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没有买什么东西,钱都省了出来,时延打算办两张银行卡,一张每个月存工资的一半,作为徐泽以后的学费。另一张就存剩下来的钱,作为日常的开销。
家常菜馆周围也有不少饭馆推出了麻辣烫,把很多顾客给引走了。如果比口味,自然家常菜馆的好一些。但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的人,总是好个新鲜。
生意恢复原来的样子,时延再拿比原来更多的钱不免烫手。
正好这时候陈青给他找了一个新的工作,说是当一个机床厂的学徒工,问他愿不愿意去干。前几个月工资低一点,转正了就会提高,而且有正常的双休日。
陈青还说教他的师傅是她认识的人,肯定不会苛待时延的。学个这方面的技术,以后能独当一面了,肯定很吃香。
时延没有当场应下来,他还是想考虑考虑。
正常的上班,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一旦必须按照工厂的时间来规划每一天,那他和徐泽在一起的时间就会更少,连原本的早晚接送徐泽也做不到了。
时延坐在被窝里,徐泽的头靠过来的时候,时延很自然地搂住了他。
“哥,你回来啦。”徐泽懒懒散散地。
“嗯,饿了吗?”时延摸了摸热乎乎的耳垂,转头在他眉心亲了一口。
“几点了?”徐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时延朝闹钟看了一眼,“五点了。”
“怎么坐着睡着了,嗯?”徐泽睡糊涂了似的,身体软绵绵地往他怀里缩。时延一边笑配合地给他调整姿势,一边笑着问。
“看书看累了,后来就不记得了。”徐泽含糊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睛猛地一睁,“书呢?哥,你起来,快找找,可别把书坐坏了!”
时延指指书架,“掉地上了,我就捡起来放书架上了。”
“哦。”徐泽舒了口气,刚刚还清醒的意识又萎靡下来。
“这么困?”时延颠了一下肩膀,“别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徐泽扒着时延的手臂,双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时延都有些无奈了,左摇右晃地也不见人醒,只好帮徐泽脱了羽绒服,放进被窝里,盖上被子。
“睡睡睡,睡成小猪了!”时延捏了一下徐泽的鼻子。
徐泽不耐烦地挥手打了一下,时延赶紧缩回了手。
徐泽没打到,似乎有些疑惑,手在空中摸了半天,自觉自发地又缩回了被子里,嘴里咕哝咕哝地,也不知在抱怨什么。
时延看了好笑,忍不住伏下身子,凑近徐泽的脸庞,在他泛着水光的嘴唇上轻轻贴了一下。
一触即分。
那种湿润暖热的触感却是久久不散。
时延舔了舔嘴唇,有些不满足似的,见徐泽毫无醒过来的迹象,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再次俯身偷了一个吻,这个吻的时间更长。时延甚至伸出舌头在徐泽的嘴唇上微微探了探。
就在时延就要退开的时候,自己的嘴唇上却也被滑滑的舌头舔了一下。
既快,又轻。
时延睁大了眼睛,朝着身下人望去。
徐泽还闭着眼睛,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上唇,润得原本就粉粉的嘴唇一片水光。时延压抑了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俯身又在那片嘴唇上啮咬了一口,才不甘不愿地掀了被子下床。
将近六点半,徐泽才醒过来,捂着头晕晕乎乎地坐了起来。时延的饭菜还热着,见他醒了,端了水给他漱口,“下来吃,还是在床上吃?”
徐泽拍了拍脸,左右扭动了一下睡瘫了的身体,“下来吃。”
“睡傻了吧?”时延调侃道,“会拿筷子吗?”
徐泽耸了一下鼻子,下了床,端起碗开始吃饭。
“哥,”徐泽边吃边开了口,“你是不是想去学数控机床?”
时延想了想就了然,“陈家奶奶跟你说过了?”
