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吉措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小松鼠,忙忙碌碌地四下张望,惊惧地哀嚎:“你你你,你这个人简直疯了!别这么搞,若是被人瞧见了,被人瞧了去……
、唔,嗯,嗯啊,啊啊啊,啊——”
哀嚎逐渐变成嘤嘤地低喃,最后化作吱吱哇哇的呻吟……
阿巴旺吉也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太想抓住眼前的人,太想要尽心用力地疼爱小仙鹤,总是怕宠他宠得还是不够。
以前从未有过的某种苍白和彷徨。
或许当真是年纪大了,已比不得当年,已经没有多少岁月的资本再去懊悔,再走回头路,再推倒一切,从头来过。心里早就没了当初那一份傲气和自负,反而时常惴惴不安,害怕眼前这可人儿的小阿夏哪一天会嫌弃自己老了,罩不住他了。
在小仙鹤面前,实在想不出还能如何表露满心的宠溺,某些过分卑微讨好甚至有些伤男人自尊的事,以前从未给别人做过,如今也愿意为小仙鹤低下头来,只要能让他快乐。
爽绝的快意汹涌而至,整个温泉池子开锅沸腾,咕嘟咕嘟冒泡。
丹吉措被伺候得很舒服,紧紧抱住男人的头颅,不停吻着那一头漉湿滴水的黑发,将自己一波一波送入对方口中,忽明忽暗的身体在火光中跃动。岩壁上腾起蛇缠的影子,像是榕树的两棵枝杈紧紧纠结缠绕,合抱在一处,分不出他或是他,彼或是此……
一阵嘤嘤咽咽地呻吟,丹吉措软绵绵地瘫倒,极度的欢愉,骤然的释放,又被热浪熏煮,已经没了力气。
大总管把小阿夏摆上池边,撩开丹吉措额头上凌乱的湿发,细致地吮净晕乎乎的一枚脸蛋,将两条藕节似的白腿分开,用舌尖慢悠悠地舔舐,再把人从晕厥中吻醒。
丹吉措红着脸用脚丫踹走男人很嚣张无耻的一张大脸,从池沿上爬进水池,把光溜的身子重新藏进水中。
“你也不怕被旁人瞧见!”
“没有旁人,老子的耳朵灵得很,方圆二里地以内就没有第三个人!”
“唔……”
冷不防,大总管凑上丹吉措的耳,赤裸裸的一句调戏:“你那个……薄皮儿软乎的小东西,真好吃……”
“你!……”
丹吉措一掌扇出去,还没来得及挥出一半的弧度,就被利落地擒住,轻轻一带,栽进对方怀里。
热辣辣的胸膛蒸腾着潮气,水滴淌过男人脖颈上凸出的筋脉,沿着锁骨顺下胸膛,在两块剧烈起伏的肌肉之间蜿蜒而下,汇聚到小腹。
丹吉措不由自主地凑上唇,着迷一样,亲吻男人的身体。
有些害羞,又很笨拙,学着男人吻自己时的样子,用舌尖细细舔吻,移上暗红色的一点,用小舌画圈挑逗。
男人舒服地扬起头,靠在池边,两只大手捧起他的脸蛋揉搓,身体慢慢移出水面,丹吉措的嘴唇从胸沟移至小腹,在每一块美妙结实的肌肉上吻过。
他的脸骤然红了,红润润的一只水蜜桃。
他快要吻到那一片密密实实的阴影。
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以前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伏在一个男人身上,亲吻那个地方……
丹吉措这心里七上八下,又是扭捏唧歪又是喜欢得不得了,俩眼一闭,鬼使神差一般,濡湿的唇触了上去,根本就不知道应当怎样亲,没有人教过,于是心虚脑热地伸出舌头,迅速舔了一下!
很热,很烫,表皮好像很软,内里却肿肿的,裹了一块实心的硬铁,竟然还会动,追着他的舌。
仿佛是做了很下流的坏事,顿时自己把自己羞得满脸都挂上猪肝血红,捂住脸扭头想跑!
阿巴旺吉一把将人拽了回来,抱进怀里,低声问:“喜欢不?”
