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有。”
他问“谁?”
我说“我。”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叹完了想说话,却没来得及,因为我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幸好是周日,不然我们一个宿舍的人都得迟到,已经正式上课很久,我们巡查队的人有各个院儿的,之前去聚了一次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带头的老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老师,他给我们弄了一个自习室,还说要我们以后都考上研究生,因为我是学计算机的,所以他特地跟我说,让我可以玩他的电脑。
我只能点点头,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买个电脑,用闻孟凉的也不方便。我妈在打完电话不久后就去了宁远,到那儿以后,我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安心的学习,顺便感叹了一下我大学生活的轻松。
只是她不知道我累在哪里,真的可惜。
我最亲近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想的什么,离我最近,离我的心最远。
从前我不明白人为什么喜欢怀旧,现在明白点儿了,人都在怀蠢,以前多蠢啊,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
现在我连巡查队检查卫生都在考虑最后和谁报备,才会让所有人都高兴。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离期末考试就剩了一个月的时间,我这是读大一的第一年,学校里有一个关于计算机当年的比赛,大一参加的不多,但是我觉得我学的还可以,就报名了。
“何肃,来跟我讲讲这个题怎么做?”
李尧家境还可以,早早就带了电脑来,他编程有点儿问题,总是搞不懂问我,他在学生会的工作比较忙,所以学习上就有点儿落下,现在快考试了,在忙着补。
我过去看了一眼,帮他解释了一番,就又回来完成自己未竟的大业。
这个比赛不止涉及计算机方面的东西,跟数学也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我们学的那点儿高数根本不够用,我借了巡查队一个学数学的同学的专业课的书本看,看的头昏脑涨的。
比赛如果能拿奖的话,不只有证书,还有奖学金,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吸引。
我正忙着,电话响了,下意识地就想挂,但是看了下号码,又接住了,又是吕强,他不会在国外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喂,吕强,你怎么了?”
我一边看书,研究矩阵,一边问。
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有点儿干涩,有点儿小心翼翼。
“徐向前说孟书然不要他了,跑了,你知道吗?”
我愣了一下,停住了视线,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像他们这种没有领证的婚姻,本身就不稳定。
吕强说“他有天喝醉了给我留言,说孟书然被他骂走了,回老家不回来了,连孩子都不要了,他没跟你说?”
没有。
不过这不重要,我问“吕强,你不会还喜欢他吧?想旧情复燃?”
他慌张解释说“不是,我有伴儿了。”
这个时候那边传来一阵手机挪动的声音,接着一个清亮的男声说“何肃哥好,我是吕强的男朋友,我叫闻文,吕强说我长得很好看,你要不要看照片?”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的手机就又到了吕强手里,他骂骂咧咧地说“滚你丫的,不准说话。”
又对我说“何肃,我就是问你一下,没别的事,国际长途挺贵的,挂了啊。”
我把手机合上,书也看不进去了,想着,考试完,要不要回去看看,闻孟凉也半年没回家了。
第三十六章:知道
“我想期末考试后回去一趟,你回去吗?”
我窝在床上看小说,有时候同人文看着挺有意思的,剧情走向不变,改一改心理变化,作者很不错。
闻孟凉好似在发呆,没有注意我说话,床头就有纸笔,我拿过来写下,然后递给了他。
他皱着眉头看完,然后摇摇头。
我诧异了一下,就没再管,不回去就算了,兴许是因为他不太想见自己的家人吧,我还要去宁远,我爸妈让我去那儿过年,我顶多就回去个两天,随便看看,然后就走了。
上次跟吕强打过电话之后我就跟徐向前打了过去,果然说的没错,孟书然真的走了,他们吵吵闹闹这么多次,最后还是以分离为剧终。
以前说的都是吵架,吵完后徐向前都会跟我打个电话抱怨一通,这回人真的没了,他倒是不理我了。
问完之后,打听到他回家了,我就更坚定了回去一趟的心理,虽然这他妈的不是啥大事,但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毕竟面子上过不去,他还是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想到他会受到人们的冷言冷语,冷嘲热讽,我这心里还怪别扭的。
“何肃,等会儿你跟温潇一块儿去检查社科楼那片,记着记得清楚一点儿,打分要仔细,温潇,你也记着点儿,别犯蠢了。”
靳晟的话在耳边响着,我拿着工作用的笔记本在桌子上发呆,我们每逢周五就要开一次会,然后检查卫生,就算是考试周也不会停,挺麻烦的,我想过了,等今年过去,明年就辞了这个活儿,老头虽然挺好的,但是我们学习的强度变大了,我忙不过来。
参加的那个比赛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拿到,连优秀奖也没有,觉得自己忙别的耽误了学习。
“何肃,听到没?别发呆了。”
靳晟的声音变大了点儿,冷眼瞪着我,他是传媒院的一个男生,学音乐的,人长得很帅,也有领导能力,在我们巡查队很受欢迎。
我点点头,笑着说“听到了,老大,你就放心吧,就算我不行,这不还有温潇呢吗,温潇的能力你还不放心?”