徐泽点头,“嗯,陈奶奶说,学了这个就是学了门技术,学得好了很多厂都可以去。工资也比一般的饭店多,升职也比较快。”
他抬起头,一脸的认真,“哥,你想去就去。我一个人上学没问题的,我能照顾好自己。以后你回家了,我会烧好饭等你。”
时延笑,“你会烧饭吗?”
根据前世的经验,徐泽还真没这方面的天赋。
徐泽抿了抿嘴,“现在不会,以后就会了。”
时延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好,我听小泽的。”
饭后,徐泽坐在小板凳上刷碗。盆里都是热水,洗洁精一倒进去就满是小泡泡。
时延上厕所去了。
徐泽刷着刷着,就停了下来。望着屋门,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嘴唇。上嘴唇有些酥麻,更有一丝丝的刺痛。脸上的神情变幻很快,最后仿佛悟了似的,徐泽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决定下来,时延就和李大叔李大妈说了,两个中年人习惯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来回出入店里,跟他们笑笑闹闹的,都不舍得时延走。
但到底也知道自己这只是个小饭店,绝对困不住一个心越来越大的男孩子,甚至说是年轻的男人,倒也没有多劝,只是结了工资,让时延和徐泽保证以后经常来转转,也就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陈青介绍的厂专做焊割,离时延和徐泽现在住的小院有些远,但倒可以搭乘冶金厂的厂车直接过去。下了车走几步路就到了,也很方便。回来依旧坐厂车,都不要钱。
时延去了厂里,因为陈青的关系,安排的师傅对他很好,手把手地指导他操作,还指点他在厂里收敛脾气,多串串岗,跟不同的师傅套套近乎,学的东西越多越好。
也不知这位师傅怎么想的,好像总觉得时延是关系户,现在只是下来历练历练走走过场,以后总是会很快一步登天的。所以,他跟时延说话的时候总带着那么点微妙的奉承和恭维。
时延每次听着的时候都得过滤一遍,把重要的事情给记下来。
早上七点到厂,晚上五点下班,中午管饭。
毕竟是新来的,除了学东西之外,总是被不同的师傅指挥着搬东西,做白活,封箱。时延一直坚持每天跑步、练拳、背着徐泽俯卧撑,脱掉衣服的时候肌肉一块一块的,结实得很,根本不在意这些重量。
在学习数控机床之前,首先要熟悉普通车床的操作过程。普通车床是靠手工操作来完成切削加工,熟悉这一步之后,再学习操作数控机床。学会数控系统技术以后,就可以将编制好的加工程序输入数控系统里,再由数控系统控制车床进行工作。
时延的第一步,自然还是要充分了解普通车床。
学习的时间过得很快,五点转眼就到了。师傅收拾了东西,让时延赶紧回家。时延紧着时间,对着眼前的机器又回忆了一遍听到了东西,洗干净手,就匆匆地去赶厂车去了。
五点四十下车,骑上停在家常菜馆门口的自行车,跟李大妈李大叔简单地聊了几句,时延骑着车子回家。
徐泽期末考试前放假,自己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还有桌子上的牛奶,早上走的时候徐泽还没醒,时延也就搁在显眼的地方,也不知道徐泽有没有喝。
时延的心情有一些轻快,也有一些急切。
学习了新的东西,就像是在狭暗的房间里又打开了一扇窗户,暖洋洋的阳光照进来,让人只想到光明与希望。
推开家门,扑鼻而来的焦糊味让时延愣在了原地。
看着从灶台后头钻出来的满脸黑团的徐泽,时延想起前世同样的场景反复上演,不由放声大笑。
第59章:天才绘画少年
自从情书案过后,徐泽在学校里就极少笑。本来笑起来挺好看个帅哥突然该走冰山派了,杜云杰明里暗里没少受女生们的挤兑。
男生怕下一步徐泽连作业也不留在学校了,就故意当着徐泽的面刁难杜云杰,好几次围攻弄得杜云杰一个男生都快哭了。
反倒是赵慕琳原本和徐泽并不认识,现在倒也能说上几句话了。对面遇见,小丫头也大大方方的打招呼,眼里的迷恋少多了。
她这样的坦荡比之杜云杰招人喜欢多了。
杜云杰也郁闷兼后悔,好几次都想冲徐泽道个歉,但原先还能对面点个头的徐泽现在是彻底抹杀他了,简直当他是空气一样。
比郁闷和后悔更深的,好像是一种难过,一种胸口闷闷的呼吸不顺畅的难过。
中午吃完饭,徐泽去办公室搬试卷,杜云杰瞅着他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了,“徐泽!”
