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逸暗笑,明白自家孩子的那股武学冲劲,也不说破西川明的来历,打算任其去胡闹。挥挥手,转身离开,秋总管安静地跟上。
隔日。
上完了早课,应付完夫子,齐飞一在廊道上抓住阿菊,问明西川明的房间,就要上十堂轩去。看一看天色,正是午时,两个眼珠一转,笑笑,决定先去厨房一趟,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食盒,一蹦一跳地往十轩堂去。
来到目标人物门外,齐飞一感到紧张,捏捏自己的小脸,深呼吸一口,闭着眼,一脚踹开房门!
「西川先生!请收我为徒!小徒以天下第一为目标!」一进房就跪下,双手高举食盒,大声喊道,十足十精神少年!。
西川明正在吊上一幅挂画,淡淡扫了底下的小孩一眼,回桌坐下,似没瞧见任何东西,吾自画着一张张符纸。
这边,齐飞一跪得热汗淋漓、两手颤抖,二人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西川明转转肩头活动活动筋骨,瞧瞧窗外的天色。
恩,饿了。
他收拾桌子,起身走到齐飞一面前,毫不客气拿起食盒,回桌就要自己用餐。
齐飞一连忙跳起,厚着脸皮在桌边占了个位置。
开玩笑!再跪他就饿死啦。
西川明面无表情,把一叠叠精致的小菜在桌上摆好,自己添了碗饭,默默地吃起来。齐飞一也不气,脸笑咪咪,也添了饭,陪吃。
「师父……」
「谁是你师父!」
才开口就被打断,齐飞一尴尬一笑,想起父亲平日训示的「行商秘诀」,他重新堆起笑,发挥商人厚脸皮的本事,摆出自认最诚恳的眼神。
「师父,我知您现在不想认我,但总有日,您会明白徒儿的真心诚意。」
西川明冷笑一声,十足讽刺,不再说话。
「要不,师父,您试试,您来试试我的本事。」齐飞一睁着大大的眼,希冀地瞧着眼前的冰山。见来人没捧场,从椅上跳起,自己捏了剑诀,使起落梅剑来,姿势飘渺,煞是好看。
「猴戏。」冷冷二个字,结论。
齐飞一的身子瞬间僵化,如坠寒冰。
毕竟是众人捧在手上大少爷,齐飞一收了笑,黑了一张脸,考虑要不要发这脾气。
行商秘诀里说,骂出口就是输了,不发!
齐飞一狠狠咬碎一块鱼,忍下了怒气,却暗地使起性子来,默默地加快食饭的速度。
跩个你的蛋!本少爷端来的饭!让你多吃一粒米都不爽!
大概是发现对方的意图,西川明也默默加快吃饭的速度。
初时,二人还挺有吃相,以极快的速度抢食,慢慢地,菜渣、饭粒开始满天飞,黏在桌上,黏在脸上,筷子还不时互相干扰,火药味十足!
忽地,二双筷子同时夹住最后一块粉蒸排骨!
就见十四岁的小孩和十七岁的少年二人互瞪,谁也不让谁!
西川明眯眼,一道眼神杀过去:你不是要拜师?这点尊师重道都不懂?
齐飞一也是聪明伶俐,怎会不懂这眼神的意思,瞪圆了眼,暗骂一声卑鄙!
厥着嘴,神情极度扭曲,磨着牙挤出笑:「师父,这块粉蒸排骨,徒儿孝敬您的!」不情不愿地松了筷。
少年理所当然地放进嘴,慢慢咀嚼,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孩,斯理慢条地好一阵子,缓缓吐出一句:「谁是你师父!」
轰!这下齐飞一的脑子炸了!怒然拍桌起身,转身就走!
「慢!」
齐飞一回头,一双黑眼烧得火红,瞪着西川明:干嘛!
