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徒+番外——挽纱

文案：

西川明再次将齐飞一救回那日起，

他便决定要将那人染黑，

即便用拐、用骗，

在所不惜。

齐飞一，会成为他眷养的小兽。

第一章：天女诅咒

这是平安富贵的时代。

各国之间商通茂盛，散落在民间的财富渐渐各自累积，加之难得的少天灾，使得国库丰盈，各国皇帝也不是傻子，在自己的领地有钱有权，吃香喝辣，谁也不会轻易掀起战事。

但人一旦填饱肚子、生活安逸，脑子总会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念头，这时代的人开始追求稀宝或神秘之术。

故，这是个平安富贵的时代，也是个武术与巫术蓬勃共进的时代。

各高强的武者、术者都在各地创立自己的派别，流浪的能人异士更多，为了填饱肚子，只得寄居豪门底下，等待着遥遥无期为主人效力的一日，不过嘛，养食客的银子往往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反正也没人在意。

一时间，各豪门流行起眷养食客，且常常暗中较劲食客数量和能力，三不五时就来场「以艺会友」的宴席，还开放参观，也乐得平民百姓有得吃、有戏看，还多了干活的机会。

其中，三大名商之一的和福齐门是其中佼佼者，底下食客三千，而武林第一高手——狂梅为座上宾，且一留就是十多年，人人都说和福齐门当家——齐逸曾救了狂梅一命，所以狂梅留下，誓死报恩，实为武林佳话。

和福齐门除了是三大名商之一，富贵逼人外，对地方乡里也和气，严守家仆，赢得不少好名声，又广交政庙人士，无论是江湖、地方或政坛都有其势力，可谓声势冲天，谁都卖给齐门面子。

齐逸育有二子，长子齐飞一，二子齐轩一，两者都称「一」，代表一般看重，但二子个性相差十万八千里，前者热如朝阳，后者静如明月。

这一日，和福齐门的年十五的大少爷——齐飞一，在街上闲晃。

说起和福齐门的大少爷，也是这附近的名人，除了家门的光环外，那一张漂亮的脸蛋、浓密的剑眉、闪耀的黑瞳、甜似蜜的口才，完全瞧得出注定是要让女人心碎。小小年纪，方圆几里有点家底的小姐芳心无不挂在他身上。还记得这是个平安富贵的年代吗？有点家底的人家不少阿。

「大少爷，您一定要选在『如芳节』这日上街吗？」齐飞一的奴仆阿德，苦着一张脸哀怨地看着他家少爷。

如芳节乃求爱的节日阿，少爷怎么会笨的选这日上街？

「好不容易夫子今日休息呢，怎么能不好好逛逛？你是要闷死你家少爷吗？」大少爷一脸轻松笑意，摇着一把金萱纸扇，好不潇洒。

「但……后面那一长串的花痴跟着，怎么可能好好游街阿！」阿德是特地买来作齐飞一的玩伴，二者年纪相仿，偶时还会说出稚嫩无礼的言语。

「阿德！」齐飞一那把贵如金的纸扇冷不防敲上阿德的头。

「唉呦！少爷，疼阿！」阿德假喊一声。

「阿爹说，女子如宝，是要放在掌中疼惜的阿，怎么可以无礼！她们爱跟，就让她们跟吧。」一张漂亮的脸，笑得可开怀，甚至有点得意了。

「但……这人数也太多了吧！」阿德抓狂地指的后面那一排长，直到街尾都还见不到底的女子队伍，人人眼中闪着爱心，就巴望齐飞一能够看自己一眼。

说起这队伍，初时才小猫两三只，本着女子矜持，众人只敢远远地看着，还会躲躲藏藏，若一不小心与男主角眼神对上，便失控尖叫，红着一张脸，以百里之速跑开。

但随着人数增长，借着群众之力壮胆，哪个不是涎着水死命盯着心上人瞧，若眼神不是对上自己，还暗自咬着帕子，不甘地磨牙。

「这……」齐飞一搔搔头，尴尬地笑着，又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惹来一堆压抑的尖叫。

「若少爷平日乖乖在家，别三不五时抛头露面，凭着您这张脸也是会有队伍，但可不会那么多！」阿德平日需代收那些千金小姐们送来的书信、帕子、礼物，常常因此工作量增加。今日看见那些「罪魁祸首」，忍不住低声碎念。

