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狐欢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小废物恹恹

作者:小废物恹恹  录入:02-01

  “去何地了?”慕容潇当下皱眉,心道不好,追问道,“独自一人?”
  见凌伊山脸色又微变点头,慕容潇连忙请辞,他算着日子分明还未到修真界向炎地开战,怎的这二人就分道扬镳了,既然找不着呼那策,只得去寻姬眠欢,却是灵镜此时气氛也变得怪异,慕容潇辗转几次没寻到,一颗心落到谷底,往赤鸢谷的方向飞去。
  巨大的石柱倒塌,神殿残破,只剩一尊被半风化的赤鸢神像还留存得较为完整。
  闻着风中的气息,姬眠欢缓缓睁开眼。
  他的衣襟被人狠狠揪起,因为锁链桎梏,他不能也不想反抗,只是斜眼看去,慕容潇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满是怒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给你机会重来,是让你重蹈覆辙的吗!”
  “……我没有重蹈覆辙,”姬眠欢静静看着他,又疲倦地闭上眼道,“这次他不会祭月了。”
  “疯子,我让你看好他,你对他做什么了,凌长老说他去忘忧了,忘忧!”慕容潇忍不住低吼几声,他灰暗的眼瞳里泛起血色,气得浑身发抖。
  “去忘忧,好啊……这是好事,忘了,就忘了吧,”姬眠欢低下头,声音细微,“忘了好。”
  “我让你重来一次,你就是这样做的,不如当初跟着苍羽一道死了好,让策自己化作山魂水魄,好过现在痛苦到要去忘忧洗魂。”
  “……神凤,神凤,你到底懂什么啊,也是,你毕竟是神凤,你的天命就是成神,”姬眠欢睁开眼,两只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慕容潇,“祭神开天梯是天道的意志,也是天命,你叫我怎么去反抗?且不说三界之中谁能打得过苍羽,就单说,哪怕杀了苍羽又能怎样呢。”
  “妖神,古神,神凤你也是命定的神,神都是不讲理的,天命也是不讲理的,你的天命是好,可我还有众多人,也不过是随着天道定下的规则,一念就被捏定生死了,天命说产下半妖的妖会耗尽生命,所以母亲死了,天命说半妖不得善终,所以我也疯了,天命说祭神,赐神骨,所以哥哥就神魂尽散了。”
  “你瞧,你的命和我的命并不一样,同样的是我们都会走上天命给我们写下的结局,你不明白,就算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爱上一个凡人,单单就是因为当初古神与妖神不合立下半妖诅咒,我的母亲就会因此触犯天道的规则死掉,天命吞噬过那么多人,没有人能够去违抗他,当初苍羽的师尊莫说违抗天命,只是区区偷窥一眼,致使一些差错,天道就降罚于众生,那么不讲理,修真界灵脉极速枯竭,苍羽神路截断,妖界北冥倾斜,龙族险些覆灭。”
  “你看天命,多蛮横,多无情,”姬眠欢声音越来越哑,“说要他的命,就会要的。”
  “我没有办法……慕容潇,我,我们,都违抗不了天命,我只能这样,替他完成天命。”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慕容潇也难开口。
  他只是不能接受,竟然重来一次也不过将过往修正一些,无法抵抗天命的安排。
  “他……去了几日了。”姬眠欢问。
  “许是应该到了。”慕容潇道。
  “对不起,”姬眠欢沉默片刻,艰涩开口,“…你帮我看好他。”
  他望着天,只觉得春光初来他还未能见到太多,这般走了实在太亏,只是没有办法。
  “怪我,若是再早一些认命,也不至于还要重来,让他再痛苦一次。”他说。
  “谁允许你认命了。”
  一道冷声,刺破赤鸢谷的倒春寒。
  作者有话说:
  慕容潇:一会儿不在家都快没了


