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顾冰年就住在他家楼上后,一向生活很有规律的他,生物时钟彻底被打乱了。从前晚上十点钟就会准时睡觉,现在每晚
都会到凌晨才睡下。而且以前他只要看看书,喝喝热牛奶,很快就能安然入睡,但是现在,书里面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牛奶
这也已经是泡了第三杯。
他回家了么?今天工作辛苦么?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烧有没有全退下来?心里有太多个想知道的问题,满脑子想的全是
顾冰年。
迷恋一个人,就像中了魔一样,不由自主。即便是再聪明的人,也无法克服这种不受控制的沦陷。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不去想那个人,越是抵制内心深处这股强大的力量,越是会被它所束缚吞噬。
然后,心里便只有一个声音,一个念头。
想见他——
谁会像他一样,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提着一份刚做好的夜宵,站在别人家的门外徘徊不定?
在大脑正在内战几百个回合之时,宁再晨的身体却自然地作出了本能的决定,手颤抖着按下了顾冰年家的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响过去很久了,但是却等半天没有人来开门。
莫不是已经睡了?不可能呀,根据他这么多天的观察,顾冰年通常不会太早回来自然也不会睡得太早。那,那难道是还没有回来
么?
都这么晚了,他还生着病,就算工作再怎么重要,可也没有身体重要呀,根本就不应该抱病去公司,实在太让人担心了。
此时的宁再晨脑子里因为担心而变得一片混乱,随即赶忙掏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
,停顿了几秒他才想起来,是自己设置了晚上十点钟定时自动关机。
按下开机键,没多久手机开机了,之后便显示出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最喜欢的人。
宁再晨看着手机屏幕,顿时瞳孔放大。
“我想吃你做的饭。”
接收时间为22:05,半个小时前。
宁再晨连忙拨通顾冰年的号,握手机的手都有些许的颤抖。
回旋在耳边的嘟声,每一声在他的心里都被放大得无比漫长。在电话拨出一分钟后终于接通了,但是对方的声音却很陌生,并不
是顾冰年。
“喂,你好,我是顾总的秘书,顾总刚做完手术,暂时没办法接听电话……”
没等对方说完,宁再里就只觉得脚下一阵松软无力,头如遭重击般晕沈一片,心剧烈而不安地急速跳动——
“手术!?他……他怎么了?”
此时的宁再晨已经被吓得手足无措,声音里带着哭腔。身体更是颤抖得厉害。
虽然只是在电话里听到声音,苟秘书还是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所传达出的浓重的悲伤和担心,听得他都流眼泪了。
“你别着急,顾总只是轻微的胃穿孔,开刀的医生最本市最好的医生,手术非常的成功,医生说再住院休养几天就没事了。”苟
秘书极力地安抚着说道。
“他现在在哪家医院?”
宁再晨抬手拭了拭眼眶里不断冒出来的眼泪,极力平复地着紊乱的情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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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身湿漉模样狼狈的宁再晨奔跑着出现在医院病房寂静的走廊时,苟秘书有些讶异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米黄色针织衫,
白色的衬衣,灰色的长裤,黑白相间的休闲鞋,手提着一个三层的保温饭盒,看起来不过十七八九岁的少年,有着白皙而清秀的
面容,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眼眶一片红肿,看样子像是哭过了。
这个少年,实在太普通了,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让他实在将他和他家总裁联系在一起,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个人还
是列入总裁私人手机联系薄上的顺位第一个。
莫非是总裁家的亲戚?但是,他没记错的话,他家总裁是孤儿来着的呀,养父也早就过世了,呃,这么说,难道是养父家那边的
亲戚么?
“你好,你应该就是宁再晨宁先生吧,我就是刚刚跟你通过电话的,顾总的秘书。”
“你好,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么?”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宁再晨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尽量平复紊乱的气息,对着站在他面前的礼貌有佳的苟秘书问道。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
苟秘书轻轻推开豪华病号房的门,宁再晨脚步有些虚软地一步步地向病床走去。
第二十三话 拒绝是为了找到温暖的存在
天仍旧下着倾盆大雨,窗外的树木在风雨中摇曳不安。灯光明亮的病房里,此时却是一片安静沉寂。
宁再晨缓缓地走到顾冰年的病床上,白色的被子下那安静沉睡的容颜,苍白而憔悴。看得他是一阵揪心的疼痛,心如刀绞。湿润
的泪水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上午送我去学校时还是好好的?”
