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泽炎大怒,太监先求爷爷跪地,说:“您保重,好郡王,若是命没了,哪怕后头娘娘圣上给您做了主,那也晚了……”
太监哭的眼泪鼻涕一把,忠心耿耿。历泽炎听完话,当即心里一震,也想到了他死去的大哥,心中分明有了惧意,但外强中干说了句他敢。
最后到底是没在闹了。
这一等就到了十一点,都快午时了。
历泽炎再等待中是煎熬着,脑补黎南珠是如何怎么收拾处理他,愣是吓得背脊冷汗,等外头喊主子,人在里头。
黎南珠来了。
门大开。
黎南珠见里头的历泽炎,就恨意上来。
长这么大,黎南珠见过不少同他一样贪玩的子弟,也有酒色赌都沾的,但都是你情我愿的风月场所,或是一掷千金买来的良家女子哥儿,没见过这等下作手段。
他知道这世道总有黑暗,但搁在他面前身上,那就可恨了。
封建皇权社会,九皇子失手就能打死太监,就罚几个月月银,元和帝罚儿子月银,对其失望,不是在意那太监性命,更多的是对九皇子不睦兄长,行事冲动毛躁,这行为失望。
对外还有一块遮羞布。
而如今七皇子竟敢在他地盘,在满是京中贵妇所在地方,下这种手段,不就是欺负现在女子爱惜名节,定不会节外生枝,有苦自己往自己肚子里咽。
真是恶心透了。
“他妈的给我打!”黎南珠说了脏话。
历泽炎外强中干喊你敢,可一看黎家侍卫已经近身,不由不可置信喊:“我是郡王,是父皇亲封的郡王,黎南珠你是不是疯了!你只是个太孙妃罢了,这天下还不是你们黎家做。”
“堵上嘴,打。”黎南珠说。
历延年刚一动,黎南珠就扭头看,“你是不是要给你七叔求情?”
“不是。”历延年正色说:“阿叔,你别动怒,小心些。”
黎南珠因为生气,刚步子迈大了,牵扯到某处,所以抓了下历延年,他光顾着要打人,完全没注意到,历延年注意到了,提醒。
“……”还不如不提醒。
小霸王的气势都没了。
“主子,怎么动手?”信四问。
黎南珠一看,历泽炎已经被捆了起来,嘴巴堵着,这下耳根子清静,他想了下说:“别打脸,拿鞭子来,我亲自抽他。”
“阿叔我来吧。”历延年道。
黎南珠知道,年年这是记挂他,历泽炎怎么说也是皇家封的郡王,娘是做皇后的,打了简单,但历泽炎肯定要告状,到时候怕连累他,年年想给他背锅。
可他咽不下去这口气。
“我亲自来,你要抽,等我抽完了你再来。”
鞭子递了过来,黎南珠拿着就是虎虎生风,历泽炎堵着嘴支支吾吾一会会眼泪鼻涕就流了下来,黎南珠手上没劲儿,但也够用了,等打完了,黎南珠胳膊酸,跟信四吩咐:“回头解了,由着他去。”
“今天我就是抽了历泽炎怎么了。”
“让他去告状吧。”
黎南珠烦闷不管不顾道。
正院是黎南珠的人,口风紧,但东侧院还有苏家的人,总会泄露口风的,不过黎南珠并不在意和怕。信四几个侍卫,倒是做了最坏打算——若是圣上发怒,他们誓死要护着主子出京回昭州。
这种破罐子破摔,或者说是不在意后路。
历延年心中第一次生了害怕,他怕阿叔想借此机会离开去昭州,想到此,心中动荡,他该如何留下阿叔。
“阿叔——”
“跟你说了,别叫我阿叔了。”黎南珠现在听到阿叔两字就难受,他好好地辈分,好好地做阿叔,结果现在成了什么事。
历延年嗯了声,喊南珠。
黎南珠故意背过去,说:“我饿了去吃饭,你也吃饭吧。”
当天中午,太孙和太孙妃是分开用膳的。
黎南珠心里就是一口气,不上不下,打了历泽炎也不痛快,这事归根结底怪历泽炎,可他还是难受,本来是窘迫不知道如何面对历延年——昨晚是他先扑上去的,历延年最初是拒绝,很有君子风范的。
可早上历延年又跟他说那些——
黎南珠真的糊涂了,他不知道历延年是看出他窘迫,故意为了减轻他心里内疚才这么说,还是真如此。如果前者倒还好,后者的话,黎南珠更难受了。
他们之前经过昨晚,搞得一塌糊涂。
他得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如何面对历延年。
中午信四来报,慎郡王带人马回京了,自然不是骑马,是坐车回去的。
“不管他。”黎南珠丢下这句话。
信四第一次见主子这般脾气,要是平日他就离开忙自己的去,现在想陪陪主子说说话,解解脾气,但信四惯不会说好听话,以及有一说一,“主子,您这会跟十二皇子有些像。”
“我像他?”黎南珠先是嗤,说:“你不要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十二哪哪都好。”
“那你说说,我怎么像他了。”
信四直接道:“您和十二皇子一样,都是又烦躁又说不上来,是一想太孙就烦,可太孙离您远了,又想,想了又烦。”
黎南珠:“……”他听出来了,十二挺想信四的,信四也知道。
“你知道十二想你,你怎么想的?”
