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仇——喵毛

秦政四十年来，第一次被自己养的小东西甩了巴掌，而这个巴掌还是因为别的人受的，他怒不可遏，也是想都没想就给夏杰回了一巴掌。

夏杰给他那巴掌并没有什么力气，打上去也只响了一下，并没有实质上的痛楚，但秦政那一巴掌却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夏杰的脸被他拍到一边去，那张青白的脸上很快浮现出带着血痕的巴掌印，嘴角还流出了血。

不知道是不是气急攻心，夏杰居然生生吐出了一口血，然后彻底昏在了秦政的怀里。

秦政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直到夏杰无力都软在他的怀里才想过来自己对他做了什么，看着夏杰脸上的印记，他又一阵后怕，怎么叫夏杰也没有反应了。

于是这个年轻就掌权至今数十年，了结过无数人命的秦爷，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手足无措的惊慌神情。

还是管家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提醒秦政快把人送回家请医生来看。秦政伸出手小心地摸了一下夏杰浮肿起来的脸，一时吓得又把手缩回去。

怀里这个原本漂亮而温顺的小东西，究竟是为什么跟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回到秦宅，之前被管家吩咐过的医生已经在待命了，见到秦政抱着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回来他们感觉上前接过手，却在看到夏杰脸上紫青的那个巴掌印时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分明就是没留情面啊，到底是这个小男孩做了什么，才招来怎么重的伤。医生感受到身后秦政冷冽的视线，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战战兢兢地给夏杰检查身体。

夏杰还没醒过来的时间秦政独自去见了柏青，因为他长得跟那个被自己儿子害死的路骁实在太像，秦政居然觉得有点后怕。

柏青身上的伤已经被佣人粗略处理，秦政自然不能看着他死在夏杰面前，不然夏杰很有可能恨他一辈子，虽然他现在就已经恨着自己了。

“如你所见，夏杰并不是那么单纯的小男孩。”秦政直直地看着面前年轻的男人说道，“他已经跟我生活了快半年，他身上就是一根汗毛都沾着我的味道，这样的他，你还会喜欢么？”

柏青大概也是豁出去了，竟然也不怕他，他说道：“夏杰是个好孩子，他跟你不合适！一定是你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强迫他和你在一起的！”

秦政笑了一下，像是嘲笑他的天真：“如果换成别人，或许我还会夸你一声深情，但很可惜，阿杰是我的，我不会让他离开我。”说着他让管家把一沓文件拿上来，放到柏青面前，“你好好看完这些东西，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缠着阿杰吧。”

柏青虽然学的是艺术，但有些东西是从小就接触的，面前这些文件竟然就是他父亲贿赂官员的证据。他惊愕地看向秦政，却看到那个男人脸上令人厌恶的得意神色，他握紧拳头，质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用这个逼我放弃夏杰么？！”

秦政居然不否认地点点头，笑道：“很聪明，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怎么样，用自己父母换自己喜欢的人，还是用自己喜欢的人换自己的家庭？”秦政继续逼问他，又笑了一下：“不过我有点可怜你，好歹夏杰呆在我身边即使只是为了依靠我的势力，但他却是心甘情愿的，即使他并不喜欢我——但是，你知道夏杰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么？”

柏青闻言警惕地抬起头与秦政对视，看着那个男人冷笑着说道：“因为你长得跟他死去的恋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秦政脸上满是怜悯和可惜，一点也不像是说谎。柏青想起之前在酒吧，他也的确听到了夏杰冲着自己喊着一个“骁哥”的名字——

他的心突然冷了下来，看着秦政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以及脆弱，这让秦政有种毁灭的畅快感。

夏杰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他这两天一直在昏迷，滴水不进，只靠挂营养针和葡萄糖维持身体需要的能量，身体瘦了一大圈，脸上的红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但脸却比之前小了一圈，青白青白的。

秦政这两天也闲在家里，除去在书房里处理文件和事务，几乎都守在床边。他其实有点后悔用那么激烈的方式把夏杰的希望毁灭，甚至还打伤了他。怎么一个可怜兮兮的小东西，一旦伤害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见到夏杰醒来，秦政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用自己温暖干燥的大手裹住夏杰的手，温声问他要不要紧，脸上还痛不痛。

但夏杰却没给他表达自己温情的时间，他用仅剩的力气把手从秦政手里抽出来，眼神疏离而带着憎恨，这让秦政有一点难过，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那样会更让夏杰肆无忌惮地和自己对峙。

“柏青呢！”夏杰用嘶哑的声音质问他。

秦政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用满不在乎的声音说道：“他自然是走了，你也别想着他了，你以为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后还会继续和你在一起么？”

夏杰却很坚定地说：“我不信！他那么喜欢我！不可能会因为这样就离开的！一定是你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逼走他的！”

这句话伤害到秦政这个老男人最柔软的地方，他甚至不顾夏杰还虚弱的身体，把人压在身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质问夏杰：“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对你那么好你是不是都没感觉？夏杰你别欺人太甚，别以为我还爱着你你就可以对我肆意妄为！养了你那么久，就算是条狗都有感情了，没想到你还这么白眼狼！”