果然还是学生来着的,什么?总裁送他去上学?这,这么体贴,是不是他平时所认识的那个人呀?苟秘书在听到对方这么说后在
心里思忖道。
看着此时伤心难过不已的宁再晨,苟秘书实在于心不忍地安抚着他说起事情的经过。
“是这样的,为了庆祝研讨会的成功顾总带我们去会所庆祝一番,大家因为高兴争相地给顾总敬酒,顾总没有拒绝一一地应下了
。但是他的胃本来就一直很不好又还生着病,我也想劝酒来着的,无奈却实在劝不动,最后在开车送顾总回家的路上,发现顾总
很不舒服的样子,就赶紧把他送到医院来了,好在手术很顺利,现下已无大碍,只须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但其实,他并没有将实情全说出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他们一行人进了夜声会所的豪华大包间后,便开始了热热闹闹的庆祝
会。这本来是没什么的,但是呢,设计部的总监安格斯却突然带动着大家争相给一直不融入热闹气氛中安静坐在沙发上抽烟的顾
冰年敬酒。
当时,只要顾冰年一个淡漠的拒绝的眼神,大家就会马上吐出吃下的天大的狗胆作鸟兽而散退避三舍。但是,顾冰年却出奇地没
有拒绝。他潇洒而痛快地畅饮每一个下属敬的酒。苟秘书在一旁看得担忧不已。全公司上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顾冰年昨天一天
没来上班并不是像外界猜测非议的那一样是跟什么女朋友去约会而是因为生病了,但是顾冰年交待他不要多嘴告诉任何人他生病
的事。他不是不知道顾冰年是个逞强的人,却没想到他逞强到才在家歇了一天就来公司上班了。他深知顾冰年的胃一向很不好,
现在又还生着病,这么个喝法,肯定要出事的。想劝酒,却连那人堆都挤不进去。万不得已,他想干脆直接告诉安总监实情,大
不了事后被顾冰年狠批一顿。可是,他却发现,灌顾冰年酒最厉害的那个就是安总监。
这时,他的脑海里猛然想起公司里的一个传闻,传闻说安总监喜欢顾总。当时,他只道那些人在胡说八道罢了。可现在看到此时
的安格斯看顾冰年那异样炽热的带着情欲的眼神,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
不过好在,酒过三巡后,顾冰年虽然有些醉意却并没有完全失去冷静的理智力。
“今天就到此为止。”
顾冰年撂下这句话,将早已经脱下来的黑色西装甩搭上肩,那动作真是有十足的明星范,然后便扔下这一群人径自离开了,苟秘
书连忙随之追上前去。不止是他,安格斯早已先他一步跟了上去。
电梯口前,安格斯走过来将双手撑在冰凉的玻璃墙面,把靠在墙上的看起来疲惫不已的顾冰年困在了他的双臂间。
从苟秘书走过来的角度看,还以为安格斯正抱着顾冰年拥吻,看得他一阵面红心跳。事实上,安格斯是要强吻顾冰年,但是却被
顾冰年那冰雪般寒冷的眼神给阻挡他的欲望和渴求。
然而,更让苟秘书面红心跳震撼不已还在后面。
安格斯那充满诱惑的哀求声回荡在安静的电梯口,让苟秘书一阵风中零乱。
“我喜欢你,求你抱我。”
这是安格斯长这么大以来,最卑微的时刻。如此卑微不顾一切地主动向一个男人求欢。最可悲的是,这个人却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他。
“不可能。”
以顾冰年的聪明,他并不是察觉不到安格期长久以来对他的渴望和爱慕之情,他只是选择了漠视。
“为什么不可以,因为我是男人?但你是双性恋不是么?还是因为我是你的下属?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辞职。求你告诉我,我应该
怎么做,才可以做你的情人?”
顾冰年并不像安格斯说的那样是双性恋,他只不过是男女通吃罢了,无关喜欢。
按理说,以安格斯的美貌还有聪明才智是完全够格做顾冰年的地下情人。但是,也恰恰因为安格斯的聪明才智让顾冰年绝不可能
碰触他。他不愿意也没有力气去扭转别人的人生,而且他内心深处所想要的,并不是一个人的美貌或才智,更不是纯粹的泄欲工
具。
“我不想要你。”
面对安格斯充满希冀和渴望的哀求目光,顾冰年只是冷淡地丢下这句话,然后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在听到这句话时一脸伤心绝望的
安格斯,漠然地迈步走向已经缓缓开启电梯门的电梯。
他想要的是,能够融化他这颗已变成了一片冰岛雪原的心;他渴望的是,有人能温暖这颗在岁月蹉跎中渐渐疲惫的心;他憧憬的
是,有一天,这颗心可以得到再也不会感觉寒冷的温暖。
可是,在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么?即使存在,这样的人会有可能来到他的身边么?
你还是不是人类呀,你要是总是这副模样的话,谁还敢来靠近你。北谦璧的话突然在这时就像一阵呼啸的冷风般刮过顾冰年的耳
边。
就是这句话,让一整个晚上,都在因为这句话而心烦意乱。
他心里其实是明白的,自己在意的并不是这句话。而是因为那个人跟女朋友去约会了,根本没把他说过的话放在心上过。这感觉
就像,他想走进那个人的世界,却发现被疏离地关上了门外。可是,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不是么?明明了解这一点,但心里
却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地难受。
“啊……顾总,等等我……”
半天才回过神来的苟秘书及时追到电梯前,按住快要闭合上的电梯门硬是挤了进去。
“顾总,酒后不能驾驶,我送您回家吧。”
电梯里,苟秘书对着看起来极其疲惫的顾冰年恭敬地说道。
顾冰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在沉默了半晌的空气里,苟秘书还是听到了。
听到了顾冰年那微不可闻的一句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会想他。”
为什么,脑海中总会闪现出那张洋溢着温暖笑容的面孔。
明明不过只是短暂的相处而已,那人留在心里的印记却为何这样深——
“为什么会想她?想谁?”
