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眼看了看,拍了拍眯眯眼的肩膀,也跟着杏仁眼走了。
眯眯眼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屋子里面,干脆盘腿往地上一坐。
樊浩轩昏睡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手脚,胸口还是一阵钝痛,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先哑着嗓子叫:“元嘉?”
元嘉躺在樊浩轩的身下,没有半点反应。
樊浩轩半天等不到回音,迷糊的眼睛顿时就睁开了,一惊之下后背爬了一层冷汗,声音都变调了:“元嘉!”
守在门外的眯眯眼听到动静,迅速冲了进去:“你们终于醒了!”
樊浩轩眼皮子也不抬,直接挥手就把靠得过近的眯眯眼一手刀砍晕,看看身下的元嘉,再看看莫名出现在房里的眯眯眼,脸色阴沉地都能挤出墨汁来。
他摸了摸元嘉的头颈,确认元嘉现在生命无恙,快速打理好两人的衣物,才将倒在地上的眯眯眼绑扎实了——他搓了好多草绳,还没来得及用呢,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外面的动静不算小,樊浩轩判断不出具体来人的数量,只能悄悄翻窗摸了出去。
这小山村的地理位置极偏,被打晕的汉子虽然看着消瘦,但是樊浩轩绑人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人精瘦精瘦的,实际上有着一把子力气,而且看手上的茧子的位置,显然也是练过的。
樊浩轩还从他身上搜出一把大刀。
正是那把大刀,让樊浩轩的脸色更阴沉了。大刀的质量也就是一般,不说比起他的柳叶小刀,就是比起他给元嘉的匕首,也是相差一大截。
那是自然的。量产的东西,总不会那么精致。
那把大刀分明就是大定*队的制式武器!
一个荒废的小山村里,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出现了这种东西,总不会是好事。
尤其元嘉还昏迷着。
樊浩轩按捺下心中的焦躁。他想到当时感到的异常,明明入睡前,两个人都好好的,到底是被什么袭击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说现在这世道,要找个大夫有多难;他甚至不确定,大夫能不能看好元嘉。
眼前这一群人,不管是什么来历,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都该死!
樊浩轩闭了闭眼睛,沉下心思。破败的小山村里,各种人的动静对他来说一清二楚。但是人员有些过于集中,不方便各个击破。
但现在这种情况,唯有速战速决!
其实汉子们的数量并不多。另一间相对较为完整的屋子被收拾了出来,里面传来阵阵谈话声。两个汉子在门外守着,但显然形式高于实际意义。两个人的眼皮子都闭了起来,抱着刀子歪着头,坐在地上靠在一起,就差打呼了。
樊浩轩也没想着要取人性命,伸手快速将两人用手刀砍晕,确保两人不会在短时间内醒过来,就身形一掠,闪进了屋内。
“什么人!”
屋内的人发出一声厉喝,很快就有闷哼和兵刃相击的声音传出。
对于这些汉子们来说,这简直就莫名其妙。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攻击。若是在原来的地方也就罢了,在这种破村子里,连个人都没有,怎么就突然冒出个武功这么高强的人来?武功高强也就算了,这人的战斗经验显然也十分丰富。
一时间,他们十几个人竟然被一个人打得落入了下风。
樊浩轩冲进门的时候,就砍瓜切菜一般,趁人不备,直接砍翻了三个人。那三个人虽然暂时性命无碍,可是一时间也没有战斗力了。
屋子狭小,对方的人多优势,一时间也无法发挥出来。反倒是樊浩轩仗着精妙的身法,腾挪闪避之间又撂倒了三个。
人少了之后,人多的一方倒是能够渐渐配合起来,再者他们也已经没有了最初被偷袭的惊慌。
樊浩轩却是心底一阵冷笑,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懂一点配合,显然也磨练了没多久,轻易就能破坏掉。
没有任何招式之类的想法,杏仁眼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寒,手上的钢刀就往背后一架,“叮”地一声,显然是碰到了某样兵器。
明明抵挡住了一记偷袭,杏仁眼却完全没有感到庆幸的时间。他只感觉到一阵巨力从兵刃相交的地方传来,他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往前扑了两步,差点就一头撞上了对面兄弟挥过来的刀子上面。
也亏得那人反应够快,硬生生收招将自己带了个趔趄。
这么一来,虽然剩下的人没有损伤,但是一时间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攻击。
樊浩轩趁机想将另一个人的手给卸了,却被一枚飞镖逼退一步。
杏仁眼手上提着两枚飞镖,沉声道:“不知道咱们济阳山哪里开罪了兄弟?”
济州城,一条济渠穿城而过。而济渠的发源地,就是济州城外的济阳山。
济阳山地形复杂,常年盘踞着几股山贼。大定建国以来,不知道派官兵清剿了多少次,都没有断根。现在朝廷积弱,济阳山上的山贼就更加猖獗起来。数年前,更是出现了一位大当家,将济阳山上的山贼势力统一整合,形成了如今甚至能够攻城掠池的势力。
所以,近几年济阳山的山贼,只报山名,不报寨名。
樊浩轩冷笑:“我更加不知道,到底哪里开罪了济阳山!”济阳山贼不是已经占领了济州城了吗?依照这几个人的武功,虽然比起自己来说不怎么样,可是在山贼中间,应该还有几分地位。这才短短几日,这几个明显还当到点头目位置的山贼,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小山村里面?
