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是一拳,几下之後游风被他揍得撞上了身後的床头板。
游风见方正急红了眼,出手没有克制,终於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方正奋力挣扎着还要打他,吭吭哧哧地朝他低吼:“为什麽?
这世界上这麽多男人,为什麽偏偏是你?!你这混帐,骗我骗得很开心吧你……”
“对不起。”游风的眼里难得看不到他独树一帜炫目的光亮,“对不起,我放手让你揍一顿,揍到你消气为止,好不好?”说着
真的放开了手,然而方正却像失去了依托,跌坐下来。
“为什麽,当年……?”方正看着游风,怔怔然问。
“我当年,不懂事。”
游风答得干脆,方正却气极反笑:“当年不懂事?那这麽多年,你有来看过他们母子一眼吗?你,你一直都知道和萌萌的关系,
竟然还对我……”简直令人发指!
“对不起,”游风歉然道:“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萌萌是我儿子……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对他妈妈……我也後悔过内疚过,可
我真的做不来假,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是不爱了,我只有期望,她嫁的人能给他幸福,因为我知道我做不到……”
这种时候听他又搬出那套“我就是做不来假”的说辞,方正几乎要崩塌:“你别再说了,我想吐!”
“对不起。”游风从没在方正面前如此弱势过,仿佛只能不停地道歉。
方正缓过劲来,不可抑制的愤怒让他声音发颤:“始乱终弃居然还这麽理直气壮……做不到,做不到你还让她怀孕!她怀了孕你
又不管她,怎麽会有人这麽恶心!”说着忍无可忍又是一拳。
游风不闪不避受了他这一拳。他怎麽也说不出口,那时候他每次都有做避孕,会出意外是因为……不管怎样,此刻都不足以让他
推脱责任振振有词,何必说出来让眼前的人更加厌恶?逍遥了这麽多年,也许终於到了他偿还的时候。
游风决定了要坦然接受惩罚,方正却停了手:“我真是太天真,还怕有什麽误会冤枉你,想不到你就是这样的人……我,我瞎了
眼才……”游风有点不忍看方正此时的眼神,只默默伸出手去拉他的手。
“对不起。”已经记不清是今天第几次说了。方正的手像被他的触碰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去,“你用不着跟我道歉,你欠的人不是
我。”
“我不想再看见你。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游风看着方正离去。
“我们再也不可能了是吗?”这句话,已没必要问出口。
26、
方耀看见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心脏猛地跳了两下,按捺着难得的惊喜,下意识清了清嗓:“喂?”
印象中少年清润好听的声音此时有些干哑,透着惶惑:“哥,你知道爸去哪了吗?”
方耀的心跳一下子恢复到冷静的节奏,失落是难免的,但在那孩子面前,总不自觉要维持形象。“不知道,他这两天没来公司,
怎麽?”
“我找不到他……哥,你说他能去哪?三天没回来了,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不会出什麽事吧?我……”弟弟的声音听上去像要
哭了一样,方耀的心一下子被捏紧了。
“你别急,我帮你一起找,你现在在哪儿?……好,你就在家等着我知道吗?别太担心,你知道爸这人的,他有分寸,不会乱来
的。你等我过来,乖。”
方耀挂了电话,随即拨分机让助理把当日的行程另作安排,交待完便下楼取车。
方萌现在是十万分的後悔。不是後悔向方正揭发了真相,而是後悔没有紧跟着他。明知这件事对他会造成莫大的冲击,真不该被
一时的怨气蒙蔽,那麽放心地让他一个人去面对一切。他这个爸爸,在人前是一副刚强坚硬的样子,其实内心柔软又脆弱。万一
他受了刺激一时想不开怎麽办?方萌都不敢想。
问了游风,说是两天前的早上就从他家离开了,以後大概也不会肯再见他。方萌一听就急了,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麽?为什麽他
到现在还没回来?游风只寥落地说:我没做什麽,不过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他现在难过得很,大概一个人
躲起来不想见人吧。方萌无话可说,只得另想办法。
方正没什麽朋友,家不回公司也不在,打手机总不在服务区,平常会去的地方哪里都找不到人,方萌真是慌了,这才想起还有个
哥哥可以求助。果然,方耀来的时候带来了好消息——原来方正一个人回美国去了,并没有去那边的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难
怪方萌打电话去总公司没问到。那边家里因为不常有人住,平时只有清洁工人一周会去打扫一次,现在应该只有方正一人。方耀
是辗转问到了以往给方正接机的那位下属才知道他确实是回去了。
方萌终於松了口气,三天来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疲惫立时席卷了身体和大脑。方耀眼看着弟弟摇
摇欲坠,连忙伸手接住他。那孩子昏倒在他怀里,吓了他一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累得睡着了。方耀抱起他,脸上满是不自知
温柔。
时隔多年方正又一次走进这一度让他情怯的房间。这里有李媛留下的一切。许多东西以前他甚至不敢细看,只是无比珍爱地保管
着,想着等到自己要走的那一天,带着这些去见小媛,就像带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就像两人一天也不曾分离。而此刻,他的心情
复杂多了。不再只是怀念感伤,而是带着怀疑和忧虑。
他终究,想要一个答案。
那些物件早已烂熟於心。方正来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带锁的日记。以前不是没有过好奇,只是心里怀着尊重和疼爱,就
觉得心照不宣地让爱人保留一些小秘密,也是两人的一种浪漫。不像现在,心变冷了,也变狠了。说到底人还是自私的动物。
尽管如此,方正还是怕惊扰了什麽似的,小心翼翼将日记本的锁撬掉,然後小心翼翼地翻开。
“今天又碰到他了。他笑起来有酒窝,很帅,就是嘴巴有点坏。好像有点心动。”
“送到门口的时候,他吻了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方正脑门上青筋跳动,飞快地翻过这几页,很快又有些字句抓住了他的视线。
“虽然他没说,我知道他已经想走了。他在谁身边都呆不久。”
“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可真的不想分开。有时候他真是坦白得可恶。”
“今天没忍住又在卫生间偷哭了。他说过喜欢我的笑,可是他知道为了他我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吗?”
