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无尘——牧秦

马可斯大手留恋地在伏野尘一腰间轻抚，魅惑般的灼热气息在他耳边轻吐。

「在想什么？」

伏野尘一嘴角上扬。

「我在想，你大概没有体力再来一次。」

灰眸立刻眯起。

「你这是在向我下战帖吗？伏野，随便对男人说这种话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向你证明我的能力，我决定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伏野尘一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

「我可不是省油的灯，鹿死谁手很难说，或许被榨干的是你也不一定。」

马可斯眼中闪过邪恶的情欲之光。

「那咱们就来试试看吧，伏野。」

伏野尘一醒来时已是满室阳光。他眨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三秒钟，接着才忆起这里是马可斯的房间，他正躺在马可斯的大床上。

下身隐隐传来的刺痛更提醒他昨晚的疯狂。他们后来又在浴室的地板上做了两次，接着转移阵地到床上，也不知是做得太激烈还是怎么着，一根床脚竟然断了。

「一定是我太威猛，你的床受不住。」马可斯厚着脸皮自大地说：「咱们到我的房间继续，我的床坚硬无比，如同我跨下的小兄弟。」

伏野尘一自然奉陪。就算不为了做那件事，眼下床都垮了，不去马可斯的房间他要睡哪里？

35.

于是他们又打又闹的，来到马可斯的床上大战三百回合。说真的，身为武者，他们两人的体力都一样充沛，一样持久，几乎不分上下。他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在马可斯身下高朝后，马可斯躺在他身边，一手搂着他，在气息平复后提起往事。

「我们在同一个师父门下学武，那年我十岁，你八岁。与我们同时期入门的弟子有二十多个，但最后只剩我们两个。」

「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吃苦。」伏野尘一平淡地说：「大多数孩子习武的目的只是强身与防身，武术并非必要学习的技能，一旦觉得辛苦就容易放弃。哪像咱们是没家可回的孩子，再苦都得咬牙撑下去。」

「我还记得你凡事都要争第一，打架非要打到赢不可。」马可斯笑道：「你功课要赢我，修业要赢我，吃饭要赢我，打架要赢我，连扫地都要赢我，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难缠的家伙。有你在后头拚命追赶，我可是一秒都不能松懈，真累人。」

伏野尘一背过身去，显然想睡了。「那是做给菱花看的，她喜欢认真的人。」他平静的语气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愁。「她就像是我的妹妹，我当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有她在的地方才像家。」

榎木菱花过世后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四处流浪、杀人，后来竟逐渐成为他的生活方式。

在这种时刻提起那个女人真是扫兴，马可斯却不敢多说什么。榎木菱花是伏野尘一的地雷，他不会笨到往地雷踩。

「你现在有我。」马可斯搂紧他的腰，「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家。」

伏野尘一沉默不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以装睡来回避这个话题？他的毫无回应让马可斯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有朝一日，伏野尘一仍会离开他过着漂泊的日子。

留住伏野尘一的人还不够，他必须留住他的心。然而，该怎么做他没有主意。

「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深情的低语在爱人耳边轻吐，马可斯紧紧抱着他，像小男孩抱着他的泰迪熊。唯有把最重要的人锁在臂弯里，他才能安心，放松睡去。

而伏野尘一却睁着眼，在心里咀嚼马可斯刚才那句话。良久后，轻声一叹，终是也合眼入睡。

接着便是现在的情况，醒来的伏野尘一面对陌生的卧室、横在腰间的健壮手臂与满身酸痛。想到隔壁房间的狼藉，他拉开腰间的手臂，撑着身体坐起来，忍住股间剧疼，准备下床回自己的房间。

「还能下床？那就是我昨晚不够努力了。」不知何时醒来的马可斯，长臂重新勾住他的腰，笑脸凑向他。「干脆住我的房间，别回房了。」

伏野尘一不为所动拉开腰间的手，冷淡地说：「麻烦派人来打扫我的房间、修理我的床。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也快点起床吧。」

