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闷得慌,愿意和我念叨念叨我就听着,你不是说做你助理在你无聊时还要帮你解压顺气吗,你就当娱乐解压也可以。”
从镜子里瞟他,他还吸着烟,皱着眉望着窗外。我把车速放缓、放慢,不想有任何声音来打扰这个故事。
“我以前开车特猛,喜欢飙车,喜欢和人斗,不让车飞起来就觉得不过瘾,终于有一天我付出了代价,大四那年我开车在回学校的路上撞了一个人,那人当场被撞飞,当时就晕死过去,我吓坏了,急忙送到医院。”
这故事一开场就惊心动魄,我的心跟着提了起来,一言不发。
“这人差点儿丧命,他的腿被撞断了,头部也有重伤,抢救几天终于脱离危险,但好悬没有保住那条腿,差点残废,后来他的腿接上了,骨头上打了十四个钢钉,他活过来了,也没残废。
“后来才知道他和我是同校不同系的校友,也是大四,他只比我小几个月,因为这次的车祸他丢了保研的名额,他的身体半年后才慢慢恢复,这个车祸耽误了他大学最后一年的好时光。
“他脱离危险后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却对我笑了,说了句:”我没死,你一定吓坏了。‘我意外,我以为他会恨死我,会杀了我,没想到他那么友好,就那句话差点儿让我哭出来。但是他家里人却好悬杀了我。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开车了,一开车就心慌手抖。“
乔立山喷着烟雾露出无奈的笑,一根烟结束又点上了一根。
“后来我每天都去看他,在他半年的恢复期间我几乎天天都和他在一起,陪他聊天,和他说学校的事还聊各种新闻,渐渐的话越来越多,我告诉他我为这一切如何的害怕,如何的内疚,我的确内疚,一个和我同样年龄的人身体意外受创耽误了学程,耽误了前途,我不知如何补偿他,就觉得欠他的,觉得欠他一辈子,后来……后来我发现还不仅仅是歉疚,我还喜欢他,我撞了他,可他从来没跟我红过脸,他还总对我笑,他笑的样子特好看。”
我的心一颤,这是在说谁?隐隐约约我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一直到我大四毕业,他保研的名额丢了,第二年他还是考了研,车祸耽误了他一年的时间。毕业后我开始独立创业,我想和他一起干,但他对创业没兴趣,他想出国,他跟我说:”我们去美国旧金山吧,那是同性快乐的天堂,在那地老天荒直到生老病死。‘我感动的要命。
“研究生毕业后他还是没有放弃出国的愿望,但我的公司正在起步,我不能和他去美国,因为这个我们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不知多少回,我不知怎么权衡,我喜欢他,就想和他在一起,但是我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有一天他对我说他要走了,去美国,三年,如果在这三年里我还想他、还在等他,他就回来和我在一起。”
“他走的时候我哭了,我知道我会等他,我的确等了,我等了他三年,想了他三年,三年后他没有食言,他真的回来了,我们又在一起了。”
“是宗哥。”半天我才发出一句。
“对,就是宗磊。”
真好!多好的故事,但不是我的故事,我羡慕,我恨不能让他开车把我撞死,让他记住我,但是我们的邂逅是因为他的车把我蹩到了树上,我没死,从此我认识了他。
这是他和宗磊的故事,之所以他们有现在是因为他们有过去,但我没有。
“你和宗哥的故事真难得,宗哥这人太好了,他回来了你要好好珍惜呀!”我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但这是心里话,看见乔立山在笑,挺幸福的笑,心里纠结的疼一下,这个笑是我想看到的。
“我曾想如果我们再在一起,我宁可和他去深山老林隐居,去无人区的沙漠渴死,可以抱着跳进阿根廷伊瓜苏大瀑布淹死,也可以去基拉韦厄火山一起跳进岩浆池里烫死……总之我不能辜负他……不能再辜负他。”
心被震动的一阵疼痛一阵温暖,让心里的那棵树燃烧,剧烈的燃烧,树叶和枝干被烧得支离破碎的噼啪响,慢慢变成木炭化成灰,在根基的深处又长出一枝嫩芽,反复的长反复的烧,烧的心脏跟着颤抖,烧得眼睛开始迷蒙,迷蒙得充盈着水雾,看不清路,看不清喧嚷的街。
这是我攻不进去的城,是我占领不了的山,城墙里绚烂的城堡不属于我,我只能站在城墙外,站在遥远大海的另一边,期看着海市蜃楼般的虚幻,在虚幻里充盈自己的幻想,只有幻想……
如果那天我的车没有顶在树上,如果我没有去应聘,如果我的简历没有写我是头骡子,如果我没有和他打一架,再如果我没有那醉酒的第一次……如果……如果……没有如果。
不争气的水雾蒙了我的眼睛,就要充盈而出,我咽了好几回居然没咽进肚里,终于流了下来,急忙去擦,才发现乔立山正从镜子里看着我。
“你眼睛怎么了?”
