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啊。”越泽林扯扯嘴角,轻声道:“生气有什么用,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那……你会搬走吗?”李祚轩记得刚才他问越默海的话,想起来就不安。
“搬走有什么用,反正都快蹲监狱了。”
李祚轩心里一颤:“我……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没有,但我知道默海想说什么。”越泽林轻笑起来:“章弘后面的势力不是省油的灯,盛天这次十有八九逃不过了。”
“……你要自首?”
“嗯。”
越泽林回答得很轻松,轻松得让李祚轩心里抽痛。
“泽林,我带你到国外好不好?”他颤抖地环住对方问:“你跟着我,不会有人抓你……我们一起到国外好不好?”
越泽林摇头。
李祚轩觉得眼睛有种灼烧的疼,他抚摸着对方的头发,干涩地问:“这就是你让我陪你,想说给我听的东西?”
越泽林顿了一下,伸手轻轻回抱住他的背:“是。”
李祚轩加大了搂紧的力道,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嵌进身体里,以掩盖手足无措的慌张。
“万一你进去出不来了……我怎么办?”
越泽林笑了一声:“你好好的,什么怎么办,你不是有一群漂亮的模特嘛,男的女的都不缺……”
李祚轩封住他的嘴,用力将那些怀疑的话碾得粉碎,迫切地将全部温暖传给对方。他疯狂地汲取着对方的津液,舔舐口腔里的每一寸,直到越泽林脸颊染红、喘息粗重才放开,咬牙切齿地、几要崩溃地重复着说过多少次的话:
“越泽林,我只爱过你一个人……只有一个……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相信?”
越泽林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迷离着深吻的余韵。
“那次你走后我有多后悔、找到你后有多开心…….你知道吗……”
李祚轩抱住对方,心里无奈、焦躁、忧虑混杂,所有的情绪乱成碎片,最后声音都模糊了。
他知道越泽林还爱自己,从对方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这也是他能唯一抓住的稻草,一遍又一遍的、几乎是在哀求对方。
这简直是难熬的持久战。
047.
越默海说得没错,但没想到这么快,盛天资金出事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出来了。
李祚轩坐在床上看着已经在网上炸开了的消息,那些报道的用词触目惊心、毫不留情,完全没有以前对盛天的畏惧。而越坤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解释也是苍白无力,虽然表面极力保持平静,但不难看出脸色苍白。
形势看起来不妙,但不至于那么糟。李祚轩对盛天内部的事情不太了解,无法判断现在越泽林在其中的处境。
身旁的男人还在睡,他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了房间打电话给越默海。
“现在盛天是什么情况,越坤快撑不住了?”
“这次爆的料虽然猛,但没有触及核心业务,不至于。”越默海回答,“但以这种形势看,说不定下一次就麻烦了。”
“核心业务?那是什么?”
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道:“盛天以前做过器官买卖的黑生意,但前几年已经金盆洗手了。”
“泽林他……也参与过这个?”
“只有一次,他指使人摘了一个女人的肾。”
“他为什么这么做?”
越默海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是我惹出的事,已经过去几年了。”
挂上电话,李祚轩心烦意乱地靠着墙壁,很想抽一支烟,但终究没有。
他深吸几口气,过了一会儿脸色如常,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回到房间。
越泽林睡得很沉,脸还侧过他这一边,色泽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平常显得刻薄的脸此刻柔和了不少,阳光扑在脸上,精致的五官好像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李祚轩在法国长大,经常听人说“天使”这个词,他从小就好奇天使该长什么样,经常趴在教堂窗口看那的油画,但总觉得那都不是。
虽然听起来可笑,但他一瞬间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越泽林很贴切,至少在他心里对方配得上这样煽情的形容。
他抚上男人栗色的头发,轻轻地揉着,然后又放下手,定定地看了对方很久。
直到越泽林醒来,看见他后一愣,揉着眼睛撑起来:
“你干嘛呢。”
李祚轩笑道:“新年快乐。”
“噢……”越泽林抓抓头:“新年快乐。”
“今天帮我试一下衣服好不好?”李祚轩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想看看新作品的效果。”
“你不是有个假人吗。”越泽林撇撇嘴。
“我想让你穿嘛。”李祚轩又亲了一下,又一下。
越泽林被亲的得满脸口水。在软磨硬泡下答应了。李祚轩笑着扶他起来,帮拿过衣服给套上,下楼做早餐给对方吃。
新年第一天两人就呆在屋里,李祚轩拿出各种各样的作品给越泽林试穿,兴致勃勃地玩各种搭配。
“泽林,笑一个。”他拿着相机,将镜头推进对准那张俊美的脸。
越泽林一见镜头就不乐意了,把外套脱下来坐在一边,撇着嘴:“累了。”
“好啦,不喜欢就不拍。”李祚轩收好相机,过去把衣服拿来装进袋子里:“晚上我得把这些送到工作室那边,你饿了就先吃。”
越泽林一愣,抬起眼:“你要出去?”
