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金丽丽的女人,同学聚会我在酒吧见过她,奇怪,想不起她长什么样。”
林希言:“同学?我怎么不记得这个人。”
“我也不记得,大概是我记错了。”
“谁给你介绍的?”
陈继愣了愣:“我忘了。”隔了一会儿他看着林希言问,“你说我会不会脑子出问题了?”
“胡说八道,认识我吗?我是谁?”
“林希言。”
“这不就行啦?别跟姓韩的小王八蛋一样神神叨叨,你在酒吧喝醉了吧,是不是就那天醉驾的事?”
陈继想了会儿,脑子想疼了,特别是关于谢玲就是阿芳这件事,实在不敢多想。
林希言问:“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别忙啦,我真没事,我们走吧,不想在医院待。去跟肖诚打个招呼?”
“他?现在什么时候,他早下班了,脖子上拴着链子,晚了老婆大人要发火。”
“别损啦,走了走了。”陈继想跳下床。
林希言拦着:“你还是看到医生最头疼。把这瓶水吊完再说吧,我也没吃饭呢。”
“医院味道难闻,都是病人,看着心里添堵。”
两人就在医院的走廊里,林希言出去抽了支烟,回来带了几个包子。陈继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个就一直在那出神。
他说:“我们能不能把发生的事理一遍,说不定会发现新线索。”
林希言:“你也想玩推理?”
陈继苦笑:“我佩服你,这时候还能开玩笑。小韩人挺好,你别当他不存在,这么久了还没消息,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我担心个屁,他又不是我谁。要不是为了自己保命,他能整天跟屁虫似的跟在我后面吗?”想到韩路说他纯阳童子身的那猥琐德行,林希言倒真想立刻把他找出来狠踹一顿。
陈继:“你也是老样子,嘴硬心软,真不想管他,替他拿着那块玉干嘛?你跟我说说这玉的事吧,哪来的,怎么顾婆婆的遗物里也有条和它一模一样的丝线。”
“你真想知道?”林希言说,“有些事知道得多不见得好。”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顾虑,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就这么不抱希望?我好歹是人民警察,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应尽的职责,真遇上危险有我在前面顶着。”
陈继摇头笑,林希言说:“这块玉据说挺邪门,是韩路这臭小子偷来的。”他简单扼要地把故事说了一遍,陈继认真听,等他说完了才问:“能不能再让我看看那块玉。”
“看可以,不准摸啊。小王八蛋说这玉招鬼,我虽然看不到,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真什么都看不到?”
“真看不到,不过我看见韩路脚上的黑手印,这件事到现在我还没想明白。”
“什么黑手印?”
林希言又把遇到韩路后的事拣要紧说,陈继听完却不吭气。过了一会儿护士过来检查点滴,差不多吊完了。林希言问他好点没有,陈继脸色还不太好,坚持说没事,于是就离开了医院。
这时天已经全黑,陈继发现自己晕过去睡了这么久,也觉得很惊讶。林希言一直没休息,最多在医院走廊上坐着打了会儿瞌睡。两人在医院外的快餐店坐了一会儿,陈继出了医院就没说过话,林希言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韩遇到的鬼和我遇到的是不是同一个?”
“怎么说?”
“顾婆婆死的时候,我确实在她的房里见过一个上吊的人,转眼就不见了。谢玲说当初这小楼里吊死的是那家的阔太太,我看见的好像不是女人。还有猫,怪事是从那只猫开始的,搬进虞家花园后,我常常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猫叫声。顾婆婆也一直喊猫来了,小韩在梁家别墅看到很多猫骨头,我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巧合,两者之间有关联。”
“梁彭礼的儿子在香港有个公司,我找人打听过,叫什么振峰贸易有限公司。韩路说他们表面上经营汽车零件,实际在搞走私买卖。这件事牵涉太广暂时无法求证,梁峰的老婆用别人的名义买那栋别墅倒是真的,只是至今没人住,有钱买房子没错,可这么藏着掖着就有问题。”
“那么我遇到的雨衣怪人让我往前,难道指的不是殡仪馆,是梁家别墅。”
“如果……还只是猜测。”林希言很想加一句“如果真有鬼的话”,但在陈继这个刚晕过一回的病号面前实在不宜多说,也不那么坚持唯物主义了。
“我租房时,中介告诉我房东姓宋,叫宋良。你说这个宋良是真有其人还是杜撰的,就算是鬼,活着的时候也是人,总有能查的地方。如果能找到宋良生前的档案就好了,说不定能知道他怎么死的,还有什么人认识。”
“你这就认定房东是鬼了?”