信四:“我多过去陪他玩,可我一去他就骂我,还生气,我不去他也生气,我就挑着分寸去。”
“你什么意思?意思我也挑着分寸见历延年?”黎南珠撒泼。
信四:“不是说我和十二皇子嘛,我没这个意思,主子见不见太孙,主子高兴就好。”他旁的不管。
“你还是根木头,也难为十二了。”黎南珠这会略替十二难过,信四什么时候才开窍啊!
聊了会别人的事,黎南珠注意力偏了些,才好过了会。
“算了,明日回京,你让管事吩咐下去,看谁乐意回就回,不回继续住。”黎南珠腰疼,腿疼,他打算再睡会。
信四应是,又想起来,“主子,孟少爷和苏小姐应当是成了。”
这算是这破烂遭遇里唯一一件让黎南珠痛快的好事了。
黎南珠说好,现在也不能保证圣上还站在他这边,只说:“回头我给他俩做媒,其他家我就推了,幸好还没说明白。”
也算是患难见真情。
正院的事走漏了些风声,别庄流传的是:慎郡王同太孙妃起了争执,慎郡王匆匆回京了。
旁的倒是没流出去。
苏夫人松了口气。
十二皇子带着罗敏下午就来正院,来找黎南珠玩,同时好奇八卦,说:“可算走了,老在我跟前耀武扬威的,郡王有什么了不起。”
像是谁以后没个郡王似得。十二皇子对自己封郡王这事,那是信誓旦旦,觉得迟早的事。
宫里皇后和宁贵妃一向不对付,俩儿子自然也是。不过以往面上都装的。
信四拦着十二皇子不让进,说主子再睡觉。
十二:“大白天的睡哪门子觉,别是晚上偷偷玩去了。”
“成吧,他不去,你来补个位置。”
信四也不去,说职责在身,今日无法陪十二皇子。这下十二挂了脸,不怎么高兴,又把信四骂了一顿,意思给你脸面你不要,爱要不要,以后别想我再叫你出去玩。
“走好。”信四送人。
十二最后是双眼冒着火气走的,可怜历罗敏跟在后头,两头不是人。
管事吩咐下去,别庄住了一个月的各位夫人们终于能收拾行李回家了——这是自打成婚以后,在外头住的时间最久的一次了。
幸好有太孙妃做借口,家里姑娘是好好地玩了一通,如今收心倒是没恋恋不舍,也有人想家了,想家中姐妹,回去要好好说说赦天别庄的好玩之处。
“我就猜要早早回去了,太孙都来接太孙妃了。”
“殿下和太孙妃恩爱。”
夫人们私下闲聊,对突然回京也没什么起疑的。住了一个月东西也多,下人们连忙收拾,不过众人也没嫌麻烦,也是想回家了。
殊不知京里皇宫闹翻了天。
周显听探子回报,事败了,不由失望。幕僚一一追问,听的详细,抚着胡子笑说:“此乃天助大公子。”
“哦?此话怎讲?”
“慎郡王负伤离开的别庄,整个别庄谁能对慎郡王动手?正院虽然打探不到消息,但慎郡王没在别处受伤,只能是正院了。”
“那就是黎南珠夫夫俩动的手?”周显也没想到,黎南珠大胆至此。
幕僚说:“不管是太孙还是黎郡王,反正两人一体。大公子,效果比原先预计的好,咱们要的就是坏太孙名声,太孙对亲叔私下动武,与皇后也离了心,有皇后吹枕边风,那黎南珠这等不敬皇家颜面,想必元和帝此事也会心有芥蒂……”
周显听着听着,眼神阴毒起来,幕僚还给他从长计议,挑拨离间,坐看几放内斗,但周显想到了一件大事,至关紧要的大事,若是成了,还用等数十年?
