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棵树木随风摇曳,周围长着青苔,青草丛生,小路泥泞不知通向何处。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肯定不是阎罗殿就是了。”看着上面看不到头的悬崖我面无表情的感叹道:“真是奇
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们都能活着。”难道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命比较坚?
“咳咳,我爹曾说我是个祸害,祸害遗千年,这话一点也不错。”许若辰咳嗽两声神色有些苦涩的说道。
一张明明很可爱的娃娃脸却总是若有若无带着苦闷和涩然,让人看了莫名的心酸,而且那种神情让我想到了文宣有时提
他父亲的神情,带着苦涩,却又满足,以他父亲为傲。
“那,你的意思是说,朕和你一样,都是祸害?”我笑着说道,许若辰啊了声,脸上微红道:“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
。”
“别先说这些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把你的伤口清理一下,要不,会有大麻烦的。”我站起身扶起他道。
许若辰挨着我,神色有些奇怪,我道:“怎么了?”
“……天这么黑,不等天亮了再走吗?”许若辰有些不确定略带些焦急的嚅嚅说道。
我手一紧,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双眼睛,却没有焦距。
“该死的。”我看了看他的后脑勺处的血迹暗自骂了声见鬼。
“怎……怎么了?”许若辰声音有些颤抖问道,神色如被丢弃的流浪猫。
“……你……现在天没黑,刚亮。”本来想说你瞎了,但话到嘴边,改了。
听了我的话,许若辰浑身震了下,脸色沮丧异常,而后笑道:“这下,我爹更加不会想看到他这个没用的儿子了。”
“这些只是暂时的,可能是后脑受伤,血挤压神经造成的,你不用担心,过一段日子等回到宫中,找最好的御医,一切
都会好的。”我安慰道,他这伤是为了我受的,要不是他昨天抱着我那个举动,今天看不到太阳的恐怕就是我了。
许若辰一条腿伤了,很严重,眼睛看不见,我便抱着他顺着青黄相交小道走,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手都麻木了后,终于
拐了个弯,看到一个山洞。
我走了进去,山洞里落了一层灰尘,有个炕,上面还有一床破旧棉被,几件补了许多补丁的衣服,地上还有个破锅,几
个破罐,几根木棍削成的筷子,还有个脏兮兮的破抹布,看样子是有人曾住过,最有可能的是猎户曾住在这里,我把许
若辰放在炕上,又看了看四周,倾听了会道:“前面应该有水,我们到那里清洗一下再说。”
“嗯。”许若辰抬起头笑了下,很可爱。
我抱起他,让他拿着破锅和衣服,出了洞,他笑道:“一辈子也没有想过会和皇上落难于此,还被皇上如此照顾,如果
君然知道,定然羡慕死了。”
“呵呵,他才不会呢?他恨我都来不及呢。”我也笑随口道,许若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虽然还是一副娃娃脸样,却
让人不觉得可爱,反而弥漫着一股忧伤,我没有再开口了,抱着他往前走,半柱香后,看到一条瀑布从天而落,水从高
处流落,雾气随风飘散,如同仙境般。
顺着水流走到一处浅地,我放下许若辰,试了下水温,正好,不凉不热,适合病人,然后,把他衣服退下,许若辰脸色
腾然红了,不知所措,我轻声笑道:“不必担心,朕以皇帝之名保证,不会对你不敬。”
“我没有这个意思。”许若辰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一想到你是皇上,却亲自做这些事情,有些奇怪。”
我笑了,把他抱入水中,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帮他擦拭好身子之后,用水把他的伤口洗净,而后抱他上岸,背对着我
,帮他脱下的那件破衣服,连同我身上的还有山洞里旧的,都丢入水中,仔细清洗了一番后,把湿衣晾在比较干净的岩
石上。
如果有人经过一定会尖叫,看到两个赤成相对的男子,我到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当年训练野外生存的时候,我和现在的
国际刑警队长吉米一起,也遇到过这种状况,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即使知道我喜欢的是男子,吉米也没有
说什么,训练任务,大家还是搭档。
可现在许若辰虽然背对着我,而且看不见,却红了脸,古铜色的身子都披上了晚霞。
我仰身躺在水中,一夜的灰尘终于得到清洗,现在,我有些怀念皇宫里的若华池了。
半个时辰后,我看衣服干的差不多了,随便穿戴下,把一副递给许若辰道:“虽然旧了些,但毕竟干净的,你穿上吧。
”许若辰接过,套上外衣,我帮他穿的裤子……
一切都弄好了,我把那个破锅在水里刷了几遍,而后接了满满一锅水,让许若辰抱着,我抱着干净的旧衣连同他,一起
往那个山洞走去。
把旧被子撕开,取出里面少许的旧棉花铺开,拿出去晒了,用水把床抹了下,而后又出去接了锅水端进来,而后把锅蓬
上,出去捡了几块不太潮湿的木头,放在锅下,做完这一切后到洞外把微微散发着热意棉絮拿回来,一把也放在锅底,
而后拿用不知何人留下的火镰相撞,许久……打出丝丝火星,而后越来越多……大片的火星落在棉絮之上,着了……而
后把木头放在上面,看着熊熊燃烧的火,我笑了下,以前学到的本事还是可以用的。
这期间,许若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朝我的方向望着,他表面镇定,但,其实每次我出去,他都会紧张的握紧拳
头,这点也许他都没有发现。
一个好好的人突然陷入了黑暗中,自然会害怕会无助。
21.
