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欢笑着说,其实比起满脑肥肠的王安,他更忌惮的是他身边的闻人默,这人外表看似慵懒,但实则城府极深,稍有不慎就会落进他的圈套。
见花无欢都这么说了,桑柏也不好继续坚持,只好道。
桑柏:“那行吧,我们兵分两路,一会客栈见。”
花无欢:“好。”
花无欢点头,两队人马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王员外的住处非常好找,都不需要找人去问,南安镇上最大,装潢最金光闪闪的就是王府。
毕竟是来探听情报的,花无欢和司玉儿两人当然不会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进去,而是把隐身符贴好,一下跃过墙头,躲过家丁的视线,寻找王员外身影。
一路往里走,到院子里后,忽然间余光就瞥见了一个金光灿灿的身影,闻人默仍旧是懒洋洋的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旁边挺着大肚子的王员外。
王员外:“闻人大仙,那个狐妖竟然回来了,他还杀了王安,下一个肯定就到我了,求闻人大仙救救我啊!”
王员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地面都好像震了一震。
花无欢没想到闻人默也在这,于是和司玉儿使了个眼色,将气息隐藏的更深了一些。
闻人默:“救你?不是已经给了你符咒,只要你好好戴着,那狐妖肯定找不到你。”
王员外:“要是丢了呢?王安就是因为丢了符咒才被杀的,求大仙想想办法杀了狐妖吧,这样就能一劳永逸了!”
闻人默:“自己的事情自己想法子,我可不是你的仆人,由着你随意使唤。”
他说着,就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着,品着杯中上好的清茶,一副什么事都不想管的闲适姿态。
王员外一咬牙,从屋中拿出一条洁白的毛领,皮毛柔顺光滑,没有一根杂毛,在阳光下每一根毛发似乎都还闪烁着微光。
王员外:“反正是割了狐妖尾巴做的,现在把它给烧了,再加上大仙给的符咒,我看这狐妖还怎么能找到我!”
第二十八章 牡丹煞(十二)
闻人默:“随你,反正不是我的东西。”
闻人默嗤笑一声,对王员外的做法不予置否。
火盆被下人端来放在了院子里,里面还冒着橘色的火光。
王员外捏着白狐毛领的一端,对着火盆就要扔进去。
呼——
一阵狂风忽然吹起,卷着地上的沙土就往王员外的脸上吹去。
王员外:“呸呸,这院子里哪来这么多的土。”
王员外用力的吐着,试图将被灌进嘴里的沙子全都吐出来,但看样子是收效甚微。
王员外:“不对,我的毛领呢?”
好半天后,王员外猜感觉到手上不知何时轻了许多,这才发现白狐毛领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手中消失。
王员外:“闻人大仙,这……”
王员外傻了眼,又是诡异的妖风,又是毛领莫名的不见,难道他已经被盯上了?
闻人默:“我哪知道,也许是被小毛贼给偷了也说不定。”
闻人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花无欢等人藏身的地方,但那里现在只有几块碎砖,哪有半点人影。
离开王府后,花无欢脱下外套来裹着白狐毛领,一边往约定的地方走着。
司玉儿一直不住地拿眼睛瞄着被裹起来的白狐毛领,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司玉儿:“那王员外有什么能耐,能生生的将这样一条完整的尾巴从狐妖身上割下?”
花无欢:“他不行,但那个叫闻人默的可以。”
虽说花无欢还没见过闻人默动手,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闻人默当真有这种本事。
司玉儿:“能够化为人形的白狐至少都已修炼至三尾,实力堪比金丹,这凡间什么时候出现这般厉害的人物了……”
司玉儿不可谓不忧愁,原本以为这一次历练难度不会太大,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复杂,来了这么多天,却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花无欢:“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到之前分别的小巷后,桑柏和空同两人早就已经到了,还不等花无欢说出自己的发现,桑柏带着既惊喜又害怕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花无欢身边,一脸神秘。
花无欢:“我不猜,发现了什么就直接说吧。”
几天相处下来,花无欢一看他这副表情就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了避免发生你猜我猜不猜的这种情况,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桑柏一愣,怎么花无欢就跟空同附体了一样,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想法。
桑柏:“谁要你猜了。”
桑柏嘴硬道,同时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空同一眼。
桑柏:“我跟你们讲,我们去王安那之后,四下一打听,就问出来王安他之前就在戏台那做工,后来戏台倒了,他也不知从哪得到一大笔银子,成日里花天酒地,快活的很。”
空同:“说重点!”