若是败了,那才是坐山观虎斗,看着光武一脉子嗣互相残杀,他们正好借机扶持自己人上去。
此事歪打正着,才是至关紧要一步。
“若我说,慎郡王与太孙相斗,元和帝暴毙呢?”周显逼近幕僚,“生死难料,先生你说,谁做替死鬼最合适呢?”
幕僚千想万想,没想到周显是要弑君,当即吓得不会言语,可他既是上了周家大船,家中一脉男女老幼都握在周家手里,哪怕此刻已经后悔,已经惧意,也表现出镇定来,只是额前冷汗滚落,却思索一二,断言说:“大公子,此时不好早早下赌注,若是此事之后,慎郡王上风,那弑君的自然是慎郡王了。”
“反之亦然。”
谁占上风,谁得天下百姓之心,那便是弑君杀父/皇爷爷的不肖子孙,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这样的人,如何能坐上皇位?
周显得到了心中答案,便收了威逼,哈哈一笑,说:“先生说的是,先生大才。”
幕僚不敢擦冷汗,却还想:“但是大公子,还有其他几位皇子……咱们别替他人做了嫁衣。”
“我要光武一脉,互相内斗致死致残。”周显阴戾道。
幕僚道:“若是大公子想速成大事,可扶持傀儡,先稳定了朝中,握了权势,其他的不出三年……”
这是自然。
周显也想过,这是最快捷的法子了,他其实已经想到傀儡最佳人选——那位生母卑微,又被元和帝厌弃的九皇子。
出宫建府都没得个封爵,这段时间,他派人故意欺凌九皇子府上杂物,内务院也有他的人,到时候再出手资助——最好是九皇子侍妾是他周家女儿。
如此更好。
这边算着机关,宫里元和帝见儿子褪去衣裳,满身的鞭痕,皮开肉绽,皇后更是哭晕了过去,嚷着要圣上还炎儿公道,他们母子被黎南珠如此欺凌,不如她撞死算了。
可见皇后是不死不休,真气狠了。
元和帝却觉得不对,南珠是骄纵些,但为何要对炎儿动粗?
“无缘无故的,他为何打你?”
这话一问出来,旁边皇后先肝胆俱裂,哀嚎质问:“此时了,炎儿那伤,圣上你是看见了,都此时了,圣上还想偏疼黎南珠,是不是要黎家骑在皇家头上才可,圣上就如此怕黎家不成?”
话说出口,永双殿气氛都骤降。
刘禄宝立在圣上身侧,看到了圣上气得手在抖,皇后这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全天下有人误会圣上怕黎家,可千不该万不该,皇后不该如此想。
这就没真正了解想过圣上的。
圣上器重黎家,厚待黎郡王,那是为了大历啊。
如今皇后气话一出,怕是此事,不好善了,黎郡王那边要受苦了。
之后便是看伤的先看伤,皇后回自己宫,人一走,元和帝便倒在了龙椅上,一口血喷了出来,刘禄宝立即叫御医前来,元和帝让不许声张。
御医赶到,圣上这是肝火攻心一时所致,要养身养气,不可在动怒了……
圣上派人出城去别庄,第二日一大早,黎南珠也坐上了车架仪仗,见是宫里侍卫,奉圣上口令来‘接’他回去,神色平平很是冷静。
说:“多谢圣上,我这就回宫。”
外人只觉得圣上器重太孙和太孙妃,并未察觉到哪里不对。但苏家母女知道内情,苏芝想了又想,在家中车架中同母亲说,她要进宫,说明原委。
苏母先是一万个不答应,这怎么可以,若是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若是被圣上误会,牵累黎家,女儿此生都会内疚。”苏芝苦苦哀求,最后是跪下同母亲说。
苏母害怕惊惶,还有一点,若是道明原委,那岂不是和皇后撕破了脸,她虽是不喜皇后,可皇后是苏家的靠山。
“你要知道,你说了,皇家爱惜颜面,没准你就没了性命,或是脏水都给你泼身上了,你父亲知道,是断不会因你就跟皇后慎郡王离了心的。”
孰轻孰重,苏家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儿,就放弃大头。
苏芝知道,但做人要无愧于心。
苏母还是不同意,甚至要自家马车走慢些,走到最后慢慢回城,对着女儿,流着泪说:“母亲今日做所的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婚事是小,若是得了个轻贱名声……”
累及全家,还有女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