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玉被人抢了。”
“玉?”小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玉啊?”
“就是有穷奇的那块。”
“被谁抢了?”
“周琦也说不清楚,本来他要把这块玉带到特事科总部去,半路上有个男人过来跟他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就着了道。也幸亏他是灵媒,回神得快,不过玉已经被弄走了。”
“他受伤了吗?”小麦不知道邵靖这个“着了道”指的是什么,不过反正不是好事。
邵靖沉吟了一下:“魂魄离体会受损伤,不过他是灵媒,这种事已经习惯了,比普通人好一些,休息一段时间灵力恢复就好。”他穿上衣服,“我去看看,你别乱挪动,晚上我带外卖回来,听见没有?”
“听见了。”小麦无力地答应,伸手把邵靖的衣角拉平,“你现在怎么不注意仪表了?”邵靖虽然个性桀骜,但家教严格,对仪表向来极其注重,衬衣领口和袖口无论何时都是干净的,裤线笔直,从不穿牛仔,更别提衣服上会有压出的褶皱。
邵靖低头看了一眼,不怎么在意地掸了掸。这几天他光顾着看小麦了,衣服都是扔进洗衣机绞绞就拿出来,再说他自己从来也没烫过衣服,以前都是送进干洗店,这几天连干洗店也没工夫去,衣服自然没法那么笔挺了。
“我先走了,记着,别在家里搬东西,看哪不干净,等我回来擦。”
“好。”小麦看着邵靖关门走了,挠挠头,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去翻衣橱。不让用力,烫衣服不用力吧?邵靖洗出来的那堆衬衣都跟抹布一样了,就算他有脸穿出去,他还觉得丢脸呢。
把那一堆抹布拿出来,小麦支上简易烫衣台,开始慢慢折腾。他胸口还隐隐会有点痛感,但不用力也没什么妨碍了。也难怪邵靖会紧张,当时他们从蛊道里出来的时候,他一条命去了三分之二,只剩一口气了:中毒,高烧几乎脱水,胸部骨裂,内脏有出血,人事不省,连怎么出来的,也只是后来听邵靖说了说,好像是石室突然打开,邵靖还没醒过来,他们两人就掉进地下暗河了,最后随着水漂了出来,已经在山脚下。所以直到现在,两个人都不知道石室是怎么打开,他们又是怎么能出来的。不过小麦却因此被邵靖讽刺了好几回,说什么石室只能有一个活着的生物出去这话纯属骗人,也就是他才傻得会相信云云。小麦被人拿住了把柄,也只好听着。
想到邵靖的唠叨,小麦脸上泛起一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真想不到,邵靖其实也很能念叨的,而且他的念叨是很招人恨的那种,所有的关心都被他那种欠抽的态度掩盖住了,让人听到最后就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有一件衬衣没洗干净,上面有块褐色的污渍,看起来像血。小麦叹着气准备把它拿去泡上重洗,却忽然想起了那条用心头血染的红线。那件事,他一直没问过邵靖,其实,他差不多是准备忘了那条红线,无论邵靖当时是怎么想的,至少现在,小麦确信这次他遇到的不再是露水姻缘了。这段姻缘能维持多久,大概取决于他的寿命,但即使他明天就死了,他也可以说,有人是真心对他,愿意跟他长长久久的,这不是露水姻缘,即便它再短,哪怕像蜉蝣一样只有一天的生命,也是全部。
门口传来拖拉什么重物的声音,接着砰地一声,有东西撞在门上,小麦皱着眉过去打开门,门外横着一架钢琴,一个中年男人从钢琴后面露出脸来向小麦陪笑:“对不起对不起,碰到你家的门了。”
这人笑得很友善,小麦也就点了点头:“没事,搬家?”
“是啊。”男人擦了把汗,指挥着搬家公司的人,“小心点啊,不要碰到别人家的门。我住五楼,以后是一个楼里的邻居,请多包涵啊。”
小麦看看他的行李,除了这架钢琴,其它的都很简单。男人穿的也很朴素,两人随便说了几句,男人跟着搬家公司拖拖拉拉上楼去了,小麦也就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就听见楼上摆放东西的声音,还有脚步声走来走去。这小区虽然不错,但楼层之间的隔音效果不是太好,听得清清楚楚的,就那么几件家具,摆来摆去。小麦烫衣服烫到天黑,楼上也就足足折腾到天黑。
邵靖还没回来,小麦明明知道楼梯上没脚步声,还是忍不住跑到门口去看看。刚打开内门,他就听见防盗门上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门似的。野猫?小麦往外看了一眼,却看见一个小男孩依在自己家的防盗门上,手里抓了把草还是什么的,低头一根根地摆弄。
这谁家孩子?小麦知道四楼这一层没哪个邻居家里有这么大的孩子,楼下的……好像也没看见过啊。
“小朋友,你是哪家的?怎么在这儿呢?”
