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二人说话的声音飘来,齐飞一抵不住八卦,拉长耳偷听。
「唉,明大哥,你道术力真有那么重要吗?世人对有力者百般讨好,敬若神明,无力者连一眼也不会瞧的。」在家,大伙儿都喜欢有能力的大姐,想找人听她说话,连个影儿都没。西川荷叹了口气。
「的确,世人愚昧,只见有力者带来的光明,不见其丑陋和牺牲。」他便是最好的例子。西川明黯然一想。
「明大哥,你也如此想?」西川荷惊喜,以为西川明同意自个儿所言,心中更是欢喜,其实,二人各怀心事,各说各话。
齐飞一终于正式疯癫,在二人的身后奇怪地手舞足蹈,乐个不行。
唉呦,连观念都如此相配,还称「明大哥」了呢!荷姑娘真积极。
他就说师父对荷姑娘有意思嘛!平日是离人三尺,一身寒气吓得众人都不敢靠近,却对荷姑娘温柔似水的。
说起来,师父对我也少有好颜悦色呢。
齐飞一突然心刺了一下,有些在意起「对我也少有好颜悦色呢。」这件事。
他忍不住嘟哝一句:「见色忘徒。」随即又摇摇头,将这念头甩去。
师父过得好最重要,有了姑娘家柔情似水的陪伴,师父便会开心,一开心,师父就不会成鬼了……
他……不希望那人成鬼。
中午,三人决定在镇内用餐完再出发,随意选了间街头小摊。
三人正要围桌而坐,西川荷极自然地入坐西川明的右侧。
齐飞一一愣,一时竟不知要坐何处。师父是左撇子,自己一向是坐其之右侧。
那……是我的位置阿……
齐飞一心底一股异样感而起,他瞧了一眼西川明,见他没有表示什么,只好默默地选了左边的坐位。
这一餐,齐飞一食不知味,右手夹菜时总是与西川明的左手相撞,让他十分不适,心理也更加别扭,第一次如此不愿有第三人与他们同桌吃饭。
见那二人延续早上的好气氛,齐飞一心底一股气闷无处发作,也不知自己在闷什么。突然「啪」地一声,拍桌而起,二人疑惑地望向他。
齐飞一尴尬,挤出不自然的笑。
「呵呵。没什么,我去隔壁的布摊看看!我家是作布的!顺便瞧瞧别人家的东西如何。」随意找了个借口。
「恩。小心点。」西川明语调平和,但眼中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齐飞一嘿嘿几声,搔搔头,一股溜烟儿就跑去隔壁的布摊。
手中随意挑着布,齐飞一心中暗恼。
不过是个位置,怎自己变得如此小气?说不定以后,荷姑娘都坐那儿了呢。
反正我,反正我……不过是个小小徒弟,总有日要离师自立的……
思此,齐飞一脸色暗了下来,一时间无法想像师父离开的情形。
五年来朝夕相处,彼此又怀有不可告人之事,多种复杂的情谊也缠绕着彼此。一旦其中一人离开,彼此的生活将会有一处极大的空白,任谁也难以填补。
而那些吻、那些嘻笑、那些时光,是否会化若轻烟,被锁入记忆的重楼里?
突然间,他不是那么想将师父推进荷姑娘的怀抱……
「阿阿阿,江湖寻仇阿!」群众惊叫!
齐飞一一惊,从自我小世界中醒来,望向不远处的二人。
一名黑衣男子不知何时站在西川二人前,举剑抵住二人,三人正在说话,突然西川明推开西川荷,黑衣男子举剑刺向西川明!
齐飞一暗叫一声遭,这男子是高手,这一剑师父躲不及!
不多想,他连忙抽出软剑,使上十成十劲力,疾射黑衣男子!
