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做裁缝的司机，不是好厨师+番外——小九(38)

小乐的哭声打破了此时的尴尬和沉默。

刘军妈眼睛往过瞟。

“这是军儿说你喜欢孩子，俩人去孤儿院抱来的娃娃，你看他多可爱呀。”

孩子被送到刘军妈枕头边儿躺着。

小乐看见我跟刘军都在边儿上，张着小手就要过来，想翻身还翻不过来，一着急又哭了。

刘军妈伸手把孩子揽怀里，拍了拍。

“你说……俩男人，这日子怎么过？”

“阿姨，我们过给您看。”眼见着要成，我赶紧蹬鼻子上脸。“您放心，我指定像亲儿子似的对您。”

“对我啥样我不在乎，我就军儿这么一个孩子，从小就吃苦，他爸死了以后更是没省了心，我这体格拖累了他……”

我妈从后边儿踢了我一脚。

我一回头我妈比了个大拇指，这是……行啦？

“妈，您放心，从今往后我指定不能让刘军再受委屈！”这句妈叫的刘军妈一愣，然后看着孩子，不说话了。

刘军看着我，嘴角一咧，露出两颗小白牙。

我爸我妈没能带走小乐挺不开心的，说过些天来把孩子带北京玩儿，回去安新家去了。

刘军开始正常跑出租，我也开始上班，刘军二姨一人家里医院两头跑，再加上照顾小乐，忙的不亦乐乎。

后来有一天我自己在医院照顾刘军妈，她把我叫到床边儿……

“小彭，姨是乡下人，不懂你们城里人的想法，可这当父母的心我知道，你爸妈咋就愿意你跟军儿在一块儿呢？”

“军儿对我的好，我爸妈都看在眼里了，阿姨，我跟军儿，这辈子都分不开了。”

“就那么肯定？”

“就这么肯定。”

“当年刘军爸也跟我这么说过，可这人骨头渣子都没了。要不是因为他太较真，现在肯定军儿的孩子都会打精油了。”

“我听军儿说叔叔是救人在鱼塘淹牺牲了？我一直都挺佩服。”

“他呀，太傻，还较真儿。”

虽然是在说刘军爸的不好，但是刘军妈脸上还是笑着的。

“二姨她……没成家吗？”这是一直想问不好问出口的问题。

“你二姨她心里有人，又是个哑巴，这么多年一直不嫁，就陪着我。”

“那二姨心上人是谁您知道吗？”

“这……她没说过。”

“哦……”

我明明感觉到刘军妈在紧张。

她知道，但是有些事儿就是不能说出来。

刘军妈出院就回村里了，说不想跟我俩一块儿住，不习惯，走时候把小乐也带上了，这孩子现在已经离不开二姨了，就连刘军抱着他都不愿意。

“小彭，以后小乐要是不认识我了咋办？”

“不要他了。”

“不行，好不容易抱回来的，户口都入我们家了，哪能不要呢。咱俩明儿回家看看他吧。”

“回去看行，不能把他抱回来，希特勒的毛都要让他扒光了。”

“小彭你最近是胖了不？我看你脸上长肉了……”

“你不也胖了吗，腿终于又从路灯变成了电线杆子，被子掀开我摸摸肚子长肉了没。”

“哦，哎你往哪摸呢……哎……额，恩……”

……

刘军蓄势待发，我闭眼准备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

“喂？额……哎你先别进来，我接电话……啊……”

“哎呦我不打扰了，其实也没啥事儿就是打电话问问，上回我送的套套和KY还有没有，没有赶紧说啊，我好去预订，muamua~~~~”

“刘军。”

“啊？”

“赶紧把豆豆拉黑！恩……你往哪咬~~~~”

——正文完——

番外：另一个开始

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他什么事儿都愿意为别人将就自己，就算很不满意，也愿意为了别人删除自己大脑中构思已久的符合自身利益的想法，刘军就是这么一种人，不同于以上，就是他很少考虑到自身利益，在他的大脑里，别人的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乐于助人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的xing格。所以周围人都知道什么事儿只要找刘军，那就一定不会碰壁，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答应他们的任何请求。当然，偶尔也会得到一些好处，比如每次刘军开着他的出租车免费接送房东太太和她家的大狗妮子去宠物医院做定期体检，隔天就会收到几个苹果呀梨子呀什么的，当然只限当季的。再比如每次给隔壁的小两口拉架导致脸上身上出现抓痕和淤青，隔几天，当刘军身上几乎没什么痕迹了，俩人合好了就会带着一瓶红花油什么的来道谢。