瞧着那双似着火的眸,一瞬间西川明觉得他是那夜的「小兽」,不自觉软了神情。
「过来,我要将你身上的图咒给画下来,方便研究。」
那人瞪着他,挺直了身子,动也不动,摆明了不爽。
「如果你不想解咒,就走吧。」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也不理那人,开始清理战后的桌面,将碗筷收进食盒,就着一张草纸把饭菜残渣一并扫进,把食盒摆放于地,再把桌布反将过来铺,让一切看来还过得去,搬来文房四宝,一边作着杂事,一边等着那人决定。
抿抿嘴,齐家大少,走过去,乖乖坐下,伸出右手,露出右腕上的图文。
西川明一手抓住齐飞一的右掌,另一手拿笔就着纸,细细地描绘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二人默默无言,只有彼此掌心的温热暗暗地传递着什么。
齐飞一暗暗不自在,没让人握住掌这么久,这般皮贴着皮,对方手茧摩擦的触感格外明显。虽说是二个男人,给人摸摸小手也没什么,但来人专注的视线竟让他觉得有些烫手和熟悉!
突然一幅画闪过脑海,竟是西川明半着身子吻着他!
要死了!大白天发春梦?
齐飞一脸红了,抽回自己的手,粗声粗气道:「我要走了!」
西川明一愣,嘴微张,似要说话,却又无声,最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齐飞一匆匆拾起地上的食盒,快步走向门。
「喂!」西川明突然又开口叫住齐飞一,那人没有转身,只是定在那儿,等着话。
似思量许久,西川明平声说道:「你明日再来吧!」
齐飞一一呆,没想到这人也挺心软的,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也不知道心头乐什么,元气十足喊道:「是!」一跳一蹦地走了。
瞧那人远走的背影,西川明眼角有丝几不可见的笑,低头继续画符去。
刚才,这位「少爷」似乎没那么不顺眼,生气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连续五日,正午一到,齐飞一便带着食盒出现在西川明的房门口,也不打招呼,照样踹开房门,往桌边一坐,笑嘻嘻地等着西川明用餐。
餐中,齐飞一滔滔不决地说着,这道菜如何如何,比之外头餐馆的如何如何,狂梅如何如何,阿爹总是怎样怎样任性,而秋总管居然毫无怨言如何如何。
西川明默默地听着,偶而插上一二句。
齐飞一也不忘抓准机会,缠着要拜师,十句有三句是自介会当个称职且发扬门派的好。不如当初,西川明没有一开口就「谁是你师父!」,对方瞧在眼里,心头更乐,也更加缠人。
用餐后,西川明就让齐飞一露出一部分的图咒,开始抄描。
这个时候,齐飞一是安静的,也是扭捏的。
他总感到未来师父的视线烫人,是自个儿错意?亦或是事实?但每次那人都一脸平淡,让他想试探的话语到口边,又吞下。
第六日,终于轮到最后一处图文,左胸口的图文。
由于此处图文面积不小,齐飞一半宽了上衣,怕有人随意闯进,放下了帐,扭扭捏捏地坐在床沿,想来齐家大少还挺纯情的呢。
西川明也坐上了床,一双眼盯着齐飞一胸口的图文,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赞叹天女厉害,一会儿混骂天女手段太过高明。
虽不是第一次,但今日的视线感觉特别火热呢!齐飞一觑向西川明的脸。
因纱帘遮去不少日光,西川明的脸竟有些阴暗,阴暗之中的眸子闪着什么,是前几日所没见过的!
忽地,那人的手摸上了齐飞一的胸膛,还咨意地随处游走!
「干啥!」齐飞一大叫一声,大退一尺!
「瞧你一副要保护贞洁的样子。」西川明笑。
见齐飞一抿紧了嘴,拉紧了被子,死瞪着自己,西川明只觉得好笑,他若是知道,自己一见他的那晚,早已经将他吃干抹净……
「触摸更能知晓咒力的走向和力量。」西川明淡淡解释。
齐飞一仍是瞪大了眼,一副抵死不从。
西川明耸耸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嘲笑他的小家子气。
齐飞一那堪激,眼一瞪,牙一咬,抛开了被子,露出结实的胸膛。
「要摸快摸啦!」可恶!豁出去了!
