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古代架空]——BY:五军

作者:五军  录入:02-06

  张御史听出其中关窍,果然皱眉,道:“小小儒童竟然要靠科举才能伸冤,洪知县,你当的好官!”
  他说完往上首一坐,眉间犹如藏斧纳剑一般肃然威严,终于显出了原本铁面无情的御史风范。
  洪知县知道事情严重,不敢辩驳,忙在堂下叉手站立。众士子们更是纷纷噤声,分成两列站在堂中。
  张御史并不看别人,只望着齐鸢,沉声道:“齐鸢,杀人偿命是指何事?你务必一五一十地讲解清楚。若有冤屈不明之处,自有下官为你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官”是官员自称,不管对面的人地位高低,官员都可以自称“下官”;
  “本官”不是自称,是指的“本部门的官员”,一般是指他人(可参考水浒传,三言二拍等)。
  这俩属于经典误用,考虑到大家的习惯,文里自称只用“下官”一种称呼了


第11章 敲打知县
  有那么一瞬的冲动,齐鸢很想说出实情,为小纨绔报仇。
  但这个年头仅仅一闪而过,便很快被他自己否定了——如今的朝廷风波诡谲,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据说尤为聪慧,又得皇帝偏宠,风头已经远胜太子。钱知府肯留韩秀才在家中宴饮作乐,恐怕就是因为他是贵妃的亲戚。
  如今齐鸢并不清楚张御史是哪方哪派的官员,对方若是跟钱知府一派,那自己多说无益。若对方跟钱知府没有关系,肯秉公办案,自己也不能彻底安心——万一,自己只是被对方当成了攻击政敌的一把刀呢?
  齐家没有自保的能力,自己不能因一时意气,让阖府上下几十口人都陷入危机。
  更何况自己活生生地站在这里,韩秀才顶多算是杀人未遂。按照当朝律法,杖责一顿也就了事了,不能抵命,何谈报仇?
  这笔账,终究还是得自己亲自去算。
  齐鸢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腾然而起的一股戾气,从容地越众而出,拱手道:“大人英明,学生并无冤屈不明之事。”
  洪知县已经心如死灰,听齐鸢这样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张御史眯着眼看了看齐鸢,只问:“若无冤屈,那你刚刚所言为何?又要求什么公平?”
  齐鸢不慌不忙道:“回大人,学生之事无冤屈内情,是因学生的事情案情清晰,洪知县审查严明,听讼断狱也无不妥之处。洪知县作为本县父母官,清贫自守,有仁爱之心,算是一名好官。但学生正因知县仁爱,所以心有不满。”
  张御史在齐鸢说并无冤屈时心里有些不快,以为齐鸢怕得罪洪钧,所以畏手畏脚,不敢如实以告。他本来很喜欢齐鸢的聪明,但若后者小小年纪就懂趋利避害,那将来入朝为官后岂不是更要成为曲意逢迎之辈?
  心里正觉可惜,就听到了齐鸢直言对知县不满。
  张御史诧异道:“县官仁爱乃是好事,你为何反生不满?”
  齐鸢道:“洪知县主张仁爱为民,是以儒术推行教化,所谓‘闲之以义,纠之以政,行之以礼’,若有纠纷诉讼,也倾向于‘诲之以忠,使之以和’,只要对方肯悔过,都会从轻处罚。但学生认为,仁堪诛君子,义不灭小人。仁义戒滥,法刑当严。对待有罪之人,审问之时不可轻悯,用刑之时不可酌情,如此才可以刑止刑,令人向善。”
  张御史听到这精神一震,站起身来:“如此说来,你竟是更尊崇法学?”
  齐鸢张了张嘴,随后轻咳一声:“儒学当然也很重要,毕竟学生参加科考用的都是儒学知识。只是学生认为明刑弼教,才是正途。如今朝廷推行德政,学生人微言轻,这种想法连洪县令都说服不了,自然越想越憋屈。”
  “原来如此!甚好!甚好!”张御史拊掌大赞,再看向齐鸢时,眼神中已不单是对聪敏之人的欣赏了,其中还多了一份敬佩。
  他没想到齐鸢的不平,是对当前政法的不平。而齐鸢科举求道,更是求的治理之道,天下太平之道!
  自己刚刚差点误会了他。
  至于洪知县刚刚的脸色,原来也不是心虚,而是担忧——因为自己正是尊崇法学之人,儒、法之争由来已久,能在士子中遇到一位尊崇理法的实在难得,洪知县一定是担心自己看中齐鸢,把他带歪了。
  毕竟齐鸢若是过了县试,那洪知县就是他的座师,师生理念不合,一定很头疼吧!
  张御史想到这哈哈大笑起来,他才不管洪知县头不头疼,齐鸢甚合他意,这小儒童,前途无量啊!