徐泽没听见似的,步子没有一丝停顿。
杜云杰暗暗咬了咬牙,跑到徐泽面前,双臂一展,把徐泽拦住了,“徐泽!”
徐泽淡淡地看着他。
“徐泽,上回情书的事……是我的错!我道歉行不行?”杜云杰瞪圆了眼睛,迫切地等徐泽一个原谅。
摇摇头,徐泽道,“我不生气。”
杜云杰像是没想到徐泽会这么回答,捏了捏拳头,脸上添了几分焦躁,“可是……可是你最近都不笑了!不是生气是什么?!”
徐泽歪头打量着他。
杜云杰觉得自己简直有病了,竟然会觉得那个歪头的动作很可爱!而且,被他看着,自己的身上不由得有些燥热。
“你别生气了!是我错了!我再也不这么干了!你想打想骂,尽管来,我不还手!只要你……”杜云杰低下红得滴血的脸,半晌也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安静。
再抬头时,徐泽如他所愿正在微笑。还是如往常那样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眼眉舒展,目光里几分笑意几分暖,整个人的五官都变得生动起来。
杜云杰呆呆地望着。
后半句话在肚子里盘桓不定。只要你,还像原来那样笑。
徐泽侧身错过他,身体依旧如青葱一般,笔直而又柔韧,不急不缓地走向办公室。
仿佛方才的插曲对他来说惊不起任何波澜。
徐泽,有哪里不一样了。
杜云杰对自己说。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虽然对人也冷清,但笑起来的时候,瞳孔里清晰地倒影着对方的脸,让人觉得亲切而舒畅。可现在的他,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笑着的时候显得漫不经心,望着人的时候也似乎在透过对方想象着什么。
若说徐泽和他们之间有一道线,那么以前最多是隐形的线,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力透纸背的线。一条线划出一道围墙,他把自己框在里面,不让别人进去。
哦,不,杜云杰摇头,里面早就有人了。
徐泽抱着一沓试卷回来,杜云杰还站在原地。
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小心翼翼地声音忽然响在徐泽的耳边,“徐泽,我让你打一顿的话,你能认我当朋友吗?”
徐泽停了步子,回身看着他,“只当普通的同学不好吗?”
杜云杰摇头,沉默地上前抢过他手上的卷子,抬脚就往班里走。
徐泽默然。
快放学的时候,徐泽路过后面阅读栏。报纸上似曾相识的脸让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忍不住一把拽下了那份报纸。
硕大的标题“天才绘画少年获当代书画家灵石盛赞”下面,一个小二寸的图像,那上面只有一张男孩的脸,可茫然无神的双眼却是那么眼熟!
再看文中的名字,竟然真的是宋林!
宋林上了新海日报!
徐泽倚在阅读栏上,迫不及待地把整篇文章通读了一遍。最后反反复复地看了宋林的照片很多次,童年的回忆像是潮水一样奔涌而来。
孙童他们都上了中学,学习很紧张,原本一月一封的信也很久没来了。他虽然知道宋林的画儿被老师送到了市里参加比赛,可从没想过宋林居然上了报!还恰恰被他看见了!