空同敲着他的头催促道。
桑柏:“从前几天开始,他的邻居就说王安一天到晚不出门,偶尔出来一次,嘴里还一直嘟囔着,说他回来了,问这个人是谁他又不肯说,甚至都不敢提。”
花无欢:“是从红色人影出现的时候开始的?”
桑柏:“对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桑柏一脸惊奇,但花无欢却没有回答他。到现在为止,他们一直在原地转圈,现在终于有了一丝眉目。
花无欢:“我们先去戏台那边看看,剩下的话路上再说。”
说着,又马不停蹄的往戏台那边去。
现在已经快到正午,这条路上却一个人也没有,两旁只有灰扑扑的石砖和干枯了多年的树木,偶有人声也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来的路上,花无欢已经简单的将他们的发现说给两人听,同时经过专业人士空同的鉴定,白狐毛领上的各种符咒大部分都是随手涂鸦,一点用都没有,只有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画下的那一个,才能真正的隔绝气息及外界探知。
对此,空同的猜测是,虽然都没用,但画的多些在王员外这样外人眼里会显得更加专业。
走出巷子后,没多远就是那已经拆了一半的戏台,几个工人在上下忙碌着,不停的有人从门内进进出出。
还不等他们靠近,一个精瘦的男子就冲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
精瘦男子:“哎哎,这可不能乱进,里面正在拆东西,危险的很,想玩的话去别的地方玩。”
桑柏:“大哥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玩的,我们是来……”
精瘦男子:“去去去,爱干什么干什么,别在这里捣乱。”
精瘦男子说着就要把他们轰走,司玉儿往后退了半步,将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笛声轻柔婉转,让人昏昏欲睡,拦着他们的精瘦男子眼神逐渐迷茫,疑惑的看着几人。
空同:“大哥,我们是进去找人的,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空同低声说着,精瘦男子下意识的点头,几人就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笛声骤停。精瘦男子终于回过神来,却记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只得无奈的挠挠头,忙活其他的事情去了。
走到戏台里面后,外面虽然已经拆了一半,但好在里面还没动,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上面蒙上的一层厚厚的灰尘,表明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里面的空间不是很大,周遭摆了二十多张桌椅,正对面的就是大斗,上施四根横陈的大额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方框,方框下就是原来优伶们登台表演的地方。
但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上面却是纤尘不染,就连那朱漆描金的横匾上“声满歌楼”四个字都还熠熠生辉,不见半点浮尘。
桑柏:“这不会还有人过来打扫过吧,也太干净了。”
桑柏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老者:“你们几个在这干什么!”
一声怒喝从他们身后传来,几个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刚刚才把他给催眠,不会现在就清醒了吧?
四人几乎是同时回头,但站在他们身后的不是之前的精瘦男子,而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见他们不言,老者又带着怒意重复一遍。
桑柏:“我、我们是来捉妖的!”
桑柏急中生智,飞快的回答道。
老者:“妖?这里可没什么妖,你们要是真的有本事,不如去把那个姓王的恶霸给捉了,要不是他的话,这戏台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地步!”
第二十九章 牡丹煞(十三)
花无欢:“这戏台和王员外有什么关系,不是因为经营不善倒闭的吗?”
老者:“年轻人,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谁能不知道当年故音阁的角儿杜棠雨是被那个恶人给活生生的逼死。要不是他贪恋杜老板的美色,用尽各种龌龊手段强抢,杜老板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这戏台也不至于就这么散了!”