刘军住的是个大杂院，房东住正房，围着院子建了一圈平房出租，所以加上房东，一个院子里住了七家，都是出外打工赚钱的，一个阶层的人好相处，刘军又好说话儿，就成了整个院子里最受人待见的大好人。

刘军住的是院子里最小的房子，只有一间，厨房卧室什么都在一起，一个月300块。当然按他的想法，这样最合适，因为他几乎不回来吃饭，他开出租车，一天都在外面跑，天黑了回家睡觉，早起又出去了。租个房子，也就是睡睡觉。

刘军是个很务实很踏实的好孩子，高中毕业来到市里打工赚钱给远在乡下的母亲治病，还得供弟弟上学，哦，他是个单亲家庭，老爸早就见了去了。死亡的内因呢，是自己太乐于助人的xing格，外因，是为了救一个不小心跌入鱼池的孩子却被淹死了，当然，那孩子是救上来了，还认了刘军妈当干妈。

刘军妈一直害怕儿子跟他爸学，从小就跟儿子说：“军儿啊，你爸死的太冲动了，太不值了，咱不能学他啊。救人是好事儿，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才行，知道不？”

刘军满口答应，但在他心里，他的父亲就是大英雄，他从小励志，要做像父亲一样的伟大的人。

刘军今年二十六岁，在农村，二十六岁找不找媳妇儿或者嫁不出去的，那就让家里人着急让外人笑话了。但是刘军就没想过娶媳妇儿，因为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赚钱。给老妈治病。虽然三姑六婆也没少上门说媒，村里的小姑娘们没少献殷勤，哦，忘了说，刘军虽然已过二八年华，但是长相嘛，在他们村儿里，算是不赖的了，当然，只限他们村儿里，总之呢，他就是一直推一直推的，他妈心里也知道儿子的想法，刘军一回家，她就躺在床上哭着说军儿啊，妈对不起你啊。刘军的二姨是个哑巴，一直没出嫁，专门伺候着姐姐，一见这样就赶紧杵刘军后腰让刘军说话，他能说啥，就会说，妈，没事，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没碰着合适的。这句话一说说了四五年。

刘军是个一心一意的司机，一心一意到每天脑子里想的，只有上街跑出租。所以当他早上六点出门发现一向很懒惰的这个城市的市民们全都涌在街上的各个商店超市门口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有人拦车，上来个老太太。

“大娘，您去哪啊？”

“哪也不去，就在这停着。”随手递上来五十块钱。

“啥？就在这停着？”刘军以为自己听错了，钱也没敢接。

“我都在这儿站一个多小时了，累的慌，这外面都是人啊，没地方坐，我又不能走，得在这守着，一会儿这超市一开门，你开着车就往门口去，把门口一堵，我下了车你再走，你说行不？”老太太把钱塞到刘军口袋里。

“这……”超市门口，那可是人群啊！“大娘你们这是干啥呢？”刘军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着那五十块钱，不少，但是。怪烫手的。

“啥？你不知道啊，抢盐啊，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不知道关注世界大事呢？小日本儿地震把核工厂震漏了，那污染直接进了大海啊，咱们国家离着多近呢，海都污染了，盐就污染了，趁着现在盐还是好盐，赶紧买他个百八十袋搁家存着呀，过几天没干净盐了，你吃污染的呀。”

“啊？日本地震啦？”刘军抓住了老太太话中的重点。不是他不关注，他没电视啊，上哪看去，白天不在家，晚上回去就睡觉了，也不怎么和院子里的人聊天啥的。

“你还真不知道啊？都好几天了，地震9级呢，海啸啥的，人都死多了。”

刘军没说话，他想起那年汶川地震的时候，在机场接人看见大屏幕上的直播，当时差点没去当志愿者，结果国家说了，不要个人前往，会给救援带来不便，他就跑广场的募捐现场捐了一千块钱。当时那些募捐的志愿者和电视台的记者见一个出租车司机捐了一千块，急忙把他拦住了要采访，他面对镜头憋红了脸，就说了一句话，我挺穷，钱挺少的，就别采访了。于是隔天的报纸头版头条就是他憋红的那张朴实的脸，和那句朴实的话。

他想着是不是要去捐款，就听老太太来了一句：“小日本儿遭报应喽。”

他抬头看向前面骚动不安的人群，心里怪怪的，觉得他们和老太太想的肯定一样。他知道日本人没给中国人留什么好印象，但是，捐款还是要捐的吧，毕竟，挺严重的。比汶川还严重。

就这么把车停在路边，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刘军就觉得，车开到门口那是不现实的，因为人越来越多了。