伏野尘一光着脚、赤裸着身体，在马可斯炽热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踩着地毯回房，一点也不忸怩尴尬。

马可斯欣赏着爱人那副健康结实、肌肉发达的优美裸体从自己面前经过，走向通往隔壁房间那扇门时，觉得下腹一紧。

「把我『用』完就不理我了，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我。」

嘴上一边念着，马可斯认命地下床，进浴室洗澡。

如果可以，他真想压着那个家伙，在床上滚一整天的床单。

但伏野尘一说得对，时候不早，他必须面对现实，开始工作了。

由于马可斯起得晚，又没人敢去叫他起床，因此耽搁了正事，于是他只能在书房一边聆听属下的报告一边吃早餐（实际上是午餐）。

伏野尘一不想在吃饭的时间讨论公事，拒绝了马可斯共同用餐的邀请，一个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用尽所有方法，但是哈德利嘴巴很紧，一个字都不肯说。」

属下的报告让马可斯心头蒙上阴影。凯文·哈德利怕是不敢说，而非不肯说，若真如此，也就表示在他背后的邪恶势力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可怕。

在铀浓缩厂还没找到之前，马可斯命令属下继续严刑逼供，但是不能让凯文·哈德利死了。

情况的演变越来越棘手，马可斯开始感到不安，或许他真的不该多管闲事，可事已至此，他也已经没有退路。

「马可斯，」爱莲娜未经同意擅自闯进书房，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她一脸紧张神色，看似鼓起很大的勇气。「我有话要跟你说。」

马可斯早就在等她自己上门了，因此也不为她擅闯书房的举动生气，只是挥挥手让闲杂人等都出去。

36.

不等爱莲娜开口，马可斯率先道：「我不想追究你对伏野动了什么手脚，也不打算逼问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马可斯并不愚昧，自然察觉昨晚伏野尘一反常的原因。本来他该因此动怒，揪出在背后搞鬼的混帐，但老实说，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情愉快。

既然整件事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也打破了他和伏野尘一之间的僵局，而他也尝到甜头，他又有什么理由动怒追究？

马可斯先开口提起这件事教爱莲娜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不再紧张地膝盖发抖，也不再觉得尴尬难以启口。

「我们都很清楚，你并不爱我。」爱莲娜的声音里有一丝埋怨，但未有丝毫的恨意。「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对你而言我早已没有用处，就算我要离开，想必你也无所谓。只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

要求？不外乎是钱吧。一个失宠的女人在离开金主之前当然得趁机捞一笔，更何况他一向出手大方，只要金额在合理范围内，他不会拒绝。

再说，就算爱莲娜不主动求去，他也打算把她送走，只是不确定这个女人会不会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若跑到伏野尘一面前闹会很难看，马可斯因此顾虑着迟迟没有动作，结果却显示爱莲娜很识相也很干脆，让马可斯省了不少麻烦，为了她的干脆，马可斯会很爽快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说吧，要多少钱？」

爱莲娜错愕地眨眨眼，「不，我要的不是钱。」她连连摇头，「感情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马可斯，我以为你跟其他低俗的男人不同，只是不爱我而已。没想到，到头来你跟其他人都一样，以为每个女人都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

不能用钱解决的事通常是麻烦事，没有人喜欢麻烦事，马可斯也不例外。但是和别人不同的是，他有自信能解决任何麻烦。

「不为了钱，那又是为了什么？你还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爱莲娜咬着下唇，似乎是不确定她接下来说出的话会不会惹恼马可斯，但为了她自己未来的幸福，她非说不可。

「我……我要康拉德，我要和他在一起，请你成全我们。」

马可斯自恃无所不知，很少有人事物能让他感到意外，而现在他是真的非常惊讶。他的助理和他的女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他竟全然不知？

