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泣道:“臣焉敢不用心,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实他们已经直接称臣,可见韩子高在他们的心中却成了无冕之后了。
侯安都又想起一事,问:“子高,你身上可有银两?”
“只有十几两。”
“我这儿有一百两多两,你拿去吧。”他知道他来不及准备了。
却原来侯安都自从上次蹲了王琳的监狱以外,不论何时,身上都揣着至少百两纹银。
那几个老臣也掏出身上所带银两,差不多凑够了二百两,韩子高也不推辞,接过来,又吩咐一些侍卫太监领着这几位暂时在偏殿休息,虽说这与礼不和,但这些侍卫们本来就是一直跟着陈蒨和他的,早就视他为主人,自然都听他的,而那些太监们却也都听他的,虽然只有十几天,但大家都已知道他在皇上心中的重要性。
韩子高出得门来,背后听到一声:“韩将军!您这是去哪儿?”
他回头看去,却是赵大虎。
赵大虎知道这几个重臣来此,定是有大事发生,见韩子高匆匆而出,神色有异,心中不安,故而询问。
“大虎哥!军营有些急事,我要去处理。大虎哥,你这几日要帮我照顾好皇上的安全和他的身体,子高拜托了!”他对着赵大虎深施一礼道。
赵大虎吓得跪下道:“韩将军何出此言?照顾皇上,乃是大虎应尽的职责啊!”
韩子高不敢跟他多言,将他扶起来,嘴巴动了动,却不敢多说,只道:“大虎哥,皇上疲累不堪,明晨不要吵醒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是!韩将军!”
韩子高再看了他一眼,转身决然离去。
其实已过了二更,韩子高迅速上马,驰马飞离。
他来到宫外,遇到还驰马等待的萧摩诃,跟他略说了原委,让他回去,他不舍,这事更让他更加敬佩喜爱韩子高,他将子高送出城去,二人洒泪而别。
第二百零一章:逃离
夏天刚刚过,阴历七月十四日的夜晚,风依然非常的灼热,尽管如此,却融化不了韩子高内心的冰冷和绝望。
在漆黑的夜里,静悄悄无声,只是,渐渐的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在这暗夜里,显得分外的刺耳。
马蹄声甚急,若是只是听那马蹄落地的声音,就好像至少有两匹马一起奔跑一般,其实,只是这马跑的太快而已。
是谁在漆黑的夜里,不在家里躺着好好地休息,却风尘仆仆,打马前行?
这正是逃避做皇后的韩子高。
韩子高只打马向西北疾驰,这第一夜他就跑出了4、5百里地,其实只有半夜了,这主要是他的马太快了,是那种日、夜都能行千里路的千里马里面的极品。
所以他一夜就跑出去四五百里地。他怕被陈蒨找到,这之后都昼伏夜出,晚上赶路,而且他偶尔白天赶路的话,也都是找那偏僻无人的小路飞奔。
他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只是觉得要躲远点才行。
正是七月的中旬,月色皎洁明亮,星光也很灿烂,韩子高仰头看那月亮,内心不知不觉被忧伤所代替。
伴随着这忧伤而来的,是一丝绝望,他不敢想,拼命地打马前行,似乎想要逃离一切,
在那急促的马蹄声中,不断地传来的是他“驾、驾”的吆喝声,暗夜里恐怕会有人想,又出了什么军国大事,让这人连夜如此没命地疾驰?
韩子高害怕自己会心软回头,所以干脆一直打马向西北疾驰。
这样子八、九天后,他已驰出四、五千里地。这天来到一边境小镇,他问了问,竟然到了北周的地界,却原来这小镇却是大陈、北齐、北周的都隶属又都不隶属的那么一个地段。
这小镇上三国的居民混杂,倒是很有些热闹,更好玩的是三国的军队都不骚扰这小镇上的人,在这乱世之中。这小镇反倒象是个避风的港湾一般。
再进去看。这小镇里女支院、酒楼居多,务农者少。
很多衣衫华丽的纨绔公子,手里拿着折扇、鸟笼之类。似乎无所事事,大白天只在闹事穿梭而行,大家似乎也都很熟络的样子,每一家酒馆花楼都人声鼎沸。生意极好。
韩子高觉得有些新鲜有些新奇,找了一间不算大的酒楼。先住下了,他这几日白天虽然住客栈,但都找些最小的客栈居住,白天睡觉。只买些干粮等,晚上赶路,其实银钱倒是所花甚少。
他在这小镇先睡了一觉。休息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才觉得终于歇过来了。他白天出去溜达了一天,但还是发现自己有些太招人了。
大街上很多的目光都追随自己。他这么多年其实都习惯了,但是这个时候他生恐有人会认出自己,消息会传回到那人处,自然是希望越是低调越好。
虽然他还特意地搞得自己有些邋遢,他已经21岁了,开始长些胡茬子了,他也不去打理它,头发也故意地搞得有些乱蓬蓬的,发髻从来不好好打理,还经常让很多的乱发遮住自己的半边脸和眼睛。
尽管如此,他走出门去,却依然是大街上姑娘们争着看的那一个,很多女子来搭讪,他看她们看自己的眼光,还是发现了那常见的那种痴迷的神情。
他怕自己又要造成那万人空巷的地步,索性每日傍晚才出来遛达遛达,头顶一个大大的斗笠,特意地遮住自己的大半边脸,自己出门找个酒楼吃吃喝喝。
这样又过了几天,却也觉得有丝无聊了,那压着的思念慢慢地从心底浮了上来。
