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古代架空]——BY:五军

作者:五军  录入:02-06

  齐鸢放下书卷,捏了捏眉心,诧异道:“店家怎么会给酒?”
  来书肆里读书的书生,书本都不舍得买,哪儿会花银子买酒喝。平时买一点果子便足以坐一下午了,而那果子往往还都不舍得吃,最后要带走。
  迟雪庄这样的富家子弟,陪他来书肆的时候也只是要壶好茶和几样甜点。
  谢兰庭道:“当然是我让他去买的。”
  齐鸢:“……”
  “端午佳节,你为了躲清净,不带我看龙舟也就罢了,这传说中的扬州好夜,画舫笙歌,总要带我开开眼吧?”谢兰庭道,“书又不会跑,你什么时候看不行,非要今天看?”
  齐鸢没想到这人果然是故意捣乱,忍不住道:“湖上的船也是天天在的,非要今天坐?”
  谢兰庭道:“可是我又不是天天在,端午也不是天天有啊。”
  齐鸢:“……”
  这书是没法看了,齐鸢看了看天色,挑了几本文集买下,暂时寄存在店家这里,无奈地跟谢兰庭往城北去。
  然而到了码头,游人如织,哪里还能租到船?就连小破船都载客出去了。
  谢兰庭见码头桥边的船只都早已有主,可惜道:“来晚了一步。你说你怎么赔我?”
  齐鸢从书肆里出来的时候便觉微微有点醉意,此时到了湖边被风一吹,更觉眼饧耳热,困意袭来。因此这话听得也模模糊糊。
  正要询问,就听湖上有人朝这大喊“谢大人”。
  齐鸢抬头,跟谢兰庭一同朝湖上看,只见有艘画舫朝这而来,越来越近,等到近前,齐鸢看到船上站着四五个俊俏少年郎,个个神色激动,愕然半晌后嗤笑道:“陪你的人这不就来了。”
  这几个少年声伎个个身段风流,雌雄莫辨,很是娇媚。
  谢兰庭脸色几变,但被人认出身份,也不好立刻走脱,只得含笑冲几人拱拱手。
  这几个声伎们当初一见谢兰庭,魂牵梦萦数日,几乎害了相思病。后来虽然被孙大夫救治好,但心病未除,只碍于身份低微无法去见谢大人。
  现在谢兰庭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几人只看着便觉心满意足,于是七嘴八舌,分外殷勤地要请谢兰庭上船。那盛情模样,只恨不得伸手来抓,把人捆上去。
  齐鸢的醉意被这场面吓跑一半,见谢兰庭面色骇然地连连拒绝,忍不住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帮腔:“谢大人还是去吧,大人不是想游湖吗?良宵美景不可辜负。”
  声伎们纷纷感激地看向齐鸢,心道果然还是纨绔知道自己的心思。
  谢兰庭瞥了齐鸢一眼,见有声伎仗着有两分身手,撑着船梢就要翻身下船,立刻转身,拉住齐鸢转身就跑。
  俩人钻入人流之中,沿河边跑出一段,直到一处私人码头,凑巧有艘堂客船泊回岸边。谢兰庭这才赶紧出钱将画舫租下,带着齐鸢躲了进去。
  堂客船上格外洁净,齐鸢坐下后便忍不住大笑起来,揶揄道:“大人这是欠了多少风流债?竟然让一众声伎追着打。”忽又想起孙辂之前讲的趣事,好奇道,“他们便是得了相思病的那几个?”
  怪不得谢兰庭上次戴面具下山,看来是防备这个啊。
  谢兰庭苦笑道:“哪里就是风流债了,我不过跟他们有一面之缘罢了。”
  说完顿住,显然不想多说,只问齐鸢:“什么相思病,你怎么知道的?”
  齐鸢笑而不答。
  谢兰庭略一琢磨,明白过来:“是孙辂说的?”
  说完眉头扬起,哼道:“这师兄好没有师兄的样子,这次他去金陵,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回来。”
  齐鸢正听得热闹,等最后这句忽觉不对劲,道:“我孙师兄怎么了?”
  谢兰庭淡淡道:“他跟刘文隽去金陵参加望社集会,此事已经传开了。他是褚先生的得意弟子,又是上科院试案首,不知多少人盯着。此次去参加集会,原本也是扬名的机会。可惜今年望社有个厉害人物来参加。”
  齐鸢:“什么厉害人物?是望社成员吗?”
  谢兰庭点头道:“是他们江西分社的社长,此人想要争夺望社总社的社首之职。按望社的规定,竞争社首的人要吸纳五家小社,或者收揽到令众人信服的俊杰之才……那社长已经有四家小社了,但现在有孙辂和刘文隽去,他多半会设法招揽他们。你孙师兄恐怕要有去无回了。”
  人当然能回来,只是以后便是望社成员了。
  齐鸢他们的文社还没成立,如果这两位顶梁的被人挖走,那干脆别办了。
  齐鸢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话一出口,自己就明白了过来——何进的文社也去参加望社集会了,谢兰庭跟何进关系匪浅,看来是早就在打听好这些消息了。
  齐鸢想了想道:“孙师兄不是那眼的人,他行事自有分寸。倒是谢大人的兰溪社有些危险。”
  谢兰庭道:“兰溪社未成气候,望社未必瞧得上。孙辂不想加入望社,对方也未必会放过他,文社集会可是很容易设赌局的。”
  这是会被人算计了?