苟秘书望着倚靠着电梯墙闭着双眼的顾冰年,有些好奇和惊讶地轻声自语地说。
总裁,也会有想念的人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第二十四话 那个总是让你手足无措的人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My heart, the bird of the wilderness, has found its sky in your eyes.
窗外仍然下着倾盆大雨,天色一片阴霾灰暗。
分辨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淅沥沥的不停歇雨声终于还是惊扰了沉睡中的人。
顾冰年恍惚睁开眼醒来时,发现自己现在呆的地方是他并不陌生的S市第一医院的豪华病房。
见鬼,还是进医院了。令人厌恶的刺鼻的消毒药水味,还有冰冷的注射液源源不断地渗入血管之中,这一切都令他厌烦无比。
就在他的心情变得极度恶劣时,不经意间的一个侧目,让他在下一秒立即像是在大雨的天气里找到了躲避的屋檐,在暴雨过后的
天空里看到了美丽的彩虹,像走在黑暗无光的世界里突然照进来明亮的光芒。
顾冰年此刻的瞳孔里泛着温暖而柔和的光芒,目光静静地凝视着趴在他左手边一脸倦容熟睡的少年,柔顺乌亮的黑发散乱在光洁
的额头上,白瓷般的面容,清秀的眉宇,弯长的睫毛宛如扇子展开般,玲珑小巧的鼻梁,樱花瓣般的薄唇,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
光。
顾冰年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手指,伸手轻抚上少年的头发,唇角不自觉弯起好看的笑容,此时的心底正翻涌无数的暖意。
少年的头发摸上去手感极好,柔顺丝滑宛如丝绸一般,发着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味,还有一丝的温暖从他的掌心直达心脏深处,这
让他轻揉着少年头发的手更舍不得停下来,温柔的来回轻揉抚摸。
宁再晨睡觉向来睡得很浅,即使顾冰年的动作再轻,他还是有意识地感觉到了,恍恍惚惚地醒来。
一睁开眼,便看到顾冰年正温柔浅笑地轻揉着他的头发。
看到此时此刻的顾冰年,不知怎地宁再晨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惊讶惊喜或其它任何情绪,而是脑海中刹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在
顾冰年家里看到顾冰年轻揉着他家那只小猫的头时的情景,那时候的顾冰年表情和动作和现在如此一辙。
在看到宁再晨突然醒来睁开眼时,顾冰年有一秒的惊讶还像是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包时不知所措的尴尬,但随即在看到宁再晨那双
肿得像核桃红得像兔子的眼睛时,只有满心的心疼。
“你哭过了?”
越是关切的温柔询问却越是像尖锐无比的针一般扎进宁再晨的心上,他猛然地挥手打落顾冰年轻抚在他头上的手,腾的一下从床
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别扭的表情别扭地转过身去背向病床上的人。
顾冰年顿时瞳孔放大,讶然地看着背向自己的宁再晨,本能地伸出手拉住宁再晨的手腕,用力将他拉转过身来面向自己,一脸茫
然不解眼神担忧地看着宁再晨询问道。
“你怎么了?”
宁再晨在对上顾冰年那双满是担忧的目光时,心底激烈翻腾的情绪刹时就如同汹涌的潮水般铺天盖地覆没而来。
他一头扑向顾冰年的怀里,发泄似地雨点般的小拳头轻打在顾冰年的胸口。还有那带着温度的泪水,也像雨水般滴落在顾冰年的
胸膛上。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捶打着顾冰年,一面打着还一面带着哭腔不断指责着顾冰年。
“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自己还生着病么?喝酒应酬真有那么重要么?”
“生了病,休个假,就这么难么,这要求过份么?”
“你是白痴么,你是笨蛋么。”
顾冰年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某一个人的泪水对自己竟可以如此大的杀伤力。
那滴落在胸前的泪水浸湿了衣服,像水滴石穿一样,每一滴泪水都比任何利器更有杀伤力地敲打击破着他那颗像冰块石头般的心
脏。
有什么似乎在破裂,又有什么仿佛将要释放出来。
从什么时候起,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笑容还有泪水竟可以如此轻易地击溃他的心?
顾冰年又一次在面对这个少年时感到如此的手足无措,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回抱着怀中的少年,另一只手温柔地轻揉着他的头发。
嘴里不停地说着道歉的话,完全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哄人的焦虑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