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丹余

作者:丹余  录入:04-21

还在看,还在看我身上的衣服,沉默,一句话没有的沉默。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流下来,经过脸颊、脖颈、又流向胸膛,我蒙神的看着……看着……鼻子碰到了他的下巴,迷蒙的闭上眼睛,贪婪的吸噬着他的味道,烟味、酒味儿、身体的气息……我想吃下去,把这味道嚼烂了、揉碎了吃进肚子里……抬起头张开嘴……

一个柔软温热的物体堵住了我的嘴,身体一颤,我没了力量。

湿润柔滑的触角延伸进我的喉咙,滋润了我的干渴,交缠在一起,吸允,饥渴的吸允……揉虐得心脏怦怦直跳。这是我渴望的,渴望已久的,在这个雨夜,在我醉的分不清方向的时候,我的嘴与另一个人的嘴贴在了一起……

腿脚绵软,温热柔滑的舌头让我触电般崩溃,没有思想,没有抑制力,只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紧,和他的胸膛贴合在一起。

雨还在下,打在脸上、身上……冰凉,只有贴合的嘴是温热的、温暖的,喘息着……迷乱着……失去意识地纠缠、撕扯、扭动……狂乱的滚落在不知何处的角落……

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灼热的肌肤、振动的肌肉、奔腾的血液……不依不饶、不懈的奔跑、奔流……像江河冲毁堤坝、淹没土地、越过高山沟壑……汇集于大海再流入心脏……

不愿意醒来,就这样奔流不止,在我的梦境里,第一次有人划开一道口子,在未开垦的土地上用锄头狠命的刨开一个渠道,汹涌的冲进江河,丰盈的浇灌再播下一粒种子,我为他生长、为他生存,我已等了很久,却在这个梦境里,在雨夜的醉意朦胧中……我要成为一棵树。

交缠的身体一起翻滚,被无法抵抗的力量折过身体,用他的命脉根基嵌入我的体内,严丝合缝的融为一体,第一次的刺痛……疼,欢悦的疼……不想抵抗,不再争搏,即使心脏停止跳动,残喘着呼吸——即使死……

一起蕴动,在大海里航行,温暖的阳光照着,漂浮在波光淋漓的海面,海鸟鸣叫旋飞,站在高处扒着栏杆呼号呐喊……

那个喊声激起狂风暴虐,海浪汹涌,掀起层层的白色巨浪翻滚着向我袭来,一次次凶猛的撞击,那是海浪拍打礁石发出呼号悠远的鸣唱……那是我的身体,是我的身体在发出最原始的嘶吼和欢吟,心甘情愿的让汹涌的海浪淹没,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不知浩瀚的大海到底有多深邃,我的命沉溺在其中,越沉越深一直到海底……

深迷又绚烂的海底,斑斓的各种生物在海底萌动,迷幻着我的眼睛,不在乎淹溺口鼻不能呼吸,只沉浸在这个浩瀚世界,就在这波涛汹涌又安逸宁静的大海里,抱着另一个躯体一起沉溺的死去……

张大嘴竭力的呼吸,在沉醉与幻象中,在接受与抗拒中,盘亘交错的纠缠,我要融入那个血脉,在他的身体里一起快慰地跳跃,张开嘴不妥协的咬住,不知咬住了什么,只听到一声豪野的哀叫,我的目的达到了,我的力量留下了印记,那就是在那具躯体之上留下了一圈牙印……

这个印记让那个身体再一次激发出雄骜,应承了我的意志,和我一起奔跑,在旷野、在森林、在无人烟无边界的天际,只有两个浑身兽性的裸露躯体拿着矛枪雄熬的拼杀,只为了得到健硕与雄伟的荣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原始搏战,怒吼着、嘶嚎着……我要让他看到我的力量,奋勇亢奋的将他扳倒。

那根长长的矛凶悍的刺进我的身体,这是第几次疼了?这是第多少回被击中了?不知道,记不清,只知道心脏跟着怦然颤抖,只知道欢悦又悲凄的疼,让我抽搐着身体发出即将垂死般的悲鸣,发出既要升入天堂般的欢唱,只想嚎出那最后一声,费尽竭力的嚎叫,以示我不屈的存在。

但我被俘虏了,无数次在较量中被击倒,被那根豪壮的武器刺进身体里,垂败没有攻击力量的倒在了他的怀里,只有安逸又顺从的听任他的摆布,残喘着最后一口呼吸,等待施救。

一个人搂着我的脖子,亲吻着我,狂暴肆虐又轻柔的亲吻,抚慰我干渴的唇,给了我呼吸,一直甘甜滋润到我的喉咙,生命的气息!他杀了我,又拯救了我,我贪婪的抱住不放手,呼吸……呼吸……我还活着,但我醉着,我醉了……

累了,困了,耗尽精脉了……悄无声息的睡着了……

天亮了,雨停了,太阳出来了,照得屋里柔亮,不知身在何处,睁开眼,从窗外透进炫亮的光,迷蒙的看着,我这是在哪儿?看向通亮的落地窗,无意识的数着窗框有几根,数着窗帘的褶皱有多少,数着太阳透进几缕阳光……数着……数着……意识渐渐回归:湿润柔软交缠在一起的舌头,貌似还有贴合、灼热、震荡、残喘……还有……还有疼,脸刷的一下火烧云,一会儿又刷得冷却变白,我的第一次……我的第一次……

猛然坐起身,看着自己的身体,光溜溜连带小弟弟正在羞涩的耷拉着脑袋。

耳边忽然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昨晚为什么要穿宗磊的衣服?”