学政法的,文学倍儿棒,是个好姑娘。
温潇在那儿看着我们随便开玩笑,也没说话,垂着头玩手机。
开完会后,我们就一起往外走,两两一队,学校不大也不小,要检查的地方很多,人有些不够用,所以每一组分的地方都比较大。
“何肃,快考试了,复习的怎么样了?”
我点点头,说“还可以。”
我一向看不惯那些明明胸有成竹,却要说自己快挂科了的人,无聊透顶,傻不拉几的。
温潇点头笑了,白色的围巾衬得皮肤很白,手冻得通红,没有带手套,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耐冻还是怎样。
长得挺好看儒雅的一个女生,听说她跟靳晟挺暧昧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郎才女貌也是个好事。
期末考试跟高中不一样,一天考一科,或者隔一天考一科,最开始的一周考的是公修课,最后才考专业课,大学了,只要保六十分就行,那次比赛虽然没得奖,但是还是因为参赛的大多都是学长学姐,我的课学的还可以,在同级中算是不错的。
两星期考下来,觉得还不错,就回宿舍收拾东西,收拾完打包走人,我连租的房子都没回,直接去火车站坐车走人,行李放在身侧,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恍然觉得一年时间快的就像是一场梦,去年的今天,我还在常轩峰的身边,看他漂亮的酒窝深陷的弧度,看他阳光的笑容,无所顾忌的话语。
人总是在几个地方念旧,车上无聊发呆,晚上入眠之前,抑或是课堂上,一旦闲下来,脑子里就像是炸了锅,记忆力好,没办法。
我睡了过去,坐车大概得要五个小时,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还剩三个小时,我又重新无所事事起来,拿着手机怔怔的发呆。
火车上信号不好,我连不上网,不想看小说,不想动,看着景物一闪而过,心里像是被掏了一个洞。
如果闻孟凉跟我一起回家,那时候我就会定两张票,现在他会坐在我的身边,这是一个两人座位,我们的身边没有别人,在裤子的一侧,两个人的手偷偷握紧,间或用指尖刮挠对方的手心,然后歪过头看着对方笑。
我骨子里其实不是一个硬朗的人,我喜欢小亲昵的温暖,也喜欢话语的感觉,可能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至少我现在是这样的,不是站在台上的那个镇静自若大方解说自己观点的人。
也不是一个抽烟喝酒豪爽的人,手握着自己的手,指甲掐着手心,我突然想到,我该剪指甲了。
本来以为回到家以后会先和徐向前见面,然后聊聊对方的生活,没想到他居然不在,徐浩文也长大了,懂事,无趣地逗弄徐向前的小女儿,满脸不耐烦。
我走过去摸摸他的头,问“你哥呢?”
他说“找我嫂子去了,我妈让他把人找回来。”
以他妈的性子,下一句肯定是: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我把带回来的零食放在桌子上,看着他女儿稚嫩的眉眼,跟他有些相近的容貌,伸出手捏捏,她伸着小手不停摆动,就跟何颜小时候似的。
我回到自己家,改变了在家住两天再去宁远的决定,直接问车站明天有没有去宁远的车,一走了之。
怀旧是一回事,可真的到了怀的地方,又没了啥深刻的感觉,还是一个样子,没什么大的变化,不过就是死了一点儿人,多了一点儿人,更新换代,正常的很。
晚上躺在床上,时阳跟我打电话,耳畔有柔柔的月光,我伸手想抓,又缩了回来,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何肃,孟凉走了,离开了温阳。”
我说“嗯。”
他笑了一下,我几乎能想到他的样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或是条纹或是纯蓝的衬衫,嘴角上勾,眉毛却皱出来一个细微的弧度,我以前还从没见过笑着皱眉的人,他是第一个,印象深刻。
他问“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我说“大概是编辑找他有事,或者是粉丝见面会,签名什么的,赚钱给我花去了。”
他不笑了,问“你知道他是谁?”