夏杰拍开他的手，毫无惧意地和他对视，哑着声音反驳道：“我一点都不需要你爱我！”

秦政不怒反笑，他的手还掐着夏杰的下巴，往下移动一点点就能掐住夏杰那条细弱的脖子，再用力一点，这个漂亮的小孩子就能死在自己手里，到时候他就说不出反逆自己的话了。

“如果可以，真想让你死在我手里。”秦政喃喃说道。

夏杰却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杀了我我还求之不得，这样一来，你们父子俩就能让我和骁哥在地下相见了！”

秦政想起这事，手从夏杰脖子上移开，笑了出来：“我怎么可能杀了你，成全你和别的男人？阿杰，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就算死，你也得跟我死在一起！”

chapter20、爆发（下）

一向温顺的小宠物一旦闹起脾气来，真是无人消瘦得起。

秦政这几天深深感悟出这句话来。

自那天之后，夏杰拒绝跟他说话，拒绝看他，不吃饭，睡觉也离他远远的。先不说愤怒，秦政其实更担心那个小东西的身体，他已经那么孱弱了，再这样下去会不会身上器官衰竭身亡？夏杰知道自己的弱点，说不定他就是要以死相逼。

终于夏杰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秦政妥协了：“你先吃点东西，一会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夏杰眼里才有了神采，挣扎着起来，喃喃自语道：“我先去收拾东西……”

他已经很虚弱，秦政扶了他一把，他也没有力气拒绝了。

秦政怕他晕倒，让管家先吧厨房里做好的细米粥端进来，秦政拿过勺子想喂他，夏杰却别开脸，说他可以自己来。秦政也不勉强他，看他抖着手一勺子一勺子地吃着粥，他好几天没吃过东西，胃里难受吃什么都想吐，全靠着那口气撑着把东西咽下去。

等他终于把那小碗粥吃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秦政接过碗，看着夏杰因为被撑到而微微发红的脸，忍不住就摸了上去。

夏杰只是小小地躲了一下，并没能躲开秦政的手，他看着其他地方，说道：“我要收拾东西离开。”

秦政收回手，居然也没反对，甚至笑了一下：“好，一会我让人送你过去。”

夏杰在自己小房间收拾了之前从莉莉那边带来的东西，包括那个小小的盒子，他抱着盒子一时神情恍惚，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然后把嘴唇贴在上面：“骁哥，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出房间的时候看到秦政就站在自己房门前，看他抱着背包出来，还想伸手帮他拿一下。可是夏杰没理他，径直走了。

司机还是那个司机，还有两个保镖，夏杰认得他们，都是秦政身边的人。他怕秦政使诈，一路紧紧抱着自己的包，时不时从车窗往外面看看是不是自己熟悉的路。

秦政倒是说话算话，车子在柏青的画室下面停了下来。夏杰自己开了门抱着东西就往楼道走，他步子很急，怕秦政反悔再把他抓回去一样。

他来到柏青的画室前，抬手敲门，用自己沙哑的声音喊着柏青的名字，却半天没有人来给他开门。夏杰莫名觉得心悸，因为害怕，敲门渐渐变成了捶门。

因为声音太大，引来了房东。房东是个中年大妈，脾气不算好，见夏杰这样对自己家的门顿时不乐意了：“哎哎哎，我说小伙子，把门敲坏了你赔么？”

夏杰见她，急忙问道：“阿姨，你知道住这里的那个男生去哪了么？”

房东看了看房门号，想了想说：“你是说那个年轻画家嘛？他前两天就走了啊，听说是家里父母叫回家相亲去了。”

相亲……夏杰听完这句话，顿时无力地靠着房门坐下，房东以为他生病了，连忙赶人：“哎我说小伙子，有病就先去医院啊，你要是在我这里出事，这不给我惹麻烦嘛，快起来。”

夏杰脸色苍白得像鬼，他失神地抱着自己的包一步一步往楼外走。秦政的车还在外面等着，像是料到他还会回来一样，或者说他们就和平时一样以为夏杰只是出来玩，怎么样都是还要回到秦家去的。

保镖见他走得摇摇晃晃的，几步上前扶他一把，问道：“杰少，您还要去哪么？”

夏杰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看着他们说道：“带我去见秦政！”

像是知道夏杰还会回来找他一样，秦政这种时候还待在秦宅，管家对夏杰说先生在楼上书房，夏杰也没理他，直接上去了。

秦政的书房摆设严谨古板冷硬，书柜书桌椅子都是原木雕刻，让人有种胆寒的感觉。夏杰很少进这个地方，他其实一点都不想了解秦政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现在他就站在这个书房里，面无惧色地和秦政对视。

“怎么回来了，不是找心上人去了么？”秦政头也不抬，继续在他的文件上写写画画。

夏杰冷冷地问他：“你把柏青怎么了？！”

