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卿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夏绮瑶在他的眼神下感受到一股濒死的压迫感,她此刻毫不怀疑,钟卿是真的会杀了她。
此时栖衡也将慕桑手上的绳子解开,扶着他坐起来,慕桑又气又委屈,靠着栖衡哭得毫无形象,“栖衡,帮我杀了她,她对公子用私刑,她还叫人打我!”
夏绮瑶终于聪明了一回,反应过来想溜走。
钟卿却掏出腰间的扇子往前一扔。
“啊!”夏绮瑶右肩一阵剧痛,忍不住惨叫一声,她转头一看,吓得大叫,“我的手臂!啊啊啊——”
侍女秋斓惊恐地看着地面一滩血迹,以及那只血淋淋的断臂。
夏绮瑶的胳膊竟是被钟卿的扇子生生削断了!
折扇直直插入背后的门上,血迹沿着扇面蜿蜒而下。
夏绮瑶身边此前提醒她杀掉温也的“小厮”见势不妙,也想逃跑,然而还没走开两步,一只飞镖便穿透了他的脖子。
慕桑看着栖衡掷出去的那支镖,吸了吸鼻子,有些愧疚道:“我的镖被抢走了,不知道弄哪儿去了。”
栖衡从没见慕桑哭成这样,也从没看过他如此狼狈,他抬手,生硬地替慕桑擦擦泪水,用着同样僵硬的口吻道:“以后再给你打一副更好看的。”
第七十六章 风流债
慕桑怔了怔,一时间觉得他们之间的话有些不对味,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在跟栖衡撒娇的意味,慕桑想了想,把自己恶寒了一把。
夏绮瑶尖锐的惨叫声惊醒了温也,鼻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温也微微睁开眼,看到了钟卿拉满血丝的眸子。
他伸手想碰一碰钟卿的脸,却因为太疼抬不起来,“我是不是、在做梦?”
钟卿低头紧贴着他的脸,“不是梦,阿也,我回来了,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钟卿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与慌乱,是温也从未感受过的,他努力往钟卿怀里靠了靠,声音轻哑道:“我没事,景迁......”
正当此时,已经解了毒的一众暗卫们从后方走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齐齐向钟卿跪下,“主子,属下来迟。”
钟卿先是轻声对温也说:“你先睡会儿,我有点事要处理。”
温也却摇摇头,侧头窝进他的怀里,“景迁,我不是小孩子......”
钟卿一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再避讳他,沉声对暗卫道:“留下夏绮瑶和她的婢女,其他人,一个不留,动作放轻点,吵到阿也唯你们是问。”
于是乎,一群奴仆婢女就要四处尖叫着逃窜,只是还不等他们喊出点什么,就已经被动作神速的暗卫捂住嘴一刀毙命。
钟卿看着他腿上的铁钉,满腔自责和心疼快要将他淹没。
他轻轻抚上温也的腿,咬了咬牙,“这些钉子我要给你拔出来,不然再晚一点就更不好拔了。”
温也眼神颤了颤,他不敢再感受一遍那种滋味。
钟卿将一只手放在他的唇边,“阿也乖,我动作很快的,你要是痛就咬着我。”
温也生怕咬疼了钟卿,忍着道:“不用,你拔吧。”
温也别过脑袋,紧张地闭着眼。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干涩的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温也怔了怔。
钟卿垂下眸子,将他唇上的血迹舔净,干裂的伤口被舔湿,带起微微的刺痛。
舌叶耐心地刮过齿列,力度逐渐加深,温也下意识回吻住他,将一腔思念和眷恋倾泄在这个缠绵的吻上。81Zw.m
周围很安静,温也只能听见刀划开皮肉时,鲜血喷注的声音,还有唇舌交接时细微水声,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他们在杀戮中沉沦。
钟卿微微强势地在他舌腔中作祟,使得温也几乎要忘记身上的疼痛。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量从腿上传来,刺入骨血的钉子连同钉板被一掌拍开。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疼痛却是尖锐而持久的,温也疼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咬紧牙关,却咬到了钟卿的唇,温也咬的很用力,不一会儿便尝到了一股血腥气。
他把钟卿唇咬破了。意识到这点的温也紧闭着唇,即使再疼也不愿伤害钟卿。
钟卿却再次抵在他唇上轻轻摩挲,血珠沿着唇缝滑入温也的唇齿间,仿佛融为一体。
钟卿替他封锁住几处穴道,不让更多的血流出来。
他低声轻喃:“没关系阿也,没关系,不痛了,别怕。”
温也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身子,额上又渗出一层细汗,眼角洇出晶莹的泪水。
他将温也横抱起来,小心护住他的腿,“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
钟卿唤来府医给温也和慕桑看伤,让栖衡照看着,转头又要去收拾剩下的烂摊子。
他坐在太师椅上,听着手下人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上来。
听到是阮七救了他们,钟卿眼底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只是问:“他们俩呢?”
