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靖毫不犹豫地回答:“好,你在哪里?”
笨蛋啊!你怎么能答应这么爽快!小麦心里发急,海东青却笑起来:“大少真是爽快人。行,我在东海饭店2705室,请过来吧。”挂断电话,他对小麦一笑,“别担心,很快你们就能团聚了。”
小麦发现,海东青虽然言笑晏晏,好像很是轻松得意,但眉头嘴角的肌肉却不时轻微地抽动,如果不是有中风先兆,那就是他在忍受着什么痛苦。当然这表情的变化极其细微,要不是小麦眼神好,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还真是看不出来。这么看来,恐怕烛龙的阳眼对他也并不是没有负面影响的。不会也跟那些人似的,突发性焦躁乃至神经病吧?虽然知道邵靖不可能不通知东方良沈固他们,可小麦还是担心,万一邵靖一进来,海东青突然发疯捅他一刀怎么办?
所幸小麦的担忧根本是毫无根据的,直到邵靖进来,海东青仍旧保持着悠闲的模样,至少外表上看起来如此,并没有要突然发作的兆头:“张少,久仰大名。”
邵靖一进来先奔小麦,确定他并没有受什么虐待才冷冷地答道:“谢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吧,我没这工夫跟你扯皮。”
海东青笑微微地,并不在意他的口气:“张少急什么呢?难道是急着去给这位麦先生找续命的法子?”
邵靖猛地回头盯着他:“你说什么!”
海东青放声笑起来:“张家大少,为了求无极链竟然到钟家去登门求告,这事谁不知道?为的不就是这位麦先生吗?大少这份心,真是极难得的了。”
邵靖没心思听他扯废话:“废话少说,难道你有本事给他续命?”
小麦心想邵靖这把底牌亮得太早了吧,这么急切,还不被海东青拿住了把柄?他正想着怎么说句话挽回一下,却感觉邵靖在他手心里轻轻捏了一下,稍微一愣就明白了,邵靖这准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海东青笑得不无得意:“没错,我有办法。”
邵靖冷冷地说:“那就说吧,你有什么办法给他续命,要我出什么价钱?”
海东青低头一笑。这人其实长得还算斯文,但是下巴上那道长长的伤疤有点扯歪了嘴唇的轮廓,低着头的时候就显得十分诡异:“这办法嘛,不在这里,需要两位跟我走一趟。”
邵靖嗤笑:“扯淡!你这么空口说白话的来一句,我们就跟你走?你拿什么证明你能给他续命?”
海东青不慌不忙地架起腿:“大少,稍安毋躁。萧士奇,还记得这个人吧?你曾经帮他做过事,对吧?好像他给了你一个铺面做酬劳。不知道大少帮他办了什么事,他要送这么一份大礼?”
邵靖不屑地说:“大礼?一个铺面就算大礼?你以为张家人是街头卖菜的,三块五块一斤?”
海东青笑起来:“果然不愧是张家大少,出手就是大。好吧,不管什么铺面了,我只是想请问一下大少,在萧家做了什么事?”
邵靖眉头一皱:“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这件事跟萧家很有关系。我猜,是为了萧士奇身上的怪病吧?当然,大少必然会知道那不是病。萧士奇一定也告诉过你,那是因为他曾经拿了一块会带来死亡的翡翠。”
邵靖和小麦对看了一眼,同时心想:又是一个版本,萧士奇可没说过这话,到底这两人哪个在撒谎?
“翡翠?萧士奇可没提过这事。”
海东青大声笑起来:“大少别兜圈子了,这位麦先生可经不起拖了。要不是那块翡翠,大少是怎么把胡通身上的阳气消去的呢?”
“你在胡通身上下了什么?”
“哦,一个小小的咒术而已,不足一提。大少,现在我们还要绕圈子吗?”
邵靖深吸了口气,搂着小麦在旅馆的沙发上坐了下去:“行,说吧。萧士奇说过他是中了诅咒,并且祸及儿孙,至于那块带着诅咒的翡翠,他说是从一个坟墓里盗出来的。”
海东青点点头:“没错,那确实是我们从一个坟墓里盗出来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大少听说过没有——阴阳界。”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恐惧,虽然立即就被他压了下去,但并没逃脱邵靖和小麦的盯视。
“阴阳界——”邵靖眯起眼睛,“那不是在四川境内吗?”
“对,就在那里。我们——我和萧士奇,还有另外两个同伙一起,在阴阳界里找到了一个坟墓。那可不是普通的坟墓,萧士奇应该给你们讲过吧?”
邵靖和小麦对看了一眼,两人同时生起一个想法:海东青为什么在这里不直接说下去?邵靖沉吟着答了一句:“说过,他说坟墓里有一个黄金匣子,这块翡翠就镶在匣子上。当时你们想把匣子弄出来,却突然间自相残杀起来,只有他因为戴着替身符,所以逃了出来,其他人都死在坟墓里了。”
海东青大笑起来:“他可真会扯啊!那个黄金匣子上镶的不是一块宝石,而是两块,匣子上浮雕着烛龙的形像——烛龙闭目为冥,开目为昼,在匣子上就用一块翡翠和一块红宝石来分别表示。萧士奇见财起意,想把我们全部杀掉独占财宝,所以突然向我们下手。因为我们竭力反抗,他没能杀掉所有的人,就抢了翡翠眼逃出了坟墓。”
小麦试探着问:“这是个什么坟墓啊?萧士奇说坟墓里只有个黄金匣子,那尸体呢?难道在匣子里?”