西川明眼瞳神闪了闪,将手摆回去,更加仔细地摸着。
齐飞一闭紧眼,想来个眼不见为净,身子却不住一阵一阵颤抖,西川明心里起了个小小的恶念,有意无意地触上了……
那人轻声一喊:「阿……」
这千娇百媚的一声是谁!
齐飞一捂着自家的嘴,大受打击,不敢置信,这出于自个儿的嘴,小脸红成一片,也不管西川明画成了没,抓了外衣,夺门而出,独留西川明一人在房。
半霎,西川明举起了手,望着空无一物的掌,忍不住握了握,刚顺滑的皮肤触感还在记忆之中。
眯了眯眼,无限留恋……
夜里,一道人影闪进了夏清院,伫立在齐家大少身前。
缩在墙角的「小兽」赫然睁开了眼,朝来人发出凶恶的低狺!
月光洒进窗内,照清来人的身影,「小兽」睁大了眼,呜呜叫了几声,手脚并爬地扑去,在来人怀中撒娇磨蹭。
来人裂嘴一笑,抱着「小兽」往床里去。
这是他来到中京城的乐趣阿。
几日后。
齐飞一前思后想,百般犹豫,万分挣扎,在房内左踏步来右踏步去,最后,还是来到了花园一处凉亭之中。
没办法,他抵不住武学的阿!
昨日,西川明让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要指点他武艺,让他午时用餐后在这里等候。
他一踏进园子,就瞧见让他苦恼一上午的罪魁祸首,正安然自得的看着书,园中缓缓吹来清风,让那人看起来好不潇洒!
本想一见那人就开口叫「师父」,但昨日的事,让他脸一阵青一阵红,心底也有点不想叫了。
「今日的伙食差了点,大厨生病了吗?」没料到,那人先开口。
废话!你那几餐都是本大少爷特意在打理的!齐飞一心中一阵忿怨,又忍不住觑向那人,心中七上八下。
怎么?该不该问?喂,昨日你是不是有意的?
西川明阖上书,轻啜一口茶,淡淡说道:「来吧!将你会的使出来我看看!」彻底忽视齐家大少心里的挣扎。
齐飞一瘪瘪嘴,心底挣扎了一会儿,乖乖照话耍起剑。
西川明暗暗微笑,就在旁边看着,也不教什么新招式,只是逐一把齐飞一的缺失给点了出来,要他反覆再练,就算如此,也着实让齐飞一的武艺大进。
其实,西川明那会什么高深的武学,他们一族精妙之处乃种种不可思议之巫术,武学之道只涉猎于轻功和内功,轻功为在对敌时,以极快的身法在敌人身上一指,这一指就足够他们咒杀敌人。而修习内功与修练内丹极为相似,不自觉也就练上了。
但西川明看过不少武学珍秘,眼光非凡,任何招式在他眼皮下都可破,只是知道法子,自己却使不上。
练了一会儿,齐飞一练到性起,觉得身子热了,汗水也出了不少,索性把上衣脱去,露出健康的身子,汗水和阳光将之衬闪耀非凡!
西川明眯了眼,想起昨夜也在那人锁骨上舔过,身子底下蠢蠢欲动。若齐飞一是披了野兽的人,西川明便是披了人皮的兽……
夜里,夏清院里又是一阵一阵的低吼,痛苦中夹着欢娱。
「是你不好!在白日里这般勾着我!我得好好惩罚你!」今晚,特别疯狂。
「呜呜呜」小兽湿氲着兽眸,唉声连连。
来人做得眼红,变换了许多姿势,又玩了许多花样,整着小兽死去活来。
一连三日,皆然如此。
算是齐飞一有武功底子,身子还算健壮,第四日清晨,他终于病倒。
夏清院内。
阿德摸摸齐家大少的额,自语道:「让阿木去请个大夫,怎么还不来?大少爷,烧得很阿!」阿德忍不住在屋内来回踱步,拉长了颈子频频往外探。
终于,二道身影出现在夏清院的院口。
阿德一喜,连忙奔出迎接,正要开口一声「大夫」,谁知却看到意外之人。
「西川……先生……?」
「我……在路上遇着……西川先生,聊了一下……西川先生一听大少爷病了……就说要来看看……」阿木胆小,小小声地回答。
阿德心中大骂阿木数千万次。
办事怎么如此不可靠呢?西川先生是精通术法!没听人说会看病阿!若大少爷的病给拖迟了,看你怎么办!