  张御史很想跟齐鸢好好探讨一番,谁想仔细一问,才知道齐鸢如今刚读完四书,五经也只略略看过,至于策论更是一窍不通。
  县试虽只考四书,但只通读可是不行的,许多人倒背如流都考不过去。
  张御史不由担心起来,看向洪知县:“洪县令,以齐鸢之才,竟只是小小白身,连老夫都看不过眼。今年县试,洪大人务必仔细些,莫要再遗漏人才。”
  这几乎是公然威胁洪县令,要他给齐鸢县试通过了。
  洪知县刚刚虚惊一场,心里既诧异齐鸢的才智,又清楚对方是故意为之,意在敲打提醒自己。这会儿惊魂未定,也不敢多言,唯唯称是。
  只有褚若贞最为轻松,他见张御史的注意力全在齐鸢身上,还不忘提醒对方自己推荐的那两位学生:“齐鸢这次破题虽妙,但离着做文章还远,需戒骄戒躁潜心钻研一番。张如绪和刘文隽的文章也很不错,张大人可以为他们指点一二。”
  “如此,那晚上的玲珑馆宴,就让他们几个一起吧。正好钱知府家有两位京城来的生员,据说在顺天府也有些名气。你们几人到时好好表现,不要给扬州人丢脸。”张御史笑呵呵道,“齐鸢,你也来,跟着你的几位师兄长长见识。”
  京城来的生员?害死原生的凶手?
  齐鸢深吸一口气,垂眸道:“是。”
  张御史还有事要办,吩咐完便带着洪县令离开了。齐鸢留在学馆里听褚若贞讲课。他已经通过了褚若贞的测试,从今往后,他就是乃园里的学生了。
  上午,褚若贞又讲了一堂《大诰》。下午的课业轻松一些,其他人是背书,齐鸢的任务是临字。
  只是显而易见的是,学馆里的师兄们都不太喜欢他,似乎难以接受往日的小纨绔竟然会因学问得到御史赏识。更多人则怀疑齐鸢的答案是不是早就抄好的,毕竟这道四书题是大题,或许早有前人做过,齐鸢恰好记住了呢?
  对于这些,齐鸢只当不知道。
  他以前就是独来独往,不曾有过朋友,也不习惯跟同龄人交往。
  更何况文人相轻,大抵读书人都是有些傲气的,当年他在顺天府连夺县、府、院试案首,成为顺天府的小三元,被杨太傅当成得意弟子整日带在身边时,他可是从不跟其他生员聊天,面对太傅也从不行大礼的。
  若论少年意气,目中无人,六年前的他敢称天下第一。
  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自己一着不慎,前一天还以神童之名进宫面圣,后一天就会从高处跌落,引火烧身,甚至祸及家人呢……
  父亲突然被派去崖川平叛,恐怕就是自己引起的吧。如今父亲还被安上了叛国的罪名……
  齐鸢想起亲生父母,胸中突然激荡难平,眼前一暗,“哇”地一声吐了口鲜血出来。
  孙辂正在检查众人背书,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了眼,只见齐鸢的桌面上点点猩红血迹,甚是骇人。而齐鸢竟在身形晃了两下后,一手使劲抓住桌沿,另只手沉着地拿帕子去擦桌上的血迹。
  “你别动!”孙辂脸色一沉,立即让人去找褚若贞,自己一手扶住齐鸢让他坐下,另只手拉过旁边的凳子,坐在对面调息,为齐鸢诊脉。
  齐鸢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因为心思重,今天为了应付张御史又有些劳神,这具身体还元气大伤,所以刚刚怒急攻心,就忍不住吐血了。
  他自己并不担心,此时见孙辂竟然有模有样地诊脉,反而觉得诧异:“孙师兄还会看病?”
  孙辂皱着眉看他一眼,仍旧专心试脉。
  从后面过来的张如绪道:“孙师兄家是世医呢,孙伯父是小儿科的名医。”他十分感激今天齐鸢给他解围,此时见齐鸢竟然吐血,脸上也少些血色,不由担心道,“齐师弟,你怎么了?”
  “他上火了。”孙辂突然道,“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惊则气乱,思则气结……小师弟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为何会怒急气逆?”
  齐鸢没想到孙辂竟然医术不低,愣了愣,只得道:“人生不得意事十之八九。随便哪一件都挺让人糟心的。”
  “欲多则贪。有时候是自寻烦恼也不一定。”孙辂抽回手,看了眼他的手腕,视线又缓缓上移,落在了齐鸢的脸上,随后慢吞吞道,“你身体不适,晚上就别去玲珑馆宴了吧。”
  “只是上火而已。”齐鸢一怔,抬眼看他,“为什么不去?”
