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蛊[古代架空]——BY:煤那个球

作者:煤那个球  录入:01-19

  他猫身进了阁楼,阁楼的正中央是那处破阵的裂缝。
  段忌尘的嗓音重重闯进他耳膜:“回来!”
  他就地一滚,一猛子扎进裂缝中。
  紧接着,他迎来好一阵天旋地转。
  他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掉入水中一般,啪得一下,整个人拍进了水面,然后坠到很黑很深的地方,再慢慢上浮。
  水面上有粼粼的光,他挣扎着向光而去,破出水面的一刹那,一下子睁开了眼。
  醒来的那一瞬,他觉着身上疼得慌,简直感觉骨头缝都像是在疼。
  他眨了眨眼,缓了一下才发现疼不是幻觉,是段忌尘把他抱在怀里,两只手铁钳似的勒他勒得死紧。
  邵凡安勉强醒过神,大半个人还是晕头转向的。段忌尘的头扎在他肩窝上,那一头长发糊了他半脸。他吹开脸上的头发丝儿,有气无力地道:“松开,再勒我就真回不来了……”
  段忌尘肩膀颤了一下,放开他,脑袋一抬起来,脸色惨白:“……你吓死我了。”说完就又要搂过来。
  他俩此时离得太近,段忌尘头发上那个香喷喷的味道一个劲儿往邵凡安鼻子里钻,邵凡安身体还没缓利索,心脏本就砰砰跳得厉害,这会儿可受不得刺激,赶紧拍拍段忌尘肩膀让他离远点:“起来起来。”
  邵凡安刚刚应该是晕着的,现在人是躺在地上的。他坐起身揉了把脸,就掸掸裤腿儿自己站了起来。
  段忌尘先他一步站起身,接着动作及其自然的朝他伸出手。他也没瞅见,站直了才注意到。他看看那只手又看看段忌尘,段忌尘望着他,抿了抿嘴,慢慢把手垂下来,又默默背到身后去了。
  他刚要说话,开口前忽然发现自己胸口的衣服是敞开的,胸膛赤裸着,胸口上有斑斑的血痕。他愣了愣,低头仔细一瞧,那血痕行书潦草,他倒着看,勉强能看出来像是道血符。
  “我破阵以后,发现你没跟着醒过来,便想着用符寻你心神。”段忌尘给他解释道,“可之前落过水,我身上带的空符都不能用,情急之下,只能……这么做了。”
  “嘿,你动作倒快。”邵凡安把领口归拢好,“我在里头听到你的声音了,得亏有你。”
  邵凡安被幻阵困住,段忌尘拿符传音入阵,试着助他,只不过手边儿没符,便扯了邵凡安衣襟把符画他胸口了。
  “不过你哪儿来的血啊?”邵凡安想了一下,“给我看看。”
  “不碍事。”段忌尘下意识回答道,说完抬眼看了邵凡安一下,眨了眨眼,又把手伸了出来。
  他左手食指的指腹上破了个小口子,看着应该是紧急情况下直接拿牙咬破的。
  小伤口这会儿功夫已经止血了,邵凡安捏着他手指头看了看,看着确实没啥事,算是放下心来。
  他反手悄悄去抓邵凡安的尾指,嘴上问道:“你在幻阵里……遇到了什么?”
  “没啥特别的,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邵凡安一句带过,说得轻描淡写的,一回身,叉着腰看了看这寺庙二楼用红绳布下的阵法,“说来,这阵也是歹毒,专挑人小时候下手。”
  每个人幼年时期的心神都不比成年时稳定,心性稚嫩,意志也是最为薄弱,所以他俩儿中招时都变成了小孩儿。
  邵凡安瞟了段忌尘一眼:“话说回来,你小时候可比现在有意思多了。”
  他回身那一下,手就很自然的从段忌尘手心里抽出去了。段忌尘蔫不出溜地盯着他的手看了看,又把自己的手缩进袖子里,脸孔板了板:“我七八岁时身体不太好,受过几场大病,那个岁数……应该是我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吧。”
  “你小时候生过大病?”邵凡安说到半截儿,想起他好像是提起过小时候曾去药谷旁的桃花源休养的事儿,“我以为你从小到大都这么——”他想说飞扬跋扈,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词儿,“——有精神头呢。”
  “我娘生我的时候身子不好,我幼年时期总是生病。”段忌尘回忆道,“我出生那年据说还有个老道给我算过命,说我命带情劫。”他说着说着看了邵凡安一眼,“我娘很信这个,我名字就是她取的,本意为忌情尘。”
  听见这句,邵凡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心说原来还有这么一茬事儿呢,那怪不得重华上上下下都对他这么纵容,他娘自小娇惯小儿子,他小师父知道他有心上人居然能给折腾出个什么破蛊虫来。想到这里他又琢磨了下,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除了他爹。
  “所以说,你娘自小把你宝贝到大——”邵凡安转身一抬眼,“——居然就这么由着你拿心头血胡来?”
