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三十出头的年纪,衣着并不怎么整洁,显然是赶着出门的,他提着医药箱进门说:“做医生的都是奉行救人如救火的原则,你电话里没说清楚,我以为病人受伤严重就赶着过来了。”
季诗礼已经套了件长袖t恤,站在客厅里挂着温柔的笑对他说:“麻烦你这么晚过来实在是抱歉。”
医生显然没想到是为季诗礼出诊,肢体的停顿可以看出他的惊讶,随后又如常地走了过去把医药箱放在茶几上,说:“没事,等下给我签个名,我老婆挺喜欢你的。”
“是吗?麻烦你替我向她转达下谢意。”季诗礼的神情语气很好地表现他听到这句后受宠若惊。
医生笑着说:“你客气了。”随后问,“是你要打破伤风?给我看看伤口。”
季诗礼在沙发上坐下也招待着医生坐,抬头看了眼站在对方身后的郝竞先说:“伤口郝总已经帮我处理过了。”边说还是把衣袖往上拉,郝竞先看他行动不太方便,几步走过去说,“我来吧。”
“谢谢。”季诗礼停了动作等他帮忙。衣袖卷了上去露出已经渗血的纱布。医生说:“拆了我重新处理一下吧。”他说的同时打开医药箱拿出需要用的东西,等郝竞先拆下纱布后就熟练地消毒上药包扎,随后替季诗礼放下袖子,起身开始从医药箱里拿针剂,笑着开口跟一直在旁围观的郝竞先说:“竞先,你看这么认真,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想转行了。”
郝竞先也陪着他开玩笑说:“放心,就算我转行你也不会失业的。”
对方推掉针筒前端的空气问他:“要不你来试试?”
坐在沙发上的季诗礼开口说:“麻烦两位照顾下病人的心情。”
“行,还是我来吧。”医生点头然后对他说:“脱裤子。”
郝竞先:“……”
季诗礼:“……”
医生看着略显别扭的两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口问:“怎么?都没打过针?”
季诗礼有些尴尬地转头对郝竞先说:“麻烦……回避下?”
郝竞先其实有点想留下,但还是转身往季诗礼的卧室走过去,季诗礼在他背后说:“进房间要脱鞋。”
房间里铺的是地板拖脱了鞋穿着袜子踩在上面还能感觉到脚底温温的,郝竞先进去就关了门,房间不算大,跟他的更是没法比,房间里家具也很少,一排镶入式衣柜,床,一张书桌就没了。
床头柜上反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大概是季诗礼正在看的,郝竞先走过去看了一眼,是一本《演员自我修养》,旁边的书桌上有不少剧本,分成几类堆着。
季诗礼在外面敲了两下门才转动门锁进来,郝竞先从书桌旁走开说:“你在自己家还敲门?”
季诗礼站在房门前解释说:“因为你在里面,这是礼貌问题,你要是没这个习惯的话,我建议你培养一下。”
郝竞先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笑,回答说:“好。”
两个人相距不过一步多的距离,季诗礼往后小退了半步说:“医生已经走了,他说是你给他发工资的,没肯要我的钱。”
郝竞先往前一步说:“哦,我知道了。”
季诗礼觉得这样的距离太过压抑,干脆地转身走回了客厅,说:“郝总,时间不早了。”
郝竞先倒吸了口气扭曲着眉说:“后背好痛,腿也痛,大概跟人打架的时候被棍子砸到了,我看到你这里有红花油,替我抹一点吧。”
季诗礼沉默了会才说:“我手臂伤了,有点不方便,要不陪你去附近的美容院?那里提供按摩。”
郝竞先蹙眉,问:“你背上的淤青打算去那里找人按?”
季诗礼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去吗?”
“不去。”郝竞先说,“我替你擦点药。”
“我觉得我还好……”
季诗礼的话在郝竞先拉住他手臂的时候停下,郝竞先说:“趴沙发上还是床上?我替你擦好药就走。”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承诺了要走,季诗礼没有再拒绝,而是说:“沙发吧。”
季诗礼这一次没有脱衣服,只是往上拉到了腋下,趴在沙发上露出肌理分明的背部,郝竞先双手搓着红花油,视线随着脊椎骨的线条往下,在腰窝处止住,季诗礼穿得是条休闲长裤,系着浅色的布制皮带,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内裤裤腰的淡蓝色边缘。
为了拉回快要脱缰的自制力,郝竞先开口问:“你和郑旭什么时候分手的?”