那男子立即回剑自护,借这空档,齐飞一已奔至西川明身前,以指化剑,刺向男子的坛中。男子知这一指凌厉,不多细想,仗着剑长之距差回刺齐飞一,这一剑刺中了左肩。
齐飞一吃痛,咬牙抓住了剑,不让剑离身,大喊一声:「师父!」
西川明有如鬼魅,从齐飞一身后飘飘然而出,瞬步走至男子面前,盯着男子的眼,低声毒辣地吐出一句:「死。」
那男子全身一阵痉挛,全脸扭曲异常,犹如看见世界上最惊恐之景象,突然倒抽一口气,松开了手,缓缓向后倒下。
西川荷在旁边看得六神无主,西川明那阴狠的神色,让她破破碎碎说出一句:「是『瞬咒』……」
是咒杀中最为狠毒的一种阿,咒杀有失德行的……她愣愣地看向西川明。
西川明脸色一片冰冷,用一种极为不耐又厌恶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西川荷呆住,刚是明大哥吗?
「这个小镇已经不安全了,要立即动身,你去买一辆马车。」西川明冷声道。
「好……」西川荷眨眨眼醒来,依言而去。
西川明抱着被他下了睡咒的齐飞一,心底的怒气一点一滴渗出。
他受够了!
不要再陪那位大小姐玩什么江湖游戏!他明日就到东山解决此事!
再也不要让飞一和东芝那群人有什么关联!
由于日过中午才出发,三人在天黑之前并没有赶到可住宿的村落,只得沦落野外。
西川明唤出三个「式」,让他们铺好营地,升起火堆,又热熟今早从小镇买来的食物,这一个小营地倒也舒适。
齐飞一被温暖的毛毯包裹得仔细,只露出一双眼,躺在火堆边昏睡,剩下西川二人相对,默默无言,应该说,一路来,二人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明大哥,你的医术也很高明呢。那样的伤势,你一下子就处理完善了。」西川荷试着找个话题。
「西川是黄泉末裔,也有巫医之名,一点医术不在话下。想不到荷姑娘连家学都还没学精,就想闯荡江湖,真是大胆呢。」西川明冷笑讽道。
西川荷咬咬唇,一双美目泪盈满满,却不敢落下。
「我知道……齐大哥会受伤都是我的害的,但……我并非有意……」
西川明闭了闭眼,拒绝美女的讨好,声调依然冰冷道:「你睡马车内吧。」
「但……齐大哥的伤,应该让他睡马车内。」西川荷犹豫着。
「这点小伤,他不会死的!」这次,硬了声。
西川荷捂住了嘴,含泪奔回马车内。
呜呜,她不信明大哥会这样对她,早上那些话语、那些相知相惜,不是虚假的!
回想那些在小镇的谈话,西川荷哭中有笑,但脑海中的画面停在西川明咒杀那刺客的嘴脸时,她突然一阵抖唆,心底居然有些恐惧。
那不是明大哥!西川荷握紧了拳。
一定是因为齐大哥受伤了,他才如此生气。
想到齐飞一因为自己受伤,西川荷心里一阵难过。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引来追兵,这一切……难道是因为自己任性的缘故吗?
发现症结皆来自于自,西川荷心中大撼,咬咬唇,从包袱中翻出一个小木盒,她缓缓打开了木盒,一股柔和的光从里面透了出来,是一个琉璃透彻的明珠。那明珠虽散发着光,但那光却反而似要把万物给吸入明珠内。
这是东芝的宝贝之一——月明珠,在月光下能吸收万物之力,是聚灵力的容器。但偶会吸入恶灵,恶灵在明珠内反增其力,待他日成形便会出来捣乱,故东芝将明珠封收于盒,只有特定日子才让它见于月光之下。
西川荷呆呆着看着明珠,不明白自己偷了这有何用?她……到现在还不知如何使用这明珠呢。叹口气,将木盒阖上,随手放进怀中。
又想了想,她决定再去跟西川明道歉,也决定将明珠一事托出。
出了马车,西川荷轻声叫唤:「明大哥。」
左右观看,却发现没人,只剩营火还啪啦啪啦地烧着,还有小虫、小动物声鸣的声音,她心里害怕,却也不敢大声呼喊,怕引来不该来之人。
忽然,林子里传来一些细声,似乎有人?