“……今天我做了一件很卑鄙的事。我在套子上动了手脚,然後帮他戴上,用嘴。他很惊讶,但他肯定想不到。不想骗自己,我
想留住他,这是最後的机会。”
看到这里方正脸色惨白,胸间泛上来的酸意让他几欲作呕。他死死忍住,自虐般继续往下看。
“他还是走了。我已经没有自尊了,那样子求他,他只说别这样。其实我心里知道,越是求他,我们之间就越远。他是不会喜欢
这样的我的……腿好疼,今天那车要是把我撞死倒干净了。”
“那个撞我的方先生今天又来了。可我一点都不想见人。”
“方先生对我很温柔,我知道他的眼神是什麽意思。我应该忘了他吗?可是真的好难。”
“今天用了验孕棒,我真的有了他的孩子。可他已经走了。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今天方先生跟我求婚。他说他有老婆孩子,但他一定会离婚的。有钱人说这种话真好笑,说到底不过是想我做他情妇吧。可我
还是哭了。如果求婚的是他该多好。”
好笑?原来在她眼里,他的求婚只是个笑话?方正的手捏皱了纸页,一颗心刺骨冰凉。
“给他的信石沈大海,我已经绝望了。”
“我答应了。方先生很开心。我这辈子大概再也没办法这样笑了。如果他真这麽喜欢我,我也可以少内疚一点。心已经死了,结
不结婚做不做情妇都无所谓,可是孩子……还是需要一个爸爸。”
方正再也看不下去,内心的崩塌已经无法承受。手中的日记本不再是带着李媛记忆的温情纪念品,而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装满
了各种灾难,那一排排文字如同恶魔的眼睛阴森森地瞪视着他。方正慢慢将一茬茬的纸页扯落,撕碎,最後把硬质的封皮也一撕
两半,丢弃在地。这间房里的一切如今都变得极其刺眼,方正把能摔的全摔了能砸的都砸了。房间几乎顷刻间就成了一片废墟,
如同他的心。
满地废弃物夹杂着破碎的纸片,上头零星能看到“没想到他真的离婚了”“对他不公平”“该好好对他”之类的只言片语,是方
正还未读过,也没有机会再读到的。他更不会知道李媛日记的最後一句话是这样写的:“我不後悔嫁给你,只後悔没有时间好好
爱你一次。阿正,对不起。”
方正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方萌却刚从温和平静中醒来。打量四周,陌生的床铺陌生的房间,这是什麽地方?他怎麽会在这儿?
歪头想了想,上一个记忆还有方耀在身边,这里估计就是他家吧。说来惭愧,哥哥搬来这麽久了他还一趟没来看他过。
这房间连着个阳台,外头阳光明媚,还能听见鸟鸣。方萌心情不由明亮了一些。跳下床走出房间,正好看见方耀迎面走来。“总
算醒了,你小子够能睡的。再不起来我怕你不睡死也要饿死了。”
话音刚落方萌的肚子就很应景地“咕噜”叫起来。方萌嘿嘿一笑:“哥,有吃的没?”
“你说呢?小馋猫。”方耀一脸不屑地,像小时候那样嘲笑道。方萌讨了没趣,有些讪讪,下一刻却被方耀拉起手带到厨房。灶
旁摆着四五样小吃外卖,都是他喜欢的。
欣喜地望向老哥,只见方耀撇撇嘴说:“家里有你这只馋猫,不备足猫粮怎麽行,我怕你晚上起来饿得啃桌脚。”
面对方耀,方萌早已被训练得没脸没皮,手脚利落地打开外卖,笑嘻嘻道:“谢谢啦哥~ 哇好香,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方耀伸手在弟弟头上一通乱揉,只觉得这小孩狼吞虎咽的吃相怎麽看怎麽可爱。
方萌被方耀好吃好喝地养了两天便有些待不住了,总归是不放心方正。他提出要走的时候方耀有些错愕:“难得来一趟,不多住
几天?”
