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看一眼垂头立在安全地方的莫尔,又看一眼身前满脸微笑的驱魔人,他后退一步,嘴里开始低声念着咒语。
高阶恶魔都有召唤低等恶魔战斗的能力。熟知这点的迪莫笑容一变,这么近的距离已经让他听清了少年在念些什么。但少年念咒
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在迪莫全神戒备握紧腰间的银枪时,就看见恶魔抬手召唤出了——一大批的蝙蝠。
乌压压的大一片围上迪莫,很吓人。但现在是白天,于是迪莫松开银枪,象征性的摆摆手,蝙蝠群在阳光的照射下,疯狂的扑打
翅膀,呼啦一下全飞走了。
黑发恶魔目瞪口呆,他此刻的表情是如此的懊恼,以致于迪莫都忍不住的发出疑问:“冒昧问一下,如果刚才我没听错,你念得
咒语是召唤黑蝠王?”
恶魔不理迪莫,用十分怨恨的眼神看一眼莫尔,然后鼓着气又开始大声的召唤,这似乎是比刚才还要了不起的咒语,他不单只是
念,甚至手臂都开始夸张的舞动。迪莫这次听得更清楚了,少年在召唤地狱三头犬。
悠长的咒语念完,少年很有气势的一挥手。
“嗷呜——”一大团黑色的光芒在迪莫脚边凝聚。
这次少年脸上充满了得意,除了得意还是得意。巨大的魔法阵缓缓转动,浓浓的黑雾中露出血红的眼睛,眨呀眨,非常吓人。等
黑雾散开,黑发恶魔又傻眼了。
一二三,迪莫数了下,的确是三只狗脑袋,但这也有三只狗。小小的狗脑袋挤在驱魔人脚边,大张着嘴发出怒吼,努力龇牙作出
一副恐怖的样子。迪莫微笑的看着在自己脚边扑腾的小狗,虽然叫声恐怖,但浑身肉呼呼的,怎么看都没有半点威胁,反而更像
是挤在大人身边要糖果吃的小孩。
少年暗骂一句,跺着脚,三只狗仔嘭的一声消失。
迪莫看着少年,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噢,让我猜猜,你的力量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了么?”
少年瞪向莫尔的笑容更加凶狠,猜想得到证实,迪莫不带暖意的笑容扩大:“再让我猜猜,是因为要讨主人欢心,才拼命忍着不
去吞噬灵魂来补充能量?”说着,迪莫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真是愚蠢啊,费尽力气从地狱里爬出来,却一直保持虚弱状态,
我能不能说,这是您送给我的一份大礼呢?”
黑发恶魔直接冷哼一声,“别得意,我可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迪莫无奈的摆手,嘲讽意味更加浓厚:“噢噢,千万别冲动,你该知道,这些对我没用。”
“那么,对他总是有用的。”黑发少年没有犹豫,举枪朝着不远处的博尔德扣下。
一个恶魔居然会使用人类的武器,这点认知让大部分人都来不及反应。嘭的一声枪响,迪莫只来得及快速抽出银枪,急速飞出的
子弹在亮银表面擦过,留下一个浅浅的刻痕。迪莫来不及幸庆,就发现被改变方向的子弹射向了另一边站着的克雷格。
克雷格正偏着头说些什么,脸上甚至还带着一贯冷漠的笑容,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危险。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冬宝忽然出现在克雷格的身前,用一种很亲密的姿势把他抱住。
克雷格来不及愤怒或者有什么别的情绪,就听到冬宝发出一声惨烈的大叫。这把王子吓了一大跳,这只兔子怎么了?从他认识冬
宝开始,他就只会笑,傻傻的笑,傻不拉几的笑,他什么时候露出过这么痛苦的表情。王子不可否认的心慌了,怀里的身躯忽然
软了下去,克雷格只看到满手的血。
他究竟干了什么?克雷格茫然的看向四周,刚好看见不远处,在黑发恶魔手中正冒着白烟的手枪。铁质的外壳,正泛着独属于金