海东青笑了笑:“这根本不是个葬人的坟墓,而是埋藏大禹留下的金书玉简的书坟。坟墓入口用一块巨石封住,看起来非常普通,不知道的人是找不到的。”
小麦暗暗地想,萧士奇当时说过,那石头上有“发之者亡,视之者盲”的刻字,为什么海东青却不提?这个不可能是疏忽,只可能是他故意隐瞒,另有所图。
邵靖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想法,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金书玉简?那个只是传说吧?”
海东青摇摇手指:“那还真不是传说。怎么,大少到现在还没意识到,我就是证据?我和萧士奇年龄相仿,他现在已经变成灰了,我还是我当年的模样。”
邵靖做出一怔的表情:“你,难道你拿到了金书玉简?”
海东青叹了口气:“没有,因为萧士奇拿走了翡翠眼。烛龙的两只眼睛其实是机关的一双钥匙,拿走了任何一颗,都打不开装着金书玉简的机关。”
小麦忍不住说:“机关?难道大禹那个时候就用机关了?他不是应该用符箓或者仙法什么的来藏这个金书玉简吗?”
海东青怔了一下,脸色微微变了变,一时有点答不出来:“这——麦先生的想法倒是很有趣。”
小麦不客气地说:“我觉得不有趣。如果有机关,那我觉得里面就根本不是大禹的什么金书玉简。”
海东青脸色有些难看。邵靖忍着笑,一面摸着小麦的手,一面慢悠悠地问:“谢先生——啊,不对,你显然是不姓谢的,贵姓?”
“海东青。”海东青阴沉着脸,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说,“麦先生的想法确实很有道理,不过麦先生没有看见过那个机关,那不是什么普通坟墓里的断龙石之类,而是一种——一种无法形容的东西。那东西就像一条阴阳鱼,需要阴阳平衡才能打开。总之如果你们能看见,就会知道,那里面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坟墓。实际上就连那个装黄金匣子的地方,也应该叫做一个洞而不是坟墓。那是属于神仙的东西。”
邵靖上下打量着他:“这么说,谢——哦,海先生,海先生并没能进去那个机关?”
“是的。”海东青脸色更阴沉,“萧士奇想独吞里面的东西,但我也砍了他一刀,他见不能杀死我,就抢了烛龙的翡翠眼逃走,并把封洞石关上。我知道他的想法,是想把我饿死在洞里,然后他再回来,就能拿到两只眼睛,并且打开机关。”
“那海先生是怎么从里面逃出来的呢?”
海东青沉默片刻,终于说:“我并没有逃出来,至少当时没有。一度我以为自己真要死在那洞里了,水尽粮绝,我饥饿干渴到快要死去——甚至我可能已经死去了吧?总之我在行将昏迷的时候,用最后一丝力气在地上乱摸,期望能摸到一点剩下来的水或者食物……就在那个时候我摸到了烛龙的宝石眼,大概是萧士奇把黄金匣子翻倒的时候将宝石眼也震了下来,滚落在地上,黑暗之中被我摸到了。然后我就昏迷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很惊讶自己还活着,但是我确实活着,并且一直活到了今天,不老,不死。”
小麦歪头看着他:“要是这么说的话,海先生你不老不死的原因是因为这块宝石眼,那你把宝石眼给我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跟你到那个洞里去呢?”
海东青真被他问得烦不胜烦,偏偏他每句话问出来都正在点子上,弄得他很难回答,忍不住露出了戾气:“不知天高地厚!宝石眼?如果真把宝石眼给了你,恐怕你也是生不如死。”
邵靖侧身挡住他的视线:“海先生,请你说话客气点,如果你不能证明那个机关里面才有给他续命的东西,那我们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海东青脸色难看,强压了口气:“张少,这件事是对你我都有利的事,要是做不成,我只是不死不活地熬日子,你的心上人恐怕就……”
邵靖哼了一声,也让了一步:“海先生说的不死不活,是什么意思?”
海东青叹了口气:“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饥饿和干渴,可是身体却不像之前那样衰弱,只觉得体力充沛,精神抖擞。我竟然——竟然用黄金匣子上拆下来的一块金板挖出了一条通道,逃出了那个地洞。出来之后,我看见路边有可食的浆果,立刻去采摘,可是无论我吃了多少,甚至胃都涨得难受了,饥渴的感觉却仍旧不减。”他长长呼了口气,“你们能体会得到么?吃,充不了饥,饮,解不了渴,那种感觉——我虽然是活着,有时却觉得不如去死。饥渴如同火焰一样焚烧我的五脏,没有片刻停歇。自从带上这块宝石,我连睡眠也用不着了,也就失去了逃避痛苦的最后一条渠道……”他凌厉地扫了小麦一眼,“你想这样活着吗?”