“到市区的工作室看看,那些小助理新年还在干活,我总得慰问他们一会儿吧。”李祚轩笑道:“还得带他们大吃一顿,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你就带他们吃吧,早晚没关系。”越泽林淡淡道:“我又不是不能自理了。”
“这不是怕你吃醋嘛。”
越泽林不回答,李祚轩便拿着手机给他看:“喏,好几个是美院的应届生,还有实习生,这一个月都在照顾你了,我总得犒劳犒劳他们吧。”
越泽林瞥了一眼屏幕上一群青涩的大学生:“你就去呗,老板鼓励员工很正常。”
说是这么说,但他以前身为老板时,从来没主动做过这些事。
李祚轩凑过来啄了一下他的嘴唇:“我早点回来。”
李祚轩把晚饭弄好后就出去了,越泽林悄悄来到窗前,看着那辆银色的车驶出门外,消失在银白色的别墅区边界。
他回到桌旁坐下,把晚饭吃了,然后按部就班去做复健运动,洗完澡就找几本书看。
自从出事以来,越泽林每天的生活就像退休了的老人一样,运动、看书、玩玩摄影,看似很平静但也让他很烦躁,觉得就像一个彻底的废人。
似乎他的生活就此断裂,一下子无所适从。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到了十点,李祚轩还没有回来,越泽林却已经想睡了。他想打电话,又觉得太矫情,也许对方真的是陪员工奋战了呢?
他冷笑中带着苦涩,发现自己总是读不懂,却又放不下李祚轩。
关了灯躺下,身旁没有熟悉的温度让越泽林反而难以入睡。过了好久,当好不容易迷糊起来时,又突然听见楼下有声响。
他起身推开门,只见下面的灯是开的,一股奇怪的味道窜进鼻子。
“李祚轩?”
那动静停顿了,随后一阵脚步声接近,一道人影逐渐出现在光线中,帽檐下熟悉的脸孔让越泽林浑身一阵,同时猛然意识到这是汽油的味道。
对方猛地扑上来把他按在地上,越泽林抬手挥去一拳砸在那人脸上,但右腿的不便导致他很快被制服了,双手被抓住,身体被对方的膝盖顶在地面动弹不得。很快,那人掏出随身的绳子开始捆他,越泽林惊恐得发抖,手脚并用地踢打,受伤得右腿一阵撕裂的痛,脸上冷汗密布。
“人渣唔……!”
嘴被胶带封住,章弘把他整个人拖起来,扔在二楼的地板上,自己也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越总,好久不见啊。”
越泽林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全身被捆绑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惊惧地看着他。
“很奇怪吗?”章弘又露出那种痞气的笑容:“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监视你弟弟的行踪,本来都快放弃了,没想到昨天他突然开车来李公子家,原来你真的藏在这。”
“闻到汽油的味道了吗?”他指指下面:“我们叫人把李公子拖住了,估计这会儿他还在市区里和一群大学生吃喝玩乐呢,只要他人没事,李家的人也不会太追究。”
越泽林的眼神震了一下,随即黯淡下来,脸色灰白。
“你现在已经不在盛天了,”章弘站起来拍拍手:“万一自首的话,岂不是把我们的事也抖出去了?所以上面的人要我除掉你。”
章弘说完就下了楼,脚步声越来越远。
不一会儿那股汽油的味道更浓了,混合着火的热浪开始窜上来,熏得越泽林眼睛发疼。
然而他此刻心里反倒平静得很,连身上被捆扎的疼、呛人的烟味也感觉不到了,像死水一样毫无涟漪,感受着死神一寸寸降临。
越泽林想起很多事,他小时候被父亲责打得大哭,多打几次后就学会听话了;他和越默海半夜一起偷偷翻冰箱吃冰棍,吃得太猛就自作自受地被抬进医院了;他被诊断出抑郁症时暴跳如雷地要打医生,多少次自欺欺人地想骗自己,后来也就骗习惯了;接管盛天北京分部时的压力让他几乎崩溃,后来每天机器人一样的工作也就习惯了……很多很多,除此之外,还有和李作轩在一起时所有的事,
他听过一种说法,人死之前半分钟脑海里浮现的是最重要的东西。就像现在,自己脑海里全部都是李祚轩。
眼前的空气似乎变得无限稀薄,脸颊烫而疼痛,让他不得不稍稍把脸抬起来,让它不要贴着滚烫的地面。
他这么一抬头,耳朵里就窜入一道声音。
“泽林……越泽林……”
他被熏得两眼发晕,甚至有些耳鸣,还没等搞清到底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扯起来,小心翼翼地撕掉嘴上的胶布,眼前的烟“呼”地一下散开了,是李作轩的脸,只见这个男人双眼赤红,发疯地用钥匙尖端切断、撕扯开他身上的绳子。
“李……李祚轩……?”