戴绿帽的羞辱令马可斯大为光火。「你们背着我胡搞？」

「先别生气，马可斯，请你先听我说。」爱莲娜又开始紧张，急促解释：「我没有和他上床，但我喜欢他。知道为什么吗？马可斯，当你出门大半个月不让我跟的时候，是他安慰我，对我嘘寒问暖，照顾我的一切需求；当你只顾着练剑丢下我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在我身边，陪我聊天说话，听我诉苦，不让我觉得失落；当你老是冷落我，不把我当一回事的时候，只有他关心我，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不是每个女人都爱钱，马可斯，我要的是感情的归属。」

马可斯按捺着脾气听她说完这段话，心里颇不以为然。

「康拉德知道你的心思吗？」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而且毫不犹豫拒绝我。」爱莲娜说到此处激动不已，「他连碰都不肯碰我一下，只因为我是你的女人。康拉德是喜欢我的，我从他看着我的眼神就能察觉出来，所以我需要你的同意，马可斯。你已经不需要我，既然如此何不让我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马可斯垂眸陷入沉思。

幸福这个字眼对昨天以前的他来说遥不可及，但昨晚之后，他开始相信或许连像他这样的人也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想做什么就去吧，爱莲娜，从此时此刻起，你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康拉德刚走出厨房踏上回字长廊时，一柄锋利长刀便架上脖子，迫使他停下脚步。伏野尘一野兽般的黑眸盯着他，像盯着待宰的兔子。

康拉德从容打着招呼：「午安，伏野先生，怎么没和马可斯先生一同用餐？」

伏野尘一正在气头上，没心情和他闲话家常。「酒和盐是你的主意？」

「为什么认为是我？」

「因为马可斯不会对我耍这种手段。」

康拉德敢做敢当，很干脆地承认：「没错，是我。看来你似乎打算宰了我。」

他的大方承认倒教伏野尘一意外，进一步逼问：「为什么暗算我？」

康拉德两手一摊，「你不觉得你和马可斯先生僵持不下的局面很可笑？爱就在一起，不爱就离开，你们不是会在意世俗眼光的人，既是如此，还能有什么顾虑让你爱着他又不肯跟他同房，始终保持距离？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害怕在感情的世界里受到伤害，所以不敢放手一搏罢了。」

墨瞳不悦眯起，「你懂什么？」

37.

康拉德沉着一笑。

「或许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但现在的你有机会去爱，为什么不好好把握？比起某些想爱却不能爱的人，你实在幸运太多了。眼看着你和马可斯先生虚掷光阴、浪费许多美好时光，我若是不做点什么，实在有违我的原则。」

伏野尘一对他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不久前你还打算让我成为花豹的晚餐，现在却想撮合我和马可斯，前后不一的行为非常不合理。」

「不，我并不打算撮合你和马可斯先生。一开始，我只是单纯认为你是马可斯先生的弱点，你是马可斯先生在意的人，将来或许会成为他的致命伤，所以我必须除掉你。但后来，我发现你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你只照着自己的想法与意愿做事，即使是马可斯先生也约束不了你。那时候我就改变了我的想法，原来，马可斯先生的弱点不是你，而是他自己。」

伏野尘一沉默，一会儿后收刀回鞘。

「你很聪明。」

「哪里，伏野先生过奖了，我只是观察入微罢了。」

「我很不喜欢被算计，这次就放过你，不许再有下次。」

伏野尘一直接侧身跃过栏杆进入花园里，头也不回走了。

康拉德呼出一口长气，额头滴落冷汗。

他表面上冷静，心里可紧张了。

伏野尘一……

真是一个特别的男人。

马可斯找伏野尘一找到花园里来，在一棵芒果树下发现他，肯纳姆在他身边依偎着，把脑袋往他胸膛蹭，撒娇意味浓厚。

伏野尘一拍拍它的颈子，「都让你磨蹭半天，该够了。老像个孩子似的，你身为豹子的威猛都到哪里去了？」

「再威猛的野兽到了你手上也成绕指柔了。」

马可斯来到树下，与抬起头来的伏野尘一视线相对。他们的目光纠缠，在彼此的眼里找到相同的情感。

马可斯弯下腰来，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捧住他的脸便亲吻起来。伏野尘一没有拒绝他，于是他得寸进尺更加深入，只差没把他推倒在草地上。

