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也看着那尖细的长钉密密麻麻地竖起倒立,针尖上透着寒芒,教人脊背发凉。
心头说不怕是假的,温也咬紧牙关,身子还是本能地发颤。
好些人光是看到那个钉板就吓得腿软,甚至有些人开始同情起温也来了。
“怎么?怕了?”夏绮瑶起身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温也一声不吭,耳边是慕桑的谩骂声。
夏绮瑶命人将慕桑的嘴堵住,随即低声在温也耳边道:“不如你告诉他们,你同钟卿私下里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怎样整日打着侍疾的由头,在扶风苑里同钟卿苟合,说得我满意了,兴许我可以考虑放过你,怎么样?”
温也眼眶通红,看向夏绮瑶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字一顿道:“你、不得、好死!”
夏绮瑶眼底的兴味淡了下去,嘴角噙着冷意,“动刑。”
慕桑呜呜地直摇头,看着温也被拖上钉板,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拼命想往温也身边爬,却始终摆脱不了身上的掣肘。
随即只听见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听得人心肝直颤。
“唔唔——唔!”慕桑眼前一片血红,他被人按在地里,死死瞪大了双眼,两行泪从空洞的眼里滑落。
温也的双腿被抓住使劲往钉板里按,钉子很快就被鲜血染红,血水顺着钉板流下,在雪地里沿着血线汇集成了一处凹氹。
血液渗入雪中,变得晶莹透粉。
不少下人都战战兢兢地避开了目光,那些姬妾们更是吓得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有的甚至吓得直接晕厥了过去。
温也只感觉到无数细密的铁钉破开皮肉,扎紧他的骨血里,疼痛与血肉几乎连为一体,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疼得几乎晕厥过去,可是那种尖锐的刺痛仿佛烙进了灵魂深处,叫他时刻清醒着感知每一寸痛处。
他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被冷汗浸透,脸色却是惨白,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
夏绮瑶让人把那些昏厥的姬妾抬走,心中暗道,这些没用的东西。
她父亲是大理寺少卿,每每负责复审那些犯人时,为了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用刑手段可比这厉害多了。
她转头对上温也苍白的面孔,笑意吟吟道:“温庶妃这下跪实了,想必不会再没规矩乱跑了吧?”
温也紧咬着唇,极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单薄的唇瓣被他咬破,血丝粘连。
不过这点痛对于他的现在的双腿来说,算不得什么。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夏绮瑶掩唇,眼里闪着怨毒的光,“你若是不把你做的那些一五一十说清楚了,待会儿有你受的。”
温也冷冷看着他,声音细弱颤抖,“我没、没有偷......我和,王妃,清清白......”
“啊啊啊——”
温也话还没说完,双腿便被彻底按进钉板,直到钉身完全没入,血水随着噗嗤声从伤口溅出来,双腿几乎被刺穿。
慕桑目眦尽裂,他朝夏绮瑶嘶吼着,却因为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像只被拔了牙的困兽,血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夏绮瑶,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温也,你招是不招?”
“咳咳,我没——”
“继续用刑。”
后院柴房。
“噗嗤”一声,刀剑入体。
陈木不可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长剑,“你、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拔出了剑,直直往后栽倒而去。
“陈木!”
剩下的两个暗卫急红了眼,却根本脱不开身。
他们现在无比悔恨,若是当初没有选择与这些小人合作......
方才就在他们把慕桑迷晕之后,便顺势将周彦留在夏绮瑶那边以防不测。
而他们则是回到柴房和陈木汇合,顺带将柴房里那些兄弟挪出来。
虽说他们与旁人合谋坑害温也,但心里还是念着这些弟兄的。
这大冷天的在地上躺这么久,只怕容易着凉,因此他们一刻不敢耽搁,将慕桑放倒之后又排查了一番威胁,立马就跑过来了。
只是当他们赶到时,却看到陈木和人打了起来,对方人多势重,陈木明显不敌,还有人往陈木身后的柴房上泼油。
几个暗卫当场傻眼,陈木见他们来了,分神吼了一句:“娘的,我们被骗了!他们分明就是想把我们全部除掉,说不定连主子现在都凶多吉少!”
