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古代架空]——BY:五军

作者:五军  录入:02-06

  “若他家真有那座金山,我日后便能做蔡相的心腹。岂是姓曹的可以比的?”
  “你就是做得了老太监的心腹又能怎的?他能给你多大的官?能让你入内阁?你这又是龙灯又是会,又是老奶奶过十岁的,没头没脑地忙半天也不算算自己能得什么实惠?”
  钱夫人娘家是京城的,一心想要离开扬州回去做京官,因此又道:“再说了,你一个外官,连蔡公公的面都见不上。这事若是真的,难保不会被别人冒了功领了赏,最后什么都落不下。可这事若是假的,你惹那太监恼羞成怒,反倒要倒霉。这世上唯有真金白银做不得假,你还不如跟齐家要些孝敬,落个清净呢。”
  “这事可是齐二老爷自己承认了的,而且齐家有处银库,其中的文玩字画都是罕见珍品。我上月便……”钱知府说到这,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对啊,上个月送去的那幅画怎么没消息了?一个月了,恩师一直没有来信!
  他如果看到了那幅《万壑松风图》,不应该来信询问,让自己严查齐府吗?
  那样的话,自己便可以顺水推舟去搜猫耳石了,到时候搜得物证,便可将齐府藏宝的消息报上去……
  可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京中怎么还没反应?是没看到还是不相信?
  他打死都不会想到,那幅画早已落入了谢兰庭的手中。
  而他孝敬上去的另一幅《照夜白马图》,因被蔡府的门生认出是赝品,所以遭到了蔡贤的恼恨,以至于他后来的书信连蔡府大门都没能送进去。
  最惨的是,钱知府给阮阁老祝寿送的贺礼也被阁老夫人丢了出去。
  当然此时,钱知府对此还一无所知,他还只烦闷着府考的发榜,继续对着夫人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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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得了张御史的嘱咐,又知道了谢兰庭再次暗中帮助了自己——不管有心还是无一,能把做仪征县的老生童抓起来,的确帮了大忙——因此齐鸢决定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来好好招待谢兰庭。
  他拿定了主意,见褚先生和张御史先下了山,便自觉将几人吃饭的碗碟收拾干净,又将饭厅洒扫了一遍,谢兰庭在一旁犯懒他也不管。
  等忙完这些,齐鸢又让谢兰庭稍等了一会儿,自己去舍房换了身干净衣服。
  谢兰庭自己在院子无事可做,见院中石桌上放着的香囊和五色丝绦,便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
  齐鸢换好衣服,才走出门舍房,就听谢兰庭问:“这是什么?”
  齐鸢见是自己做饭前摘下来的香囊,奇怪道:“这不是香囊吗。谢大人没见过?”
  谢兰庭轻轻挑眉,手心翻转过来,露出了香囊下面的长长的丝线:“我问的是这个。”
  “这个也不稀奇吧,长命缕,穴枕通灵气,长丝续命人。”齐鸢好笑地摇了摇头,见谢兰庭身上干干净净竟然没有香包绣带,也没有五色丝,不由一愣,“你不知道?”
  谢兰庭轻轻一笑,随后摇了摇头:“我知道有这些东西,但没见过这么长的五色丝。”
  长命缕因有续命之意,因此都是越长越好。小纨绔从小受长辈疼爱,别人的丝线多是系在手腕上,他的丝线却是挂在脖子上,上面还要缀满小金珠。
  今年齐鸢死活不肯让银霜给自己挂脖子,连上面点缀的小东西也都给拆了下来。最后银霜将丝线对折好多次,才给他系在了手腕上。
  齐鸢把香囊拿过来挂好,然而这长命缕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没办法自己系回去,又不好意思让谢兰庭帮忙,待要让谢兰庭把长命缕扔那,又觉得不合适。
  齐鸢犹犹豫豫,听谢兰庭说他没戴过,又瞟见这人腕上空空,不知道怎么内心一动,竟鬼使神差道,“要不,给你系上?”
  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脸上一红。
  谢兰庭忽地怔住,讶然看了过来。
  齐鸢尴尬道:“只是图续命辟兵的吉利。”
  “会打结吗?”谢兰庭倒是自然得很,将手伸过来,要求道,“把结打得漂亮点。”
  齐鸢:“……”
  他不仅不会打结,还因不够耐烦,将长长的五色线折得乱七八糟,最后十分糊弄地往谢兰庭手腕上系了个死扣,简直惨不忍睹。
  谢兰庭果真不太乐意,齐鸢关了园门下山,他便牵着马在后面嘀嘀咕咕,挑三拣四,又故意道,“你这死结看着难看,可真到要紧的时候,一点儿用都不顶。绳子稍微滑一些,拉开的力气大一些,这扣便被拽开了。”
  他说完翻来覆去看了看,又问齐鸢:“如果遇到急事,要借绳索从高处下来,你知道该怎么打解吗?”