他们之间萦绕着容不下第三者的强烈氛围，连肯纳姆都感受到这点，不等马可斯赶它就乖乖退出，趴在一旁看好戏。

这两人的肺活量都很够，要吻到没气似乎不太容易。为了不擦枪走火，引起一连串「化学反应」，马可斯只好适可而止退开，在他身旁的草地与他并肩坐下来。

「身体还好吗？」

昨晚的疯狂或多或少都会对伏野尘一的某个部位造成影响，马可斯尽可能以轻松平常的语气询问，以免又惹他不快。

「我的『那里』好得很，如果你是在问这个的话。」

马可斯眼带笑意，「所以今天晚上可以再闹一晚了？」

这原本是玩笑话，谁知道伏野尘一竟反问──

「还闹？你确定你没有被我榨干？」

灰眸立刻眯了起来，马可斯当下就推倒他，跨坐在他身上，嗓音喑哑。

「我要让你后悔说出这句话。」

伏野尘一淡定地表示：「我不介意在这里做，但是如果你不想在别人面前上演活春宫，最好现在就让我起来。」

伏野尘一说得没错，有人走进花园里，而且正朝他们过来。肯纳姆仍慵懒趴在那儿，没打算把入侵者生吞活剥，显然来者是熟人。

马可斯很不情愿地从他身上下来，此时康拉德也拨开树丛现身。

「很抱歉打扰了。」康拉德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道：「马可斯先生，这是伊瓦图机场经理刚寄来的，有一名可疑人物要让你确认。」他说着递出一张从电子邮件印下来的资料，上头有嫌疑犯的照片。

马可斯接过纸张，只瞥了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男人。

「我们有客人来了。」

马可斯认得大部分的美国官员，军警政各级人物他一眼就能认出。所以当这位美国国家安全局局长亲自登门来访，马可斯很快就做好迎接贵客的准备。

康拉德领着一批人在大门前列队，「柏顿先生，欢迎您大驾光临。」

柏顿很清楚自己一走进伊瓦图机场就被监视，马达加斯加是马可斯的地盘，他既然来到这里就要照着马可斯的规矩来。

「我想见马可斯，想必他也在等着我。」

「当然，请往这儿走，柏顿先生。」

38.

柏顿被带往起居室，一路上拿眼角偷瞄四周，注意到回廊安装不少监视器，到处都有持枪人员巡逻站岗，连屋顶上都不例外。

布置温馨的起居室少了外头高度戒备的紧张气氛，以米黄色为主色调让人感到温暖与放松。佣人重新打扫一遍，桌上也已经摆好下午茶甜点，柏顿走进起居室时有种踏进陷阱的错觉。

马可斯端着在伏野尘一看来绝对不怀好意的笑容迎接贵客，与柏顿握手寒暄，并向他介绍伏野尘一。

「这位是伏野尘一，有浪人杀手的称号，想必局长早已耳闻他的大名。」

柏顿内心讶异，表面不动声色与伏野尘一握手，接着在松软舒适的沙发上坐下来，并将一直提在手上的公事包搁在脚边的地板上。

待大家都坐定后，马可斯率先开口：「要直接谈正事吗？柏顿先生。」

「这……」柏顿瞥了伏野尘一一眼，心中有所顾虑。

「他是我的伙伴，你想跟我谈论的事情必须也让他参与，否则一切免谈。」

地下情报头子何时多了一位伙伴？柏顿并未得到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情报，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马可斯身为情报巨头，反情报收集与监听的能力肯定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