“闭气别说话。”
“你……不是在市里吗?”越泽林被熏得头脑不清不楚:“我是在做梦?”
李祚轩一愣,神情几乎失控:“傻瓜……”
绳子被解开,李祚轩扶着他站起,越泽林右腿立即一阵剧痛,让他顿时清醒了。
“不行,我的腿……”
李祚轩骂了一句“该死”,把他抱起来就往楼下走。他们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坍塌。
越泽林挨在对方怀里,眼前的景象摇摇晃晃,而一楼的火势烫得更加令人窒息,耳边还有噼啪爆炸得声音响起。
前面的门敞着,但那火苗已经窜到了上面,眼见的阻隔了出口。
“不是……别往拿去,李祚轩!别走那里!”他惊惶地叫起来。
“没事的……泽林,没事的,我们用这个。”李祚轩一脚踢破柜子的门,把他放下来,拿出棉被准备罩在两人身上冲出去。
越泽林伸手过去帮忙,正当他手忙脚乱地把棉被展开时,李祚轩突然一把将他扯进怀里,整个身体像重石一样扑了下来,伴随着上方沉重的一声响,血腥味透进了他的鼻息。
刹那间他傻了,反应过来后用力要撑起来,开始声嘶力竭地喊对方的名字。
没有回应,李作轩纹丝不动地护在他身上,越泽林颤抖地去摸对方的头,顿时粘稠的血沾染了手掌,让他眼前一片漆黑。
048.
绝望和恐惧像吃人的火苗,几乎要把越泽林吞没。
从消防员冲进来到把人救出去,他一直崩溃地哭喊对方的名字,喉咙黑烟熏得要撕裂。在救护车上,他一直死死地盯着李祚轩惨白的脸,生怕对方下一秒就永远的消失。
媒体也闻风赶来了,医院门口汇聚了各路记者和晃个不停的闪光灯。
越泽林浑浑噩噩从救护车上下来,无数个镜头对准他,媒体的话筒在面前摇晃,眼前是一片令人崩溃的嘈杂,但他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只能木然的、一瘸一拐地追着李祚轩向急诊室跑。
但他的腿很痛,痛得跑几步就要摔在地上,身旁几个医护人员搀着他就往骨科拖。
“放开我……我……我要去那……”
几个男医生冲出来把他连拖带扛地抬进骨科,连哄带劝地说了很多话、示意不要打扰急诊室医生的工作,才让越泽林逐渐安分。
他躺在病床上,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任由医生给他腿打了麻醉,然后推进手术室,嘴上一直喃喃自语,跟傻了似的。
也许是防止他突然发疯,麻醉的量打得不小,越泽林一点也动不了,后面干脆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他看见了白晃晃的天花板,猛然撑起身体,环视着周围空无一人的病房。
“李祚轩……李祚轩?”
护士听到声响跑进来:“先生您不要乱动,您的右腿还没有……”
“李祚轩呢?和我一起送进来那个人呢?”
“抱歉我不清楚,您最好……”
“他不说比我早进急诊室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啊?!”越泽林暴躁起来。
护士被吓得脸色惨白:“先生你冷……”
病房的门轰然打开,几名穿制服的警察走进来,衣服上的警徽反射着冷冰冰的光。
“越泽林先生,方便的话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祚轩感觉自己在拼命地跑,拼命去追那个栗色头发的男人。
明明看起来近在眼前,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见越泽林望着自己,无助的眼神好像在他心脏上划了一道口,血汨汨的流。
突然越泽林头顶上天花板的断裂了,他大喊一声扑过去,终于抓住了对方,把男人紧紧护在身下。
宛如轰的一声响,李祚轩猛地从床上惊醒,然后看见了身旁目瞪口呆的父兄。
李父眼眶发红,指着他颤声骂道:“兔崽子!你……你是要吓死爹吗?!”
“泽林呢?”
“你还问他?!” 李父更恼了:“要不是他我费那么大劲儿找关系帮你开脱吗?!现在他跟着警察走了,被判多少年还不知道呢!!”
脑子“嗡”地一下,李祚轩表情像木偶一样:“他跟警察……走了?”
“刚醒警察就把人带走了,”旁边的兄长说,“盛天的猛料昨夜刚放出来,估计死期也快到了。”
李祚轩听后,“刷”地掀开被子就下床。
“祚轩你,你要干什么?!”李父惊愕。
“去公安局。”李祚轩开始四处找衣服。
“去那里做什么?你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