这还了得,反应过来的暗卫纷纷抄起家伙,和这些人打了起来,暗卫个个身手了得,若论单打独斗,对方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此时对方人数明显比他们多了几倍,这边就占了下风。
陈木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由他们分散注意力,派一个人进柴房将解药发给里面的人,虽说药效恢复需要一些时间,但此时情况紧急,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却不料这些人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狡猾难缠,对方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计划,死守着柴房不让他们靠近。
由于对方人太多,他们几乎分身乏术,并且时间一长,体力内耗太大,最后在双方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就只剩下了这两人。
两人看着眼前死去的弟兄,满目悲怆,他们的确容不得温也,也未曾后悔对温也做的事,只是怪自己太过愚蠢,信错了人。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必死的决心,“这群王八羔子,害死咱们那么多弟兄,老子今天就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81Zw.m
最终,他们还是因为重伤不敌惨败。
眼看对方的剑就要落下来,两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只听“铿锵”一声,对方手中的剑被弹开,拿剑的人被击得后退趔趄几步。
而他们四处寻找,却没有看到弹开剑身的武器,只在脚下看到两片绯红的梅花。
第七十五章 帮我鲨了她
“今日这王府当真是热闹。”阮七手中捧着一束梅,施施然走过来。
他的眸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修长的两指间随意夹着一瓣梅,却是让人不敢小觑。
方才他们可是清楚地看到那柔软的花瓣是怎样将他们手中的武器弹开的。
“不知阁下是何许人,但我们劝阁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
其他人不知道,这两个暗卫日日在府中蛰伏可是清楚得很,这人不是宣王的那个男宠吗?
他竟然还会武功,而且看样子武功并不低,而他们的人居然丝毫未曾察觉!
阮七轻轻抬了抬下巴,嫣红的唇瓣轻启,嗓音婉转娇媚,使人听之欲醉,浑然酥骨,“我要是你们,现在就会抓紧时间逃跑,而不是在这里等死哦。”
明明是笑意晏晏,却让人心头忍不住一颤。
“少说废话,既然让你走你不走,今天就跟他们一起留在这里吧!”
虽说这人身上处处透着诡异,但他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了他不成?
说罢,也不再啰嗦,各自亮出兵器打了起来。
两个死里逃生的暗卫也没闲着,虽不知这人是谁,但此刻他为他们争取到了时间,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救出柴房里的人。
阮七抽出腰间的软鞭,以一当十,在他们之间周旋,却没有被伤到分毫,众人心里一紧,不敢再大意轻敌。
柴房上了锁,被两人一脚踢开,里面的人早就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心中再焦急,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他们眼前的门被踹开,第一时间看向了外面,看到外面横七竖八躺着死去弟兄的尸体,一时间悲愤不已。
两个暗卫心中愧疚万分,赶紧拿了解药给他们服下。
有人注意到柴房被打开了,赶紧分出两个人过来,却是从死去的同党身上掏出了火折子,往门上一扔。
门上浇了火油,一点就着,火势很快蔓延起来,王府柴房冒起了滚滚浓烟。
柴房里的人刚吃了药,都还没有恢复过来,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两个暗卫一个拽一人,将其余的人陆陆续续拖出去。
刚刚到门口,其中一人身后便出现一柄大刀,其他人见了,忙不迭道:“小心!”
那个拖着人的暗卫刚刚转身,就看到身后袭击他的人不动了,仔细一看,他的脖子已经被洞穿,一片带血的花瓣轻轻飏飏地飘落下来。
那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不远处,一袭红衣的阮七伫立在风中,他轻轻将一缕被吹乱的长发撩到耳后,眉间落下一滴晶莹洁白的雪。再细微的小动作,放到他身上,便是媚态横生,别有一番风情。
下雪了。
两个暗卫顾不得言谢,拖着满身的伤,来来回回将柴房里的人一个个拖出来,柴房里的人也努力往门口爬,尽量给其他人减小负担。
后方传来一声声急呼,“柴房着火了!救火、快救火!”
随着人声渐近,阮七将鞭子一甩,缠到一棵树干上,借力踏着树走了。
钟卿和栖衡还未进府的时候便看见府院后方起了浓烟,心弦更是紧绷到了极致。
马儿在府门前还未停稳,钟卿便连忙下马,门口小厮不知道自家王妃为何从外面回来了,还这么生龙活虎,他上前道:“王妃,您这急急忙忙的是......”