“你恨过你父亲吗?”我开口问道,找了个话题。
“……也许一开始会,不过最终还是不会,他是我爹,不是旁人。”许若辰道,这话让我突然想到了文宣……
“皇上,如果没有人来找到我们,我们就会死在这里,你会不会觉得可惜,不甘心。”他轻声问道。
“不会。”我笑着躺在他身边道:“你不是说过吗?我的眼睛里没有绝望,没有希望,也没有生存,我活着就只是因为
活着而已,所以生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为什么?皇上,这个天下任何东西任由你取,你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开心呢?”许若辰看着我轻声问道。
“因为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我笑了下道:“你应该看到我杀人,开锁了,那些不应该是个皇上会做的对吗?”
“我很好奇,皇上的武功很诡异。”许若辰咬了咬红润的嘴唇道。
“那些东西,才是我的,不是皇上的,而且那也不是武功。”我看着他道:“那些是我记忆里的东西,关于皇上八年前
遇刺,你也听说了吧,那伤按说当时一个强壮的大人都不会活着,但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却活的好好的,你不觉的奇
怪吗?”
“……那是天佑皇上。”许若辰迟疑道。
“不,其实说白了,皇上是已经死了,我不是皇上。”看着许若辰惊讶皱眉的样子,我笑了道:“你别担心有人调包,
皇上的身子还是皇上的,但是里面的魂不是,这么说,这个身子是以前皇上的,但,里面的魂是我的。”不知为何我突
然很想说出心中憋闷了许久的话,这些话说出来也许会让许若辰觉得我是个妖魔鬼怪,也许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也
许会有很多也许,但是我想把那在我心中扎根的话说出来,从鬼节到今日不过两三天,可是那些东西在我心中已经好几
年,也许自己并不若心中所想的那么坚强,是人终归有时会觉得有累有疲惫的时候……
听了如此劲爆的消息,许若辰当然要消化一下,消化过后,他刷白了一张脸,震惊的看着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溜
圆溜圆的。
“……你是说借尸还魂。”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自己死的时候,怨念太深了,所以,老天便让我这么如此的活着了。”我看着山
洞的上方说。
“那……那你以前是谁?”
“以前?一个警察,说了你也不懂,就相当于你们现在的侍卫吧。”我笑着说,心口却隐隐痛了起来。
“那……那你怎么……怎么……”
“怎么死的吗?我在抓捕自己爱人的时候,我们属于侍卫和杀人犯身份,我因为背叛他,所以,报应,死了,而后又活
了,却带着他的记忆,活着,很痛苦,所以,我才没有生的意念,对我来说,死是解脱,那样我就不会梦回午夜的时候
,都心痛的要死,都恨死自己。”我简短的说,心中很痛,很痛,所以,对于这个大燕,我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只有责
任,杀苏尔齐,只因他太嚣张,留着云熙和柳泉兮,是因为,我无所谓,被他们杀了也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反正老
太后还可以培养更好的继承人,而昨日,我把往日想了一遍,心中难忍,真的是有心借席万倾的手杀了我,那样,一切
都归于平静了,不过,人生总是有意外的时候,总是生活在回忆里似乎真的是过于执着了,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太
久了,让人觉得疲惫不堪,如今说出来,心虽然还很疼,却轻松了许多,也许我该放下过去,好好生活了。
许若辰听后沉默了很久,而后开口道:“这些东西放在心里没有很久不说来了,很难受吧。”
“我以为你问些别的?”我扬眉讶然道,以为他会问我有关还魂的事情。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父亲这个词,一直照顾我的是碧姨,她对我很好,从小就告诉我做人心胸要宽
阔,要懂得谦让,但是也不要过于好欺负,后来她要出府了,我才被接回主屋,我爹一直不喜欢我,几乎不来看我,做
学问,练剑,演习兵法,他都亲自教大哥,我在旁边只能看着,有时连看大娘都不让看,一有机会,我便很珍惜,都很
用功很用功的去练习,却还是不行,幸好母亲遗留下来一些剑谱,我不想做个废人,便自己学习剑术,由此走火入魔差
点死掉,可是没有人知道,也许命大,也许遗传了母亲剑术方便的天分,剑术虽然是自学,我学的不错,但,在我心中