“我不想说他的事。”他说的话随着郝竞先按压他背部的节奏和力道说的支离破碎还带着特别的气音,郝竞先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又往脱控的深渊前行了一步。沉默了好一会,郝竞先才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思维,他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他边说话边往手上倒红花油,给季诗礼留了说话的时间。
“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没给自己准备后路的时候不该这么鲁莽。”他尽量用一种温和劝说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季诗礼哼了一声,随后笑了,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也没关系,那些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
“你也觉得我蠢?”季诗礼的声音闷在沙发里。
“没有。”郝竞先说,“反击是应该的,只是反击时应该尽量保全自己。”
季诗礼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这句话,郝竞先替他把后背的药擦好,他也没有再开口,郝竞先说:“好了,还有没有哪里伤到?”
季诗礼坐起身拉好衣服说:“没了,谢谢。”
“别这么客气。”郝竞先不愿意走,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好坐在那里安静地僵持着,外面起了风,呼呼作响,窗帘像是被吹着气的气球慢慢膨胀,随后边角翻飞,气流涌进客厅,乱了一室静默的氛围,季诗礼跟他说了句:“我去关窗。”就起身进了房间,他穿着一双白色的船袜,露出白皙纤瘦的脚踝,郝竞先跟过去帮忙,手上还是一股红花油的味道,季诗礼提醒他说:“洗手。”郝竞先只好放弃帮忙的想法去了卫生间,再出来季诗礼已经回到了客厅,他说:“再不走可能会下雨了。”
“那我走了。”郝竞先无奈只好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如果有事可以随时打我电话。这件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季诗礼送他到门边说:“其实……”
郝竞先拉开门口听到他说了一半的话又停了动作转头问:“什么?”
第34章
“邓函的事你不用管了。”
“你能解决?”被拒绝帮忙郝竞先心里有些不舒服,语气在他极力压制下也还算正常。
“这件事本身就跟我没关系。”
郝竞先不悦地反问:“都有人想划你的脸了你还觉得没关系?非得等到被人套着麻袋沉江才觉得事情跟自己有关系吗?”
季诗礼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不信?”
郝竞先勉勉强强地说:“你说的我就信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并不认同季诗礼的意思,这么说只是单纯地顺季诗礼的意而已。
季诗礼对他的想法也能猜个差不离,略带嘲讽地轻笑了一声,郝竞先最受不了他这种表情,上辈子这个表情往往就是冷战的开始,他问:“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说出来我就信了啊。”
季诗礼反问:“我为什么要向你说清楚呢?郝总还是早点走吧,要是下雨容易影响视线。”
对方下了逐客令,郝竞先也不好意思多待,他回头拧动门锁,锁芯转动发出声音,他低叹了口气又说了句:“事情解决前尽量别出门了,要买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来。”
“好,我知道了。谢谢。”
郝竞先出门下楼梯,季诗礼往前两步站到了门口往楼梯上看去,郝竞先转弯下去他还站在那里,神色复杂,不一会传来单元楼的铁门打开、关闭的声音。
季诗礼转身关门,进了屋后整理了下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有不少是速冻食品,他蹲在冰箱前用一只手来回地把这些吃的塞进去,才塞了一半不到室内的楼语对讲机就响了起来,季诗礼暗想,难不成这个点还有想要采访写稿的记者来找他?他还是打算直接不理假装不在,对方也不会一直按,这么想着也就没动,继续往冰箱里塞东西,一段铃声响完又重新开始响,季诗礼整理好吃的,把剩下的菜拿进厨房,外面已经在下雨,雨势不小,呼啦啦地打在窗户上像是摇滚乐队那种急促的鼓点声,季诗礼在厨房的玻璃窗前站了一会,夜色把玻璃变作了一面镜子,照出他的五官轮廓,他对着自己的镜像微笑,镜像也还了他一个笑容,他往锅里倒水开了燃气灶,等水开的时候还能听到外面的对讲机还持续不断地响,听得他有些烦。他走过去手在线的接口处停顿了下,还是拿起了电话,他问:“谁?”
“是我。”郝竞先的声音夹杂在雨声和风声里传了过来。
“郝总?忘记拿东西了吗?”
“我车胎被人戳爆了,现在雨大,能不能让我上去待一会?”
单元楼前虽然有屋檐遮挡,但是风比较大,郝竞先在外面站了会虽不说全身湿透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整个后背和左边都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季诗礼给他开了门,让他进来后看到他湿透的后背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对他说:“去洗个澡吧。”随后打量了下他的身形说,“不过我的衣服你穿不了。”
“用烘干机烘一下就行。”
季诗礼边往厨房走边说:“那得委屈郝总了,我这里没有那么高档的东西。”
郝竞先跟着他走到厨房门口,看他正往锅里下汤圆。
“你还没吃饭?”
“嗯。”季诗礼点头,难得愿意主动解释了句,“前天就没出门,家里的东西都吃完了。”他拿勺子在锅里推了推,随后擦了擦手说,“给你找件睡袍吧,你等下自己把衣服洗一下,明天应该能换。”
郝竞先露出个笑容说:“我以为你会让我雨停了就走呢。”
季诗礼边往房间走边问:“车胎爆了几个?”