“著名当代书画家灵石说,宋林的画作中体现的是一种带着童趣的后现代主义。这个孩子似乎总是在漫无目的地行走、观察,实际上在他眼中,所有看到的东西都是活的,都是特别的,哪怕是两片叶子也都各有自己的脉络。而这脉络,在宋林的画里,则是手臂,又或是眼睛……”
徐泽脸上浮现出浓重的骄傲。
宋林果真是不一样的,如他童年所想,是个超人,真正的超人。
报纸在手心揉了又揉,最后干脆把它摘了下来。
“徐泽?”杜云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
徐泽脸上几乎可以称作喜悦的表情是多么罕见,不等杜云杰开口,徐泽就大步朝着办公室跑了过去。
曹燕说了,报纸是班级公共财物,不允许谁私自拿走。
可是!徐泽心中急切,可是这一份是一定要拿走的!
和宋林的、和哥哥的那份回忆,如今这份惊喜,自然也要和哥哥分享。
听了徐泽的话,曹燕有点儿惊奇。仔细看了看报纸上呆头呆脑的男孩,对上徐泽的眼睛,几乎被那里面的光芒闪瞎了眼。没有多想,曹燕就批准了,目视徐泽背着书包迅速撤离办公室。
公交车上,徐泽一直捏着报纸,不厌其烦地看了很多遍。
晚上,时延回来,徐泽兴冲冲地就把报纸递给他看了。
时延自然也很惊讶。
“想去看他吗?”时延问。
报纸上写着近期这位小天才会待在新海,参加灵石几天后的画展,估计也想顺便做个广告,画展的地址清晰明了,就在市里。
“哥,可以吗?”徐泽眼睛亮了亮。
时延拍拍他的后脑勺,“当然可以。”
当年的桑葚和槐花,承载着一份很美好的回忆。
不过,时延也没料到那么个傻乎乎的孩子还真的一步登天了。
新海市的报纸啊,全国的目光都在这里了。从此以后,宋林的命运再也不会受他的那一对极品亲戚影响了吧。当然,这建立在一切都顺利的前提下。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见到,时延想着,如果见不到,就远远地看一眼,满足徐泽的心愿就好了。
毕竟,上赶着不是买卖。
在徐泽的期待中,星期六到来了。学校休息,工厂休息。
时延带着徐泽早早地到了市里的画展中心。灵石的名声很大,画展日汇聚了大量的各方名流和慕名而来的书画爱好者。
时延前世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售票是他们提前用电话订的,六十块一张。时延和徐泽两个乡巴佬一进展厅,就左顾右盼地,不像众人那样瞅着墙上,而是往后面看,巴望着宋林早点出来。
十点半,宋林跟着灵石出来。换了一身小旗袍的宋林显出不一样的可爱呆萌,眼睛没焦距到处看。手里始终拿着画笔和画本,断断续续地在画本上画着让人难以理解的画。
一方面为了吸引大众的眼球,一方面也是给灵石面子,过来采访的记者对着不在状态的宋林拍了好多照片,才着重围聚在灵石身边采访。
宋林被工作人员带往休息室。
进出个洗手间的功夫,宋林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傻傻地站在走廊里,注视着墙上的一个请勿触摸的黄色标语。
时延和徐泽一直往里头走,一眼就看见他了。
徐泽连忙喊,“宋林!”
宋林回头,呆呆地看了徐泽一会儿,“徐泽。”
个头比徐泽矮上七八公分,声音还像小时候那样,软软的,缓缓的。
从宋林的脸上看不出是不是在惊讶,但他还是又叫了一声,“徐泽。”
徐泽笑了起来,“宋林。”
两个人像是兄弟那样勾肩搭背地聊天。
基本都是徐泽在说,宋林木木的,偶尔回视一眼徐泽,表示他还在听。
这样的对话奇异地持续了将近半个多小时。
时延对徐泽激动起来的话唠也是窥见了冰山一角,不过时延也挺高兴的,因为徐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开心地笑过了。
工作人员找了出来,宋林说是同学,才没有追究时延和徐泽为什么进休息区。临走的时候,宋林掏了掏口袋,递给徐泽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