花无欢很想说自己早就打听过了,但没听说过这事,不过考虑道老者一把年纪,再加上自己还想从他嘴里他套话,这些委屈他只能默默地往肚子咽。
花无欢:“戏台解散后,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老者:“这谁知道呢,来这的都是苦命人,本就如浮萍般四处漂泊,这个地方没有了,自然要往另一个地方去。”
老者说着,狐疑的看着这几人。
老者:“你们不是那姓王的手下?”
几人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赶紧向老者表明身份。
老者的表情这才缓和一些。
老者:“好在你们是仙人,不怕他这种恶人,不然就凭着你们的长相,他定会对你们死缠烂打,使出各种肮脏手段逼你们就范。”
说的是你们,但视线大部分都停留在了花无欢上。
桑柏:“男的他也不放过?!”
老者:“哼,他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老伯的话让桑柏惊了,他本来以为王员外只是看花无欢的样貌世间少有,所以才一时意乱情迷,疯狂调戏。本想着只是嘴上说说,这会他才反应过来,死胖子竟然还存了实战的念头。
桑柏立马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有些事还不如不懂的好。
花无欢:“对了老伯,我听人说这几天半夜时,一直都有唱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
花无欢不想再提及这种话题,便问了其他问题。
老者:“人都走光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在。”
老伯无奈地摇摇头。
老者:“他们怕,我却不怕,这声音我已经好几年没听到了,现在听起来倒是回忆的很呐,咳咳……”
老者到底是年纪大了,说了几句话后就虚弱的干咳了两声,身影似乎变得有几分透明,桑柏想要上前帮忙,老者却摆了摆手。
老者:“穿过这台子后,再往里走就是杜老板的住处,他所有的遗物都存放在那,你们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自己去找找吧,那里还有我给杜老板画的画呢,我也该走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
老者说着,拄着拐杖慢悠悠的往回走去。步履蹒跚,却不见一点灰尘沾在鞋上。
等老者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下后,一阵压抑的悲泣声从远处传来,散落四处。
四人默念着往生咒,送去最后一程。
按照老伯所说的路线,几人一路走过去,最后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停下。
和台上一样,这里纤尘不染,在这乱草丛生的院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门上没有锁,花无欢轻轻的推开门,里面也如他想象的一样,干净的仿佛有人一直住在这里。
但这里却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几个大箱子放在床尾,一床天青色的锦缎松鹤被子叠放在床边,平整的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屋内长久不通风,有着淡淡的霉味,细嗅之下,似乎还藏了丝十分熟悉的气味。
花无欢一路循着气味过去,最终在床尾的箱子下发现了几滴十分熟悉的血迹。
他站在血迹上,面前能看到的只有这两个并排放在一起的红木箱子,上面的锁已经有些松动,显然最近有人打开过它。
花无欢缓缓打开箱子,里面装着的则是杜棠雨的一身行头,每一样东西都被保存的十分完好,哪怕过了这么久,上面的颜色依旧是那么鲜活。
但这些东西只占了箱子一半的空,另一边空着,却不知道原来放了些什么。
他将目光放在第二个箱子上,箱子虽然锁住,但他只用了个小法术,就轻松的将锁打开。
锁落地的声音将其他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花无欢打开箱子,这个箱子里面却是空荡荡的,里面只放了个捆起来的画卷。
桑柏:“这个就是老伯说的画吧,咱们要不要打开看看?”
花无欢走到桌边,将画卷徐徐展开,里面画着的是一副雪景,积雪的屋檐下,一个少年趴在另一人的肩膀上,似乎是在好奇他在看什么书,正梗着脖子往他怀里看,另一人的神情则是无奈而宠溺,伸出手指在给他讲解着书上的内容,无声的雪花簌簌落在他们发间,两人似乎都没发觉,任由雪花落下。
桑柏:“这有两个人,一个是杜棠雨,还有一个是谁?”
花无欢:“恐怕另一个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花无欢说着,又细细研究着画卷,这才发现右上角处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阿朝和杜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