秦政这才放下笔，双眼注视着夏杰，觉得很莫名其妙：“我可没对他做什么，这几天我在哪做什么你不都知道么？”

夏杰冷笑一声：“我不认为什么事都要你亲力亲为，你是不是对柏青施压了！”

秦政突然站起来，他比夏杰高很多，他低着头看人的时候有股压力，夏杰和他对视，手臂却因为紧张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包。

“阿杰，你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容忍力。”

“告诉我柏青去哪了，我马上就在你面前消失，不麻烦你再容忍我！”夏杰竭斯底里对他吼道。

秦政笑了，说：“我对他又不了解，怎么知道他去哪了。至于你，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有机会离开么？”

夏杰见他在靠近，往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荏吼道：“秦政，你别逼我！”

“阿杰，这么久你也该闹够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最好现在乖乖的听我的话！”秦政手臂一捞就把人带回来，“你现在是我的，不管你之前喜欢的是谁，听到了么？嗯！”

夏杰的下巴被秦政拧着，手却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包，秦政欺身上来要亲他的时候，他反抗得厉害，手指头尖尖的抓着秦政的手臂，在上面划了几个爪印。

秦政火气上来，拧着他的手扯过他的包一把扔到角落去，背包的带子被扯断，口子被开了里面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夏杰听到盒子砸在地上的声音，疯了一样对秦政又踢又咬的，秦政差点被他踢到重要部位，堪堪躲开却被夏杰挣脱跑了过去。

转眼却看到夏杰跑到角落里，神经兮兮地抱着一个陈旧的盒子，像是心肝宝贝一样拼命擦着上面染上的灰尘。

秦政觉得夏杰此时眼里的温柔刺眼得很，心里的妒忌让他极度想把一切都毁掉，他大步走过去把夏杰从地上拉起来，见他还抱着那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盒子，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把盒子抢了过来。

夏杰只是比他年幼很多的孩子，加上他几天没好好吃饭，刚才又从外面奔波回来，一个不留神怀里的盒子就被秦政抢了过去。他受惊地跳了起来，要从秦政手里把东西抢回来。

秦政用了十足的力气，他急着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见夏杰还在挣扎，一把就把人推开。夏杰站得不稳，一个踉跄跌进了墙角，脑袋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咚的一声响。

但他没时间去喊痛，他最重要最隐秘的东西就在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手上，不知道秦政要做什么。夏杰忍着脑袋的剧痛爬回来，双手扯着秦政的裤子要站起来，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一句话。

“把它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秦政却冷笑，带着点对于自己的悲哀，他从来就没见过夏杰这个样子，他用手掰开盒子，一边说道：“我倒想看看这是些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重视。”

夏杰见他就要把盒子打开，急忙甩着自己的脑袋，攀着秦政的大腿要站起来抢：“还给我！”

秦政打开了盒子，出人意料的是里面只有零散几件东西，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一个不知道哪个年代产的诺基亚手机，还有一枚粗糙的戒指。

那张照片上的青年与柏青几分像，那枚戒指更是刺激到了秦政，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夏杰：“我就说你怎么要回莉莉那边拿东西，为什么吵着要自己的房间，还趁我不在的时候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半天，原来就是因为这个男人！”

那种名为嫉妒的火熊熊燃烧着，他秦政活了四十年，什么不是顺风顺水，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真爱，心念念要相守的小东西，居然瞒着自己还这样爱着别的男人！

夏杰还扯着他的裤子，眼里脸上都是泪水，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一直在重复那句“还给我”。秦政什么时候见过他那么伤心，可伤心还不是为了自己，他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毁了他！

于是他踢开夏杰大步走到书房另一边的窗前，打开窗，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天已经暗下来了，宅子外面那片树林里阴森森的。

夏杰像是知道他想做什么一样，连爬带滚地跑过来，他哭得嗓子都哑了，一直说着：“不！不要，求求你不要，还给我，我什么都听你的，还给我——”

秦政低头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对他说道：“已经晚了，阿杰。”

chapter21、疯癫（上）

外面突然打了一声巨雷，之前的闪电像是劈开了天际一样，照亮了整个天空，印在秦政那张阴鸷深刻的脸上，竟然像鬼刹修罗一般恐怖。

雷声之后大宅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那样的大声，似乎把声带也撕裂了一样，宅里的佣人在楼下，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秦政的手里已经空了，夏杰的眼神里一片空洞，外面闪电还在继续，白光印在他木然的黑色眼睛里，一片荒芜。

外面的雨飘进来，打在身上有点冷，秦政顺手把窗关起来，正要把人抱起来，夏杰却像突然清醒了一样，力气之大把他推到一边去，手脚并用地要爬上窗去。

秦政赶紧把人抱回来，搂在怀里，夏杰这段时间瘦了一大圈，他都不用一个手臂就能把人困在自己怀里。大概是刚才吹了风的原因，夏杰身上冷冰冰的，还瑟瑟发抖着。秦政觉得他可怜，低下头埋在他肩膀里亲吻着他的脖子，企图这样温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