“只剩下个在后备箱里的备用胎是好的。”
季诗礼侧头看了他一眼说:“这么大的雨也不方便打车,我没那么冷血。”他的脚步在房门前停下说了句,“你其实可以去车里睡。”
郝竞先:“……”
季诗礼也只是说说而已,还是给他找了件睡袍,等他洗完澡出来季诗礼已经吃完,正用一只手拿着洗碗布在碗里搅啊搅地洗碗,郝竞先的衣服没有干的能穿的,季诗礼又只给他找了件睡袍,拖鞋还是他自己去鞋柜里翻的,睡袍是季诗礼的,他比季诗礼高,所以睡袍在膝盖上面一大截。
“洗衣机怎么用?”
季诗礼背对着他洗碗,头都没回,问他说:“转个按钮都不会吗?”
“家里用的都是触屏按键的。”
季诗礼放好碗筷回头,看到他愣了下,别过脸后神色如常地说:“我去看看!你去沙发上坐着。”
郝竞先没有听他的,而是跟在他身后去看他怎么操作洗衣机,旋转按钮后洗衣机开始“嗡嗡嗡……隆隆隆……”地运转。
季诗礼转身的时候撞到了他,郝竞先后退了两步,季诗礼问:“之前在楼下怎么不打电话?我要是拔了线你不是白等了?”
郝竞先问:“你手机开机了吗?”
“……”季诗礼转身去找手机,开机后各类提示音持续响了好几分钟,还有电话刚巧打了过来,季诗礼看了郝竞先一眼,转身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郝竞先试着在沙发上坐了下,觉得有些别扭就又站起了身,季诗礼的电话没讲多久就挂了,进来后去房间扯了条薄被给他指了指沙发说:“沙发。”
郝竞先转头看了看空着的那间房想到是郑旭住过的就没有开口抗议,季诗礼的手机又开始响,他看了一眼就挂了,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不一会郝竞先的手机就响起微博提示音,郝竞先拿过来看了下,是季诗礼发了微博,内容:不小心感冒了,才刚有点精神,你们都误会了,我之前发的微博只是一句台词而已,我一直找不到感觉才拿出来背一背的。我很好,关于最近发生在我经纪人身上的一系列事情我只能说希望大家能给他改过的机会,他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我很感激他,平时我们相处也很愉快。另外,我没有跟公司解约的打算。再说一句,不要再趁着我生病给我泼脏水哦,小心我告你们诽谤![生气]
郝竞先问:“你们公司你还能待下去吗?”
“为什么不能?”季诗礼说,“举报和给媒体爆料都不是我做的。”
第35章
郝竞先听到这句话吃惊不小,之前季诗礼大概就是想说这个吧?他说:“虽然不是你做的,可其他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这件事公司那边会处理,到时候会召开记者发布会,我会出面,到时候尽量表现吧。”季诗礼把手机丢在茶几上,坐靠进单人沙发里,长吐了一口气,闭着眼说,“这件事连累你了,你车维修的钱我出。”
“不用。”郝竞先拒绝,随后说,“我觉得或许应该报警,对你来说应该可以多份安全的保障。”
“别。”季诗礼睁开眼跟他说,“这些人不是邓函或者师姐师兄他们找的,买卖这种事有卖家必定有买家,他们担心自己被牵连暴露信息,在拿我出气呢。”
郝竞先被程遥雪的话误导,一时忽略了这件事得罪的是两方,他皱着眉问:“前天的事能不能告诉我?”
季诗礼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问:“你也听人说了?想听哪个部分?”
“只听说了一点,现在看来其中还大半是假的。如果可以,我想听全部。”
季诗礼显然没有兴趣跟他讲述自己的狼狈,只是说:“这事其实是古玉那边团队做的。”他起身捞起自己的手机说,“不早了,我去睡了,洗衣机是半自动的,衣服记得过水漂干净,还要甩下水。”
郝竞先随着他的动作注意到他的手机,并不是自己送的那只,他问:“手机呢?”
“嗯?”
“手机。”
季诗礼突然笑了,不是嘲讽冷笑,是真的在笑,他说:“我送给郑旭了。”
郝竞先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不美丽,等发现洗衣机里的那些衣服已经皱皱巴巴看不出版型时心情就更糟糕了,直接把衣服提出来一股脑塞进了垃圾桶里,水滴滴答答得流了一地,他又在屋里找拖把,总之,就是非常得不爽!
把地上的水勉强收拾干净后给家里打了电话,老人已经睡了,是管家阿姨接的电话,让她转告自己今天不回家的事后,他说:“去我房间替我准备套衣服,明天我让司机去取。”说完又补充说,“整套。”挂了电话后又给司机去了电话,跟他说了拿衣服的事,也给了他季诗礼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