  这句话一掷出来,段忌尘神情一晃,顿时沉默了。
  他嘴巴严得跟什么似的,死活不肯说,邵凡安左右拿他没辙,心说段忌尘这二十年也不知是怎么长的,小时候那么漂亮的一个小瓷娃娃,讨喜又招疼,长到少年嘴巴就变坏了,整日里骄纵蛮横的,结果再大一点儿又变了锯嘴葫芦,问点儿啥都梗着脖子不肯说。
  “段忌尘,你这两年里到底做了什——”邵凡安话未说完,忽然有什么小东西嗖地一声弹了进来。
  段忌尘立刻跨前一步,他拦住段忌尘,伸手一抓,再一摊手心。
  他手心里攥着的正是他放出去引路的那只纸飞鸟。
  下一刻,一道声音从楼梯那头传来:“大师兄!”
  邵凡安面上大喜,扭头一看,宋继言正好从寺庙的楼梯爬上来,一露面,便往这头奔来。沈青阳慢他几步,也在后面跟了过来。
  小半日未见,这两人除了脸上衣服上沾了些青青绿绿的颜色,身上带了一股苦苦的中药味儿,倒未曾受伤。
  “继言!”邵凡安精神为之一振,立马笑起来,“沈兄弟!”
  宋继言面色不太好看,一脸担心地扑了上来。邵凡安胳膊一张,让师弟一把搂住了自己。
  宋继言在他胳膊后背一通摸索,小脸唰白地仔细检查他是否带伤。他心中也是一块大石头将将落地。他要早知道这一趟出行会频频遇到危险,当初说啥也不带师弟下青霄山了。
  宋继言确认他完好,整个人松了口气,一下子埋在他肩上:“你没事就好。”
  他摸了摸师弟后脑勺,刚要说话安抚,段忌尘耷拉着脸杵在一旁,手抬起来又放下,抬起又放下,最后重重咳了一声,表情十分严肃地道:“倒也不必抱这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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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众人此时尚处危险之中,确实也不是能多耽搁的状态。邵凡安在师弟背后重重胡噜了一把,把他推开了。
  宋继言抬起脸,眼眶隐隐有些泛红。邵凡安又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转头望向沈青阳:“沈兄弟,你们路上没再碰到什么麻烦吧?可有再遇见那个破虫子?”他这一转眼,看到沈青阳的脸上蹭得青一块儿绿一块儿的,衣服上也不甚干净,顿时一愣,“你这身上弄的什么东西?”
  沈青阳这人吧,似乎是稍微有点儿小洁癖。要说沈宋二人一路上摸爬滚打的,要是不小心把哪儿碰脏了也很正常,可现在四人暂时是安全的,按沈兄弟平日里那性子,一准儿第一时间把自己弄利索。这会儿他一身花花绿绿的,身上还隐隐约约带着一股苦苦的味道,邵凡安就总觉着有猫腻。
  果不其然,沈青阳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来,给邵段手里一人塞了一瓶,说道:“把这个抹在身上,特别是裸露在外的皮肤,多涂上一些。”
  邵凡安接过瓶子一打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直冲他脑门。
  段忌尘同样被熏得够呛,立刻捂住口鼻,皱眉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特殊的藤叶磨出来的汁液,可以驱虫。”沈青阳解释道,“我在甬道里发现了这种草藤生长的痕迹,据我猜测,这里的人当年应该便是利用这种植物来驱赶虫群的。”
  “我明白了,这山里的虫子会主动袭击所有带温度的东西,当初这里的人在活动范围内种满了这种草藤,草藤驱虫,所以这虫群只会对外来者造成威胁。”邵凡安道,“只可惜现如今山体内部多处坍塌,草藤覆盖不全,甬道里出现了许多断口,是以咱们才会突然遭遇了那场虫袭。”
  宋继言点点头:“多亏沈大哥识得此物,带着我在那裂缝底下寻得一大片草藤,我们采够了足够的草叶,又费了好一阵功夫,才磨出四个人的用量来。”
  他提到要磨草叶,邵凡安顿时一挑眉,看看沈青阳:“我就说你那时总说时间紧迫,原来是要抢出时间做这个。”
  “话既说到此处,我还是多言一句。”沈青阳微微蹙眉,“邵凡安,你引开虫群争得时间,现今虽说四人都得以脱险,皆大欢喜,可此举仍旧过于莽撞,若你……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大师兄,我……我们很担心你……”宋继言这时脸色还是苍白的,“幸好后来见到了你放出来的纸鸟,才算勉强踏实。”
  邵凡安立马从善如流:“是我当时脑子一热,下次不会这么鲁莽了。”
  段忌尘站在一旁,眉头一下子也皱起来:“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自会相陪,你们就不必在这里管天管地、指手画脚了。”
  宋继言立刻反唇相讥:“段公子,你倒是好笑,你拿的什么身份在这里说这种话?”