  齐鸢心里咯噔一下,正想细问,就觉画舫渐渐停下,外面又有人问:“这是谢大人的船吗?”
  齐鸢听那声音熟悉,跟谢兰庭一起朝外看。
  画舫旁边有一艘装点精美的小船,有窈窕妇人站在船头冲这张望,见到齐鸢后,妇人惊呼一声,随即喜道:“齐公子!奴正要找你呢!”
  齐鸢定睛看了两下,这才认出对方竟是妇人打扮的严姑娘。
  他连忙走出船舱,严姑娘在小船上远远地冲他福了福,惊喜道:“齐公子,婉君姐姐来信了,齐公子现在可方便收信?”
  齐鸢狠狠愣了下,只觉一颗心几乎要破腔而出。
  “方便。”齐鸢急匆匆道,“我现在就去看!”


第61章
  严怜雁今日乘船陪客, 刚刚客人见天色渐晚,上岸吃饭去了。严怜雁便让人将船泊在码头, 赏景休息。
  谢兰庭拉着人上了旁边的灯船时, 她还当自己看花了眼,那可是一艘专门载女客的堂客船。但有那般体貌的又着实想不出第二人。
  她心下疑惑,让身边的小婢过去打听。那艘灯船已经匆匆离开了, 幸好旁边有人看见, 小婢一问,刚刚果真上去两个俊秀公子。严怜雁便赶紧催着船家追上去。幸好那船刚刚离岸。在河中行得也不快。
  堂客船四面都垂着挂着帘子, 内有屏风小室, 外人无法窥见其中情形。严怜雁冲船上喊了几声, 看到一个清瘦身影出来时心里还打鼓, 这人一看就不是谢大人, 莫非自己认错了?
  谁想等那身影露了面,才发现是齐鸢。
  俩船靠近,齐鸢不等后船停稳就要往下跳, 幸好被谢兰庭拦了一把。
  “你水性不好,万一落水了可不是闹的。”谢兰庭道, “让姑娘上船说话。”
  船家已经在两船之间搭了板,水流波动,船只上下摇晃。
  齐鸢愕然:“姑娘家走路更难……”
  谢兰庭道:“她常年在船上待客,身形灵活得很。再者她应是有事找我。你便是过去了,她也得上来。”
  齐鸢愣了愣, 这才想起刚刚严姑娘的确是喊的谢兰庭。他迟疑地看向后面小船,严姑娘已经回舱取了信回来, 带着小婢上了木板, 轻巧地跳了两下, 落在船首。
  “婉君姐姐上月底才到京城,这封信还是托了一位老乡送回来的,说来也巧,这位老乡有侄子在国子监读书。”严姑娘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交给齐鸢,温柔地笑道,“公子若要回信,也可这几日写好了教给我。老乡月中还要回京,正好捎信回去。”
  谢兰庭见齐鸢小脸发白,欲言又止,想了想道:“齐公子可以去后舱慢慢看,我跟严姑娘还有话说。”
  齐鸢应了声,连忙接过信,匆匆扎进了后舱中。
  严怜雁看齐鸢进去,等不及进入舱内,连忙敛裙下拜,对谢兰庭道:“奴家代夫君张平谢过大人!”
  张平是张如绪的名。
  谢兰庭当初将曾奎的腿打断为张如绪报了仇,又逼曾家赔钱给了张如绪。虽然按照律法规定,曾奎将张如绪打伤至残,理应赔一半家产,但真能如此赔偿的能有几个?更何况曾家祖上出过状元,如今世代也都是有功名之人,家中奴仆庄田无数。真要赖账,张家完全没有办法。
  因此曾家最终能够屈服,还是多亏洪知县铁面无私及谢兰庭暗中相助。
  严怜雁对谢兰庭本就十分感激,后来谢兰庭又助张严两家结亲,之后让人帮张如绪在城中一处学馆寻了份抄写的差事,她更视谢兰庭为再生恩人了。
  谢兰庭安然受了她的礼,点点头示意道:“姑娘随我进来说话。”
  俩人进入舱室内,桌上还摆着刚刚的热茶。谢兰庭将茶碗推开,看向严怜雁:“姑娘找我是为了何事?”