看阿德的脸色忧怒无常,西川明假意怒道:「怎么?西川巫医来到了中京城便不会看病了吗!」特易加重「巫医」二字。
大拍自己的脑门,阿德暗骂自个儿得罪贵客,想起大少爷还在房里病着呢,也不管西川明道底会不会治病,陪笑几声,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西川明哼了一声,似怒气未消,大步走进房内,话也不说第二句,理所当然地落坐床沿,搭上齐家大少的脉。
西川明沉吟几句后:「不碍事,是受了风加上内虚所致的高烧不退,给他开几副祛风解表和补虚的方子,很快就会好。我看也不需惊动齐老爷,你去帮你家少爷抓抓药,明日大概就好了。」走到桌前,提笔写下药方,随手递给了阿德。
「是,是,是!西川先生辛苦了!」阿德哈腰点头,对西川明十分感激,拿过药方,一溜烟就跑走。
目送阿德远走后,西川明顺手关上房门,嘴角勾起诡异的笑。
真请来大夫可怎么得了?齐门上下很快就会知道,齐大少的病不是中风,而是外伤引起的高烧,伤口自然是昨夜被他疼爱摧残的……
转身,来到床前,西川明眼神有狂热地盯着齐飞一。
齐飞一并不安眠,轻皱剑眉,双颊红润,急喘的忽息,还有无意识的嘤咛。这些,都再撩拨西川明的感官。
他失神地抚上那红俏的双颊,但双颊的热度立刻提醒他:那人病着,因为自己。
他皱眉,命令自己放手,但放手后的失落感,又令他暗暗对自己发怒。
做什么?真要变成禽兽吗?
瞪着床上的人儿许久,西川明握紧了拳,思绪绕转不停。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迟早他会毁了这副身子!
自己怎了?从见到齐飞一那副「兽姿」后,什么自制力都没了,心底的那条线似被勾起,痒个不停,才会一夜又一夜无止境地要了这个人!
西川明气息不稳,鬼气忽强忽弱。
真想……杀了这人!就不用这么烦恼!
大手再次覆上齐飞一,这次,是握住了脆弱的颈。
「西……川……?」睡美人悠悠醒来。
在齐门,仆婢称西川明为「西川先生」,而齐家父子和狂没却只唤其姓氏。
西川明眼神闪了闪,若无其事将手收回,轻声道:「你病了。」
「是……么?」睡美人显然未完全清醒。
「是。你好好休息。」搬了张椅,打算陪他一阵。
「我……刚……做梦了……」双眼不受控地,又阖上。
「恩。」
「梦见……参加……比武大赛……然后,我使出……你教我的招……手要……多高半……寸……赢了……」断断续续,如似梦呓。
西川明哑然失笑,没料到这人如此惦记着自己的言语,伸手揉揉他的发。
睡美人突然抓住西川明的袖角不放,低语:「我想……当大侠……但阿爹不……许……习武可……商行……第一。」
「是吗?以你的资质,也算是块习武的材料。」不知睡美人听见否,这难得的软言。
睡美人没回应,大概又睡去,抓住袖角的拳渐渐放松,突然被什么惊醒,又握紧,一句极低的呢喃吐出:「西川……想做啥……?」
西川明一呆,突然无语,只是看着床上的人许久,眼帘慢慢垂下,语气淡淡:「没想过。西川少主、幽山之子,还会有其他的路子吗?没人问过我想做什么,阿爹不曾,夫子不曾,族里的孩童也不曾。书里也说:人,要知道大局。我,是不会任性的,定会完成大业。」
「别哭……陪你……」突然插进一句牛头不对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