  “我——”段忌尘张了张嘴,被噎住了,面皮子紧了一紧,倏地转眼看向邵凡安。
  邵凡安心说你嘴皮子吵不过人瞅我干啥,手上把瓶子一举,招呼道:“这种时候就别耍贫嘴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抹上开溜吧。”
  说完,邵凡安就动手往身上抹药汁,这小玩意儿别看一瓶没多少,味儿倒是冲得很,涂匀了仔细一闻,不光是泛苦,还有股陈年烂木头的腐朽味儿。
  他在这儿憋着气抹差不多了,段忌尘在那儿用指尖沾了点儿,举着手指头,眉毛皱得跟什么似的,半天都没涂下去。邵凡安心说这小子平时沐个浴都得抹上好几种香膏的,这会儿估计是实在对自己下不去手。他瞅了一眼也没说啥,唰唰两下涂完自己那瓶,蹭了蹭手,又直接把段忌尘手里那瓶拿过来,往掌心里一倒,再搓一搓,二话不说就往段忌尘脸上招呼。
  段忌尘紧紧闭上眼,面色显出几分挣扎来,但也没动,乖乖让邵凡安用草汁糊了他一身。
  邵凡安手上忙活着,嘴上也没闲着,边抹便给沈宋讲了讲他们俩之前遇到的事儿,包括怎么在虫群的包围下脱险的,以及冲破幻阵的事情,其中细节便略去不提了。
  待他们四人全部整装完毕,临走前,邵凡安翻上庙梁,将那悬挂在梁柱下的黑符拆了下来,收入怀中。
  那符纸是用小红绳拴住的,红绳的另一头还挂着一个什么东西。
  邵凡安顺手把它也取下来,摊在手心里一看,那是个十分常见的平安结。他没多琢磨,直接一并带走了。
  这之后,四个人走出白庙,没再多做半分的停留,直接原路折返,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甬道里。
  他们一路上保持警惕,摸黑前行,偶尔会在一片黑暗中,看到甬道岔口的尽头处,泛起一阵阵微弱的黄光,侧耳细听,远处似是传来虫群振翅的嗡嗡响声。幸好几人身上有草汁护身,那虫子似是很避讳这奇怪的味道,始终没再飞近。
  他们这一趟进山也算是有惊有险,好在几人都全须全尾的出来了。这进去时天刚大亮,出来时外头已经是圆月高挂。待几人平安返回幽山脚下的老宅,一个个的尽是精疲力竭。
  王伯披着外衫开门把他们迎进去,王婶烧了几大锅的热水供几人沐浴。
  他们四人都灰头土脸的,尽是一身的狼狈相。进屋先是好好梳洗了一番,然后便各自歇息了。
  翌日天一亮,邵凡安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想办法给自家师父发了口信儿过去,将这几日的事情粗略交代了一下。然后他心里时刻惦记着的,就剩下两个问题——一个是黑符之中究竟封存了什么样的回忆,二是段忌尘胸口上的伤到底是不是和他有关。
  这第一个问题,解决起来却比所有人都想得更困难些。那黑符不同于之前那张封着记忆的黄符,他们四个轮流试着窥探过黑符里的东西,却无一人成功。就算勉强用术法破开符咒,也不过是看到寥寥几幕景象在眼前飞快地闪过,不待人细细分辨,便会被强行弹出符外。
  简单来说,就是黑符里头的确有东西,但外头套着一层保护壳,目前他们看不到。
  这玩意儿被护得越严实,也就表示它越关键,他们得想办法尽快破了那层结界一样的外壳。
  若说符咒相关的东西,那绝对是段忌尘更在行些,于是这两天他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专心钻研如何破除黑符。
  邵凡安在外头也没闲待着,既然段忌尘嘴巴严,那他干脆旁敲侧击的想办法和沈青阳打听他俩到底来幽山做什么,是不是和他身上的伤有点关系。
  结果沈青阳淡淡一笑,一句话给他堵了回来:“你不妨直接去问段忌尘。”
  邵凡安挠挠脑袋,心说他要是能在段忌尘嘴里撬出半个字儿来,他也不必这么费劲的绕着圈儿瞎打听啊。
  这之后又过了两天,师父的消息传回来了,特别简短的四个大字——速归药谷。
  他尊师命要带着黑符启程回去,黑符目前又在段忌尘那里,于是非常自然的,四个人又一同上了路,驱马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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