  孙辂没说话,只看着张如绪。张如绪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觉地走开了。
  “张御史身边有位谢指挥史。”孙辂言简意赅道,“这位指挥史,好男风。”


第12章 补昨日更
  齐鸢在京城时就听说过有些权贵好男风。杨太傅有位同年文才出众,好佛学,通释典,但不近女色,只爱娈童,因此毁誉参半,官职也不高。
  齐鸢夺得顺天府的院试案首那年,这位前辈因宠爱的娈童生病,亲侍汤药,遍请名医,最后不知从哪儿认识了一位批命的老道,要带回府上给娈童看病。俩人途中经过太傅府,正与齐鸢巧遇。老道扫眼一看,张口便道:“此子命途多舛,岁不过十六。除非终生避水而行,或能捡回一命。”
  齐鸢听得莫名其妙,见那前辈面色尴尬地斥责老道,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对方的宠童。他心下恼怒,拂袖而去,却不想老道一语成谶,自己竟真的在十六岁这年遭了水祸。
  孙辂见齐鸢陷入沉思,蹙眉不展,只当这位小师弟还不懂什么叫男风,于是道:“你年纪小,又长的好看,以后要远离这些狎妓宴饮的场合。”
  齐鸢回过神,笑道:“孙师兄是怕那位谢指挥使看上我吗?师兄多虑了,昨天那位谢大人见过我,对我印象很不好,对我不会有兴趣的。”
  不过心里还是有了几分警惕,毕竟小纨绔的样子是人见人爱,万一自己一时不慎,被谢兰庭看中了,以后岂不是麻烦?
  谁知道孙辂竟对他摇摇头:“非也。师弟虽容貌出色,但若心性坚定,旁人如何爱慕你并不打紧。我是担心那谢大人姿容甚美,又出身高门世族,英姿卓荦,师弟年纪小,容易被对方容色所惑。”
  齐鸢:“???”
  这意思,原来是担心他看上谢兰庭,从此魂牵梦萦无心读书吗?
  孙辂一看就是个极为严谨端方的人,跟齐鸢说话始终板着脸,一丝不苟的样子,看样并不是在开玩笑。
  齐鸢有些语塞,怔了好半天后才道:“那师兄更不用担心了。咱扬州城哪个艳绝天下的名妓我没见过?依我看,谢大人不过是比寻常人高些,又打扮得贵气些,其他的嘛,同样一个鼻子两个眼,并没什么稀奇之处。”
  孙辂疑惑:“真的?”
  齐鸢使劲点了点头:“师弟我从小见多了美人,眼光高得很呢。”
  褚若贞听说齐鸢吐血,被吓得不轻,谁知道匆匆赶过来后,就听齐鸢乱批谢兰庭的姿色如何如何寻常。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家伙到底难改之前的纨绔习性,等进了学堂先问了齐鸢的情况,得知他并无大碍后也不敢轻心,仍安排人将齐鸢送回了家。
  至于晚上的玲珑馆宴,褚若贞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阻拦。
  玲珑馆是扬州专供朝廷大员和名士巨儒下榻休息的地方。平时别说自己,就连钱知府都不能轻易涉足,更何况这些士子学生。
  齐鸢如今还是白身,能进玲珑馆可是极为难得的际遇。若他能借此机会一读馆中的珍藏的名儒之作,或者历代名臣的疏议合集,无疑对他日后研习策论大有助益。但是齐鸢的身体的确让人忧心,褚若贞晚看了一圈,张如绪为人呆板,刘文隽又不喜欢齐鸢,最后只能细细嘱咐了孙辂,让孙辂时时看紧齐鸢。
  新来的小师弟就完全交给他这个师兄了。
  孙辂十分严肃地应下,他知道这种宴请少不得要吟诗作对,齐鸢现在身体欠佳,不宜劳神,到时候自己想方设法替他挡了就是。
  至于那位好男风的谢兰庭,行事颇为放诞不羁,之前他在扬州不过停留了半日,便惹得城中的几位名伶声伎个个失魂。这事极为保密,只因那些声伎年纪幼小,请了父亲去医治,孙辂才对此一清二楚。
  他心里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眼看着时候不早,便干脆回住处也沐浴打扮了一番,还催张如绪和刘文隽也早点回去整饬一番。
  扬州自古是风流之地,扬州的士子岂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别人比下去?
  齐鸢此时却正在城里晃荡。早上他进入学馆后,便让钱福去齐家的香铺帮忙去了。
  原身自幼便熟悉各种香品,制香的手艺更是炉火纯青,是从小跟着管家练出来的本事。而齐鸢却连普通的香料都不认识,更何况辨别真伪,制作合香?
  现在还没人还没人注意到这一点,齐鸢只能未雨绸缪,选了在玲珑巷当过伙计的钱福当小厮,平时让他去香铺帮忙,这样暗暗跟着学些香品尝试,也了解下齐家的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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