扭头看,才发现乔立山已经穿好衣服正背对着我坐在床头不停的吸着烟。

急忙拉过被子盖住身体:“昨……昨晚是宗哥让我接你去的,我没穿外衣,他怕我冷,非要让我穿上他的外套。”

安静,窒息的安静,我在等他的下一句。

仍旧背对着我,声音低沉:“把它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就当……就当我们打了一架。”

心里一趔趄,是啊,怎么能当真呢!那是醉了,醉了是一切的托辞,可那是我的第一次,即使醉着,也让我魂牵梦绕记忆一辈子的第一次,我可悲的第一次,居然让他当成了别人疯狂肆虐的折腾了一夜,回头告诉我那是打了一架,把它忘掉。

我懵神的找衣服,第一意识就是穿上衣服赶紧逃,衣服在哪儿?找了半天,找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

宗磊的那件外套在阳台门口,我的T恤被仍在窗帘底下,裤子落在沙发空隙的紧里面,我掏啊掏,伸长胳膊憋红着脸掏了半天才掏出来,袜子一只在床沿边,一只在浴室门口,最后我的内裤,内裤不见了……找啊找……急死我了,一头的汗,我这没出息的又出汗了,终于找到了,它被压在乔立山的枕头下面,火速穿上衣服,拿着宗磊的那件外套冲出屋外,对着炫亮的天空我呼出一口悲伤的气吁。

不知怎么回去的,行动在意识之外机械的开着车。乔立山一直坐在后面看着窗外沉默不语,这是他第一次坐在后面,离我咫尺的距离,我却觉得隔着高山与大海,就那么沉默着,再无欢闹逗趣的调侃,一路无语。

我为什么要穿那件衣服?那件一直勾动他眼神的衣服,他是看着衣服贴近我……把我……,我以为他为我播下种子,从此我要为他生长,那不是,我还是我,他还是他,忘掉吧!只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只当那是一场梦,随着阳光的升起,新一天的开始,梦就会消失在黑夜里,让你想也想不起来,可我却记得,因为我的净土从这天起被开垦,我悄悄的为自己播下一颗种子,在心里深根蒂固的生长,你看不见,不等于我不存在。

第二十五章

晚上独自来到酒吧,已经很久没来这个地方了,记忆里还是半年多前和老幺在这里的那次胡混。那天老幺和一酒友发生争执,最后大打出手,挥动着他纹有鹰头的手腕摆着世界拳王的架势,真他妈服了,就那副架势还让人开破了鼻子,最后我挥拳而上打倒对手拉着老幺往外跑,俩人在街上逃窜地笑。

曾想不再喝酒,也不再挥拳,但今天就想自己喝,谁也别惹我,谁也别告诉我:咱俩玩一局,只图高兴,玩完就把他忘掉,谁要是说这话我今天就把他给废了。

正独自喝着,眼前晃过一个人,就有这么不长眼的,把自己当根葱非要插在我眼前。

“看你一人闲着,我也是一个人。”

对方说话了,我瞟过去看,不知用好看还是用帅来形容他,灯光太暗,只觉得他挺白净。

“离我远点儿。”

对方笑:“咱俩玩一局,过后你肯定就不烦了。”

“你怎么知道我烦?”

“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凡是遇到烦事的都这副特性,”对方笑:“我给你解闷玩一局。”

“玩什么?”

“嗯……”对方转悠着眼珠子想:“玩掷骰子。”

“玩完怎样?”

“玩完了该谁的就是谁的,那你要怎么样?”对方歪着脑袋问我。

“你要是说玩完了就把它忘掉,我就开了你的脑袋。”

对方哈哈笑:“我可不想忘了,跟我玩过的人我都记得。”拿起骰子在盒子里哐啷哐啷的摇晃,骤然落定,掀起盒子,我大点儿,他小点儿,他输了,我赢了。

接下来再摇,骤然落定,他四点儿,我六点儿,还是我赢。今儿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赌运,今儿却连连结胜,真是应了那句话,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我来了精神,嗷嗷叫着,噼里啪啦把骰子摇得震天响,接连落定,接连完胜,不一会儿赢了好几张,哈哈大笑:“你他妈是不是就为我高兴故意让我赢啊?”

“是啊,你以为我那么容易输吗!”

我愣了:“你什么意思?”

对方笑:“我叫阿峰,你叫什么?”

我皱眉:“你嘛意思?”