属的冷漠光泽。
09.终于可以结局了o(︶︿︶)o
他替自己挡了一枪?为什么,这个疑问在克雷格心中迅速扩大,但得不到任何回答。少年在他怀里虚弱的笑着,黑亮的眼睛眨了
眨,似乎在告诉克雷格不要担心。
“你这只傻兔子。”克雷格的眼睛红了,抱住冬宝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从小就生活在王宫里,虽然衣食从不用担心,但也很少感
受到他人的温暖。在他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似乎都有层坚不可摧的硬膜阻挡。他的父王宠爱他,这是别人说的。下属敬仰他,
是因为他王子的身份。他一直都是孤独一个人,可怜的连一个朋友都有没有。冷漠而空虚的生活,直到这只兔子的出现。
从来没有敢对他这么无礼,也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么多的温暖。在这只兔子面前,他不是王子,而只是克雷格这个人。可是他从
来没想过,这只兔子居然肯代替自己去死,用所有生物都只有一次的生命。
无法抑制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渗进鲜红的血液里,慢慢扩散开来。从来……从来没有人肯这么对他。克雷格内心悲戚,把满身鲜
血的少年用力的抱进怀里。
“啊——”凄厉的一声惨叫,克雷格脸上的泪水甚至都来不及擦干,就看到冬宝连滚带爬的从克雷格的怀里逃了出来,还边尖叫
着:“痛痛痛,痛啊!”
克雷格再一看,血早就没流了,而冬宝脸上现在哪里还有半点虚弱,要说也就只有一点心虚。克雷格把拳头捏的噼里啪啦响,眼
中似乎有团怒火在燃烧。是啊,他怎么忘了,眼前的这只兔子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小小的一颗子弹怎么可能杀的死他!
哎呀,好像有点装过头了。冬宝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外挪,兔子的本能告诉他,现在的夫人,惹不得。
克雷格一抹脸,对着冬宝怒吼:“你既然死不了,为什么要叫得那么大声!”
什么叫死不了,冬宝很委屈,但是面对夫人的怒火,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一撇嘴巴,弱弱的反抗:“被那个小圆球打到,可
是很疼的。”
克雷格额头的青筋冒起,他似乎是恨铁不成钢的更大声怒吼:“一点疼就叫成那样,亏你还是个男人!”
冬宝觉得更委屈了,什么叫一点疼,那是很疼很疼的,不过他很识相的没有再多说什么。
吼完后,克雷格整个人好像都恢复正常,他看一眼身边目瞪口呆的曼纽尔,冷冷的说:“呆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押俘虏。”
“是!”曼纽尔转身就跑。
“方向错了,是右边。”克雷格冷不丁的补上一句。
“是!”曼纽尔迈着小碎步从似乎要炸开的王子身边跑 过。
“还有你,”这次吩咐的对象变成了迪莫,“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对面的恶魔干掉!”因为距离很远,这句话克雷格几乎
是吼出来的。博尔德亲王应声打个哆嗦,他开始庆幸自己投降的早。
迪莫上前飞快的一脚踹掉恶魔掌中的手枪,除掉暂时的威胁后,他有些不自然的扭头,与其面对王子的怒火,也许这只黑发恶魔
还要可爱点。他对着眼前漂亮的少年,嘴里嘀咕着:“你说我该让你回地狱里去,还是把你封印到某件银器里呢。”
恶魔不死心,看向依旧垂头守在博尔德身边的莫尔,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说:“您为什么不接纳我?”
