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何兴睥睨着看他,但眼底却多了一抹先前没有的戒备。
陈炤恨恨的怒视着他,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鸡鸣之声,陈炤脸色忽然大变,抬头看向天空,星子只有寥寥几颗挂在天上,远处的天际已经不是深沉的黑,而是渐渐泛起了一抹带着青色的白。
夜即将过去,而这碍事的几个人却都毫发无伤的站在他面前,还有消失的那两个人,到现在也没有出现,总是让陈炤的心悬挂在那。
但陈炤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和他们耗下去,两个孩童的下落虽然没有逼问出来,但若是再拖下去,错过了时间,不能将其他村民体内的蛊虫吸收的话,那他在这谋权布局了几年的心血全都功亏一篑。
虽不够完美,但总比一无所获要好。
打定主意,陈炤便一把拉过陈绾,对着绿蜥命令道。
陈炤:“给我拖住他们!”
说罢,还扭断陈绾的一条胳膊,用来威胁绿蜥好好听话。
陈绾闷哼一声,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讥讽,不知是对陈炤还是对自己。
绿蜥不想听从陈炤的命令,但绾绾在他手中,还被他扭断了胳膊,他不敢拿绾绾的生命冒险,为了绾绾只能挡在他厌恶的陈炤面前。
但这三人见到天亮后,表情却是微微一松,仿佛放下了什么。远处有两个身影匆匆跑来,满脸是汗,看起来竟比这打了一夜架的三个人还要累上几分。
花无欢:“成了?”
见楚烨和非漓赶来后,花无欢便立即问道。
楚烨:“成了,五十多号人,终于在天亮前解决完毕,对了,我还把那两个孩子交还给了那位夫人,让她们收拾了细软,趁着夜色离开了这里,这会的话应该已经走出老远了。”
两人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陈炤也听得清楚,知道那两个本将成为他力量的孩童已经被他们送离了这个地方,心中暴怒,却也知道这时再去追赶的话不但追不上他们,甚至还会错过蛊虫孵化而出的时间,只能将这愤怒生生按了下去。
陈炤:“待我神功大成之时,便第一个拿你们祭天!”
陈炤咬牙切齿的说道,脚下升起腾腾烟雾,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原处,只剩下绿蜥在这负责拦住他们。
但绿蜥的心思并不在这里,绾绾被陈炤带走了,想到昨天晚上绾绾和陈炤说的话,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想要追上去却又怕陈炤那个疯子再对绾绾做什么,只能逼着自己在这里等,一点上前阻拦他们五人的意思都没有。
但奇怪的是,那五个人似乎也不着急,而是在原地打坐休息,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这个场面看起来有几分诡异,台阶上,一个绿鳞妖怪面目狰狞,却垂头丧气的坐在那。台阶下,五个谪仙般的人却是闭目养神,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仙与妖,本是敌对,如今却有着奇妙的和谐感。
过了不久,一声怒吼忽然从远处传来,五个人默契的同时睁眼,对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声似乎毫不意外。
声音还未落,陈炤和陈绾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眼前,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陈绾则是诧异之余却又难掩眼中的嘲讽,而陈炤则是彻头彻尾的愤怒,五官都在滔天的怒火中扭曲了起来。
陈炤:“你们竟然敢动我的蛊虫,找死!”
非漓:“我们动的有些多,你具体说的是哪一只?”
非漓眼神真诚的问道,火上浇油,成功的让陈炤心中的怒火更多了几分。
陈炤:“坏我大计,我要杀了你们!”
非漓:“怪我咯,你自己也没问清楚,不过既然你真心真意的发问,我也会大发善心的告诉你,我们在青云观学的东西都比较杂乱,正好有一次我下山时遇见一位老者,帮了他些忙后,跟他学了一段时间的破蛊之法,学的不算好,不过用来破你的蛊却是绰绰有余。”
非漓说的轻松,但在这宽松的衣袍下,纤弱的身躯却止不住的轻颤着,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解了整个村子的蛊,这其中的辛苦和困难可想而知。
这不屑的口吻让陈炤不由得握紧了拳,但他却没有上前,蛊虫死伤大半,而他又不擅长拳脚功夫,没了蛊虫也就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但他心中却是千万种不甘和怨恨,他为了这一天,谋划了这么多年,如今却被这几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野小子给毁于一旦,多年的心血眼见就要付之一炬,陈炤气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鸡鸣声再度传来,远处的地平线上燃起火一样的朝霞,似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驱逐。
花无欢:“陈炤,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陈炤:“不,我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我是不会放弃的!”