第78章
  一望无际。
  北冥之水深而黑,偶尔打起的浪尖也黑如浓墨,连天上斜挂着的雨幕都黑沉沉的,不停抖动,搅动着黑海咆哮,凌在北冥上空百丈俯视,更觉如临深渊。
  传闻北冥倾斜前碧浪连天,白波滚地,是一片开朗明亮之景,不若如今死气沉沉,一股颓靡之态。
  从炎地到北冥,日夜兼程也足足走了五日,呼那策是初次踏入这方水域,于空海上寻一孤岛说来似乎不难,可从未有人知晓北冥有多宽多大,漫无目的寻找不说得要多少年。
  幸而他转醒之时身侧放着一枚猩红的铃铛,能够在茫茫大海上指引着方向,仅一日就寻到长生岛,他收起铃铛落脚于岛上,暂且修养恢复妖力,若非妖力浑厚,妖核极为坚韧,恐怕早就耗尽力量落入北溟海中,沦落为鲲鲸口食。
  这岛屿极小,只一间偏殿大,轻松可将一切收入眼底,岛上除去一些没过脚踝的杂草再无他物,呼那策盘腿坐下吸纳妖力填充妖核,设下一结界后便凝神聚心打坐。
  玄天九尾狐所说长生岛是世人皆求的地方,踏入此处,呼那策一开始还极为小心,后却未觉得有何诡异之处,便放松些心弦,只是始终记得玄天九尾狐的警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屏气凝神间,呼那策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动静,他遽然睁开眼,双手十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调动妖力的同时又将中指覆于食指之上。
  他金眸里显出一圈深色的咒文,金光顺着手指的动作结成一个繁复的印记,光芒霸道荡平开来,眼前的一切竟开始松动,天空像坍塌一样往下坠着碎片,北冥裂开一道缝,脚下的岛屿震动,不断升高拔出海面,又霍然从中间断裂开。
  地面晃动得岛屿上的沙石簌簌坠落,滚入看不见底的北冥,呼那策勉强稳住身形,他想要立刻运起妖力凌空,却感觉自己半分妖力都使不出来,一时心下惊愕,只好动用起魂力,可魂力无形不能支撑起他的身子,电光石火间裂缝扩大,呼那策脚下一空同碎石一起往下坠。
  耳畔一声长鸣,呼那策只觉得双肩一紧,被两只利爪拖着远离崩塌的岛屿腾于空中,他侧眸,见一只赤红的凤凰拍打着翅膀,垂头看着他。
  “潇?你怎么在这里来了。”呼那策惊而出口。
  慕容潇将呼那策放置到背上,凤凰的翎羽舒展开,在漆黑的北冥上空盘旋,如一串绚烂的花火,点亮天地间的阴沉。
  “我带你回去。”慕容潇道。
  “不可,我要现下先要去……”呼那策张开口,神色忽的怔愣住,最后几个字竟忘了。
  “回家吧,伯父和凌长老等你许久了,你还在怨他们吗?”
  “不,我,我没有,”呼那策茫然撑起身子,他目光望向黑浪翻涌的水面,“我不怨父王,不怨师父,我来这里是为了……”
  为了什么?他嘴唇动了动,那几个字在脑子里似乎呼之欲出,只是到嘴边就像被下了禁制,说不出口,偏偏脑子也想不起来。
  “策,跟我回去吧,”赤色凤凰回过头,轻声道,“别让伯父担心,他想你。”
  “父王……”呼那策眸中挣扎之色渐渐抹平,他蹙起的眉头松开,俯下身子,胳膊环住凤凰的脖颈,“我们,回去…”
  “不对,不,”他猛地一颤,焦急问道,“回哪里?回去,去哪?”
  “回忘忧啊,你忘了,”凤凰的翅膀用力挥扇几次,艳丽的翎羽上燃着火焰,“伯父和伯母都在忘忧等你,他们从神界回来接你,届时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神界了。”
  “你不是一直想见他们吗?从前,不也说好和我一起飞升吗?”慕容潇的声音轻柔,像一层面纱蒙住了呼那策的心,他脑中愈来愈糊涂,如是一团散乱无规则的云,而后逐渐凝实,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和方向。
  “是…我是想,想见他们,想飞升。”
  他修炼多年,不就是为了成神,能与父王母后重逢吗?