「不能完全怪我吧！还有，什么是抛头露面，我又不是女人！」齐飞一瞪着他的小奴仆。

「唉呦，少爷，您一上街就要学人来个什么『英雄救美』，这街上，那个姑娘没被您救过？」阿德夸张地比手画脚，模仿他家少爷平日打拳的架式。

「哈哈哈！阿德，你可学得不像阿！」齐飞一被阿德逗得大笑，阳光的笑容又让后头的队伍倒吸一口气。

见主子乐了，阿德更加大胆继续说道：「结果您学英雄救美，人家学美女以身相许，我们和福齐门没有小姐，偏偏一个月内来说亲的，也有十件八件。少爷，您的未婚妻都排到城门外啦！」说到后来，阿德哀怨的看着他家少爷。

说到齐飞一的「未婚妻」人数，也是城内大家津津乐道的奇事之一。

以和福齐门的家门来说，许多姑娘暗中派人说亲并不怪，齐逸自然一件婚事也没答应。但不知哪日，某家姑娘的双亲异想天开，想来个三人成虎，居然声称已与齐门口头订下婚事，此事还热闹了一阵子。

齐飞一抱持着「女子是宝」，不愿让人难堪，笑笑便过，也没让爹爹陈清。结果，一人学众人学，大伙都说与齐门有「口头婚约」。

正大伙想着，齐门也该派人来收拾残局了吧？齐飞一依然摇扇一笑，不否认也不承认。一个月内，齐飞一变成中京城内最多「未婚妻」的少爷。

齐飞一旦笑不语，那把纸扇又再次敲上阿德的头。

「唉呦，疼。」依然是假痛。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继续游街。

正当走到某小吃摊前，突然旁边的巷弄奔出的一团黑色影子，直直往他们撞来。

「唉呦！！少爷！」阿德瞧见了，却只能大声呼喊。

齐飞一不惊不忙，一个潇洒回身，俐落地将来人抱得满怀，轻松化解二人相撞的场面。

此时，漫天春花随风落下，来人的斗篷也随着回旋轻轻落下，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衬着深蓝色的眼珠似海，眉宇间隐隐有着倔将之气，是个十来岁的姑娘。两人眼胶着眼，姿势曼妙，似乎情意悠悠，瞧着后头的姑娘们红眼的不得了。