小男孩抬头看看小麦。他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大,白白净净的一张小圆脸,大眼睛小嘴巴,长得十分可爱,只是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小麦看这孩子实在可爱,忍不住又多问一句:“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看他一会,举起小胖手指指上头:“爸爸在干活。”
难道是六楼那男人的孩子?小麦回忆了一下,刚才没看见这孩子啊。
“爸爸在忙,你就跑出来啦?跟爸爸说了没有?”
小男孩撅着嘴:“爸爸干活不理人。”
小麦失笑,打开防盗门摸了摸他的脑袋:“爸爸干活呢,当然没时间陪你玩呀。你叫什么名字?”
“赵宝宝。”
小麦觉得好笑,哪有大名叫赵宝宝的,一定是小名了,小孩子,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
“你几岁啦?”
小男孩开始掰手指头,半天也没答出来。小麦借着灯光看见他一根根地掰那十个胖胖的小手指头,觉得可爱死了,顺手就抱过来亲了亲:“好了,别算了,在叔叔家玩一会,等爸爸干完了活来接你好不好?”
赵宝宝很高兴:“好!”然后把小胖手举高,“叔叔陪我玩。”
小麦看看他手里捏的是一把草:“这是什么?”
“斗草。”
“斗草?”小麦还真不知道斗草怎么玩,“这个怎么玩?”
赵宝宝左右看看:“叔叔家里没草。”
小麦失笑:“叔叔家里当然没草,要草的话,咱们到下面院子里去玩。”
赵宝宝雀跃:“好呀好呀!”
小麦越看他越可爱,一把抱起来:“走,咱们下楼去玩。对了,要先跟爸爸说一声呀。”不然人家还以为他把孩子拐带走了呢。
赵宝宝抱着他的脖子摇摇头:“爸爸知道,他干完活就叫我了。”
这下小麦放心了,抱着孩子锁门下楼。这孩子看着胖乎乎的,抱在手里却很轻,不过小麦没有抱孩子的经验,只是心里想了一下也就算了。
天色已经昏黑,借着小区里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地上的草。小麦把赵宝宝放下地,问他:“宝宝要什么草呀?”
赵宝宝看了一会,又撅起嘴:“这里没有。”
小麦奇怪了:“那宝宝要什么样的草?”
赵宝宝把小手一伸:“要不一样的。”
小麦看看他手里捏的草,刚才他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些草还真不是一般长的那种杂草,他认识其中有蒲公英,还有狗尾巴草,其它的就不怎么认识了。赵宝宝伸手在口袋里一掏:“还有。”
小麦认识他掏出来的有牵牛花和蝴蝶花,也不知在哪里掐来的,还很新鲜。
“宝宝从哪里摘的花呀?”小区里有牵牛花,但是这时候早就谢了,蝴蝶花则没有种。
“爸爸给的,说斗草。”
“到底什么叫斗草啊?”小麦还是没明白,他努力地想,好像记得在哪本什么书上看过这个词儿,但具体说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赵宝宝显然也不是很明白,口齿不是很清楚地说:“爸爸说,要找好多不一样的,然后比比谁找的多。”
“啊——”小麦这下想起来了,这斗草不就是在《红楼梦》上看过的嘛,各人找不同的花草,然后比较谁的种类更多,还要能对得上名字,不是什么春海棠秋牡丹,君子竹罗汉松的嘛。不过这游戏好像现在没有人玩了,赵宝宝这么小居然知道,估计他爸爸是个研究这方面的学者吧?
“哎呀,那叔叔这里还真的没有好多草呢……”小麦想了想,小区里倒是种了点花木,但是桃花已经开败了,月季好像还没开,地上种的那点草,赵宝宝手里已经有了,“这个斗草是谁教你的呀?”
“爸爸教的。”
“真是乖孩子。”小麦摸摸他脑袋,“可是这个游戏叔叔不会玩,咱们玩别的好不好?”
赵宝宝看起来有点失望,把草和花都塞回小兜兜里:“那咱们玩什么?”
小麦想了想:“咱们画画好不好?叔叔家里有小水笔。”那是他从前画图用的。
“好呀。”赵宝宝又高兴起来。小麦刚要抱他,他忽然仰起头往楼上看看,“爸爸叫我。”
“爸爸叫你?”小麦根本没听见动静,“你听见爸爸叫你了?”
“嗯,爸爸叫我呢!”赵宝宝很肯定地说,撒开小腿就跑,“叔叔再见。”
“哎,小心点别摔着!”小麦怕他跑太快摔倒,正要赶上去,身后有人叫他:“小麦?你怎么跑下楼来了?”
小麦吐吐舌头,转过身:“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好嘛,被逮个正着!
邵靖阴着脸过来,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早什么早!天都黑了,你跑下来干什么?不知道骨头受伤的人不能着凉?”
小麦叫苦:“我知道了,我错了,这就上去。”
“你还不耐烦了!”
小麦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其实刚才是抱邻居的小孩下来玩玩——”
“抱?”邵靖又逮着一个错误,脸黑得跟锅底有一拼。
小麦暗叫不妙,赶紧转移话题:“我饿了,你再不回来我要做饭了。”
邵靖果然被转移注意力:“你敢!我说了带外卖回来。鱼片粥,就你说的做得很好的那家店,还热着,赶紧回家喝。”
小麦靠着他往楼上走:“周琦怎么样了?”