钟卿拎起他的衣领,“温也在哪儿?”
小厮从未见过一向温和儒雅的钟卿这副狰狞的神情,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庶妃在、在、侧妃......”
钟卿一把丢开他,往夏绮瑶的院子去。
*
夏绮瑶坐在椅子上,听着后方来报柴房着火了,丝毫也不慌张,“慌什么,多派些人去救火就是。”
慕桑听见柴房着火了,猛地想起自己最后看见陈木的地方便是柴房附近,所以,他那些弟兄呢?⑧①ZW.m
该不会......
慕桑心彻底凉了,几乎要绝望,他不仅救不了公子,现在就连那群弟兄也保不住。
她有些惬意地打了个哈欠,天上飘起越来越多的雪花,而地上是因为受了刑已经疼得快晕过去的温也。
原本已经干涸凝固的血,又因为一次次温热的浇灌,重新涌动流淌。
他的手上被上了夹板,十指已经被勒出血痕,指节弯曲变形,显然已经受过几轮了,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夏绮瑶身边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看着柴房起火,知晓他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便低声对夏绮瑶道:“夏侧妃,未免生出什么变故,温也还是早早解决了的好。”
夏绮瑶有些不耐烦,不是说要将温也交给她处置吗?她还没玩够呢。
若是出了什么变故,那也是怪他们办事不利。
且她原本是想让温也自己受不住刑,向世人吐露出些他和钟卿的私情,这样一来,那背后之人只怕也保不住钟卿,也怪不到她夏绮瑶头上。,没想到温也却是宁愿熬着酷刑也不愿意吐露半分。
虽说有些失望,但是她只要一看到温也现在这副凄惨模样,心里便畅快。
这便是和她作对的下场。
此时是温也,下一个,就是钟卿!
不过这人说的也不无道理,看他这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还是早早杀了以绝后患的好。
夏绮瑶的嘴角扬起,自始至终带着得意,“温也犯下如此大罪,怙恶不悛,其罪当诛。”
“为了王府的颜面,也是为了后宅的安宁,本妃今日便要亲自替王爷清理门口。”
“来人——”
“我看谁敢!”
夏绮瑶心中一惊,蓦地抬头,看到神情肃杀的钟卿,即使她早就告诉过自己,钟卿现在对她并不能构成多大威胁,却在看到他时,依旧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坐下来。
慕桑看到钟卿和栖衡来了,激动得涕泗横流。
钟卿却是没有心思管其他,一切的思绪都在看到温也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入目是大片刺眼的红,血迹从温也身下蜿蜒了一地,细长的铁钉深深嵌入他的双腿,十指还被夹板夹着,两头的绳索还被人攥在手里,身子以一个屈辱的姿势被强行压在地上,温也惨白的脸上血色全无,甚至已经神志不清。
钟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眼眶在一瞬间红了。
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电光火石之间,挟制住温也的两人一个已经飞了出去,另一个被钟卿捏住脑袋,往后轻轻一拧,咔嚓一声便被拧断了脖子。
温也没了支撑,眼看就要栽倒下去,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住温也的那一刻,钟卿的声音顿时就哑了,“阿也......阿也,对不起,我来晚了。”
钟卿将他手上的夹板松开,轻轻托住他红肿的手,可嵌入钉子的双腿却不敢轻易拔出。
他连忙掏出止血缓痛的丹药喂给温也。
身上的疼痛让温也忍不住轻吟出声,嘴里含糊不清地低声念叨着。
钟卿没听清,将耳朵凑近了他唇边,“阿也,你说什么?”
温也哑着嗓子道:“我、我和......王妃,是、清白的......”
钟卿将温也冰冷的身子搂得更紧了,他低头轻轻吻住温也的唇,“傻瓜,我们就是不清白又如何,若是谁敢阻拦我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视着夏绮瑶,身上暴虐和杀伐之气格外汹涌。
他平日里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人,何以要受到夏绮瑶如此严刑?还是用他们之间的事逼供温也,简直罪该万死!
夏绮瑶原本看见钟卿去吻温也,觉得自己抓住了他们的把柄,正要说话,猝不及防对上钟卿骇人的眼神,却突然像是被定住一般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