小麦耸耸肩:“我倒觉得海先生你这种情况跟你拿到宝石眼之前的情形有关,即使你现在把宝石眼给我,我也未必会受饥渴的折磨。”
海东青语塞,片刻,咬牙说:“那么那种热气在全身游走,夏季酷热难耐的感觉呢?”
小麦心想别把他说急了,于是点点头:“嗯,我知道宝石眼的长生办法肯定是不好的,否则海先生为什么想回去那个洞呢?你是想用一对龙眼打开机关,找到真正的长生法吧?”
海东青叹了口气:“对。我曾经试过取下宝石眼,然而只要宝石眼一离身,我就有被抽空全身的感觉,如果不是当时我并没把宝石眼放远又及时抓了回来,我恐怕早变成一具干尸了。可是就这样活着,我又觉得生不如死。所以我想,大少手里有翡翠眼,加上我手里的宝石眼,我们可以一起去打开机关,我能长生,麦先生也能续命,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第一百章:猜测
飞机降落在成都双流机场,外面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典型的秋高气爽。
海东青熟门熟路,一出候机厅就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这是阿华,我们去他家的旅馆暂住一夜,明天他用车送我们去邛崃山。还有一些需要的装备,都是他准备。”
邵靖瞥了那司机一眼,典型的川人长相,眼睛滴溜直转,一看就是个提头知尾的猴精人儿。司机咧嘴一笑,点点头:“张先生,麦先生,有啥需要的,只管讲撒。”
小麦眨眨眼:“来得这么急,我们连件换洗衣服都没带啊。”
“木得啥子撒,我们现在去买来得及。”
海东青笑着说:“买几件内衣就好,爬山又不能西装革履,需要的阿华都准备了。”
邵靖没说话,阿华果然把车直接开到一家商场,又殷勤地跟着进去,把他们带到内衣柜台。邵靖挑剔地看了几眼,选了几件内衣裤,又挑了几件纯棉的长袖衫,转头对小麦说:“进去换上试试。山上冷,这个穿着舒服还保暖。”
小麦会意,两人挤进了试衣间。小麦扒在试衣间门上的锁眼往外看了看,确定阿华只是站在五六米外跟导购小姐说话,这才放心地说:“现在怎么办?”
“跟他们走。”邵靖低声说,“我身上有定位器,沈固他们下一趟飞机就会跟上来。不过进了山情况就复杂了,所以我们还得靠自己。你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
小麦撅着嘴点点头:“包括轩辕镜和宝宝的小神主,也不知道宝宝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邵靖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进了旅馆我就把东西要回来。现在已经在他们的地盘上了,他们也没必要再扣着咱们的东西。”
小麦想了一会,说:“我们这是要去盗墓了吗?”
邵靖笑了一下:“没错,就当在演盗墓笔记吧。”
小旅馆倒是十分干净舒适,床单雪白,端上来的菜色全是红油翻滚,麻香辣香直冲鼻子,让小麦胃口大开。邵靖看他吃得香甜,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海东青看着那些菜,眼中却是一片怨毒,好像摆在眼前的不是饭菜而是他的杀父仇人。邵靖冷眼看着,给小麦挟了一片藕,淡淡地说:“明天上山?”
阿华笑嘻嘻地:“是,明天一早坐车走撒。”
邵靖对着海东青把手一伸:“东西呢?”
海东青一怔:“什么?”
邵靖的手伸着不动:“小麦身上的东西,还来。”
海东青略略犹豫了一下:“这些东西,山上应该用不着。何况那洞里十分古怪,带着个小鬼岂不碍事?”
邵靖冷笑一下:“这个与你无关,先把小麦的东西还他。否则,我看这块翡翠也用不着带去了。”
海东青脸色微微一变,阿华却把手伸进口袋里,笑嘻嘻地插嘴:“张先生,话不是这样子说撒,大家好商量。”
邵靖瞥一眼他口袋里微微的凸起,不屑地嗤笑一声:“动枪?好啊,你开一枪试试。”他用手朝胸口一指,“来,朝这打。”
他说得这么光棍,阿华倒有点犹豫。就这么一迟疑,邵靖翻手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子,照着阿华头上就砸下去,只听哗啦一声,酒瓶子碎了一地,阿华头上血流如注,拿着枪的手都本能地从口袋里抽了出来。邵靖却若无其事地拍拍手坐下:“开枪啊。”
阿华一手抹了把脸,咬着牙:“你以为我真不敢开枪?”
“开啊。”邵靖把溅到小麦碟子里的一块玻璃片挟出来,一派轻松,“你敢开,就用不着把我们请到这个地方来。”他抬起筷子,极其嚣张地点着阿华,“搞明白点,是你们请我们来!”
阿华气得手都在发抖,食指在扳机上收紧又放松。海东青看看情形不好,伸手把他的枪口压了下去:“大少,是我请你不假,可是这事对你们也有好处,咱们应该算是合作,你也别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