“大娘，我看你还是去前面挤一挤吧，一会儿人更多了。”他掏出那五十块钱打算还给人家，毕竟一点油没跑啊，不能这么坑人。

“那哪行啊，我这把老骨头要是跟他们挤那还有命出来不？诶，要不这么着小伙子，钱你拿着，你给我买去。我给你看车，这么着你还能买上几袋子。”

刘军是谁啊，刘军的老爸是谁呀，他不答应就怪了。

于是当八点超市开门的时候，刘军夹在人群里像馅饼被水冲走一样，进了超市。等他到卖盐的专柜跟前儿一看，傻了，山一样高的袋装盐啊，堆在地上，前面围着铁栏杆，竖着标语：请排队，一人限购五袋。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刘军终于拿到了五袋盐。

后面还有两三百米的队伍，他远远地看到老太太站在他车的旁边往这边望，刚要跟她招手，前面突然窜出一个人，拦住了他。

“哥们，把你这盐分给我两袋呗，我给你双倍价。”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你排队吧，这是我给别人买的，要是我的，肯定不要钱都给你两袋。”刘军看见老太太往这边过来了。

“大哥，一看你就是好人，你就帮帮小弟吧，我饭店盐正好没了，这正当早点饭口啊，我就要两袋就行，给你四块钱，行不?”说着就往出掏钱。

“不行。”老太太走到跟前了，一把夺过了刘军手里的五袋盐，“我一个老太太都在这排一早上了才让这司机师傅给买这么五袋，你年纪轻轻的，自己排队。”

“大娘，我这不是饭店急用吗，您就通融通融，我就要两袋。”小伙子挽着老太太胳膊就晃悠。

晃悠到最终，老太太还是转身走了，留给了刘军两袋盐，刘军想把那五十块钱还给她，人家旁边晃悠的胳膊发酸的小伙子抓住了他拿着盐的手说：“哥们儿，应得的你就拿着吧。”

“我没想要她的盐和钱来着。”

“嘿，不想要给我啊，”反应过来，手里的盐已经到别人手上了。“不想要早说啊。”

“哦，给你吧。”

“啊？真给我啦？谢啦！”拿着盐晃悠，“你刚不是说……要是你的就不要钱都给我吗，那我就不用给钱了哈！”转身就跑了。

“……”

刘军上车后算了算，两个多小时，没走油儿，挣了47块钱，但是这钱，有点烫手。

趁下午打车的人少，刘军去了广场，还真有募捐的，是一个日本留学生和中国学生团队，周围围着一圈警察，上前募捐的人寥寥无几，刘军站在旁边，心里在矛盾。

捐肯定是要捐的，但是身上加起来也只有三四百块钱。拿不出手啊。

“同志，你捐款吗？”

“啊？哦。”一个警察过来问他，刘军掏出钱包，只留了几张十块的，全都抽出来递给了收钱的，那人数完激动地把钱塞到箱子里，站起来和后面的一起排好队，恭恭敬敬的给刘军鞠了一躬。

刘军傻了，三百多块钱，就这样啦？

警察凑过来跟他说：“同志，你是今天捐的最多的。”

“啥？我就三百多块钱啊？”

“估计箱子里都加起来也不够你一个人的数儿。”

刘军恍恍惚惚的开车走了，心里不是滋味儿，怎么没人捐款呢?能救人多好啊。

段彭看了看表，下午两点多，饭店几乎没什么人了，交代了服务员，骑上自行车往家走。要说怎么也是一个饭店老板，有个车啥的不算过分，但是段彭还真没有，不是饭店不挣钱，是他舍不得钱买车，员工都知道他们的段老板有多“小气”，不该花的，能不花的，就不花，一分不花。他认为该花的，掏空口袋他都愿意。究竟为何一个据说应该很有钱的饭店老板如此过活，那是一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饭店离他家不太远，关键是要穿过市中心的十字路口。

段彭骑到路口，绿灯，往前走。

刘军还在恍惚中，开车到路口，红灯，没停。

于是急速的刹车声过后……

“砰！啪！”

刘军下车看到满地的血和变形的自行车，被撞的人趴在地上……哇哇的哭。

周围交通有点乱了，有警察跑过来，刘军打了120，过去看地上的人。

他挺害怕的，这是他第一次出车祸。他很后悔刚才没有专心开车。

地上趴着的人一直在哭，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疼死老子了，妈的，要是老子死了，把你抓到阴间，要是老子残了，赖你一辈子，要是你敢跑，我找到你杀你全家……

刘军放心了，这人，意识清醒，应该没事儿。

“喂~~兄弟，”刘军拍拍他耸动的肩膀，小心问道，“没事吧？”

“你他妈说有事没……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