  “我一不爬树二不翻强,学那个做什么?”齐鸢腹诽这人毛病太多,但心里又好奇,于是嘴上道,“你若是非要显摆,我勉为其难地听一听也行。”
  谢兰庭瞥他:“想知道就直说,这样嘴硬我可不说了。”
  齐鸢笑道:“别是根本不会吧?”
  谢兰庭摇头:“激将法没用。要么你服软,要么就不告诉你了。”
  齐鸢之前就听父亲说过,行军打仗的时候绳结有各种系法。但他当时没问也没学,这会儿心里好奇,又不想服软,于是暗暗哼了一声,琢磨着怎么激谢兰庭自己讲明白。
  心里正盘算着,就听谢兰庭突然出声,道:“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但担心你不说实话。”
  他侧过脸,认真地看着齐鸢道,“我出一个上联,你如果对得上,我就教你怎么打结。你如果对不上,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许敷衍撒谎,如何?”
  齐鸢一听这个当然乐意:“有何要求?”
  “齐公子大才之人,因此需加个条件,七步为限。”谢兰庭眼珠子转了转,道,“七步内对上,就算你赢。”
  他说完笑笑,一指路边掠过的小雀,道:“鸟入風中,衔去虫而做鳳。”
  话音一落,已经牵马走出:“一步。”
  齐鸢:“……”
  这可有点故意了。
  鸟入風中是组合联,两字拆开组合最后为“鳳”。对联不难,就是这七步有点为难人——谢兰庭步子迈得有点快。
  齐鸢又好气又好笑,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对着那匹白马道:“马来芦畔,吃尽草以为驴。”说完一顿,又笑了笑,“还是头大白驴。”
  他故意嘲讽,等着谢兰庭反唇相讥。然而等了会儿,谢兰庭却只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齐鸢看他眸光闪烁,眉目凛凛,并没有懊恼之情,心中立刻警钟大作。
  “大人还有问题?”
  “有。”谢兰庭倏然一笑,“那天你为什么匆匆跑走?”
  齐鸢:“……”
  齐鸢愣了好一会儿,等听明白过谢兰庭的问题后,脸上轰地一下热了起来。
  “我只说你如果对得上,我就教你如何打结。但没说我的问题就不问了。”谢兰庭道,“打结等会儿就教给你,问题我先问了,你可以不说实话。但我能看得出来。”
  他说完松开小白马的缰绳,含笑转身,慢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齐鸢。
  齐鸢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陷阱——什么对对子,不过是放松自己的警惕,并顺理成章地问出这个尴尬的问题罢了。否则自己再跑走一次也不一定。
  那刚刚在山上,谢兰庭也是要说这个?
  看来那晚的误会,不止自己一个人在反复思量啊……
  齐鸢不是遇事躲避的性格,尤其是遇到谢兰庭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家伙,他宁愿一次性说清楚。
  只是这种问题……怎么答才算实话?
  “大人那天的问题我没听清楚。是以不知道如何回答。”齐鸢定了定心,干脆道,“大人到底要问什么?”
  谢兰庭见他突然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轻咳一声,也痛快道:“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看上的是你,你当如何?”
  “不知道。”齐鸢摇头道,“我不好男色。”
  谢兰庭对此有所准备,因此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也不好女色。”齐鸢道:“我不好色。”
  谢兰庭:“……”
  “假如你好男色呢?”谢兰庭不死心,继续追问道,“假如你好男色,我又恰好看上你,你当如何?”
  他说完轻轻扬起眉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齐鸢,薄唇微抿,端丽的面孔上罕见地显出一点期待和紧张来。
  齐鸢抬头与他对视,不由在心中暗想,“惑阳城,迷下蔡”的倾城国色也不过如此了。
  谢兰庭顶着这样的脸,在阵前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么自恋的人肯定不会如兰陵王一样戴面具的。如果敌军因他外貌轻视他,顶多让他多割几个脑袋。
  嗯……端午佳节,想这些血腥的东西不太合适。
  齐鸢甩甩头,想起这几日的反思,微微叹了口气。
  “大人,”齐鸢轻咳一声,后退半步拱手道,“学生……德不足以胜妖孽。”


第60章
  齐鸢的面上还有一层清浅的红晕, 但他目色清朗,微含笑意, 那点没被刻意掩盖的难为情也被坦荡明亮的眼神压在了后头, 仿佛刚刚的回答是八股破题一般。
  谢兰庭预想过多种答案,唯独没料到这一样。
  ——心动,却无情。
  山间垂荫夹路, 树引薰风, 谢兰庭长睫低垂,若有所思地看着齐鸢, 眼里的期待渐渐淡去, 然而内心却渐渐温热起来, 令他感到了另一种难言的满足和喜悦。。
  是了, 这才是齐鸢!