他这些日子强迫自己不去想陈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自己离开他,他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误会自己,他会不会因此身体变得更差,这些念头很多时候常常浮上脑海,每次浮上脑海时,他开始就会拼命打马,后来几天他实在难受,就干脆在客栈的院子里练些剑,让自己累得大汗淋漓,再洗个热水澡,睡去。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方法都不管用了,每日夜晚,他都开始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开始想念他,他用什么方法想让自己快点入睡都变得困难,他真的想回去,但他知道不行,那固执的人恐怕还会撑一阵子,确定找不到自己或者确定他若不立沈妙容为后自己真的不回去的话,他才会服软立后。
他这日拿出五两纹银,给客店的店小二,让他留意打听陈国的一切消息,若有给他及时汇报。
自己溜达到街上,看到了一间比较大的酒楼,走了进去。
他却不知,尽管只有短短的几天,他却也成了一个焦点,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说镇上来了个特别年轻英俊的官爷。
他后来已经换上粗布的衣服,也特意留着胡茬子,但依然英俊得很,何况腰里的佩剑也一直跟着他,大家觉得他还是一官爷。
他来到这大酒楼,这却也是一家花楼,不过,他不想和任何女子有什么瓜葛,只说自己是来吃饭喝酒的,不是来嫖女支的,那花楼老鸨也不迫他,只给他端上了他点的酒菜,他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
却原来那花楼老鸨看他这等容貌,竟然觉得自己花楼的姑娘都的确配不上他,故而当他说自己不是来叫姑娘的,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却想起来那年自己15岁时嫖女支被打,这记忆的门一旦打开来,简直再难扼住,和陈蒨的点点滴滴就涌上了心头,他边想边喝酒,越来心里越难受。
和那个人在一起已经六年了,自己今年二十一周岁,和他的点点滴滴早就深入骨髓,和自己的血液融入在一起,怎能忘怀?
酒馆的楼上有间雅间,那里面正坐着一个身材高大形貌俊伟之人,这人从二楼的雅间却看到了韩子高。
他自从韩子高进门,那双眼睛就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事实上,他昨天就远远地看到了韩子高一眼,而且,昨天晚上,在这家花楼,他听到的都是这里面的姑娘们兴奋地谈论着——小城里来了一个美男子。
第二百零二章:邂逅
俗话说:对酒浇愁愁更愁,韩子高越喝心里越难受。
和他已经成亲一年多了,韩子高想不到的是就在几个月前,才刚刚庆祝了自己的生日和他的成亲一周年的纪念日,自己还整颗心都被那快乐和甜蜜填的满满的,尤记在那山巅还大声地立誓和他生死一处,和他并肩高处,没成想仅仅不到三个月,自己和他就天涯分离,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对影狂饮,而那个人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真的觉得无奈和绝望,无论自己和那个人怎样相爱,怎样地立誓想要生死一处,甚至秘密成亲,但现实还是无情地打了自己一个狠狠的耳光。
而他终于登上了那九五之尊的皇位,甚至于憧憬着能让自己堂堂正正地做那皇后之位,而自己却还是不得不离开他,而且无论怎样,韩子高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和他葬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是一个再也无法企及的梦。
绝望,绝望如同无处不在的空气,将韩子高紧紧地包裹,他挣扎不出,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挣扎,就好像突然就全身无力,疲惫不堪。
他才只有二十一岁,竟然就突然觉得疲惫,一种茫然失措般的疲惫迅速地席卷了他。
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双眼睛,从他进入花楼,就一直盯着他看。
而韩子高呢,他坐在这儿已经喝了半个时辰的酒。喝的难受至极,喝的仿佛不是酒,而是苦水,而那个人的眼光却从来不曾从他的身上移走半分。
那个人昨晚上听了一夜关于他如何美丽的事:“怎么?比我美吗?”
他抱着怀里的姑娘调笑。
“哎呀,叶公子,若说是伟岸,还是叶公子更加伟岸些。只是这位军爷的相貌。说出来不怕叶公子生气,他实在是俊俏呢。”
“小浪蹄子,看上人家了?”他抱着她笑。心里颇不以为意。
“是真的,真的俊美,可惜他从来不叫姑娘陪他。只是坐在那儿,一个人喝酒。”
“哦?那倒有意思。他来这小城做什么?”
“不知道啊,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叶公子若是有兴趣。明日傍晚,说不定就能看到他了。”
“呵呵,我又不喜欢男子,为何要见他?”