一旁的丹凤眼闻言,突然灵光一闪:“你就是那个在床上……”
丹凤眼见樊浩轩暂时没有攻击的样子,对着杏仁眼一阵嘀咕。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原委”。
杏仁眼戒备地收手:“看来还是我等鲁莽了,都是误会。济阳山飞镖李,在这里向这位大哥赔个不是。”
济阳山飞镖李,这是绿林道上叫得出名号的人物,济阳山的二当家!一手飞镖据说出神入化,关键还是济阳山智囊一样的人物。但是他现在不得不放下身段。
道上的名号,那都是人叫出来的,里面有多少真材实料,有多少只不过是名头大拿出去吓人的,别人不知道,自己心里面可清楚。再说他要是真有本事,何苦不走正途?当山贼,也就是图个人多势众罢了。眼前这个人虽然单枪匹马,可显然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人物。双方交手到现在,自己人已经被放倒一半,他却连对方的武器都没看到,这时候还不认栽,难道要等对方动了杀心才肯罢休?
“原来是济阳山二当家的。”樊浩轩笑了笑,春风化雨一般,“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话间,樊浩轩的身形一闪,将飞镖李一脚踢飞不算,甚至还将旁边的五个人一并打飞了。
他这一下出手,根本就没留手。破败的茅草屋根本经不住这样的撞击,几乎瞬间解体。几个人姿势各异地倒伏在废墟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干嘛要听你的?”虽说如今这世道不行,官逼民反哪里都有,可是绿林道上的能有几个好人,更何况是叫得出名号的,哪个手上干净了?
可以说,樊浩轩在听到飞镖李自报家门的时候,才动了杀心。
这群人,该死!
解决完这群闯入山村的山贼之后,樊浩轩一刻不停地冲回茅草屋,却见元嘉已经醒过来坐在床上,对着樊浩轩哭丧着一张脸:“我胸口多了个印子。”
元嘉也是刚醒过来,原本身边不见老是赖床的樊浩轩还有些奇怪,甚至没发现自己的衣服被穿上了,觉得自己胸口痒痒的就抠了抠,结果一抠就发现不对劲。
“樊浩轩?”
樊浩轩站在门口,听到元嘉的叫了他一声,才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将人轻轻抱了抱,又松开手去扒他的衣襟:“没大没小的,叫哥。”
樊浩轩的动作太快,元嘉还没觉得那个拥抱的怪异,就感到温热的手掌擦过自己胸口。
那上面有一个灰色的圆印子。
第十章:兄弟
叫哥?
他的“心理年龄”应该比樊浩轩大吧?想到这里,元嘉就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这话问着普通,但语调却格外老气横秋。樊浩轩听着不爽,直接扒拉了一下元嘉的脑袋:“二十,比你大多了。”
男子二十岁就被认为是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人了,元嘉的十七岁相形之下,只不过是个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尴尬期。当然,这不妨碍元嘉在心里暗骂一句:死小鬼。
樊浩轩倒是没注意到元嘉的脸色,只是专注看着元嘉胸口的那块圆形印记。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元嘉突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粗鲁地扯过衣服,将自己包裹起来:“冷死了,看出什么来了么?”摸来摸去,很痒啊!
樊浩轩被元嘉的动作一惊,手腕小幅度地抖动了一下,想阻止元嘉的动作,可马上反应过来,放下手,皱紧眉头问:“觉得哪里不舒服?”
元嘉想了想,还特意从床上下来,走了两步,最后摸了摸肚子:“饿了。”
他说着就脚步向外面走去,被樊浩轩一把拉住:“等等,把话说清楚。”
元嘉没回头,而是指着外间倒在地上的男人:“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外间,其实只是一个他们来了之后,樊浩轩重新搭的一个半户外的棚子,里面放着些木料竹竿柴草之类的东西。
一个陌生的男人,还被这么捆在地上,显然是和樊浩轩产生了一些冲突的。他不觉得自己会睡得那么死,连有外人进来的警觉都没有。
只是自从换了个壳子以来,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混乱的。他的大脑用来理清事情都困难,更别说是思考了。
元嘉蹲下身,抱着脑袋想了三分钟,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的记忆断点。他眼神怪异地往跟着他蹲下的樊浩轩扭头看过去,一手捏住樊浩轩的襟口。
樊浩轩反射性地扣住元嘉的手,对上他的视线后,又将手放开。
没了阻力,元嘉很快就把樊浩轩的衣服扯开,露出脖子上的线绳,以及下面的一颗玉珠。
青灰色的玉料不是很好,看上去有些年份,有些地方似乎有一些钙化的迹象,但是手感还不错。
樊浩轩这是隔了好几天之后,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胸口的珠子。在元嘉眼中,只是不太好的玉料,樊浩轩却知道,这颗珠子在不久之前,还完全是一颗石头珠子。
两个人几乎同时想到元嘉胸口的印子。元嘉拉开衣服,将珠子拉过来往印子上一贴,大小形状果然完全吻合。
于是,这是淤青?可是这颜色怎么那么奇怪呢?摸上去也不疼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眯眯眼醒了过来,痛得咬牙嘶声:“嘶——痛死了,是哪个王八羔子……”
眯眯眼的声音在看清楚情况的时候,瞬间断掉了,反倒是嘿嘿笑道:“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
元嘉顺着眯眯眼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状况。他和樊浩轩两个几乎靠在一起,然后胸口贴胸口的,还互相扒着衣服……
樊浩轩的反应更快,迅速就把元嘉的衣服拉严实了,才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后悔没把眯眯眼的嘴巴给塞住。
樊浩轩站起来,顺手拉了元嘉一把。
元嘉迟钝的大脑,这才转过弯来。这眯眯眼是在怀疑,他和樊浩轩在搅基?