,我最想学的却是我爹的枪法,最想做的是和我爹一样的将军,可惜我爹不喜欢我,哥哥十六岁就上战场杀敌,立功,
并且受到了王爷的赞赏,而我,世上只会说,这是许家不成材的,每次听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我都会很难过,可是府
上又没有人可以倾诉,所以我都跑到没人的地方对着树,对着花,对着不会说话的一切去诉说,昨天,鬼魂节这天,也
是我母亲的忌日,我知道父亲不喜欢看到我,所以我就出京了,那样父亲那天会高兴些的,所以第一次看到你,你眼中
根本没有感情,对,我当时就那种感觉,那么多人围着你,你却什么也不给别人,又联想到自己,所以,不自觉的觉得
你太不应该了,心里有些埋怨。”许若辰用没有焦距的眼睛对着我,轻声说道,缓缓的却如同泉水激石给人的震撼十分
,怪不得我觉得他那时很讨厌我,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他是个好军人,却不是个好父亲。”我轻声实话实说道。
“也许吧。”许若辰笑了下说,很飘渺,很无助的样子,着实让人心里揪了一把。
“不过这些话放在心地久了,就发霉了,说出来,心里虽然还放不下,却舒服多了。”我说。
许若辰嗯了声,这时,水正好开了,我过去把火踩灭,用洗净的罐子装上热水,走到许若辰面前玩笑似的道:“这里没
有酒精,也没有可以消毒的,只要用热水了,你不介意把衣服脱了吧。”
许若辰笑了下,脸又红了,缓缓褪下自己的裤子,我撕了块衣襟,沾上热水覆盖在他受伤的腿上,他面无表情,手却握
紧了,这样来回几次,一锅水都用完了,他大腿的受伤处,肉都翻了出来,最后,我把冒着热气的罐子扣在他的伤口上
,这样简单的消毒总比没有的好。
这些做完,天已经有些暗了,我看了看周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点吃的。”
“天都黑了吧,这么晚了,恐怕也找不到什么东西,明天再去吧。”许若辰说。
我想了下嗯了声,知道眼睛看不见,人的嗅觉和听觉便灵敏的多,走过去道:“你睡床,我睡在……”
“你也说不让我担心什么,自己何须担心,深陷困境,也顾不上君臣之礼了,这个炕够大,足够睡我们两人了,”许若
辰打断我的话说。
我嗯了声,躺在他身边,许久,可能因为经历太多,我们俩都没有睡意。
“……你叫什么名字。”许若辰开口小声问。
“……骆御寒,马各骆,御书房御,寒冷寒。”我道。说起自己的名字,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用不着拿出来宣扬。”我说。
“那我会为你保密的,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许若辰坚定的说。
“那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而后,我和许若辰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这话,渐渐的,我们意思都有些模糊,而后,不知何时,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微明,这些年上朝培养的生物钟,一时半刻恐怕改不了了,只好悄声起来,许若辰正安静
的睡着,如同一只猫咪,睡得很安稳,却也不安稳,心结这东西如果是那么轻易能打开的,岂会叫做结,但既然已经松
了,那早晚有天会打开的。
我小心下床,四处找了找,没有找到打猎用的工具,只找到了一把上了绣的小刀,到洞外去寻找打猎用的东西,幸运的
是,找到了一片竹林,弄断一根,磨成尖角,走到我昨天去得那条瀑布边,顺着河流走了许久,终于看到有鱼的影子,
这些事情前世做的多了,只是,这几年的皇帝生涯,让我身手有些生疏。
插到几条鱼,清洗之后,我用竹子挑着它们回去,因为,心事堆积,不会睡得很久……
果然,等我回去的时候,许若辰已经坐在抱着腿坐在那里了,听到脚步声,微微松了口气。
“伤口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痒或是别的。”我便准备去烤鱼,便随口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动的时候疼的厉害。”许若辰说道:“应该是雨水感染了吧,总觉得里面像是坏掉了
。”
我听了顿了顿道:“这水没有压过,不能完全做到消毒的效果,看来你要多受几次罪了。”
“没关系,我挺的住。”许若辰道。我恩了声,去烤鱼。
鱼烤好之后,我拿了条给许若辰,他尝了口道:“味道还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