄薄的纸一样就好了。自己一边呻吟,一边看着男人的眼睛。他乌黑的部分映照着人影。那不是镜子,却能看到人的影子。轻轻伸出手,没想到在还没抓到那黑色眼睛中的人之前,眼皮就迅速闭上了。
自己的腰缓慢而有节奏地动了起来。在吓得赶紧挣扎前,身体就开始被摇晃了。
「不、不一样!」
想要传达做爱方式跟平常不一样的感觉,而张开嘴巴说,却无法顺利说出来。不知该如何表达,而感到混乱。
「这里、不对。在这里、不能做。你搞错了。搞、错了。地方不对。自慰不能够、在这里。」
男人一直笑着。在笑着的同时,就将自己抱出浴缸,这样抱着。正确的地方是、那充满谷协伸一的味道的床上。
在被放到床上后,他就叠在自己身上,屁股并感到一阵钝钝的疼痛感。自慰开始了。随着男人摆动自己的身体时,那振动感让自己感到非常舒服。规律摇摆的身体。可是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被他紧紧抱住。
想更享受那种「摇摆」的感觉,而恳求似地将自己的腰往前挤。在过了一阵时间后,他又再次晃动起来,手指不留停止抚摸自己的头发。两人的嘴唇不知交会几次。隐约可以听到叩叩走着的秒针的声音。在被男人摇晃的同时,自己正听着那声音,听着那规律走着的声音。
在注意到男人口中重复叫的是自己的「名字」时,已经是快陷入睡眠的时候。
***
外面非常温暖,是个适合散步的好天气。自己演练着开学典礼以及到达印有大学名字的校门前时,遇到别人的反应;还有被问候时的回答方式。在不懂对方意思时,只要说句「对不起,我听不太清楚」就好了。听了好几次还是不懂,或是自己心中开始感到混乱时,就说「对不起,我有急事」,然后快点离开。只要好好遵守规定,又能逃离那些尴尬场面的话,一定没问题。
校门外面有许多人。光是看到这情景,自己就开始感到怯步,而变得心情不太舒服。唯一能让自己感到好受的方法,就是将这群拥挤的人潮当作和自己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单纯「存在」这里的东西。快速穿过校门,沿路有樱花,吓得自己抬起头。那美丽的樱花沿着道路两旁,几乎就要盖住天空般壮观盛开着。
宛如被这美丽的景色夺去所有心思,只顾着看上面,身体左右摇晃,差点就跌倒了。
自己并没发觉到那是因为没看路,而撞到路人的缘故。对自己而言,那从对面出现的冲击是妨碍欣赏美景的「障碍物」,而不是「人」。
不久,美丽的景色融入自己的意识中。在愉快地陶醉其中时,便停下脚步在一棵很大的树干旁坐下来。喧哗的吵杂声宛如电影般从眼前流过去,自己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眼中只有那些飘落下来的美丽花瓣而已。自己伸出手去接,在手中堆满花瓣时,就将花瓣洒出去。花瓣的动向和那飘落的美感,让心里感到雀跃不已,还很高兴。喧哗声消失了,人群变得稀疏,然后直到人群再次混杂起来时,自己都在重复这些事。
自己总会突然发觉一些事情。在望着草地上飘落下来的花瓣残骸时,脑中突然冒出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疑问。歪头地思考着。
「我要去、参加开学典礼。」
这么自言自语着。那就是今天到这里的目的。剎那间忘了花的事情,而慌张地站了起来。看了手表之后,更是加深焦虑。现在已经离开学典礼的时间过了1小时又35分钟。自己开始漫无目标找寻礼堂,可是由于人太多,就算看过校内的地图,也还是不知道礼堂在那里。而且越看地图,自己的头就越感到混乱。
自己的周围有很多人,去问个人好了。在这么决定后,便开始东张西望着,眼中突然看到有个穿格子衣服的人,于是便向那正准备经过的格子衬衫问路。
「对不起。请问、礼堂在哪里?」
男人停下脚步。那黑色短发而戴着银框眼镜的男人在稍稍想了一下后,便指向后面。那个方向有咖啡色屋顶的建筑物。原来那就是礼堂啊!心想自己终于找到礼堂,而松了一口气。接着自己要向眼前的这个男人,说句平常问了事情,而自己明白后所必须说的话。
「我知道了,谢谢。」
「开学典礼已经结束啰!」
听到那男人的话时,自己讶异得无法动弹。对面的那双眼睛,简直就像带着同情眼光般看着自己。
「大概在15分钟前就结束了!」