邵靖皱着眉:“还好,正在休息。这事有点蹊跷,周琦怎么也算是有点道行的,居然连那人的模样也记不起来,必定是在不知不觉中就中了迷心术,更不用说还被人把魂魄引了出去。这人不简单,也不知他把穷奇弄去,究竟想干什么!”
小麦觉得有点严重了:“那人把穷奇弄走,是不是为了害人?”
“这是必然的,不过穷奇已被困在玉里,除非把玉打碎,否则穷奇放不出来。可是如果把玉打碎了,穷奇这种上古恶兽,只怕能控制得住的人并不多。周琦已经上报特事科去调查了。”
小麦觉得这事自己插不上话,不吭声了。邵靖掏出钥匙开门,把粥放到桌上:“趁热喝,归籽儿还让我给你带了几个粽子,这种是甜的,这种是咸的,你吃哪种?”
“都行。”小麦这才想起来,“今天端午啊!难怪我看有几家邻居家门上都插着草呢。”
“那是艾草和蒲草。艾草招福,蒲草驱鬼,都是祛邪的。叫你经常百度一下,怎么还这么没文化。”
小麦翻个白眼:“钟乐岑肯定有文化,你去找他好了。”
邵靖被他狠狠噎了一下,气焰顿失:“我又没说——”
小麦又翻个白眼:“你那红线不是都染好了嘛。”虽然他现在是不介意了,但难得能降服邵靖一次,自然要顺风扯旗。
“红线?”邵靖莫名其妙,“什么红线?”
“装蒜了吧?”小麦拿眼瞪他,“我又不会抢,你怕什么?不就是我给你的那根红线嘛,用心头血染了,可以拿来拴姻缘的。”
“哦——”邵靖总算想起来了,“那线我都不知搁哪了,啥时候染了?”
小麦跑到他屋里从他枕头底下翻出来:“看看,罪证都摆在眼前了,还不承认?小岳说了,这个只有心头血能染上颜色,你没染,它怎么红了?”
邵靖皱眉苦思:“我真没染啊……什么心头血,我当时以为你肯定是被人给骗了,随手就揣起来——好像揣在衬衣口袋里了吧……”
小麦一下子明白了:“肯定是海市的时候——”原来真不是他有意染的。
“你怎么会以为我是被骗了?这可是红线童子给我的,货真价实的!”
邵靖很直率地说:“你一直都笨得要命,骗你还不容易?”
“我靠!”小麦跳过去掐他脖子,“你居然说我笨!”
他身上有伤,邵靖不敢用力,还得小心接着他,“小心小心,你别用力!”
小麦跨坐在他腿上,双手掐他脖子:“你还胡说不!”
邵靖只看见两片红润的嘴唇在眼前开开合合,心猿意马地敷衍:“不说了,不说了……”手却搂到那瘦瘦的腰上,小心地亲下去。有一个半月他们没亲热过了,这一下可算是干柴烈火,亲了几秒钟,两人身上就都热了起来。
邵靖把手从小麦衣服底下伸进去,摸到胸口的时候稍微迟疑了一下:“疼吗?”
小麦搂着他脖子,去解他的扣子:“不疼,你轻点就行了。”
邵靖喉结动了一下,打横把人抱起来,大步进了卧室。端午节了,天气渐热,大家都穿得少,几下就扒光了。邵靖边扒边亲,从上到下,在小麦身上留下一处处的痕迹。小麦觉得他简直是在咬了,然而这种时候,又觉得什么也没有啃咬来得刺激,他喘着气伸手去摸润滑剂,刚摸到手就被邵靖抢了去,有点粗鲁地往他身后摸过去。小麦皱眉忍着。这么久没做过,有点不适应。邵靖感觉到了他的紧张,放慢了动作:“疼?”
小麦尽量把腿张开:“没事,你慢点就行。”
邵靖犹豫了一下,翻身把他放在自己身上:“你自己来。”这样小麦更能掌握自己的身体情况,免得他一时着急,把人弄伤了。
小麦骑坐在他身上,低头看着邵靖。邵靖的身体修长结实,肤色微黑,带着些伤疤。尤其是胸口那里,本来有颗红痣的地方,现在是一条长长的被蛟爪抓出来的伤痕,因为结痂处挣裂过,现在还没完全长好。小麦低头在那伤疤上亲了亲,然后撑起身体,试探着往下坐。邵靖双手把着他的腰,稳稳地支着他,慢慢地把他的身体放低,跟自己结合在一起。
终于坐到底,小麦长长吁口气,慢慢活动身体。邵靖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来,掐在他腰上的手几乎能陷进肉里去。小麦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投在身上的炽热目光,还有身体里同样炽热的东西。那种律动像是自己的心跳一样,伴随着邵靖和他自己的喘息,同频率的,能在身体里引起一阵幸福的共振。心口处像有东西在振翅儿一样,身体的温度渐渐升高,眼前有些发白,像是正午的阳光照耀下来似的,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这一束白光里飞了上去,越飞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