  严怜雁很难为情,犹豫了一会儿,才咬着嘴唇低声道:“奴家想请大人为夫君张平谋个差使。曾家因对夫君怀恨在心,几次三番刁难公婆,又设计侵占了张家的田地。夫君现在想要做点事也屡屡遭到阻挠。”
  张如绪最初想过在家中设馆,但张家的村子十分偏僻,村里的人少,没什么要读书的孩童。其他地方的儒童也不会往张家村去,毕竟路途遥远,张如绪又不像孙辂是府试案首。
  现在张家田地被人侵占,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家中总不能坐吃山空,总得谋个生计。
  可是到城里学馆做事,张如绪的腿伤又不宜每日奔波。
  谢兰庭奇怪道:“曾家侵占张家田地,报官便可,洪知县断案一向公允。”
  严怜雁赧然:“是公婆贪便宜,着了旁人的道,文书手续都走完了的。”
  既然是自己贪便宜吃大亏,那就不好办了。
  谢兰庭摇摇头,又问:“张如绪呢,又是受了什么刁难?”
  严怜雁道:“夫君腿伤未愈,去学馆不便。”
  “为何不在城里租一处住所?此外学馆里也有住处,费用不高,只不过条件差些。你本来就在城里坐船,张如绪也搬出来,你们夫妇二人或寓居学馆,或单独赁一处小院,都不麻烦。为何非要留在家里养伤。”谢兰庭道,“更何况家中养伤能养好吗?”
  严怜雁听到这里头更低下去,泣道:“奴家正是为了这个来求大人。
  婆母不让夫君出门。她说奴家是丧门星,不许奴家与夫君见面,夫君说要寓居学馆,婆母便说他是受奴家挑唆……我们夫妇不能见面原本也没什么,但夫君的伤口原本眼见着要好了,现在天气渐热,婆母不耐烦伺候,夹板便不给用了,那伤口眼看着反倒要不好。夫君无奈,写信给我。奴家不怕与夫君分离,但腿伤大意不得,万一出了差错……”
  她说到这里,满腹怨怒压抑不住又无计可施,紧咬下唇低声哭泣起来。
  谢兰庭沉默下去,一直等严怜雁渐渐平息,他才温和道:“既然如此,你们夫妻二人有事,应该问你婆母才是。”
  严怜雁听得怔住:“大人……”
  “谢某当日相助,不过是看严姑娘聪明伶俐,张如绪也有几分担当。如今竟是看错了人。”谢兰庭道,“张如绪这样毫无主见的,就该事事听她母亲安排才对。他娘让他生便生,让他死便死,你来求我有什么用?”
  严怜雁听出其中几分怒气,慌忙道:“大人明鉴,如今朝廷大行孝道,只说父母之恩,昊天罔极。若父母尊长健在,子孙藏匿私财便是不孝之罪,若是忤逆父母更是轻则鞭笞,重则流放。朝廷律令如此,夫君虽然有心做事,但如何敢为?”
  “既然如此……”谢兰庭想了想,缓缓道,“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严怜雁这次找过来,内心本就十分羞窘,此时看谢兰庭神色冷淡,顿觉无地自容,一张俏脸几乎要滴下血来。
  张大哥对这样的父母已经是百般含辱抗争,都不顶用。
  父母之命大过天。他能有什么办法?
  她望向舱外,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河面上灯船来来往往,琵琶碎雨,红灯照人,繁华如斯。
  严怜雁痴痴地看了许久,又流下泪来。
  “大人,”严怜雁转过脸,低声求道:“奴家……愿依大人之言,进京效命。”
  谢兰庭对此却不怎么意外,只道:“你可想好了?入了晚烟楼,可不是坐船聊天这么简单。楼里不会有清倌,只有曲中名妓。”
  严怜雁低声道:“奴家知道。此去京城,奴家自会与夫君断绝夫妻情意。只求大人看在婉君姐姐的面子上,帮奴家一把,让夫……张大哥离开扬州。奴家愿意在晚烟楼侍奉,听大人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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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子到京之后暂居晚烟楼,因水土不服,病弱不堪,一直未能给公子写信。疏懒怠慢之罪,还望公子见谅……”
  齐鸢匆匆展信,几乎一目十行往下看去。原来婉君到京城之前,北方的风流文士和纨绔子弟都已纷纷知晓。
  扬州第一名妓的名声远超齐鸢的想象,许多名士慕名来访,婉君便只能应邀陪客。齐鸢托她打听的消息,也是婉君跟这些风流文人来往时问到的。
  此时京中的国子监生,纳粟例监的人比比皆是,因今年是大比之年,纳粟标准也水涨船高,进去的都非富即贵。其中又有许多人想参加顺天府乡试,因此到处找人代为写文章,心存侥幸,希望能押中题目。
  今年二月,披香宫曾有花朝节聚会,诸位监生齐聚披香宫,联对作诗,各显神童。其中名声大噪的便有太子伴读陆惟真,以及国子监中来自松江府的任彦,浙江会稽的方成和等人。扬州也有监生名曰郑冕,虽不是十分突出,但文辞通顺雅丽,也能进入前十名。这些人便成为例监生们的目标,不喜花费千金请着几人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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