“我真真希望不是,可房东一次都没出现过,中介说电话一直打不通也找不到人。合同是有效的,手续都没有问题,除了鬼还有什么人有这能耐。我这么想,虞家花园的其他房客比宋良容易找,只要找到一个,问出为什么要搬走,也许就能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不错嘛。”林希言说,“到底是高材生,还以为你吓坏了,吊了一瓶水脑子又好用起来。这些事我去托人调查,既然你下决心要追查到底,我就不瞒你,那个胡风好像是个挺厉害的黑道杀手。”
“杀手?”陈继没听明白,杀手这个字眼好像一直出现在小说电影里,突然有人告诉他,自己身边的某个邻居是杀手,陈继还真没法接受。
“不只是胡风,那个假冒张主任的女人,你说的几个来清理顾婆婆遗物的清洁工都有问题。张娟是假的,说明她故意隐瞒虞家花园空楼的事实。顾婆婆死的时候,谁报的警?”
“胡风。”
“你看到他打的110吗?”
“当时我心慌意乱,哪会去注意这个,不过警察确实来了。”
“顾婆婆的死因是什么?”
“据说是心肌梗塞。”
“这个结论可信吗?”
“什么意思?”
林希言说:“顾婆婆是唯一一个虞家花园的住客,她脑子不清楚,应该是老年痴呆吧。”
“嗯。”
“你记得她平时都说些什么话吗?”
陈继:“我头一天搬进去遇到顾婆婆,她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嘴里说‘阿芳回来啦’。”
“还有呢?死的那天有没有说什么?”
“有一次我送她回房间,她很神秘地把一个铁盒给我,里面都是作废的粮票,她说都给我,还说不要说话,好像怕人听见。我心血来潮,问她认不认识宋良,顾婆婆一下就跳起来,问我是谁。胡风是这个时候来的,顾婆婆死的那天,胡风也在,顾婆婆疯了一样一会儿喊是你,一会儿喊不是你,到半夜她就死了。”
“是你,不是你……”林希言喃喃自语。
他反复念叨这两句话。这时快餐店里进来一个背着保温箱的人送外卖回来,脸上略有疲倦之色。来到店里后这个人把保温箱放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坐下休息。他刚坐,柜台的人开玩笑:“送货的回来啦,今天谁签单。”送货员乐:“女的。”
“小老婆吗?”
“你才小老婆,正的。”
“你怎么知道是正的?”
“他老婆我认识呀,脸上有颗痣,进屋就是结婚照。一眼认出来啦。”
林希言在想心事,忽然醒悟:“原来是他。”
第三十三章
“顾婆婆为什么说‘是你’,这个‘你’指谁?”
陈继:“顾婆婆脑子不好,胡言乱语说谁都有可能,你不要当真。”
“老年痴呆是会认错人,或者根本认不出人,可她说‘是你’。你想过没,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你’是胡风。”
“胡风……当时他倒是在楼梯口看着,可顾婆婆后来又喊‘不是你’,显然糊涂了,不作数的。”
“对,她糊涂了。顾婆婆有老年痴呆,对人脸记不清,张冠李戴有可能。可是胡风的脸你见过,那条刀疤这么明显,即便脑子不清楚的顾婆婆也可能下意识记住这个特征。顾婆婆见过胡风,而且见过他做了什么。”林希言低声说,“比如看到他杀人。”
“杀人?”陈继彻底被吓住。
林希言:“虞家花园肯定发生过什么,为保守秘密,他们装神弄鬼加上金钱利诱,让小楼里的居民搬走。顾婆婆是孤老,又痴呆,他们或许觉得这样一个老太婆住着不会出问题,可你搬进去了。这是意外中的意外,这些人开始疑心,怀疑你是谁派去调查的,于是胡风又出现了,他的任务应该是监视你,必要的时候动手杀了你。那天在我们门外偷听的人可能是他,或是假冒张主任的女人。他们没想到你被闹鬼吓得半死,顾婆婆却认出了胡风。所以……”
“所以顾婆婆不是突发心肌梗塞死亡,而是他杀?”
“不合理吗?”林希言说,“能让整栋楼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搬走,这个幕后的人不但有钱,而且还得有权,威逼利诱,一般人都会屈服。让我凭空想我还真想不出这么有钱有势的人是谁,可和梁家一联系就能说通了。这人不会以自己的名义出面,要真像韩路说的,梁峰背地里非法买卖搞得那么大,黑白两道肯定都有路。”
陈继听得傻了:“照你这么说,小韩现在真的很危险。还是报警吧。”
“如果是真的,反而不能报警。我自己是警察,当然希望执法机构能秉公办事,可有些人和事就不那么简单。没搞清真相前别轻举妄动,梁彭礼是市委书记,真敢包庇儿子犯罪,为走私开方便之门,案子查起来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了,纪检、公安、海关、审计都得成立专案组。”
“那你说怎么办?”