“唔……”
“呵呵,吃都吃进嘴了,给老子说说,你男人的滋味如何?”
“唔……你真不害臊!”水蜜桃气鼓鼓地呲牙,做凶悍状。
“呵呵呵呵,害臊个啥?你还想吃啥,老子浑身上下随便你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下流!混帐!”
挥掌,又被擒住,两只手臂都被固定在身后,强按在水池边……
麦黄色的强健身躯裹住小白鱼,火光中磨蹭,翻腾,跃动。
那一夜亲亲密密,月光下倾吐钟情,两颗心千头万绪地绑定,再也不能分开。
第四十七章:欢喜过大年
那个冬天,云顶寨的老少乡亲们收拾起心情和干劲儿,在一片嘈杂的废墟上重新修建他们的家园。
倒塌下来的完整的木料,经过整理和修葺,仍旧可以回收利用,在原地重建院坝和木楞房。大总管每日还要带人去山中伐木,装车,用骡马和牦牛将巨大的圆木拉进村子。
丹吉措跑到寨门口站着,遥遥地等着男人回来。
大总管披着一身的暮色,沿着山道慢慢走上来,没有戴帽子,月余间马不停蹄地劳累,消瘦了很多,深麦色的脸膛挂满风霜的痕迹,下巴和肩膀上的棱角轮廓变得更加锋利。
丹吉措连忙跑上前来,拿手里的小铜茶壶倒了一碗烫烫的甜茶水,殷勤地递给男人:“累着了吧?我煮的茶,放了红枣和蜂蜜,暖一暖身子!”
大总管口中呼出袅袅的白气,搓了搓手指,把茶碗端在手里晤了晤冰凉的指尖,然后一饮而尽,似乎挺满意:“嗯,好茶。”
“你上山砍木头一定要当心,别磕到碰到了,干活儿不要太劳累……”
“呵,不累。”大总管动了动眉,沉声哼道:“这么贴心啊,宝贝儿……”
“唔……”
丹吉措心虚地环顾四周不远处走来走去的人群,朝男人耸了耸鼻尖,心里美滋滋地挺舒服。俩人之间其实也不用唠唠叨叨说什么废话,眼神碰一碰,唇角动一动,就是彼此间最默契的亲密。
丹吉措放眼望了望烟尘飞扬的那一条土路,用几十上百匹骡子拖着缓慢挪蹭的木料长蛇阵,说道:“阿巴旺吉,我觉得你应当修路。”
“嗯?”
“我听大家讲,官府上一回来人提议,想要给永宁坝子修一条大路,就是那种铺成青黑色的、硬硬的结实的、可以跑铁马车的大路!”
“嗯。”大总管不以为然,仰脖继续灌甜茶水。
“阿巴旺吉,你这人就是这样固执呢!”
丹吉措于是又开始念经,掰起手指头和男人讲起道理:“你瞧哈,那些骡马和牦牛拉起的大车,运送那些十几米高、两个人才能合抱的原木,多费劲呢!你不觉得累哈?可那些骡子看起来都很累的呀!
“你数一数,一天才能运出来几根木头呢?如果你的寨子里有了那些铁皮做的喝柴油的车子,四个圆圆的轱辘跑起来,轰隆轰隆的,你也不至于每日里跑马赶车这么辛苦!”
男人皱眉:“呵,你还懂得这些!”
“当然,我有眼会看得到,一辆铁皮车可以装三十多个兵,轰隆隆一转眼就从外边儿开进到葫芦桥了,跑得比马儿快多了呢!还有,这些铁皮车不仅可以运木头,还可以运你的青稞粉、猪膘肉、盐源大苹果、金边白瓜籽、以后每年秋收的时候,你也不用赶着马帮跑来跑去,多累呢。以后就赶一个铁皮的车队,一个白天黑夜就可以从永宁到丽江,跑上一个来回!”
大总管很不爽地哼道:“你这意思,老子的马帮不顶用了?!老子可以直接撂挑子回家待着去了!”
“你瞧,又乱发脾气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嘛!”