“这你还不明白吗!你失去的我给你,我可是玩完从不说忘掉的。”

“诶,我说你从哪看出我是那什么……”我真就纳了闷了。

阿峰笑:“反正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把赢的那几张啪的拍到桌子上:“别惹我,今儿赶上你大爷正火大,你要是敢惹我,我把你鸡巴拽下来当皮筋儿抻。”说完扭头走。

阿峰追上来,硬拉带拽把我拉到厕所后的背墙处,我烦了,挥手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操你大爷,告你别惹我,你没耳性啊!”

阿峰捂着脸,一副痛苦状,手松开的时候,嘴角全是血,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你受什么刺激了?”

这里的灯光比酒吧里亮,才发现阿峰挺漂亮,带血的嘴角更显出一种伤虐的美,心颤了一下,问:“你没事吧?”

阿峰上来突然抱住我,贴近我的脸:“我没事,有事的是你,你放心,我玩完绝不会说忘掉……”用带血的嘴亲我,舌头一舔吃进了血的味道,有点儿咸,有点儿腥……

“你真贱!”我看着他的眼睛。

“我是贱,就想和你贱一回。”

接连不断的亲,又加上动作,摸我的身体,摸我的下身……

我没醉,我意识清醒,也许我醉得时候就会把持不住,但我清醒着,才知道行为和内心是不可以同语而论的,推开阿峰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身后传来阿峰的声音:“想要的时候来找我……”

我想要的,他会告诉你让你忘掉,我不想要的,有人会说我不会让你忘掉,这世界如此奇怪。

古老与现实的冲突,我还停留在儿时的胡同儿口,林立辉煌的高楼淹灭了亘长悠远的街巷,遮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分不清我该去的方向,只有风车在转,绚烂的转,留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不让任何繁喧侵扰——那最后属于自己的一块领地。

对着夜空扯开嗓子高喊,为自己的疑问呐喊,我不知道答案。

钟鼓楼吸着那尘烟任你们画着他的脸你的声音我听不见现在是太吵太乱你已经看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怎么还不发言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

扯着嗓子一直高唱到老幺的住处,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这里,应了老幺那句话,他这地方是我的避难所、是我的精神慰藉集中营。

哐哐的砸门,今儿你老幺要是不在我就把门砸烂了,哐哐……

门哐的一声开了:“行了,别砸了,你对我家门有仇啊这么卖力的砸!”

“老幺,赶紧给我倒杯水,嗓子疼得冒烟呢。”嗓子吼得火烧火燎,火柴一点敢能喷出一团火。

“八百里地就听见你丫扯着嗓子高唱了,怎么?是悲伤到极点没地儿释放就嘹嗓子来发泄,你这法子不是毁自己吗,哪怕你找人削一顿也比伤自己强啊……”

“你丫嘴又没影的跑火车,谁悲伤了……”

“不郁闷,不悲伤,不打架你跑我这儿来干嘛,我还不知道你到我这就是找安慰来的。”递我一杯水,接过水咕咚咕咚的喝进肚里,这嗓子才算没燃烧起来,但却扯得生疼。

我笑:“谁说我找安慰来了,我是来还钱来了,来好几次你都不在。”从兜里掏出钱仍桌上。

“就那点钱还值当的还,你拿去用吧。”

“那怎么行,亲兄弟明算账,好借好还,没准儿以后碰到难处还又找你了。”

“你能不能有好事的时候再来找我,怎么了你,又哪儿不痛快?”老幺还真是了解我,处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真没事,就是来还你钱的。”忽然想起,问:“老幺,你还陪英子去她姥姥家,是去见她娘家人吧,这次是不是当真了?”

“当真个屁,出事了。”老幺一脸沮丧。

“怎么回事?”

“英子怀孕了。”

“怀孕了?”

“嗯,有一次着急忘了带套,就那么一次,你说怎么就那么寸!”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怎么办?”

“我让她打掉,她就哭,哭得我这个闹心,我给她钱,她不要,她说他就想要我,就想要孩子,后来她还是打掉了,哭得那个惨,我都看不下去了,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人,我就陪她到她姥姥家住了几天。”

“我说老幺,你老这么折腾有劲儿吗?”我气愤:“你他妈什么时候玩儿到头?赶上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女孩儿,又不贪你钱,还想给你生孩子,你还要怎么的?你就不能踏踏实实的对一个人吗?”

“我踏实的了吗,你也不问问我是不是喜欢她。”

“你不喜欢还跟人家睡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世上的女孩儿都他妈图钱跟你睡一场,你甩一摞票子,扭头就谁也不认识谁了,多大的人了,也该定型的喜欢一个人了。”

“我……我本来就定型喜欢一个人。”老幺憋红着脸嚷。

我眨眼,惊奇。

“怎么着,心里有人了?那你找去啊,还等什么?还有功夫天天跟换衣服似的换女人?”

“我……我,你甭管我的事。”脸憋得更红。

我纳闷:“怎么的,这会怎么跟孬种似的,把你打架那股劲儿拿出来。”

老幺憋着劲儿回了句:“行了,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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