元嘉能意识到问题,樊浩轩当然是更快的意识到了。
当下,樊浩轩将元嘉推去做饭,他转身就提溜着眯眯眼出去。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可是在他手上跟拎一只小鸡仔似的。
元嘉看了一眼,没说话。
眯眯眼心里面发虚,更加不敢说话。
樊浩轩直接把人带到那间拆掉的屋子边上,随手把人往地上一扔,在将地下的人,不管死的活的,一起挖了出来,丢做一圈。看起来倒像是樊浩轩被人山贼们包围了一样。
这时候,眯眯眼的眼睛已经瞪得不能够再大了。那么多兄弟,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没了一半活气。
眯眯眼突然意识到,这人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哪怕眯眯眼是山贼,这时候也胆寒了。
杀人不易,很多的时候并不是因为难度。对于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杀人并不存在律法的约束,但是杀人毕竟不是杀鸡。杀死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带来的心理负担远比预想到的要大的多。这一点在眯眯眼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深刻地体会到了。
当然,就算是山贼,也不是每个都能有杀人的机会。他们当山贼也不过是求财,杀人也都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这么干。
济阳山上的山贼都是“守规矩”的。这一点,整个济州城附近的商户都知道,只要路过的时候缴纳足额的费用,他们不会受到任何为难。要是山贼们心情好,说不准还会一路“护送”他们出济阳山的地界。
但是,点子不够亮,碰上硬茬子,他们很可能被杀。
现在的情况,他们显然是踢到铁板了。这人的脸上竟然一点脸色都没变,显然不是第一次杀人;而且很可能是杀人如麻的那种人。
他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是个刚杀了那么多人,而且还准备继续杀上几个人的人。
眯眯眼见过的山贼们,杀完人后多少都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反应,哪怕是几个当家的,都会显得有些兴奋激动。
樊浩轩确定了没有遗漏后,就将活人全都捆了起来,一个个叫醒了问话:“哪儿的?”
山贼们都还算识时务,这个问题也没涉及到什么原则性,回答地很整齐:“济阳山。”
“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个“怎么”显然很复杂,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最后,樊浩轩叫停,指着眯眯眼:“你先来说。”
眯眯眼不敢有所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大概半个月前,二当家的突然重伤,被人从济州城里带上了山。大家伙儿都很气愤,都说要去给二当家的报仇!二当家的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仇人到底是谁。其它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是过了两天,大当家的突然召集了弟兄,直接杀进了济州城里。当时也就是脑子一热,根本没多想什么,反正咱们贱命一条,能活那么久,也是亏得他们,就是还给他们也没什么。”
眯眯眼说道这里脸色变得十分奇怪:“我们完全没想到,济州城竟然……竟然……”
边上一个人哑着嗓子补充:“那群官兵竟然站在我们这一边,和大当家的一起,把济州城给占了。”
“还有一些不是济州城的官兵,是别的地方来的。看得出来。”
樊浩轩想到当初看到的那一小队精兵,不由得心中暗暗点头:“那既然你们都已经把济州城占下来了,怎么你们还到这儿来?”这小山村普通得很,根本就没什么特异之处。
“我们都是跟着李哥的。攻下济州城后,李哥去找了一趟大当家的,结果好像闹得很厉害。李哥就跟我们说了,这事情不对劲,觉得再留在济州城里会不太妙。他问了我们,是跟着他走,还是留下来。兄弟们自然是跟着李哥走的。”
这里说的李哥,就是已经被樊浩轩杀死的飞镖李。这几人虽然肯跟着飞镖李走,可是这会儿他们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正是杀死飞镖李的仇人,却没有一丝想要报仇的意思,显然这义气也有限。
“后来,李哥就带我们来到这儿。”
“当时大伙儿看到你们两个正在……嗯,就没让打扰。”
樊浩轩惊讶地挑眉:“你们有这么好心?”
山贼们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能够饶得性命的机会,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
原来,济阳山上都是汉子。话本小说里不乏压寨夫人一说,但是这年头有多少女子会经过一条明知道有许多山贼的山路呢?在外行脚的都是货郎,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