鹰爪般的手紧紧地抓着陈绾的手臂,直到陈绾忍不住痛哼一声,陈炤的表情忽然一变,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看向陈绾的眼神仿佛在看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圣女:“陈炤,你想做什么!”
这种眼神看的陈绾心中有几分不安,村民体内的蛊虫已除,就算将她身体中的蛊虫取出也无济于事,除非……
那一瞬间,陈绾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刻挣扎起来,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但为时已晚,她只觉得腹部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伸了进去,在她肚子里来回寻找,身上所有的灵力都被他手中握着的蛊虫迅速的吸收殆尽,陈绾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的流失,身体也在渐渐的干瘪下去。
绿蜥:“滚!”
绿蜥离得最近,反应也是最快,他一脚把陈炤踢飞,紧紧地抱住她,但为时已晚,她的腹部直接被开了个洞,绿蜥试图用手给她堵住,但温热的鲜血从绿蜥的指缝中不断流出,陈绾的气息也渐渐微弱下去。
绿蜥:“绾绾……不要死,你说好会陪我的……”
绿蜥很少哭,大部分时间只是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上一次见到他哭还是他身上的伤好了的时候,那时她记得他哭着说第一次遇见对他这么好的人,所以忍不住。
想到他两次哭都是因为自己,陈绾有些难受,她想给绿蜥把眼泪擦干,告诉他这不值得,但她连这点力气也没有,手抬到半空,最终无力的落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明月在(四十一)
陈绾干瘪的身子蜷缩在绿蜥的怀中, 脆弱的就像秋日中的枯叶,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绿蜥低声的喊着她,但已经不会有人再应他了,原本柔软温暖的手干枯不堪,摸在手里也不似以前的细腻,但绿蜥仍是紧紧地握着,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她的名字。
陈炤站在血泊中,鲜血淋漓的手上捏着一个白色的虫子,不过一个指节大小,却蕴含着磅礴的灵力。
陈炤:“虽然比不上原先的计划,但总归还算有点用,陈绾啊陈绾,没想到你在最后还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陈炤说着,看了眼地上干瘪的不成人样的尸体,嫌弃的皱了皱眉,往旁边走远了一些,脚下出现一个个红血印,又被他在地上用力的蹭了蹭鞋底,直到地上的脚印变得模糊,这才罢休。
那虫子应该就是陈炤放在陈绾体内的,如今被他用这种方式取出,只让花无欢感到一阵恶寒。
花无欢:“拦住他,不能让他得逞!”
说话间,花无欢已经动手,夜归瞬间脱鞘而出,剑尖闪着点点寒芒,直冲着他手中的虫子而去。
但他还是慢了半分,被陈炤捏在指尖的虫子还在不断蠕动着,陈炤仰头,像是品尝世间珍馐般将其放入嘴中,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喉结微微一动,很快就吃了下去。
何兴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这幅场景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总觉得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夜归无声的划破空气,眨眼间就到了陈炤眼前,却再也难以上前半分,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屏障挡在夜归与陈炤之间。
花无欢招招手,将夜归召唤了回来,安抚了一下它的情绪后,抬眼看向陈炤,却见他似乎比之前还要瘦了些,原本合身的衣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蜡黄的脸皮紧贴着骨头,皮肤下鼓起一道道白色的凸起,在缓缓地蠕动着。
但他身上的灵力却比之前要深厚许多,阴鸷的眼神望过来时,隐隐让几人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压力,仿佛被千万只虫子盯上一般。
陈炤:“不枉我将噬心蛊在陈绾体内养了这么多年,如今噬心蛊吸收了她全部的灵力和生命,化为我用,倒是让我的实力涨了不少。”
陈炤满意的说着,却连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陈绾,绿蜥抱着陈绾,已经不再哭了,只是静静地抱起她,走到了一处干净的地方。陈炤斜眼看着绿蜥的一举一动,不屑的冷笑一声,原先他的实力不及绿蜥,哪怕有陈绾在他也对绿蜥存了三分戒心,如今他实力大增,自觉绿蜥也不是他的对手,再也不加掩盖眼中的轻蔑。
陈炤:“你们几个想怎么死?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死?”