下面的人知道他问的是之前被阮七救下的两人,面色有点沉重,“他们将我们从火场里拖出来后,因为觉得无颜面见主子,自戕了......”
“主子......”赵炎跪在下方,“属下和弟兄们有个不情之请。”
他看着座上的钟卿,咽了咽口水,“虽然、虽然他们的确不是东西,他们害了主子和公子,可,可弟兄们的命都是他们救的,属下......属下等对不住主子!”
一众暗卫纷纷俯首叩头。
钟卿闭了闭眼,良久,他才道:“我钟卿有自己的规矩,他们背叛了我,便不再是我的人,死后不能同之前牺牲的人一起埋葬。”
钟卿眼神扫过下方众人,“至于你们要将他们安葬在哪儿,那是你们的事。”
众人闻言,先是一喜,随即眼眶一红,面上浮现羞愧之色,“谢主子成全。”
“不过,”钟卿站起身,“我钟卿这人没什么大志,若是诸位想追随良主,现在便可自行离开,钟卿绝不阻拦。”
钟卿等了半晌,没有任何人离开,他的眸中划过一抹冷意,“既然决定追随我,那么同样的事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钟卿握住椅背,微微用力,“若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顷刻间,坚实的太师椅噼啪断裂碎成几段。
众暗卫道:“属下愿誓死追随主子,绝无二心!”
钟卿走出门去,看到殿外跪了乌泱泱一群人,都是王府中的大小姬妾、奴仆。
钟卿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胆敢攀附夏绮瑶助纣为虐的人,他自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且当时他回来抱住温也那一幕,在场不少人都看见了,钟卿便更留不得他们了。
诚然,他若是将王府杀光了,就算是能找那么多人填府,等宣王回来发现府中全是不认识的人,一下便露馅了。
因此钟卿只是对身后的暗卫示意,后者便将里头几个人揪出来,那几个奴才连忙高声喊冤,“王妃,王妃,奴才冤枉,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啊!”
几个人随即被粗鲁地捂住嘴拖下去。
那几个都是平日里夏绮瑶安插在别的苑里的人,钟卿的人早就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只是此前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未处理,而现在,夏绮瑶已经倒了,这些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跪着的一众人看到那些人被拖出去,更是胆战心惊,后背冷汗涔涔,不知道下一个是否会轮到自己。
听说夏侧妃身边的人全都被灭口了,而她本人的胳膊也被王妃砍断了,王妃还将夏侧妃关押受刑,丝毫不顾及夏侧妃的家世,那王妃要是想他们底下这些人死,只怕是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且更让他们觉得恐惧的是,这府中居然藏了这么多人,那岂不是意味着平日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着?
钟卿平日里一副孱弱模样骗过了所有人,现在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竟一丝病态不显,许多人觉得,自己定是窥探到了钟卿可怕的秘密,他一直在装病!
知道这些,他们心里反而更害怕了,因为一般来说,也只有死人才会被允许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尿骚味,原来是有小厮吓得尿裤子了。
钟卿微微皱了皱眉,暗卫正要上前将那人抓出来,那小厮吓得血色全无,赶紧磕头道:“王妃,奴才,奴才不是有意冒犯,还望王妃恕罪!”
钟卿却止住暗卫,神情漠然地看着众人。
他的嗓音不似平日柔弱,透着几分清冷与锐利,“夏侧妃与外男私通,被本妃亲眼撞破后,两人还意图谋害本妃,为了维护皇家颜面,本妃决定将亲自将这对奸夫淫妇一同处置了,你们,可听明白了?”