“下次吧哥,这次我有重要的事。”
“你这小家夥,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方耀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笑地问。
方萌顿了顿,说:“去追我喜欢的人,够不够重要?”
方耀神色有些僵住:“喜欢的人?是、是谁?”
方萌原本低垂着眼,这时抬起头笑着说:“现在保密,要是追得到再告诉你,嘿嘿。”
方耀闻言,终於无法再用取笑一带而过。见方萌明显是想起心上人苦恼又甜蜜的样子,心头像被尖利的指甲挠了又挠,难受得很
,连呼吸也变得滞涩。这段感情他默默守候了这麽多年,再不说恐怕就要默默死去了。
方耀终於下了决心,走上前抱住方萌,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卑微的不安与渴望,“别走,别再管那个人。萌萌,我……喜欢你,
喜欢很多年了。你留下来,跟我在一起好吗?”
什麽?什麽跟什麽?!方萌一脸的匪夷所思。方耀因为紧张也没注意,只顾闭着眼睛凑过去,亲了亲肖想已久水嫩的唇。
“啊!”方萌短促地叫了一声,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方耀。他实在太意外了。
方耀不太确定他的反应,也只好睁大了眼睛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不尴不尬,有些诡异。直到方萌稍稍挪下捂嘴的手,小
声说:“哥,你不是在耍我吧?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的。”
方耀看着弟弟的表情,终於知道这人确实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眼里的不确定变成了浓浓的失望。到这份上,他再说什麽也没有
意义了。
“我说是真的你会在意吗?”
“啊?”
方萌一惊一乍的表情让方耀彻底泄了气,破罐破摔道:“走啦走啦,没良心的小混蛋,让你多陪我两天都不肯。当然是耍你的,
不然咧?我们两个亲兄弟难道还要乱伦吗?”其实乱伦也没关系,那也得你肯啊。
“幸好幸好,吓死我了。”方萌连连拍着胸口,“哥你还真会演,我差点就相信了。”
方耀实在没心情跟他耍贫嘴,挥了挥手说:“快滚吧,赶紧的。”
方萌出了方耀家的那一刻,门内外两人都变了表情。
方耀这麽多年细致入微的关注,方萌多少也会有感觉,只是实在分不出心力回应。刚刚一时间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装傻充愣
蒙混过去。心里却对方耀有些羡慕,明明付出了这麽多心意,知道不可能了却也不死缠,那麽干脆那麽潇洒。他就做不到这样。
另一边方耀却在想,这个时候要去美国,这小子喜欢的人难不成是……?哥哥喜欢上弟弟还不够,爸爸还成了情敌吗?他们这乱
伦一家亲可真够乱的。唉。
也许是被方耀的勇往直前所感染,方萌踏上飞机的时候,心里除了担忧之外,还多了些憧憬和力量。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满怀欣
喜奔向的心上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27、
短短几天里,方正如同身陷污泥沼泽,窒息却无法自拔。他这大半辈子过得苦心孤诣,若说有什麽追求,也不过是洁身自好、独
善其身罢了。可如今,他只觉得从头到脚、从表皮到心脏都被糊满了肮脏的烂泥,跟肉身长在了一起,挖不干净,抠得生疼。
一直以来捧在手心里的冰清玉洁,原来是蒙蔽了双眼的错认,那不过是粪石瓦砾,即便刷了白漆裹了香粉,与他心目中的白玉无
暇相比还是显得低劣可笑。扒开残次的外壳,腐烂黏腻的内瓤直叫他一口恶血在心头。他拼尽心力守护的美好,不过是一次昏庸
彻底自欺欺人的豪华山寨,却耗费掉了他全部的热忱,一生的爱恋。
方正心中的那一点柔情早被尖利的真相刺得千疮百孔,於是再次见到方萌的时候,胸腔里翻江倒海尽是戳心戳肺苦涩异常的厌恨
与冷漠。他都不知道恶心谁更多一点,是那个抛妻弃子还振振有词的人渣,还是顶着天使面具却狠心欺骗将他凌迟的女人。而看
到方萌,就无可避免地想起那两个人。曾经有多珍视,现在就有多麽刺眼,曾经有多疼惜,现在就有多麽讽刺。
方萌见到爸爸没事只是神色有些憔悴,放下心头大石之余忍不住略带撒娇地埋怨,这麽大人不说一声就“离家出走”害他担心得
要死。近几年方萌已经习惯方正不假辞色的冷淡,自然无从猜测他僵硬神色下翻涌着怎样难以压制的憎恶。直到他放好行李、进
厨房准备找点吃的以解旅途饥乏时,意外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厨房也不像最近开过夥的样子,才察觉到情况有些反常。照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