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女干笑着,难得的好心情:“哟,王爷今儿个这身可真是穿出身段了,整个人跟镀了金子似地,还会发光了呢!”
她顾自笑了开来,尖锐的笑声在殿内回荡,但没人理睬。
殿内的其他人脸色都有点难看,原因自然是座上的帝王,脸色阴沉,铁青得吓人。
那一片红在他的眼里晕开,刺目,钻心地疼,却只能维持着帝王的威仪,为他主婚。天知道他多想砸了广宣殿,然后把这些人都赶出去!
他的昀儿只能是他的!
那一片红是那么亮丽,把昀儿衬得如仙子一般,可是这身喜服却不是为他而穿。该死的!他嫉妒!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太后过奖了,景昀只是庸人,当不起太后的夸。”眉眼恭顺,仿佛非常敬重座上的女人,但是从他僵硬的身体可以看出有多勉强。
太后自然知道他的不甘愿,但这表明了自己的胜利,不是吗?想到这心情更好了些,也不在意了。直催公主出来,好成亲。
公主姗姗来迟,容颜掩在红巾下,看不分明。
景昀对着她温和一笑,微微颔首。
雪更娇羞的低下头,虽然他看不见她脸上涌起的红潮。
牵起雪更的小手,景昀安抚般朝她笑,拉着她跪了下去。
“承蒙皇兄厚爱,为臣弟主婚,臣弟感激不尽。”额头贴着地面,执拗地跪着,不肯起身。他在等,等他的同意。
景尧看着殿下那道跪着的倔强的身影,手不受控制的紧紧握住椅靠。
公主今日妆点地亮丽典雅,一身新嫁娘的红裳刺疼了双目。梦中幻想过多少次这样的情节,本来含羞带怯在他怀中的昀儿,此刻讽刺地站在他面前,手中牵着另一个女人。
他知道他不肯起来是在等,与他对抗,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让他妥协。他能如何……?
众臣不安,看着昀王爷僵直的背影,心里发憷。
许久,景尧才开口。
“皇弟何须如此,这本是兄长该做的。”他的心,在咯血……
看出了景尧掩在心中的痛楚,景昀感到痛快的同时又有着心痛。
太后觑着两人的神色,心中了然,恶意地添油加醋。“王爷娶着美娇娘,合着皇儿也该办办喜事了~可不能让人笑了去呢~。”
掩嘴轻笑,言笑间尽是恶意。
景尧这次没有反驳,沉默在殿堂间蔓延。
太后也知道凡事有个度,自己生的孩子,再怎么厌恶,但是最基本的喜怒哀乐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看他紧握的双拳,抽紧的面颊,想是心中愤懑快溢出来了。
不想自己的计划被破坏,只有扯开唇角,假意地道:“吉时快到了,为表心意,哀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正巧想起来库里还有一坛陈年花雕,借着喜气,王爷可得赏哀家这个脸面啊。”
说着,拍了拍手,她身边的大宫女立即端出一坛子美酒,一一盛好,端给雪更和景昀。
花雕是爹娘为女儿准备的,如今成婚的二人高堂皆不在,有了这酒,倒也欢喜。
景昀端着酒杯,嘴边的笑容愈加深刻。
伸手挡下雪更举杯欲饮的手,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目光直视着太后,将杯中的陈年美酒一饮而尽。
“多谢太后恩典。”
他嘴角的笑容太诡异,让太后心里惴惴然。
景昀盯着她,美目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再看了眼景尧,毫不意外地感到胸口一阵疼痛。
“呕——”整个人虚软下来,抱腹就是一阵干呕,大口大口的血溢了出来,染红了地面。
仿佛慢动作一般,雪更手中的酒杯坠落在地,惊慌失措地扑到他身上。“景昀!你怎么了!”
她失声大叫,当看到他不断呕出血时,震惊地捂住嘴。
“怎……怎么……会?”
景尧惊愕,身子在一瞬间弹起,飞身下了皇座,一把将景昀搂进怀中,不顾大臣们惊讶探究的眼神。
“该死的!快叫太医!”
底下乱成一片,太后心中惊惧,直觉自己被卷进了一个大阴谋,但却想不透。
眼神杀向一旁的大宫女,惊愕地发现那个无时无刻不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身影悄无声息早已遁去!
她背了黑锅!
“皇儿,不要惊慌,太医马上就到了。”此刻,她也只能强装镇定。
景尧不领情,大手把太后挥开。
“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昀儿!你这个毒妇!快把解药交出来!”景尧骇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看着太后的目光似淬了毒,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没想到竟然在昀儿酒中下毒!
太后想辩驳,但是空口无凭,只能把恨往肚子里吞。
“哀家行的端,做得正,皇上要是不信,你大可派人去查!”