“叶公子若是能够带他和我们玩耍一把……”嬉笑声传来。
“哈哈。原来是你看上他了,若是我将他带来,你怎么报答我呀?”他笑。
“若真是如此。叶公子让小女子做什么都可以。”
“好,那今晚你先好好地伺候本公子吧。”那叶公子笑着将那女子按在了床上……
韩子高正喝得醉眼惺忪。不知今夕是何夕时,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兄台,你好!”
他抬头看去,吃了一大惊,为何?
这人身材高大,姿容俊美,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着青色的丝织的衣服,衣服上做工精巧地绣着各种花纹,腰缠玉带,脚蹬锦靴,看上去高贵华丽,头上也是一个玉簪,发髻一丝不乱,面如白玉一般,手里拿着一把已经并拢的折扇,正对着韩子高施礼,面带温和的笑容。
但是最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和陈蒨竟然有几分相似!
韩子高还以为自己思念陈蒨过度,以致于所有的人都看上去和他类似,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是一个和陈蒨有几分相似的人,他吃了一惊,站立起来,再看过去,真的很象,只不过陈蒨是一双凤眼,看自己时目光灼热,满含深情,而且陈蒨的眉毛斜飞入鬓,所以看上去特别的张狂霸道。
而此人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狡邪之光,让人不太舒服,眉毛是弯的,看上去很温和,也没有那张狂霸道的味道,但除此之外,的确和陈蒨有几分相似。
他吃了一惊,问:“兄长可是和在下招呼?”
那人微微笑道:“正是!敢问兄台从哪里来,姓甚名谁?”
“我么,我姓高名韦,兄长你呢?”韩子高将自己的名作姓,韩字也拆了一半。
“在下姓叶,名东。”那人答。
“噢。”韩子高呆了呆,道:“原来是叶兄。”实话说他有些失望,他为什么不姓陈?
韩子高和那叶东寒暄后,请他坐下一同喝酒吃饭。
“听叶兄口音,似乎有建康之音?”他试探地问。
“哦,是吗?”那叶东也愣了愣,“怎么,兄台从建康而来?”
“哦,不,只是原来认识一个熟悉的人,他是建康人。”
“那,高兄你看上去很年轻,今年有二十岁了吗?”
“在下22岁(虚岁)了。”
“高贤弟比我小8岁,我30岁(虚岁)了,若不嫌弃,就称一声高贤弟了。”
“叶兄客气了。”他笑了笑,略微有些腼腆。
那叶东看到了他的笑容,不禁呆了一呆,良久道:“高贤弟,你真的很美很美,比我所见过的所有的人都美。”
“哦。”实话说韩子高受到的这个称赞是最多的,但他始终不知道这个该怎么反应。
“高贤弟,昨日我就听说贤弟之美,堪称人间绝色,愚兄还不相信,今日一见,才知她们所言不虚啊。”
“他们?”
“哦,就是这个花楼的姑娘们啊!”
“哦!”韩子高面色一红。
那叶东看他如桃花般娇羞的面容,突然吟道:“高贤弟,古人说: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蹉,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璓莹,会弁如星。
今见贤弟,风姿俊美,比竹高雅,比月皎洁,真是人间绝色啊!”
(这是诗经里面的一首词,这几句话大意是:
那清澈的溪水旁,有绿色的青竹青翠修长。
有一位谦谦君子,长的如玉石雕琢的一般。耳朵上的宝石晶莹剔透,帽子上的玉石亮若星辰,好一个俊美的君子,让人遐思神往。)
韩子高听他诗词甚佳,看样子博学多才,内心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只是他这么直白地夸奖自己俊美,他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良久道:“叶大哥过誉了。”
“高贤弟,你为何来到这个小镇?”
“哦,我想来投亲的,但是没找到我的亲戚,所以只好暂时留下来。请问叶兄你呢?你因何来此?”
“唉,一言难尽哪。”叶东长叹了口气。
第二百零三章:叶东
听到叶东的叹息,韩子高问:“怎么?叶兄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高贤弟,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为何来这儿,实在对不起,不过,我每天就是吃喝玩乐,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我可以每天和高贤弟一起玩乐,而且,我也知道这个小镇的每一个好玩儿的地方,还有每一个花楼里的头牌都和我熟悉。”叶东说着笑了起来。
“哦,呵呵。”韩子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真的让叶东看呆了——他竟然笑起来如此的迷人。
叶东终于忍不住说:“高贤弟,实话说,任何一个花楼的头牌都连贤弟的一个脚趾头也比不上哪。”
“这,叶兄过奖了。”韩子高只好又谦虚了一句,他不是特别喜欢别人总是注重他的相貌,但他如此绝色,别人却很难不去注意他的相貌。
二人再交谈下去,叶东告诉他他果然来自建康,韩子高觉得他更亲切了,他告诉叶东他也在建康生活过一段时间,二人说着都是梁/陈国人,倒是有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了。
二人不知不觉谈到了很晚,韩子高终于站立起身道:“叶兄,小弟告辞回客栈休息了。”
叶东也笑着站立起身道:“高贤弟,愚兄送你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