丹吉措用手指蹭蹭男人的手背,给暴躁的公狮子捋一捋毛,慢条斯理地说道:“年月不一样了么。我从一千年前过来的,那时候也从未见过有这么能跑的咕嘟嘟冒着黑烟的铁皮车子呀!现在终于见识到了,肉身凡胎总归还是比不过铁皮做的牛马。修一条大路,可以让你这寨子里的百姓今后生活得更好,为什么不呢?”
他说完嘟了嘟嘴,笑起来,用手指轻轻地羞了羞男人的脸颊:“你这人嘛,就是死心眼呢,又老土!”
阿巴旺吉心里合计了半晌,觉得小仙鹤讲得其实很有道理,可是被自家小阿夏说自己“死心眼”和“很老土”,顿时这一张老脸就挂不住了!
很想发飙,又记起自己之前亲口应承过,啥事情都要依着小阿夏的意思。
“那……你觉得,老子应当答应省城里那帮人,来格姆女神山里凿山开路?祖祖辈辈的先人都埋在这山里,这可是大事。这事其实老子一个人做不了主。”
“嗯,我想你可以先问问各村各寨头领的意思,大家集起一个想法,再与官府管事的人细致地筹划一番。这事不用急,急不来,可是你既然是永宁的大管家,你的一句话、一个筹谋、一个决断,就可能关乎着整个村寨老百姓将来几十年的生机,你不能一直不做为的啊!”
“嗯……哼……老子懒得招呼那帮人,最厌烦与人打官腔!下一回省城里再来什么调查组、考察团,就只派你去与他们周旋,陪他们喝茶聊天去!”
“嘻嘻,好啊!”丹吉措笑道:“我是真心地想帮你做些事,不想看你每日这样劳碌。以后,嗯,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你就告诉我。在外头碰上了麻烦,也不要憋在心里,我就算帮不到你,至少可以替你排解排解呢……”
“嗯。”
大总管垂眼望着小俊人儿冻得像一只熟苹果的脸蛋,递过茶碗,手掌交错之间,用指腹摸过丹吉措滑滑的手。
丹吉措又恢复起他的茶水摊小生意,每天驮着他男人打制的小柜子坐到寨门口。
这一回,他是要给那些从省城里来救灾和盖房子的小兵和工人免费煮甜茶水,煮热姜汤,不收钱,很快就与带队的小连长小排长们都混熟了。
烤火塘冒着热哄哄的白气,把一张脸熏得红扑扑的,很是灵秀可爱。
于是,来村里干活儿的那帮绿衣服小兵都认识了煮茶水的小男伢。辛苦单调的日子里,每天早中晚都跑来摊子上喝水,与柔声柔气的小俊人儿攀谈上几句。
那位带队的年纪轻轻的小连长,长得浓眉大眼的模样,与丹吉措聊天,说道:“小兄弟,你这茶里放花椒和姜片了?你这茶泡得很像是三道茶里的回味茶呦!”
丹吉措惊讶:“咦,你怎么知道三道茶?”
小连长咧开嘴巴笑道:“那是我家乡最著名的待客的茶水呦!苦茶,甜茶,回味茶,茶叶烤香,加入酸甜苦辣的人生百味,用烧热的高山泉水冲泡,是我们大理人招待贵宾的茶道,我家里的阿妈都会做的呦!”
“你……是从大理来的么?”
小连长笑道:“是啊!”
丹吉措傻傻地低喃:“唔,我也是呢……”
“唉?你不是本地人啊?”
“我……好多年前,移居到永宁了。大理现在是什么样子呢?苍山洱海还在的么?”丹吉措说着说着,泪都堵在眼角和鼻尖上。
“当然在啦!呵呵呵!”小连长爽快地说:“小老乡啊,你是不是好多年没回去啦!你从这里先去到县城,县城里有长途车,坐上车七八个小时,就到大理啦!”
“哦……真的很久没有回去,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呵呵,省里打算在大理建一个自治州呢,州里管事的也都是咱们自己人呦!”
“真的么?那地方现下管事的是哪一家,姓什么的?”