看了看手表。再打开在自己手中的开学典礼导览手册。的确开学典礼的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都已经过了。当自己陶醉在花瓣中,全都已经结束了。错过今天行程的开学典礼的事,以及最近自己…沉迷在某件事中,而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事情发生的事,都让自己受到极大打击。
「你该不会就是开学典礼前还在树下玩耍,洒花瓣的那个人吧?」
心思全都用在处理心中所受的打击。就算对方跟自己讲话,自己也无力去理解他「言语」中的含意。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噪音一般。
「你是新生吧?我是机械系的学生,你是那一系的?」
自己看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想着他是谁?名字?几岁?这些事再怎么想都不可能知道。他可是第一次找自己讲话的男人。不知道这道理的自己,不停地认真想着。
「对、不起,我有急事。」
在说话途中,留下结束对话的客套话后就先离开了。明明不赶时间,但不知怎地自己的脚开始跑了起来。自己并不知道该跑向何方,就算停下来看地图,还是不知道身处何地。什么都不知道。
宛如机器人般跑着。跑了又跑,不久便到达自己曾经来过的公寓。不觉得那就是现在自己正住着的公寓而跑过去,却总是很在意那里是否真是自己现在住的公寓,不安感逐渐扩大,最后还是转过身来。烦恼这是否正是自己现在住的公寓?半信半疑地进去,还搭上电梯。站在好象有看过的门前,用钥匙打开门。既便便进去屋内,还是感到有点陌生,实在感觉不出这就是自己住的屋子。
屋里有个男人。他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自己。
「你回来了?满早的嘛!入学典礼还好吧?」
自己走向那个男人,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瞳孔深处有自己的身影。将脸靠近脖子,他散发着谷协伸一的味道。那么,这个男人就是谷协伸一吧?看了看他的脸。高挺的鼻子,还有那总是笑着的嘴角。
「怎么了?」
想让自己心情更安稳点,想让因第一天就失败而受到动摇的心平静下来。于是将脸靠在有谷协伸一味道的胸口中。他紧抱自己,而嘴唇不停舔弄着。跟平常的时间不一样,可是自己很清楚接下来的「摇摆」会让心灵平静下来。
无暇去关心接着的自慰和被褪去的衣物,而一直凝视自己的心情。只顾着对付感到混乱的心。
***
樱花仓促飘落。不知不觉间,季节已让四周的绿光耀眼动人。就连感觉迟钝的自己都开始感觉到晚上「寒冷」的天数越来越少。
虽然错过开学典礼,但之后的一个月都风平浪静地没有任何麻烦发生。身在北海道的父亲时常打电话来关心「没问题吧?」纵使自己回答「没问题」,过了几天之后,他又会打电话来间同样的字。
大学没有像高中那样整班一起上课,所以也没必要积极与人打交道。即使没朋友,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只是有关课业的事有很多地方不太了解。写在黑板上的字,还可以先原封不动抄下来,之后再慢慢花时间想,但当老师口头说明时,总是在搞清楚前,老师就不停讲下去,而让自己摸不着头绪。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自己坐在教室最后面的靠右侧座位上。在老师还没来之前,自己就先打开笔记本,并准备好文具用品,那是上课前的仪式。此时,有人坐在自己隔壁的位置上。隔壁传来小声的声音,对方向自己说「喂,你!」回过头去,第一眼就看到那件格子衬衫。
「我是不是在开学典礼时有见过你?就是你跟我问礼堂在哪里的吧?」
自己才不想去回想起开学典礼的事。姑且不提那件事,自己也不记得见过这个男人。就算记得他的短发、银框眼镜和格子衬衫,也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他的脸。
「我来上这堂课已经有5次左右,可是从来都没发现原来跟你同班。」
教室里开始变得吵闹起来,不过那跟自己毫不相关。专注听着这男人的话,拼凑他的只言词组后,自己勉强能推测出他的意思。
「你是那个系的?」
「旭工科大学,机械系。」
自己并没有说错话,但男人却很奇怪地歪头想着。
「哦,原来你跟我同系。那你从哪里来?我是山口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