“没……没事,这几天正闹眼病,迎风流泪。”
“风,这车里哪有风?”乔立山皱着眉。
“哦……不,是沙眼,正在闹沙眼。”
“哦,我办公桌里有瓶眼药水,你滴几次就好。”
“嗯。”
强忍着恢复正常,对着镜子里的人笑。
“乔总,你和宗哥……别人知道吗?”
“嗯……不清楚,我也不知道,管别人知道不知道,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是,不用在乎,你俩人好就行。”
乔立山叹气:“我都经历过来了,所以也就不在乎了,想当初他家里人恨不能马上让他出国离开我,说我毁了宗磊,还毁他终身幸福,整的我是罪大恶极,我都觉得自个罪孽深重,判八辈子做巴士底监狱的份儿都不亏,这也是我和宗磊分分合合的原因之一,后来还是宗磊帮我摆脱罪孽深重的意识,他因为我抛下了很多东西,我欠他的,总想着怎么还给他。”
乔立山笑,那样子像个小孩儿,有点儿俏皮,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苦涩。
“我家里也一样,我妈哭,说我们光荣的老乔家从我这里就要断了后了,我爸骂我,说我不知廉耻道德沦丧,还说我乱伦,这话真他妈让我恶心,我怎么就道德沦丧了,我只想和宗磊在一起怎么就扯到乱伦了。我和老爷子大吵了一架后离家独立,开办自己的公司,公司开始并不顺利,屡屡受挫,后来慢慢有订单有项目开始有起色,我还挺乐,再后来我才知道起先的那几个项目订单是老爷子暗地里联系商家帮我搞定的,你说我爸这叫什么,当面骂我,背地里帮我,我不需要他帮,赌气,为这事又跟他吵,到现在我们却不吵了,他也不管我了,私事公事都不管了,可能是管累了懒得理我了,这样大家都轻松,人都有累的时候……我也一样。”
乔立山无奈的笑,这笑让人难受。
我冲着镜子对他笑,以后只能这样从镜子里看他,对他笑。
“乔总,我挺你,你放心,我挺你和宗哥。”这是我发自内心的一句。
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小兔崽子我用你挺,你别有杀了我的心就好。”
“怎么会,我没有,你不是说一笑泯恩仇吗,我早就忘了。”
云消雾散,忘得一干二净,忘得跟凌晨的大街被扫得一尘不染,忘得像雨后的天空湛蓝纯净,忘得像一块净土没有被开垦过……我真的该忘记了。
第三十章
如果忘了多好,忘了就没有烦恼,就不必借酒消愁,不必和人玩掷骰子,也不必借助杨坤的痛苦纠结状释放,更不必到老幺的心灵抚慰集中营去寻找安慰,忘了真好,忘了就可以潇洒,我发毒誓要忘掉。
姚翠花动不动就旋风般的追逐郝主管,郝主管甩开罗圈腿抱头惨叫的逃窜是办公厅里最热闹的一景。
徐经理感慨的说:“这连我们大剩男和大剩女都光荣热闹的走在了一起,张浩啊,你还等什么!瞅瞅这公司哪个小姑娘合你的意,也得赶紧行动了。”
我呵呵笑:“徐姐,劳您费心了,我浩子坏名声在外,爱发飙犯浑,有自寻短见的悲观倾向,要不就是心理变态偏执,有可能成为地下道的铁锤敲头的变态杀手,这……这谁能看得上我啊!”
徐经理惊讶:“我说张浩啊,你怎么一点儿不羞耻的往自个身上泼脏水啊,谁不说自个好啊,你这心理还真有点儿不正常。”
七嘴八舌的开始插言。
“浩子啊,起先那是我们不了解你,现在我们可知道了你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啊,你看每次下班都是你帮着关灯关电脑,这得为公司节省多少电啊。”
可有人夸我了,美滋滋的笑。
“对呀!还帮着关窗拉窗帘。”
“早上来了又帮着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嗯,不辞劳苦的又帮我们开灯开电脑。”
“是啊,临下班你又帮我们关灯关电脑。”
“没错,还不忘了再关好窗拉好窗帘……”
“停——”我怒吼,瞪眼大喊:“停!都给我停!再说一次开关两字别怪我跟你们翻脸!这哪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呢!这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大傻子!”
“浩子你误解了,我们这是在夸你勤快呢!就连扫卫生的大婶都夸你呢,说有天你来早了,溜溜的帮她扫了五层楼呢!”
没错!这倒是事实,来早了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儿就当体育锻炼吗,我又乐了。
“大婶为了感谢你,第二天还买个西瓜给你送来了呢!”
“什么?西瓜?我怎么没见着啊?”
“诶哟,瞧我这给说露嘴了,不好意思……浩子……那什么……那天你不在,西瓜让我们大伙给吃了。”
“你们这帮……”我手指点着一个个的脑袋:“一帮子见利忘义的乌合之众,只认吃,不认人,还装模作样的夸我,真阴险!”