我把头缩进被窝里,声音闷闷地答道“是情根深种,我知道。”
时阳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在我身边,一定会伸手摸我的头。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我把手机扔在床头,闭上眼想睡觉。
第二天起来,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梦到了很多人,他们刚开始都围着我转,都说喜欢我,结果后来都走了,一个也没有,醒来以后觉得脑子空。
车出发的地方是商绍,我还得先去那儿等着,常轩峰还没有放假,我把东西放好后想去看看他,想想又算了,他这是快过人生大事了,我不能影响他学习。
三天的时间,我一直在坐车,有时候想着,就在车上度过一生算了,永远也别停,坐在车里看风景,饿了吃空气,渴了喝露水,庸碌一生。
到了宁远之后,我爸已经给我租好了房子,离他们三个住的房子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我把东西往床上一扔,就起身去找何颜,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还是挺想她的,不知道小丫头又长高了没有。
我推开门走进去,我妈正在和何颜做游戏,何颜笑个不停,抬头突然看见了我,然后立刻就扑了过来。
扑进我怀里就开始哭,抽抽搭搭地说“哥,你来了,我,我还以为爸妈骗我。”
我把她抱起来,用鼻子去碰触她的小鼻子,又伸手替她擦擦眼泪,说“我这不是来了吗,别哭了,再哭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她又笑起来,眼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笑的却特别开心,抱着我的脖子不松手,就算是我把手松了,她也掉不下来。
别人都说她跟我长得像,我自己倒是看不出来,我妹应该没长得这么爷们儿吧,我看着挺好看的。
一家人一起吃了饭,我跟他们说大学没有成绩的问题,他们也就没有问,只说是明儿就去我爸干活儿的那个公司试试看,正招寒假工,工资还可以,我点点头。
我从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开始打工,自此之后,每逢假期就打工,挣得钱有多有少,全部贡献给了自己,也算是用的好。
“过了年你也二十了,交女朋友没?向前他女儿都那么大了,你们可是一块儿长大的,你就不着急?”
我妈笑着问说。
我爸给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笑着说“肃肃正在读书,不急,毕业了再说。”
我把何颜抱在怀里,没有说话,昨天在车上,没有来得及刮胡须,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茬儿扎的何颜不舒服,老是躲我。
我妈不说话了,也许是看我沉默,有点儿聊不下去这个话题。
我在宁远呆了半个月,徐向前突然来了,一脸的沧桑,乍一看就像是老了十几岁。
“怎么了这是?”
我问道,把他请进了自己的屋子,我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外边穿着我妈前些天逛商场给我买了皮夹克,一般来说,宁远的冬天都是不冷的,今年不知道怎么了,温度骤降,还好我们自小在北方长大,也没有说适应不了。
他摇摇头,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我妈把我赶出来了,我没能找到孟书然,妈的,那个婊子,操!”
我去房间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在他对面坐下,淡淡地问“找不来就不找了,没有证,又绑不住。”
他皱着眉头看我一眼,兴许是以为我是幸灾乐祸,不过我这还真的是真心话。
我伸出手,说“给我一根抽抽。”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想递给我,顿了一下说“你不是肺不好,不敢抽吗?”
我说“没事儿,就一根,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就给我吧。”
他把烟递给我,又拿了打火机给我点上,我半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心里一片荒芜,文艺范儿来的晚了些,老成的疲惫。
番外之闻孟凉
番外之闻孟凉。
昨天我看了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气温可能要骤降,得注意加衣,看完这个消息后我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趟,何肃虽然把他的大部分东西都搬到了宿舍,但是有些暂时不需要的,还在这儿放着。
上次时阳来我们这儿,送了提子过来,他说是路过顺便买的,然后就送了过来,我没想到何肃会突然回来,不过看他的表现,又有些惊喜,他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我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觉得他喜欢我,我就像是他的一个习惯,待在他身边,贴近却不温暖。
想了一会儿,我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这星期回来吗?
我等了两个小时,看着电脑里存着的文档,存稿已经快没有了,但是我不想写,我想何肃,想的厉害,想他皱眉的样子,想他笑着的样子,想他摸我的头,拉我的手,趴在我肩膀上轻蹭,我想的快要疯了。
何肃回了短信:嗯,回吧。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抽动了一下,激荡出一片涟漪。
我好开心。
何肃,我好开心。
我做了他最爱吃的菜,又用纸写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饭就没做,你先吃菜,等吃一点儿,我就把饭做好了。
写完之后放在电脑前,菜都用一个盘子盖着,可能会散温,但是不会散得太多,现在天气还好,不冷也不热。
到了六点多,门轻轻动了一下,我猛然站起来,然后又坐下,但是门没开,我又站了起来。
我走到门边,拧了一下,门开了,他站在那里,正在自己的包里找钥匙。
他总是这样,明知道口袋里也可以装,但就是不愿意,非得装在包里才高兴。
我抬头笑着看着他,想着,一个星期没见,他会不会凑过来吻一下我的唇,可是他没有,他从我的旁边走过去,把包扔在沙发上,斜靠着坐了下去。
我走到电脑旁把提前写好的纸条给他看,他看完后点点头,随手放在了一边。
我从厨房里拿了一双筷子给他,他没有接,起身去了洗手间,我忘了,他饭前会洗手的,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把筷子放在盘子上,我回了厨房,他比较喜欢喝我做的八宝粥,这一次我还做这个,他喝粥的时候微抿的唇特别好看。
还是跟四年前一样,一点儿没变。
刚刚把米放进电饭锅里,我还没来及加水,他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有些湿的双手抱住我的腰,还像以前一样趴在我的耳边,有气息从耳朵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