女孩本一张冷静的脸，也在齐飞一光彩的视线下略略脸红了，忽然发现自己失态，尴尬地推开齐飞一，眼低低，头低低。

「阿！在那里！」一群凶神恶煞从女子冲出的小巷内追来。

「别怕！我帮你！」齐飞一对着女孩一笑，二话不说，牵起女孩的手，狂奔起来。瞬息就奔出数尺，甩开追兵。

「少爷！等等我！」阿德大叫。

「该死，有帮手，别跑！」追兵们也紧追不舍。

这种江湖私事在旁的商家早见怪不怪，迅速地将摊子收一收，躲进屋内，大胆一点的，还站在屋外猛瞧。

齐飞一拉着女孩被拖累的速度，很快被追上，马上就被包围住。

「小子，劝你快走！你不晓得那女的底细，她可不是一般女子！」后头的追兵放狠话。

「我才劝你们快走，我已经叫了和福齐门的人来，否则等等有你好看！」阿德气喘呼呼，在后头边追边逞威。

「和福齐门！」凶神恶煞们犹豫了，谁也不想得罪齐门，又看了齐飞一身后的女孩一眼，心有不甘。

可恶！就要到手了！没道理这时放弃！

一咬牙，带头的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怒吼一声，全员亮出家伙！

这瞬间，齐飞一突然反身，本手里无物，突然弹出剑，刷刷刷，一连三招，既快又准，已解决一名追兵，还躲开要害。

「可恶，这家伙使软剑！」倒在地的大喊。

原来，齐逸知儿子爱上街惹事，怕真的遇到麻烦，便让人造一把软件，给齐飞一藏在腰间。

「是狂梅的招式，果然是齐门的人！」剩余五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继续。

齐飞一十二岁开始，狂梅有闲情时，就会指点他武艺，他天资不差，虽只习武二年，除内功还上不了台，那一套「落梅剑」倒也使得中规中矩。

不给余人思考，齐飞一连连出招，一招快过一招，一时间，小小年纪竟然也与走荡江湖老手拆个不相上下，但除第一招突袭得手，毕竟实力有差，渐感到吃力。

齐飞一心想，如此下去必败无疑，心念一转，一招「迎风送梅」暂逼退敌人，摸入内襟，眼神一闪，喊道：「小心暗器！」

敌人见他往内襟里掏，早就全神戒备，就看眼前银光一闪，正要躲开，待看清楚暗器，却怎么也舍不得动了。

「哗！」众人皆惊然。

谁都没看过这般数量的银子从天下掉下，是白花花的银子阿，可不是不值钱的铜币呢！本躲在屋内的商家、路人，全都冲出来捡，一时间混乱异常，也混乱了战斗。

「可恶！给跑了！」追兵们只能独自生气！

中京城，某小巷内。

「姑娘，没事吧？」齐飞一温柔询问。

那女孩脸上的红潮未退，只是猛摇头，依然不说话。

「姑娘不是这里人吧？哪落脚？？」再一柔声相询。

「……」依然猛摇头。

「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不用再说了。

连三问，对方只猛摇头，齐飞一心想说不定是哑子呢，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女子是宝，这样问多失礼阿！叹口气，打算转身离开，小姑娘却猛然拉住他的衣角，这一拉是羞怯却确定地。

「恩？」齐飞一转身，眼神相询。

见小姑娘，咬咬下唇，红着脸掏出一块玉牌，帮齐飞一挂上。那玉牌质地上佳，刻着「东芝」二字。

齐飞一知那是块好玉，但家中的好玉不少，自小瞧惯，并不放在心上，又何况姑娘家的礼物他收多了，也不曾拒绝。没办法阿，女子都是要捧在掌心的，拒绝，多伤人阿！

「谢谢。」齐飞一露出万分迷人的笑容，迷蒙了小姑娘的视线，潇洒一转身，踏着日光，完美退场。

齐飞一万万没想到，这块小小的玉牌将改变他的人生。

一个月后，和福齐门的大厅又上演了一桩「求婚记」。

一群白衣人系着红色腰花，带着一顶红花大轿子闯进大厅，此时双方正对峙着。

「没错，是齐大少爷亲自答应的！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来提亲呢？」一名白色素衣的女子带着大批人马厉声质问。

「姑娘，会不会搞错了？飞一目前是没有婚约的，也不曾听他提起过。」齐逸客气回应，心中却磨牙暗骂：该死的儿子！这桃花怎么就是斩不完？叫他不要常上街招惹姑娘，就是不听！

「不会错的！是我家小姐亲自钦点的！」白衣姑娘振振有词。

钦点？齐逸有些脾气起来，谁敢亲自「钦点」和福齐门的少爷？他齐逸可没那么窝囊，让人对自己的儿子为所欲为。

「还没问你家小姐是哪位？」齐逸口气冷了不少。

白衣姑娘双眼微眯，冷冷地道：「没想到和福齐门目视如此浅短，连客人是谁都无法辨别？」

「江湖大大小小门派多如毛，连芝麻绿豆般的小流派都要记住，也太强人所难。」齐逸淡淡一句。

「哼！不要欺人太甚！东芝的巫女没人不识！」大袖一挥，女子一掌打在茶桌上。

齐逸皱起眉，暗暗琢磨。没想到是东芝的人马，是很难拒绝，但他们有何证据飞一亲自答应这婚事？两情相悦也就罢，他是不会委屈儿子的。

东芝乃这几年崛起的派别，当家宫主为现今阴阳术的顶点，为暗地皇宫的国师，背后的势力不可言语。又近年传闻，东芝的宫主产下一女，据闻是「天女」转世，气势更是如日中天，任谁也不敢轻触其锋。

「那是和福齐门失礼了。」齐逸略略微笑，平稳局势，对秋管家道：「请大少爷来听堂。」齐逸缓缓坐下，意示白衣女子也坐，让人上了好茶，淡淡饮一口茶，也不说话，厅内气氛沉重。