西川荷大着胆子,蹑手蹑脚贴近了林子,细声越来越清楚,她咬紧牙,躲入一棵大树之后,缓缓地探出了头看……
这一瞧,她呆住了神……
一幅活色香艳正在上演!
正确说来,是二名非人在这林子作那交媾之事!
明月被黑云所遮,晦暗的月光隐约可见,一只,半着身子,露出一身刺青图文的肌肉,骑在一抹黑影身上。那兽抓住那黑影的肩,使劲摇摆腰臀,低吼尖叫连连,十分地放浪,连股间进出的也都清清楚楚地表露出来。
西川荷咬着袖,不敢出声,如被下了咒,只瞪大了眼看,她甚至不明为什么要看。
「今晚不是圆月阿,真没想你会主动来找我,还变成副我喜欢的模样!你今晚真是太令人心醉!」那黑影很是愉悦,低柔的嗓音含着过多的兴奋。
「阿……呜……」那兽似乎也兴奋不已。
「还在在意那女人坐我右侧?」黑影声音透露着高兴,伸手抚顺兽的长发。
「呜呜!」那兽似乎真不悦,竟低头咬住黑影的肩,犬齿入肉,顿时鲜血直流。
黑影闷哼了一声,随即又笑道:「乖,我的好兽儿,别气。」
听黑影熟悉的嗓音,西川荷身子发颤,双手捂住了嘴,避免自己尖叫出声。
不!不会的!不是他!不会是他二人!
突然,一阵强风刮起,隐隐吹来花香,天上的乌云散去,露出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那黑影的面貌一寸寸亮出,先是小小的鬼角和獠牙,然后是鲜红色的瞳眼。一时间无法认清是否为心底那位。
那鬼慢慢转过头,嘴角噙着诡笑,一双红眼盯着住了她。
那鬼一头黑白分明的发,那兽左肩包扎的伤,一再证实:那鬼,是西川明,那兽,就是齐飞一!
西川荷终于忍不住发出小小的吸气声,惊恐不已!
他看见她了!他看见她了!逃吗?逃吗?西川荷心中大乱。
那鬼裂嘴一笑露出阴森的鬼牙,似故意要做给西川荷看,更加逗弄早已疯狂的兽,一手握住兽的分身,一手扶住兽的背,小舌则极为地舔过那优美的颈项。
兽无法克制地颤抖,使劲向后躬身,伴随凄厉尖叫的一声,漆黑的长发划过月光盈盈的天际,既艳丽又煽情。
那兽真是……美丽……西川荷心底,闪过这一念头。
许久。
西川荷神智恍惚,不知自己怎么回到营地,这一晚对她的刺激太大,整个脑子无法运转,只能呆望着营火,甚至不知过了许久。
那二人……原来是这层关系吗?
但……那二个,还能称为人吗?一只是七分鬼,一只体内养着兽!
不过,那兽身上的刺青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认得那些文字,那是被诅咒的文字,所以齐大哥并非自愿的吗?
想起西川明今日咒杀人的毒辣神情,西川荷一阵发抖。
齐大哥是被逼的吧?
她想……救齐大哥!
第九章:裂痕
西川荷依然呆守营火,不知过了多久,莫约是晚子之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踏来,西川荷抬头看,竟是齐飞一穿着整齐,带着笑,来到她面前。
「齐大哥……你还没睡阿……」努力地,挤出声音。
「从晚午睡到现在,也该醒啦!」齐飞一轻快说道。
「也是……」干笑。
二人无言。
「齐大哥……」你知道自己会变成兽吗?
「荷姑娘……」你喜欢我师父吗?