  这才是当年俾睨顺天府生童的小才子!风流俊雅, 警敏审慎,退可自处,进可驭人。这些年对自己而言, 能入眼者自始至终止有此一人矣。现在看来,果真没错!
  谢兰庭哈哈大笑, 转身吹了一声口哨,小白马自己衔着缰绳小碎步跑了过来。
  谢兰庭牵住它,内心虽已接受了齐鸢的回答,嘴上却忍不住调笑齐鸢,看他发窘的样子。
  “齐公子莫要自谦。”谢兰庭道, “依我看,我之身与公子之才, 两相值也, 这岂不是天作之缘?”
  齐鸢抬眼, 见这人笑容戏谑,想了想摇头道:“回大人,若真是两下相值,反倒不妥。”
  谢兰庭一愣:“哪里不妥?”
  齐鸢迈步上前,与他并肩而行,口中叹道:“我今年十六,日后阅历愈广,学问愈深,等到四十不惑之年,随事见理,正是知志得道之时。而大人如今容姿玉秀,如洞之神仙,然壮年胜色如此,等四十之年,渐成老者,彼时不过是落日西垂,萎花欲谢,如甘蔗之滓罢了。”
  如果俩人如今正好合适,那四五十岁的时候谢兰庭年老色衰,哪能配得上自己?
  齐鸢一本正经地说完,不等谢兰庭反应过来,提起长衫快步跑开,一直等窜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谢兰庭哈哈哈大笑起来。
  谢兰庭愣了好一会儿,等明白过来不由气极反笑,伸手指了指齐鸢。
  俩人之间那点似有若无的尴尬和别扭都被抛之脑后,齐鸢在前面慢悠悠走着,偶尔揪几根药草喂到白马嘴边,谢兰庭也不管,放任小马驹拱着嘴巴跟齐鸢走。
  从乃园下来,便是直通金山的大路。龙舟竞渡是端午的重头戏,龙船还会在画舫间往来穿梭,船上还有扬州小儿的掉梢表演。因此即便现在已经过了午时,路上仍有行人呼朋唤友往金山而去。
  齐鸢之前跟伙伴们说过不去看龙舟,因此下山后犹豫了一下,仍是觉得不去凑热闹,而是逆着人流到书肆里去看书。
  谢兰庭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也随他进了书肆,到二楼雅间坐下。齐鸢看书,他便翻弄些画本,一边看着一边跟齐鸢闲谈,一会儿说起各地风物,一会儿又问起书院如何。
  齐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低头翻看手里的新出的文集。这本文集是书肆才到的,江苏各地府试的魁首之作——扬州府试比其他地方晚了半个多月,因此这边结果还没出,其他地方的优秀墨卷就已经了刊印出来,并送到了书肆。
  齐鸢起初只是看看各地案首的水平高低,没想到才翻动了几页,便被苏州府案首的四书文吸引了注意力。这篇文章巧言具备,令人眼前一亮,齐鸢不由渐渐沉浸其中,专注研究起来。
  谢兰庭说了两句话没听到回应,抬头一看,就见齐鸢专注地翻着书,神色渐渐严肃冷静,显然是将自己忘了。
  书肆开门靠山,窗外浓翠披衣,芳气徐徐,最是游玩的时节。谢兰庭无事可做,便跟店家要了点酒水和果子。
  齐鸢一门心思放在手中的书卷上,觉得手边有东西便端起来喝,完全忘记了对面还有人。
  以前他跟迟雪庄来这看书时也是如此,看到喜欢的文章词句便专注其中,对外物浑然不觉。往往此时,迟雪庄便一直安静地等着,即便有什么事情,也是等齐鸢看完一段歇息的时候再说。
  但今天坐在对面的是谢兰庭。齐鸢读完一篇又看一篇,正觉过瘾,就觉得下巴突然一凉。
  他恍然低头,只见唇边杵着酒杯。而握着酒杯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腹上有淡淡薄茧。
  谢兰庭微微含笑,又有些懒散道:“最后一杯了,这坛酒已经被喝光了。”
  齐鸢又是一愣,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喝的是果酒,里面果香浓郁,大约添了糖蜜,因此酒的辣味完全被盖住,喝起来如甜饮一般。
  这种果酒并不醉人,但因不怎么解渴,让人不知不觉喝了一肚子,多少也有了点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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