莫尔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到。恶魔气得哇哇大叫,又开始满嘴飙咒语。迪莫的笑容里充满了无奈,全神贯注的——开始驱逐
小动物。
“你……”克雷格看向手下另一心腹伊克,还没吩咐,伊克很自觉的接口:“我去安排王宫守卫。”
克雷格点点头,随后目光一扫,所有人都开始跑动起来,作出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连博尔德都很热心的向路过的士兵询问,他
以后会被关在哪里,一日三餐有什么之类的。
当然有一个人是例外。冬宝傻傻的站在原地,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真的没事做。难道要他变成一只兔子,乖乖的让人拴在桌边
擦手么?而且,冬宝咽下口水心虚的想,夫人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擦手,他也许需要的是个沙包……
“还有你……”克雷格终于点到了冬宝,他笑了,笑得十分温柔,温柔的让冬宝感觉仿佛到了严寒的冬日,“没有一点用处的废
物,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这里。”说完克雷格长舒一口气,转身就这么走了。
冬宝眼巴巴的看看左,又看看右,非常非常委屈的认命。好吧,他被夫人罚站了。
迪莫干掉最后一批召唤物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真神奇,他居然有种累到虚脱的感觉,这才仅仅是一只恶魔而已。幸好他
不是完全状态,不然以这层出不穷的召唤物,估计真的要迎来末日了。
他笑了,低头看向手中正时不时冒出黑气的十字架。这只恶魔别想再出来了,也许他会感谢自己没有把他关回到地狱里去。
“您好,”礼貌的问语声,让迪莫抬头对上一张五官扭曲的脸,他吓了一大跳,退后一步才发现是莫尔骑士。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吓到人,莫尔表现得非常的淡定,“这只恶魔出不来了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迪莫回以灿烂的微笑,“是的。您有什么事?”眼前的人
虽然丑了点,但是他居然能抵抗恶魔的诱惑,非常不简单,迪莫倒是对他起了点好奇。而且这次能抓到这只恶魔,也多亏了他。
莫尔一时间有点被这笑容闪到眼,而这时候在迪莫手中的十字架开始咕噜咕噜的大批往外冒黑烟,一团一团的企图挡在两人中间
,就好像是着火了一样。不过莫尔也就一愣,然后隔着黑烟很礼貌的说:“开始我答应帮您引出恶魔,现在不介意我来讨个报酬
吧。”莫尔犹豫了下,试探的说:“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被莫尔指着的十字架忽然停止冒黑烟,它震动了两下,然后像是很羞涩的冒出一大团黑雾,黑雾飘到上空凝聚成了一个——爱心
?
迪莫优雅的微笑,同时伸出手把黑色爱心挥散。在十字架又一次着火前,他很有礼貌的回答:“当然可以。”
一个月后的王宫里,新任的费尔罗王正在册封自己手下的第一骑士。
庄严肃穆的大厅里,一缕阳光正从百叶窗中探出个脑袋,然后试探的落到璀璨的权杖顶端。
冬宝,哦不应该说是被新王赐名冬尼尔的勇敢骑士,正在接受来自费尔罗的最高荣誉。身披铠甲的冬宝很难得的没有犯傻,在庄
严气氛的衬托下,他稚嫩的五官首次透出了一种成熟的味道。
所有来观的人都为即将成为王座下第一骑士的冬尼尔,发出了由衷的祝贺。
冬宝单膝跪在克雷格脚下,虔诚的取下头盔。
克雷格左手将权杖横举在冬宝头顶上方,右手抬着摊开的书,语气冰冷的念着:“强敌当前,无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
耿正直言,宁死不诳!保护弱者,无怪天理!”
他俯视跪倒在自己脚边的骑士,湛蓝的眼珠里不带一点私人的感情:“亲爱的冬尼尔,你愿意向我宣誓么?”