二人同时发言,互看一眼,又同时尴尬,再度沉默。
齐飞一首先打破沉默,温言笑道:「荷姑娘请先。」
「齐大哥……你的伤好些了吗?」问不出口,她问不出口阿。
「他的伤不碍事,荷姑娘不必费心。」西川明不知何时出现,冷着脸入坐齐飞一的左侧,齐飞一微愣,心里却暗暗微笑。
「恩……」见过林子里那一幕后,西川荷对西川明有丝恐惧,垂下脸,不再说话。
齐飞一眨眨眼,瞧着眼前气氛怪异的二人。不懂,这几时辰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正要开口问,突然不远处一道金箭破风之声疾来。
齐飞一大喝:「快退开!」抱着西川荷跳开原位。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不用睡觉吗?这样深夜还纠缠不休!而且越近东山,追击就越凶狠!齐飞一心中大骂。
三人神情紧张地瞧着四周,四周一片安静,本要呼一口气,更多暗器破风而来,听那声势,看有上千只以上!
由于夜甚黑,看不清楚暗器来势,无法一一避开,三人便躲入树林之中,静待暗器射完。谁知,暗器一停,一群黑衣人早已无声无息贴近三人!这一下突如其来,三人慌张,竟被冲散。
齐飞一抱着西川荷,在树林里乱冲,而西川明不知去向。齐飞一且战且退,黑暗之中,不见西川明,他心里慌张,想大声呼唤,但何处不是杀手?呼唤只带来杀机。还好远处听到几个人落地的声响,想来是西川明的杰作,齐飞一心底放下。
总算在夜色、树丛的掩护下,二人躲开了追兵。
他们运气很好,在丛林深处找到一栋木屋,二人便躲了进去。
「齐大哥,你的伤如何?好像又渗血了?」西川荷面露关心。
「哈,不要紧,师父说过是小伤!」齐飞一爽朗一笑。
说到西川明,西川荷便想起他现在生死不明,心里复杂,呐呐问道:「不知明大哥怎么了?」
齐飞一微笑,心想这姑娘是真心对师父,口气不变:「别看师父那样斯斯文文,他轻功好得很!肯定逃得出去。」
「恩。」除了轻声一个恩,西川荷不知该如何回应。
晚风轻轻吹过,西川荷打了个冷颤,齐飞一对女子一向细心,便解了外衫给她披上。西川荷一愣,回头看他,就见他潇洒一笑,静谧的月光洒落进来,犹如一朵深夜独自绽放的桃花,妩媚人心,她心跳漏了一拍,这才发现齐飞一……也长得挺好看的。
「齐大哥,你和明大哥识多久啦?」
「我十三岁便识他,到现今,也有五年啦!」齐飞一微笑,想起这五年二人之间的种种打闹胡闹的情形,心底高兴。
「那你如何识他?我瞧你二人岁数差不了多少,怎会认他作师父呢?」西川荷试着打探。
齐飞一讶然,然后一顿,不怀好意笑道:「荷姑娘,你对我师父可真积极,趁机打探他的事。」
「才没这回事呢!」西川荷胀红了小脸。
「呵,如果荷姑娘要当我师母,小徒我也无话可说,可我绝对不会对着俏生生的姑娘家喊一声『师母』,心里会不平衡呢。」毕竟是风流惯的浪子,几句下来,竟调戏人家姑娘。
「你……你……」窘到无话可回,心里却有点欢喜。
「唉呀,你就别不认,这几日,我可瞧得清清楚楚的,那一声『明大哥』喊得真亲热,关系好到异常呢。」齐飞一不放过,又糗她,会这样闹她,或许自己心底有些在意。
这句可踩到了痛处,西川荷一时又羞又怒,想也没想一口气就这样爆出来:「你……别瞎说!你才跟你师父关系才好到不清不楚的呢!我……我……都看见了!」
「你……都看见了……?」齐飞一脸色一白,只能呆呆回叙那句话。
她说得是何事?什么不清不楚?
齐飞一脑子一团乱,又强自镇定,笑着掩饰:「荷姑娘……你说什么呢?我跟我师父……怎么会不清不楚呢?」
西川荷知自己说错话,咬咬牙,一口气托出:「我都瞧见了……你跟你师父在林子里,行那苟且偷情之事,就在刚才。」
「不……怎可能?」齐飞一更加迷惑,那时他分明睡去,莫非师父称他睡着之时对他?
直娘的!决定再见那男人时要打得他半死,就算他是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