不久，齐飞一姗姗来迟。一进听，就看见阿爹杀气腾腾的眼神瞪着自己：瞧你！又给我惹事！

齐飞一心中暗叫苦，连忙快步走向齐逸，扮乖地喊了声：「爹。」

「飞一，这位姑娘说她们小姐与你，二人已互许终身，可有此事？」齐逸语调平稳，不偏不倚描述现况，又补充：「人家轿子都抬上门了。」

齐飞一歪着头，假意思考，状似天真问：「阿爹，是那家的小姐？」

「是东芝的小姐。」

「唉呦！那其中必有误会，儿子从没私订终身过！」夸张的语调，齐飞一又是皱眉又是摇头，扮足了戏。

「给人家解释清楚，让女孩子家误会了可不好。阿爹可不想在外面又多了个『齐家未过门的大少奶奶』。」敲敲儿子的头，若有似无地加强了那句话。

「女孩子家都是宝贝，儿子绝对不敢随意破坏名节。」齐飞一一扫轻浮，认认真真说了这句话。

看着齐家父子二人一搭一唱，想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白衣女子冷哼一声，刷地一声，拔出白森森地剑，冷声道：「原来齐家大少敢作不敢当！一月前，难道你没收过一块刻着『东芝』二字的玉牌？」

齐飞一一愣，突然一段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浮沉：一位羞怯的女孩，将一块玉挂上自己的颈上。他明白确有这回事，倒也不敢否认，呐呐道：「好像是有这回事……」

「那你还敢不认！」这回，十余名白衣人也跟着拔出了剑！

情势一下子一触即发！

齐逸暗暗皱眉，对身旁的女仆阿菊使了眼色，无声的唇语吩咐：「快请狂梅先生！」可阿菊一步也没动，垮着一张脸，抿紧唇，摇摇手，又比比大门。

可恶！这个节骨眼上居然人不在！那些银子都白花啦！

齐逸心中暗骂，又对阿菊无声道：「快去『十堂轩』随便请哪位都好，全都请来也行！」阿菊点点头，悄悄离去。和福齐门门下食客众多，十堂轩是特别为其建立的客院。

「慢！」齐飞一连忙出声阻止白衣人们，急切道：「我的确收下那块玉。但当时，我们二人连一句话都没好好搭上，怎么可说是私订终身！」

白衣女子颇为惊讶，瞧了轿子一眼，淡淡回道：「小姐不说话是为你好。」

「姑娘，请别不讲理。这等求婚方法，我还没听过！」齐飞一松了口气。

白衣女子闭了闭眼，收了剑，其余人也撤了剑，再睁眼，却是一脸鄙夷，冷冷说道：「你道东芝真死缠着和福齐门不放吗？比起钱财这等世俗之物，能尽可能将血脉传承下去才是永久的！」

齐家父子对看一眼，内心的小宇宙无尽的爆发：那就别来逼婚阿！这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知小姐将玉牌送人时，宫主十分不悦，小姐的夫婿可不能如此轻率决定的！但小姐十分坚持，故宫主写了书信来问，和福齐门是否真心诚意要迎娶东芝的天女？若为真，请在月底的最后一个吉日前来迎娶，若为否，请将玉牌归还。」

「书信？」齐飞一一脸迷网。他何时收到这样一封信？

「秋总管！」齐逸看向总在他身后的男人。

「是，老爷。」不惊不慌，秋总管快速掏出一册，快速地查阅，一页又一页，停下，说道：「本月初，东芝来书一封，属名大少爷，已派人送去夏清院。」夏清院乃齐家大少居住的别院。

「阿德！」齐逸继续追问。

「是……老爷！」阿德抖着声，状着胆子道：「小的，每日都将各家小姐的书信、礼物分成『已阅』与『未阅』两叠，整整齐齐放在大少爷书桌前！」

齐逸默然，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齐家老爷颇为犹豫的，又问：「那……少爷看了吗？」

阿德不敢说话，见所有人都瞪着自己，闭起眼，豁出去，一口气大声道：「未阅的那叠已经有二个月没清过了！」

事情直转直下，所有人的视线默默地转向齐飞一。

「唉……这果然都是误会……不是吗？」齐家大少一笑再笑，试图化解眼前这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