众人心里一紧,明白这是要给他们活路,就看他们够不够机灵,能不能把握了。
“奴婢/奴才明白。”
“若是有人胆敢在外面乱嚼舌根,本妃敢保证,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下场绝不会好过夏绮瑶。”
王府众人能留下一条命都不错了,哪里还敢乱说话,对钟卿连连称是,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表示自己绝无异心。
*
“奴家还以为,王妃会冲冠一怒,将王府屠个干净。”
“凡事不为自己留几分退路,只会死得更快,”钟卿换了一副新的折扇,扇面是山水墨画,翠微磅礴,隐在淡薄的山雾后,乍一看风雅无边,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其中玄机,那雾中仿佛藏有什么凶猛野兽蓄势待发,一片秀婉美景中却暗藏几分杀机,“想必你应当比我明白这个道理。”
阮七的视线从他的扇面上挪开,抬手捋下一缕长发在手中把玩,“王妃高见,只是奴家愚钝,听不大懂。”
“你一早便知晓温也有难,传信于我,却在夏绮瑶对他用刑的时候避而不出,”钟卿似笑非笑道,“不就是觉得若是我不能将夏绮瑶杀了,你反而会暴露自己么?”
阮七撇了撇嘴,好看的眸中含着几分水雾,像是委屈得很,“王妃说的哪里话,奴家当时不是忙着帮你救柴房的人么?”
“难不成,在王妃心里,你这群下属的命比不过你那一个心上人?”
钟卿嘴角勾起浅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寄春君当真是能言巧辩。”
依照阮七的实力,在夏绮瑶面前救下温也和他那一干手下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钟卿也明白,阮七同他非亲非故,自然不可能在没有绝对把握之时贸然暴露自己,但看到温也伤成这样,心中不可能将感情完全抛得开。
且钟卿知道他救人也不是白救的,因而有意探一番他的底细。
阮七像是懊恼,“真是无趣得很,竟然一下子被王妃猜中了身份。”
钟卿呷了一口茶,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江湖传闻寄春君生得美艳,长相雌雄莫辩,喜穿红衣,最擅长折梅弄花,一根断骨鞭在江湖搅出不少腥风血雨。你特意在我手下面前出手,是生怕我不知道?”
“据我所知,你前几个月因为在江湖上欠了一个门主的风流债,被满门派追杀,而后身受重伤销声匿迹,怎的流落到象姑馆那种地方?”
阮七眉眼微挑,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嗔,“果然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我这不是觉得江湖无趣,便想着来这京中玩玩么。”
钟卿抬手唤来暗卫,“既然寄春君没有合作的诚意,那在下还有事,便不留你了。”
阮七一噎,不是,谁说要跟他合作了?
他帮了钟卿大忙,这小子不懂得感恩就算了,还跟他摆谱?!
第七十七章 你这么不要脸,你家那口子知道吗?
阮七往他身上丢了一枝红梅,“臭男人,我好歹救了你那么多手下,怎的翻脸如此无情!”
钟卿抬起折扇挡掉了梅花,“且住,我可没叫你救我的人,我的暗卫我信得过,就是没有你,他们也未必不能逃出来。”
一旁听见主子睁眼说瞎话的暗卫羞愧地低下了头——惭愧惭愧,他们真的差点齐齐去见死去的兄弟了。
阮七没想到这世上还能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他站起身叉腰指着钟卿,“你你你!钟景迁,你这么不要脸,你家那口子知道吗?”
钟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叫有脑子。”
阮七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什么意思,是说自己蠢吗?
阮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钟卿的当,本以为自己帮了钟卿,他就会感恩自己,自己再拿拿乔,给他施加压力,到时候自己提出什么要求,钟卿都不会太拒绝。
可谁知钟卿这么不要脸,两三句就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他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没好气道:“你想知道什么?”
钟卿直入正题,“为什么来王府?”
阮七刚想开口,钟卿又说:“别跟我扯你看上了宣王,凭你修炼的武功,若是真和宣王有那档子事,只怕现在已经掉成废人了。”
阮七哼了一声,也不再插科打诨,正色道:“你也知道我前几个月因为......咳,被追杀,重伤昏迷后被人带走了。”
“谁?”
提起这个,阮七眼里闪过一抹杀意,“此人你并不陌生,正是当朝五皇子,傅琮鄞。”
钟卿眉头一挑,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那日他将我带走救治,又假意与我交好,我是江湖中人,只知江湖事,我只当他是救我一命的恩人,哪儿知道你们这朝堂也是个虎穴龙潭,”阮七自嘲一笑,“他先是试探出了我的身份,哄骗我吃下毒药,每隔半月给我一次解药,逼我为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