陈炤舔舔嘴,脸上的怨毒仿佛要溢出来一样,看着几人的眼神都闪着嗜血的光。
何兴:“要死也是你死,本来长得就丑,现在有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要是你就找个镜子照一照,保准能把自己给吓死。”
何兴看着他皮肤下不时出现的蠕动着的虫子,总觉得胃里有几分不舒服,为了防止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吐了出来,说话时干脆把头转了过去,只是这个举动在陈炤看来,更像是一种挑战,加上他的不断地嘲讽和挑衅,新仇旧恨,让陈炤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何兴身上。
陈炤:“既然你的嘴这么能说,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我的虫子们!”
何兴:“恕我直言,你和你的虫子都不配。”
被这阴鸷的视线盯着,何兴心中也有几分犯怵,但嘴上功夫却不落下风,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冷笑着回瞪他。
不过这看翔一样的眼神更能激起陈炤心中的怒火,他脸色微变,朝着何兴伸手,瞬间有几只虫子钻破他的胳膊,朝着何兴的面门飞去,虫子在半空中不断变大,到几人面前时已经到了腰身的高度,浑身上下都是口器,细密的牙齿闪着寒光,绿色的液体从虫子的口中流出,落在草地上瞬间枯萎了大片。
非漓:“大家小心,这个虫子有毒!”
非漓说的时候已经掩住口鼻,这虫子嘴里流出来的毒液腥臭难忍,闻久了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挡住口鼻后,味道被挡了大半,倒是舒服了不少,花无欢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便直接动手将这虫子斩成几段,这虫子的身体柔软的很,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一只,但很快花无欢就发现了不对劲,落在地上的肉块并没有失去生命,反而还在不断的蠕动着,断口在不断愈合,很快就变成了几个体积小些的虫子,张牙舞爪的朝着他们扑来。
再斩去,仍是如此,他们的身体很脆弱,却有着让人瞠目结舌的再生能力,不过片刻,便已经被这种虫子包围了起来,几人靠在一起,看着这些不断接近的虫子,却是不敢再冒然攻击。
花无欢试着用癸水将这些虫子冻住,但这些虫子看似脆弱,被冰冻住后却直接化作一滩水,融入冰中,最后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擒贼先擒王,花无欢有心想直接擒住陈炤,但这些虫子挡着路,只要发现他有所动作,便会立刻喷出一股毒液来,逼迫他不得不退回去。毒液落在地上,渐渐滋生出毒雾来, 毒雾渗透过衣服的缝隙,只是吸入一点便觉得头晕眼花。
何兴:“这人身上哪来这么多虫子,也不怕被他们毒死。”
何兴将衣服捂的更紧了些,看这些虫子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和恐惧,看来之前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看到这个长得相似的虫子时,还是会忍不住犯怵。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一个绿色的身影忽然从他们身边闪了过去,快的没看清他的脸,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绿蜥已经和陈炤扭打在了一起,虫子们失去了指挥,一时间就停在了那里,趁这个机会,几人立刻离开了虫子的包围圈,看着那两个打的难舍难分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拦一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明月在(四十二)
陈炤本就不擅长肉搏,再加上忽然间就被绿蜥咬住肩膀,吃痛之下瞬间放出数条蛊虫朝着绿蜥身上爬去,绿蜥皮糙肉厚,身上又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鳞片,不怕这些虫子的撕咬,虫子虽无可奈何,却能从鳞片间细小的缝隙中一点点钻进去,感受到鳞片下柔软的皮肤后,便用力的撕咬起来。
虫子的牙齿又细又密,每一口下去都能撕扯下一大块血肉来,咕叽咕叽的咀嚼声和皮肉撕扯下来的声音混在一起,配上绿蜥狰狞扭曲的面孔,依然丧失了理智。
饶是这样,绿蜥也没有松口,仍是死死地咬住陈炤的肩膀,同那些虫子一样,狠狠地撕咬下他肩上的肉来,一口啐在地上,肩膀上顿时血肉模糊的一片,隐约还能看见底下露出的森白的骨头。
陈炤:“疯子!陈绾死了,你也想跟她一起去死!”
绿蜥不言,血泪沿着他的眼眶缓缓滴落而下,身上的鳞片已经剥落大半,流出的血却不是鲜艳的红色,而是泛着黑,落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血液流过的地方都出现了被腐蚀的痕迹。
这些虫子显然是有毒的,绿蜥眼前忽然一阵晕眩,身上的力气瞬间就被夺走,剧烈的疼痛从被虫子撕咬过得地方传来,比之前的痛苦还要疼上百倍,但他却还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地抱住陈炤,迫使他面对着花无欢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