“韩路是在虞家花园被带走的,我肯定他走的时候没事。”
“怎么肯定?”
“你想事情喜欢分一二三,那我就跟你讲逻辑。韩路身份不明,那些人要杀他没后顾之忧,真想动手还有比虞家花园那栋空楼更好的地方吗?把他带走是有用,有用就暂时不会死。”
“也许他们已经杀了他,另找地方抛尸呢。”
“你这么想他死啊,好的不信偏信坏的。”
“万一要是你猜错了怎么办。”陈继手机响,又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听又交给林希言:“找你的。”
电话是许飞打来的:“老大,你交待的事我帮你查了,昨天半夜到今天凌晨那条路上基本没人,车也很少,除了大客车卡车和出租车,只有两三辆符合条件比较可疑的车辆,车牌号调出来,具体情况也查了,我报给你?”
“等等,我找笔。”林希言朝服务员招手,问他要了几张纸巾,陈继从口袋里摸出支笔给他。许飞把车牌号码报了一遍,包括型号车主姓名。“老大,你查什么案子?”
“你管我,我查这些你别到处乱传,听见没有?”
许飞知道他脾气,也不在意,只说了句:“自己小心,有事赶紧通知我。”
林希言挂了电话。陈继问:“怎么打到我手机上?”
“早上出去和队里联系了一下,让他们帮忙查点事,我手机不是给韩路了吗?留了你的号码。”
“你这脾气真该改改了。”
“都是兄弟有什么好客气。”
陈继看了看他写在纸巾上的号码:“这是什么?”
“车牌号。是我们离开虞家花园到早上韩路失踪这段时间路口摄像头录下的来往车辆。那条路本来去的人不多,还是单行道,虽然不见得有用,反正也是闲的,让他们查一下看看有什么线索。”
陈继松了口气:“我还当你真的不关心小韩的死活。”
“我真不想关心,可你老嘀咕啊,受不了。”林希言说,“要不要跟我去查查这些车?”
“咦?”陈继看着一个号码说,“这辆车是黑色的。”
林希言看一眼他指的那个牌照号码,旁边被自己涂了个墨团。陈继指着牌照说车是黑色的,他有些发愣:“你知道?”
“尾号921。今天和假张娟说话的人就开这车走的。黑色车,我没看全牌照,可太巧了吧。”
“车主叫罗永树,我找人查。”
林希言打电话给许飞。等回电的时间,陈继又要看玉佩:“我已经恶鬼缠身了,多一个无所谓,你真担心,我不碰只看总行吧。”
林希言没法拒绝,他在这件事上已经唯心了,从口袋里摸出韩路偷来的玉放在桌上。
快餐店灯火通明,照在四色玉佩上流光溢彩分外耀眼。林希言对比丝线时把玉佩握在手心,陈继也没看清,这时近距离细看,立刻就被吸引住。
林希言:“你看出什么门道?”
“玉器鉴定我不懂,可这玉好像是一对,小银包里的丝线挂着另一块。南方有比翼鸟,飞止饮啄,不相分离。玉雕的比翼双飞,不是定情信物就是新婚贺礼。”
“定情信物?定情信物埋在猫骨头堆里做什么?”
“猫通灵,黑猫能辟邪,难道说他们发现这玉佩有鬼,所以拿猫骨头镇着?”
“嗳,你一个留过学的高材生,怎么也开始神汉似的叨叨啦,哪学来的呀。”
“人就是这样,找不到合理解释,只好信这些玄乎的东西。”陈继苦笑,“你有更好的解释吗?小韩说遇见鬼,你看不到,除非他说谎,他为什么说谎?就为了跟着你,当你的跟屁虫?”
“这小子到底什么心思我也猜不透,我要是女的,还真他妈以为他看上我了。”林希言说,“那个黑手印是我亲眼见的,别的我不信,那东西真邪门,好像是炉灰一样的东西。”
“炉灰?”
“有什么想法?”
“我想到一件事。”陈继说,“我梦见自己被关在焚尸炉里,那个黑手印会不会是焚尸炉里的灰?”
“这不能吧,太玄啦。”
“我见过死人的手从焚尸炉伸出来。”
“越说越不像话了啊,你见过?不是梦见吗?”
“我不敢想,那么真的。谢玲说我出车祸昏迷不醒,那段时间我人在医院。可是谢玲是阿芳啊,她是阿芳那就是鬼,鬼说话不能信。”
“谢玲是阿芳这事没证实,我觉得不是鬼。她用的香水味道挺特别,想必是个爱漂亮的年轻女孩。阿芳是五十年代生人,又是佣人,这种味道不像她,总不见得她死了变鬼还这么讲究吧。”
“那她到底是……谁?”陈继差点就问是什么东西,话到嘴边总算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