  “可是,不对,”呼那策猛地收紧手,他抓住手掌下的羽毛,眸中挣扎起来,“我还没有……没有,我要,炎地,燕玉…而且,我还不能飞升,还不够。”
  “能的,”慕容潇温柔道,“只要到了忘忧,什么都可以,不用再日复一日修炼,也不必管那些繁杂的事情,不必守着谁,也不必为谁而战。”
  “那些都是假的,是不需要的,想要捆住你,束缚你的东西。”
  “丢掉吧。”
  “你看,前面就是忘忧了。”凤凰仰起脑袋,修长的喙指向远方在海平线上凸起的一个光点,他飞行的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那光点就近了,隐隐约约看得见许多人影在晃动。
  呼那策望过去,看清呼那樊站立在那光点之中,冲他招手,正敞开怀抱,似乎在等待一场相隔百年落了无数遗憾的相拥。
  他抬起手指融入光里,还未触碰就感觉到一阵暖意。
  一切挣扎和茫然都融化在光和暖里,他眼里一时只看得到那光点里众人等待他的模样,心像是有了归依,神魂的惴惴不安就此褪去。
  他想留下来,如果有人需要他的话。
  凤凰盘旋于那光点周围,俯下身子悬停于半空。
  “来吧。”
  呼那策望着呼那樊,并未立刻起身,只是身子倾斜过去一些,敛住眉眼小心道:“父王……”
  宽厚的手掌向他伸过来,一如多年前,父子情并未撕裂出一道缝合不了的伤。
  他一条腿跨向呼那樊那一边,慢慢伸手想握住那只手,指尖快要相接时,呼那策已然隔着距离感受到那手心里的温度,他目光盯着那手掌,手不自觉伸过去,可要握到时那手掌又突然往后缩去,呼那策心里一急,就想跳下去抓紧呼那樊。
  他还未跳下凤凰,右眼就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心脏好像被死死捏紧。
  呼那策仰起脖子大口喘息几声,只感觉右眼处如同火在灼烧,无数细丝牵动着他的神魂,一时记忆动荡,魂魄振鸣,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碎了,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抱紧脑袋忍不住低吼。
  九天的雷,轰鸣,天梯,神魂的碎片,满目的血。
  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
  “……不对,不对,父王明明。”
  绝望,崩溃,懊悔,尘埃落定后的空寂。
  一颗泪顺着右眼滴落,眼眶的灼烧感因为湿润短暂缓和。
  “已经,不在了。”
  他突的抬起头,望着逐渐淡去的呼那樊心口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嘴唇都打着颤:“分明已经在九天处,魂飞魄散了。”
  神授长生岛,却予人无妄。
  岛屿四面,往后十里是忘忧,可何处是后,何处是前?辗转周身,跳不出痴嗔爱恨,于是处处是无妄。
  藏于呼那策胸前的铃铛悄然粉碎,化作细小的魂力钻进他的右眼。
  他感觉到眼里有一缕残魂的牵连。
  “你倒是能抵抗住心底的诱惑,不愧是玄狼的后代。”玄天九尾狐笑道。
  视线堕入冰冷的黑暗,窒息之感萦绕在喉腔和肺腑,墨发缠绕在水中,他竟是早已坠落北冥中。
  呼那策拼命挣扎着往上游动,他冒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胸腔里的心跳得快要炸开,眼前却没有方才停息的长生岛,他还望着那光点的方向,直到眼睛都望得发酸,才闭上眼平息好紊乱的呼吸,深深呼出一口气。
  “世上无长生,长生即无妄,跳出无妄,即是忘忧。”
  “多谢天狐君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罢了,你倒是好悟性,这长生无妄本来就俱是一体,你既然要取忘忧水,也就尽快,这忘忧海日落便消失。”玄天九尾狐道。
  呼那策拿出准备好的琉璃瓶只取了一滴忘忧水,玄天九尾狐见状,笑道:“怎么,你不为自己取一杯忘忧吗?”
  “来忘忧有八千里,”呼那策并未即刻回答,只是将那琉璃瓶收好,才开口,“起初,我是真的想要一杯忘忧,亦或直接跳进去,忘尽烦忧。”
  “可每走一步,每多想一刻,好像脚步就越重,乃至现在我身处忘忧,却再无心忘忧。”
  “方才无妄里,叫我丢下所有的忧,可我细细想来,尽是那些忧叫我留下来,不若,就又会如从前那般。”
  这话里似乎意有所指,玄天九尾狐惊愕道:“你记起了?”
  “未曾窥见全貌,”呼那策垂眸拂过右眼,“只是方才,看见了放下所有忧的自己。”
  万事无可忧,也便失去了自身的意义,他神倦心疲,既无人需要,亦还清所有,也就不愿,也不必留下了。
  “后生,”玄天九尾狐忽而开口,“你若想记起全部,我能帮你。”
  她赐给姬眠欢的两颗魂眼是她最强大的两魂,凤族逆转乾坤时间回溯前就沉睡在二人眼里,靠着魂术躲过回溯,保留着那一段前尘,她觉得,那些月寒日暖,煎熬寿命来寻找呼那策神魂的日子,若是无人知晓就要封存,一如她与玄狼,实在是太令人惋惜。
  “我现下知晓的不多,”呼那策手抚上心口的位置,仍能感觉到那朵艳丽的情蛊在簌簌生花,“却能猜到有人为我做了很多。”
  “若是这些都被我忘了,怕那狐狸要在赤鸢谷偷偷哭了。”
  春寒寂寂,疑冬未了,枝头碧雨潇潇,却是风疾新绿冒。
  爱的恨的,哭的笑的,一时不知哪个要在心头绕。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姬眠欢垂下眼不去看呼那策,身后被锁链捆住的手轻微发抖。
  “你回来了。”慕容潇心下一喜,连忙走上前。
  忘忧险恶,他从前也不曾去过,只怕呼那策一去又是一身伤。
  “我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去炎地,你将这个交给师父,”呼那策将那一滴忘忧水交给慕容潇,擦肩而过时轻声道,“然后你在炎地等着,等我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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