“哪一家?现在的州长姓高,几个月前刚上任的。”
“姓高……哦……”
丹吉措垂下头,缓了很久才把眼眶里的泪给憋了回去,重新摆出笑脸。
这高姓一族的先人自己肯定是认识的。大理国的丞相一脉姓高,前前后后做过段氏王朝好几代皇帝的相国。
大总管心里惦记他的阿夏,时常溜达过来。
他每一回路过茶水摊,偏巧总是能瞧见自家小仙鹤身旁围拢起一大群人。
一大群省城来的绿衣服小兵,个个都端着茶碗,流着口水的模样,也不知是那茶水有滋味,还是煮茶水的小俊人儿他妈的太够味儿了!
尤其是那个小连长,紧紧挨在丹吉措身旁,竟然还勾肩搭背的,简直像是见了八辈子的亲人一般,聊得那叫一个热乎亲近!
大总管晃晃悠悠地踱步过去,往茶水摊旁边一站,门神一样,汉阳造的眼神四下“突突突”扫射一番。绿衣服小兵被扫得纷纷哑口无话,对着这尊煞气腾腾的门神实在没胃口喝茶,于是滴溜溜全部散去了。
丹吉措心里觉得好笑又无奈,板起面孔说道:“你把我的客人全都吓跑了!”
大总管不满地说:“你一定要每天都在这里煮茶水么?”
丹吉措无辜地眨眨眼:“那些兵盖房子很辛苦的,我为他们送些热水喝,也是在帮你招呼他们的么。再者说,总管大人,我如今也算是从你的总管府邸派出来迎宾待客的执事,总不好怠慢了人家!”
大总管怒哼:“你送水就送水呗,你,你……你用得着整日里笑得像一朵鲜花儿一样,一张巧嘴对着哪个爷们儿你都吧唧吧唧说个不停,那么风骚!”
“我?!”丹吉措气得鼓起嘴来:“谁风骚了?!你这人无赖么!”
大总管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子浓浓的老陈醋味儿,说道:“你看看那些小崽子一个一个俩眼放光的德性,心里头指不定都在琢磨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呢!你要是敢……哼,你对着老子的时候都没有笑得那么好看,那么骚情,那么勾搭人!”
说完气呼呼扭头走人了,靴子底踢出一屁股的黄土烟尘。
丹吉措朝着大总管嚣张的背影呲牙,差点儿想要拿小茶碗掷到男人的后脑勺。
这货是个什么玩意儿啊,简直流氓无赖么!
全寨子里明明就只有这厮整日里琢磨见不得人的那种事,每晚黑都要捉了他拖到个犄角旮旯没人的地方,纠缠非礼,竟然还平白无故乱吃飞醋!
在地震中故去的可怜的人,在过年前全部下了葬。
坝子里的人搞丧葬仪式相当繁琐,折腾了足有月余。大约是因为摩梭村寨里没有婚娶之“红事”,因此“白事”就更加被当作一件值得破费的大事。先要将遇难者的尸身清洗整理干净,再用棉布包裹捆扎,亲族邻里甚至同村人都要参与集体吊唁,最后再选个吉日,由亲族友人浩浩荡荡地抬上山,出殡火化。
火化后第二日,将装骨灰的陶罐移放到格姆女神山中的葬地,与世代先人的遗骨放到一处。
丹吉措特意缝制了一套很漂亮的锻面绣衣,用丝线在领口和衣襟绣满美美的小仙鹤,给顿珠穿上了去火化。
一年一度的农历新年,家家户户红红火火,在修葺好的木楞院坝里榨油,酿酒,做米花糖,舂糯米,磨青稞粉。
从腊月二十四开始,大总管一家人就依着旧习俗,在内院院落里扫房子,用小竹扫帚从屋顶扫到屋角,从墙外扫到墙里,再从门框扫到床铺底下,将积攒一年的灰尘和晦气统统扫去,辞旧迎新。
大总管的大妹甲娜姆支了一张板凳在院子里,给几个小娃儿剪头发。
阿巴旺吉从身后捏了捏丹吉措的后腰,问道:“你那一脑瓜的长头发,啥时候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