冬宝抬头,眼瞳里淬着光,似乎将克雷格整个人都倒映进去。
“我愿意。我将仁慈地对待弱者,
我将勇敢地面对强敌,
我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
我将为不能战斗者而战,
我将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
我将不伤害妇孺,
我将帮助我的骑士兄弟,
我将忠实地对待朋友,
我将——真诚地对待爱情。”
“很好。”克雷格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书递给一旁的曼纽尔,左手依旧握紧权杖,而右手伸出。
冬宝低头亲吻克雷格的手背,其他人闭上眼睛,给王座下第一骑士祈祷祝福。
克雷格说:“我宣布,你,冬尼尔骑士,成为费尔罗呃第一骑士。你的荣耀与我同在。”新王宣誓的语气中多出了一丝颤抖,但
所有人都闭起眼睛,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莫尔脖子上的十字架忽然冒出一小团黑烟,摆出一张嘲笑的面孔。当然这也没
人看见。
其实冬宝也没做什么,只是在新王宣誓的时候,翻过克雷格的手掌,伸出舌头从他的掌心舔到了指尖而已。克雷格陛下狠狠的瞪
一眼胆大妄为的冬宝骑士,而冬宝眨眨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在我的家乡,舔手心是求偶的意思。”
克雷格怔住了一小会,他收回手,冷漠的宣告:“恭喜你,冬尼尔骑士。”说完就大步向门外跨去。没得到回答,有点失落的冬
宝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来道贺的乱七八糟众包围了。
过了很久,冬宝才摆脱其他人的围堵。他找寻了整座宫殿,终于在一片草地上发现了费尔罗王。
克雷格一个人站在那里,夕阳给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边。他抬头远视,又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感觉就好像专门在等冬宝一样。
冬宝凑上去,脸上带着明显的谄媚,还有点期待说:“你答应了?”
“什么?”
费尔罗王座下的第一骑士红了脸,扭扭捏捏的挤出几个字:“做我夫人。”
“夫人?”克雷格脸上依旧看不到任何表情。
冬宝心灰意冷的垂下头,却发现克雷格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费尔罗新王的手,凉凉的,冬宝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
是反手握住这只冰凉的手。克雷格依旧将目光投向远方,投向那片属于费尔罗国的土地,他用很平常的语气问,“只有我一个人
?”
冬宝把另外一只手也放上,两只热乎乎的手掌,像是握住胡萝卜一样把夫人的手包好。他用从来没有过的慎重语气说:“就你一
个,永远。”
克雷格笑了,冷硬的五官变得柔和,笑容里甚至还带着点孩子气。
他总算觉得这只兔子还不算是太傻。在费尔罗,第一骑士一旦册封,终身都不得更改,哪怕是拥有至高王权的国王也不行。这是
国王对一个人的全部信任,也是能给予一个同性的最高荣誉。费尔罗的历史上,很少有国王会颁布这项荣誉,因为他们无法信任
别人。
王座下的第一骑士会永远守护着他的国王,像是守护陪伴一生的爱人一样。哪怕到生与死的尽头,他们都会在一起,不离不弃。
这是游离在费尔罗法规之外注释。
冬宝伸出舌头,一点点的舔舐克雷格的手心。这点温暖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了。克雷格的眼
神越来越温柔,算了,对于一只兔子,他还能奢求什么?有这温暖的誓言就足够了,毕竟就像那只兔子在不久以前说的一样,大
家都是雄性,不要计较那么多。
你知,我知,就足够了。
两人这么温存的站了一会,克雷格忽然想起件事,问了一个长久以来深埋他心底的疑惑:“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要脱我衣服?
”
冬宝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想才表白就让夫人瞧不起他。但他还是老实的小声告诉夫人,自己当初被用来擦手之后,很小家子气的
想要报复。说完冬宝不敢抬头,他怕挨骂。可他还是感觉到握住的这只手,不凉了,开始发热,开始颤抖。一个声音逼近冬宝的
耳旁:“你就为了这么一个愚蠢可笑的原因,上了我?”
克雷格咬牙切齿,一字字的说:“你这只傻逼兔子!”
果然……果然还是挨骂了,冬宝奄奄的垂下脑袋。克雷格气得浑身发抖,骂完就准备甩手走人,但冬宝连啃胡萝卜的劲都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