“你妄想拖延时间!来人啊,将太后囚禁在广宣殿,没有朕的命令,不准离开一步,违者杀无赦!”说完,景尧抱起景昀,大步离开广宣殿。
雪更早已愣在一旁,不知所措,也没人在意她,纷纷走避。
第四十章:边城告急
景昀中毒后,一直不断地呕血,看得景尧心惊胆战。太医们站在龙榻边束手无策,不时搓着手,深怕帝王一个恼怒就将他们全砍了。
“该死的,你们这群废物!朕平日里养着你们干什么吃的!关键时刻什么用也派不上!”太医们“刷刷刷”跪了一地,颤巍巍地低着头,不敢辩解。每次他们碰上疑难杂症总是出在这个无时无刻引起帝王怒火的昀王爷身上,他们才要叫运背好不好……
“太后那里招了吗?解药可有拿到?”药公公心痛地摇摇头,表示没有斩获。“太后一直声称自己不知道毒药一事,奴才没有办法……”
一国太后,打不得,骂不得,理智的交涉根本是无用功,她恨不得殿下死!这正如了她的愿!哎,为什么七殿下总是多灾多难啊……景尧沉下脸,风雨欲来。正当太医们已经开始准备遗书腹稿的时候,小太监的急声通报救了他们一命。“皇上,殿外临雪公主求见,说有要事。”
“什么事?!”该死的没有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烦他。
“公主说她有办法解王爷的毒。”景尧眉头一皱,直觉不想让两人又纠葛。但是看着此刻虚弱不已的景昀,心迟疑了。
“让她进来吧。”妥协。
雪更疾步奔了进来,看见榻上的景昀,险险落下泪来,想扑上去,却被景尧拦下。他总是受伤的那一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情节直转而下,一场好好的成亲险些成了葬礼,但是她不要他死!所以……只有这个办法了。
“皇上,我可以救王爷。但是……”
“你有什么条件?”只要能救景昀,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这里的人全部出去,我才能安心为王爷解毒。”
这好办。“你们全都出去!”景尧高声喝道,闲杂人等陆续退了出去。
“皇上请您也出去。”这个方法不能让别人知道。
“什么?!”“您在会打扰到我。”雪更出乎意料地坚持。最后,景尧只能妥协,暗暗咬牙走了出去。“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不要妄想。”心中担心,景尧出声警告。哪知雪更竟然出奇镇定,置之不理。
“这正是我要对皇上说的。”说完,不顾景尧铁青的脸色,将门一把甩上。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雪更还没有从昀宵殿内出来,急煞了景尧。不停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时不时翘首盯着紧闭的殿门,景尧心中乱成一团。大约再过了一盏茶时间,紧闭的门终于“唉”声滑了开来。雪更跨了出来,身子抖了一下,撑在门上,脸上血色全无,看来疲累至极,甚至有点虚弱。
“好了,接下来再休养一段时间,景昀就没事了。”景尧看了她一眼,略带感激,朝她点了点头,越过她,急忙去看景昀的情况。雪更看着他消失在门内的背影,舒心一笑。只要景昀高兴,健康,什么都值得。******过了三日,景昀才悠悠转醒。景尧大喜,忙不迭扑上去。“昀儿,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景昀神色还有些恍惚,神智倒是清醒了。他一醒来不问别的,只是哑声问道:“雪更呢?”景尧脸色一僵,面色有点难看。
“她为了救你,估计是累了,在休息着呢。”不想让景昀的注意力放在祈雪更身上,轻描淡写带过。
“是吗?”景昀舒了一口气,知道她没事就放心了。当时那么做,虽然知道没有风险,但是终究是吓着了雪更吧。不是不信任她,而是怕她关心则乱,坏了计划。“没事就好。”放下了心,景昀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景尧不愿他累着,也就没说什么,默默地坐在一旁。******等景昀身体好些了,不顾景尧的反对,与雪更一起搬去了新建的昀王府。过起了“平淡”的生活。太后那边一直没有定论,似乎风平浪静,景尧也一直没有定案,似乎一切都延拓了下来,不了了之,只是太后还是一直囚禁在广宣殿,足不出户,与往日里大不相同,看起来很有悔意。景昀似乎也忘记了报仇的事,每日只是和雪更坐在园中小亭,谈谈心,品品茶,赏赏雪。景尧看着两个人越加亲近,想发火,却又无计可施。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亏待雪更,毕竟雪更救了景昀的命,忘恩负义实在不是帝王所为。过了半月余,帝都的风,终于起了变化。边城传来急报,秦国大军来犯。此次秦军来袭,分外凶猛,连夺景绣几个重要城池,势头无左其右。现下正往边城而去,欲夺下这边防要地。朝中人心惶惶,担心之余,不免感叹景绣近日多灾多难。先是昀王爷病倒,再来是秦国来袭,可真真是多事之秋。边城一直在王爷统辖下,现在边城的轴心骨倒了,可是急煞了众人。为了重振军心,景尧决定亲征,对秦国还以颜色,但更多的,是想打败那个梗在景昀心中的人,那根刺。他在他身边两年,这无可厚非,更让他嫉妒!景昀身边只能有他,就想当初的殷殇止一样,下场只能是死,如果不是后来失去了他的消息,他额能放过他!旨意一下,朝中驳声如潮,但是帝王一意孤行。没有办法,众大臣只得叨扰尚在病中的景昀。
御书房“启禀皇上,昀王爷求见。”景尧眉头一皱,知道是那些废物扰了他:“请他进来。”说着,下意识起身,到厅口迎他进来。“身体好些了吗?”景尧关心地问,声调不自觉地放柔。景昀轻应一声,在他的掺扶下落座。景尧这才挨着他坐了下来,视线依旧专注地锁在景昀身上。
“听说——你要亲征?”端起茶杯啄饮,借以掩饰自己的担心,面上一贯的无所谓,连声音都是平平稳稳的,没有一丝起伏,似乎谈论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只为了打发时间。
“嗯。”景尧悦于他的询问,即使他并不关心自己。“边城告急,三哥没的选择。既然担下了这景绣的担子,我就有必要守住。”景昀眼微微一眯,若无其事地喝着茶。许久,才出声:“我以为你不在乎。”上次在驿站说过,他并不稀罕这天下,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是以他的自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当时,情感的纠葛让自己却步,以至于不愿意相信。想起来,其实很多时候,他并没有骗他,只是太过残忍的事实,让他选择躲在乌龟壳里,宁愿相信他在说谎。景尧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昀儿一向不愿意相信自己并不执着于名利,他现在是在选择信任他么?