“浩子这可冤枉我们了,我们可是诚心夸你的,要说你心理变态偏执这谁都不信,就世界上最不可能在一起的姚翠花和郝主管俩人都被你撮合到一块儿了,这比救苦救难的菩萨还有仁义之心呢。”
“那什么……各位,求你们了,饶了我吧,别这么夸我,我打小没被人这么夸过,我害羞啊!”
“害羞!害羞那也是优点,说明你纯洁。”
什么?纯洁?这词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啊!
“说你有悲观厌世倾向,哪能啊!就冲你能在乔总身边待这么久我们也不信啊,要换上别人这么长时间早就让乔总折磨的撞墙了,敢情你还越活越精神呢!”
这都是些什么逻辑啊!
一说起乔立山我就来精神了:“乔总怎么了,我还怕他!他不就喜欢瞪眼喜欢高喊吗,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他还折磨我?他敢!给他个三头六臂,给他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越说越起劲儿,也没注意有人冲我眨眼做手势。
“还逼我撞墙?我张浩哪天不痛快了发飙犯浑没准儿还逼他撞墙呢,你们不信?”人人都瞪着眼看我不吭声,我更来劲了。“不信走着瞧,哪天我们干一场比试比试看看谁厉害,看看谁能打过谁……呵呵……”我这得意的乐。
后脑勺一声:“好啊,那咱俩现在就比试比试吧!”
立马收住笑声,一回头,乔立山正站在我身后。
“呵呵……乔总,我……我在和他们说笑呢,说着玩儿呢,你别当真,呵呵……”笑得好不自然。
“不会吧,瞧你呲牙咧嘴恨之入骨的样儿,恨不能把我吃了,我等着你发飙犯浑,今儿谁不犯浑谁没种。”
“别……别乔总,我只是过过嘴瘾,我不敢动真格的……真的……绝对不敢。”
脸一下的红了,周围的人呼啦的散去。
乔立山嚷了一句:“你们这是和他说什么呢?整的这小子这么兴奋。”
徐经理接言:“这不我正说给张浩找个女朋友吗,这来不来的就牵扯出这么多的话,张浩啊,你在别人眼里那绝对是个好青年,你也别着急,我给你物色着,有合适的姑娘我就给你张罗。”
“那什么,徐姐,我不着急,从来就没着过急,你别为我张罗,别为我费心了。”
脸发热,一定连耳朵根都红了。
乔立山哼哼笑:“怪不得这么兴奋呢,原来想找女朋友啊,找啊,赶紧找,别耽误了。”脸一阴沉:“到我办公室来。”
低头垂肩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听到后面有人嘀咕:“有好戏瞧了,看他俩谁能逼谁撞墙。”
一进屋啪的一声关上门,乔立山抄起墙角一个高尔夫球杆儿,抡圆了转着圈,带着风声嗖嗖的响,像刮起一阵旋风呼呼的吹到我脸上。
“你……你要干嘛?”
“比试比试啊,这不是你说的吗,来,咱俩今天就比试,看谁能打过谁。”高尔夫球杆儿还在转……还在转,直转的我头晕目眩,转得像旋起了七级飓风,吹得我是头发直竖衣服大敞,这要一球杆儿砸脑袋上不死也得变成脑痴呆!
大喊:“停!停——”
“停?停什么,赶紧迎战!”乔立山也大喊。
“你违规!”
“我违什么规了?”
“你有武器,我没有,你以大欺小,以强欺弱,欺负一个赤手空拳的人算什么本事。”
高尔夫球杆儿停止了旋转,乔立山点点头:“也是。”说着扔掉球杆,“这样行了吧,这样咱俩就公平了,来吧!”他摆出了架势,难不成要来真的?
“那什么,乔总,玩笑话你还当真呢,你还真要动手啊?”
“你玩笑话我可没有玩笑话,早想跟你比试比试了,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了,看谁能逼谁撞墙。”
他怎么跟孩子似的,怎么一说就来劲儿啊,他认真了我到没兴趣了,我没想跟他打。
“我不想跟你比试。”说完扭头往外走,一把让乔立山揪着脖领子给拽了回来,“今天你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说着就给我肩膀一拳,打的我往后趔趄好几步,后背撞到一墙角硌的生疼。
立马急眼:“乔立山,这是你逼我的!”说着冲上去给他肚子一拳,他一猫腰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状。
“行了吧!你打我了,我也打你了,这就得了。”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后背猛然遭一击,我狗啃泥似的趴地上,腾地一下站起身:“乔立山!你攻人不备,你有完没完?”
乔立山哼哼笑:“没完,还没比出个高低胜负能完吗!”
我怒了:“好,今儿我成全你!”说着冲上去抱住他的腰猛的脚底使绊子,乔立山砰地一声倒地。
“好小子你也学会攻人不备了!”翻身而起卡住我的双肩。
“那是,你能使阴招,我就不能用暗器了吗!”鸡爪功卡住他的后背,膝盖猛顶他的腹部,只听得他一声闷叫,皱眉闭眼,脸色都变了,一定是疼的,心里一趔趄,我没想这么狠……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