“我是不在乎,但是我想为你守住。景绣是你的,我会守护它到最后一刻!”爱他,所以不愿他因为国破家亡而遭罪。纵使他自己亦是有能力,但是他能做到的,就不用昀儿再费心了。景昀闻言身子一震,笑了出来,没有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现在他不会在纠结于情感之事了,他和景尧之间,只能等,等时间的洗礼。
“秦国带兵的是谁?依理来说,秦国并无大将,二皇子还不成气候,还有谁能担此……”说着,景昀一愣,想到了什么。“是他?”声音有一丝颤抖。
景尧盯着他半晌,点了点头。“是。”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他们并没有忘记大年时,发生的那一幕。终究是成了疙瘩。还是放不下啊。
“我也去吧,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有义务为它画上句号。”淡淡地,轻轻地,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三哥去就行了。你身子尚未大好,还是先歇着吧。这事三哥能搞定。”握住景昀的手,不意地发现掌中的手分外冰凉。
“我必须去!”景昀坚持。是该做个了结的。他该是无情无心的,纠结在这么多人之间,只会伤害更多。到如今,只能一个个结慢慢打开。景尧亦想坚持,但对上景昀透着坚毅的双眼,浮动的心奇异般沉淀下来。
“好吧,三哥和你一同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能以身涉险!”景昀点头,只是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第四十一章:请君入瓮
景云四年初春,景绣国发生了几件大事。首当其冲的,就是震惊一时的“双王出征”。
帝王景尧与昀王景昀共赴边城,誓将秦贼赶出景绣国土。
秦国领兵的正是失踪多年的大皇子,秦夕。他的加入使秦军威力大增,直取边城。
援兵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十日之内,到达了边城。为边城及时送去了军粮。
但是形势不容乐观,是以景尧一到边城就直奔兵马大元帅府上,探讨军情。
“皇上,臣以为,秦国此次来犯,来势汹汹,像是有了万全之策,我军实难以抗之啊。”陈元帅是个年近四十的老实人,一身戎装覆在因常年戍边而黝黑的身上,显得威武雄壮。
“何以见得?”景尧如往常般斜坐着,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骨瓷茶杯。“这么快就认输,还打什么仗。”
景尧语气轻轻的,似在玩笑。
景昀知道他不正经的面貌下隐藏着隐隐的怒意,想了想,转向元帅问道:“秦军已经对边城展开进攻否?”
“尚未。他们一路顺遂,不知为何到了边城门外,竟然停止了攻势。扎营于五十里处。”
景昀了然。
秦兵是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如果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么……
“报——”小兵急急忙忙奔了进来,气喘吁吁。“报告元帅,秦兵忽然发动攻势,将我城团团围住!”
陈元帅大惊,急忙问道:“他们可有其他动作?”
小兵迟疑了。“他们仅是将城团团围住,并无其他动作。”
所以才说看不透。
景昀听了,嗤笑一声。果然被他猜到了。
“昀儿笑什么?”
“笑我们轻敌,就这么大喇喇进了他们设下的陷阱。”
边城易守难攻,是座孤城。这个,骆语沪,不,应该是秦夕应该是非常了解才是。他们因担心边城状况,若见城外无异,必会直接进城,为城内送粮。
可是正因如此,才着了他们的道。
进了城容易。想出城就没这么简单了。他们早已等候援兵的到来,等着将他们团团围住,坐等丰收。
只要断了他们后路,粮草有限,他们就只能在这城中活活饿死。
秦兵的目标不是别的,而是想将他和景尧困在城中。到时景绣国内必定大乱,这可真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