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姑娘莫要伤心。”
“要我说,如此美色当前,不是断袖就是阉人。”
裴长缨放下筷子瞪了说这话的人一眼:“第一楼是酒楼还是烟花柳巷?你们自己来看女人管别人吃饭什么事!”
“长缨,莫恼。”魏山阙唤来小二:“换个清静的雅间。”
舞娘美目盯着魏山阙委屈道:“客官这是嫌我聒噪?”
在场的大多都看出来,这舞娘八成是看中魏山阙那张脸了。
有不少人心里开始泛酸。
他们捧着金银珠宝追着哄着都换不来一个眼神,偏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人拍桌而起:“阿若娜姑娘给你好脸色,你别好歹不识!”
裴长缨道:“你稀罕,我们可不稀罕!”
叫做阿若娜的舞娘还不依不饶的盯着魏山阙。
魏山阙拍了下裴长缨的脑袋:“和这种人气什么。”
裴长缨气鼓鼓的:“师父!他们骂你!”
还有那个女人!再看就给你扔出去!
魏山阙道:“你管狗叫做什么。”
一句话说的裴长缨笑了起来,他瞥了那人一眼:“对,没必要理会狗叫。”
小二想赶紧给这一行人领到雅间。免得冲突变大,他点头哈腰道:“您几位请随小的来。”
“唉!别走!”阿若娜想要伸手去抓魏山阙的衣服。
魏山阙手搭在刀鞘上,拇指微微用力,刀出鞘的声音吓的阿若娜收回手。
喝了酒,酒气涌上心头,几个人堵住魏山阙一行人的路。
“谁让你们走了?”
“快给阿若娜姑娘道歉!”
裴长缨这下真的是不耐烦了,他反手抽出灵枭腰间佩剑,剑光闪过,他们此前坐的桌子无声碎成数块。
碗碟清脆的落地声让那几个人一个激灵,吓的一哆嗦。
裴长缨一字一顿问:“还需要道歉吗?可以走了吗?”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灵枭扔了锭银子给小二:“饭钱,买桌子和碟子的钱。”
裴长缨拉着魏山阙的衣摆板着一张脸往外走:“不吃了!再也不来这家店了!”
“知道的是个吃饭的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青楼楚馆,一群男人争风吃醋!”
“还在生气?”马车上,魏山阙有些好笑地看着气鼓鼓人,忍不住掐了那鼓鼓的腮帮子一把。
裴长缨道:“师父,你怎么脾气这般好了?那些人太放肆了!”
灵枭在车外道:“什么都生气,那督主早就气死了。”
裴长缨眼眶泛红,一头扎进魏山阙的怀里,闷声道:“师父,以后我护着你。”
“好。”魏山阙拍拍少年的后背。
这些人说的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更难听的话他都听了。
小雏鹰长大了,知道张开翅膀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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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第一楼的老板一巴掌扇在阿若娜的脸上:“什么人你都敢撩拨!那是朝廷派下来查案的大人!”
阿若娜仿佛没感觉到脸上的火辣一般:“那又如何?我喜欢他!”
老板嗤笑:“你喜欢也没用,他是个阉人!”
第54章 头绪
魏山阙开始着手查和这几名遇害男子有关系的女子。
他安排随行的番子去做此事。
“大人,这是第一个遇害人居住的地方。”
第一个遇害的是雍城布行家的幺子名为汪泽,头上几个哥哥都是有本事的,将他宠成了一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纨绔。
汪泽很少在家住,他经常住在城里的另一处宅子里。
宅子里养了不少女人,有良家女子也有从花楼里赎出来的。
他出事后,这宅子里的女人通通被汪老夫人赶走了。
打开门,空气里飘着一股烧纸的味道。
往里走,能听见低低的哭泣声。
裴长缨默默向魏山阙挨得近了些。
树下,有个素衣女子在边哭边烧纸钱。
太守出声道:“你是何人?”
女子吓了一跳,泪眼婆娑的抬起眼来。
她自称叶娘,原是浣花楼的一名琴师,被汪泽赎身后,做了他的侍妾。
“奴家出身烟花之地,受尽他人冷眼,只有泽郎将奴家当个人看待。”
被逐出去后,叶娘无处可去,便去了茶楼里卖唱,今日原是汪泽的生辰,她便来此祭奠。
魏山阙问了些汪泽的事情,和太守册子上记录的一般无二。
裴长缨叹气道:“这个汪泽明明有很多女人,但叶娘却视他为唯一可以攀附的大树。”
太守道:“这烟花之地的女子,比穷苦人家的女儿更难,这世间真心难求啊!”
裴长缨惊奇道:“太守大人倒是没有瞧不起青楼女子。”
太守笑道:“沦落青楼,已经很苦了,她们艰难求生,为何要瞧不起?”
汪泽出事的屋子里已经落了一层灰。
屋内的摆设不曾变动过。
魏山阙转了一圈问:“汪泽出事时,他身边是谁?”
太守道:“是一个叫做菡萏的伶人,当时被硬生生吓疯了,她疯跑出去,落水失踪了。”
“失踪?”
“下官命人沿湖打捞,什么也没捞到。”
就目前能掌握到的线索来说,这件事确实不像人所为。
太守无奈道:“下官甚至请了堪舆师,将这些人家中和祖坟的风水都看了一遍,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回到太守府,太守去忙别的事情。
剑北取出先前装了血手帕的木盒:“督主,有了。”
手帕未染血的地方有黑色的点,似乎在慢慢移动。
魏山阙抬抬手指,剑北便关上木盒。
眼下线索太少,且无法连成线。
番子探查来的消息看上去可用的极少。
魏山阙的左手食指慢慢敲着桌面,右手放在番子呈上来的消息上。
酒楼、青楼、胭脂铺子、赌场、寺庙……
这些人生前所到之处有的有交叉,有的毫无关联。
“咚”
魏山阙停止敲击,他问:“长缨,你还记得员外公子房中的味道吗?”
“记得。”裴长缨皱眉,那股奇怪的味道想要忘记,实在是有些难。
魏山阙起身道:“走。”
刚出了院子,便有太守府的下人小跑过来问:“大人们此番是要去哪儿?需要小的去将太守大人找来吗?”
“不必。”魏山阙大步向前走。
裴长缨紧跟其后,他回头看了眼那个下人,将心中的问题暂时压下,等出去再说。
第55章 味道
出了太守府,前后都没什么外人,裴长缨压低声音道:“师父,太守府上的人,怎么感觉很关注咱们的一举一动。”
魏山阙道:“让我们住在太守府,为的就是更好掌握我们的动态。”
“那为什么……”裴长缨顿了顿,眼睛一转,明白了魏山阙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师父你真是个老狐狸。”
“嗯,小狐狸。”
裴长缨瞪圆了眼睛:“师父,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灵枭走在后面,坏笑的想,督主这是为了认儿子,明明是个阎罗,却认了狐狸的名头。
魏山阙把雍城的胭脂铺子几乎逛了个遍。
从最后一间铺子出来,裴长缨脚步都是虚的,他现在呼吸间全是香味,感觉自己仿佛被腌入味儿了。
裴长缨哀怨道:“师父,狗都不带这么使的。”
他的鼻子确实很灵,但闻了这么多种香料,别说是人了,狗都要香晕了好吗!
而且雍城的调香师似乎很喜欢尝试。
有些味道闻着实在是……谁会喜欢自己身上是烤糊了的锅巴味、桐油味、泔水味?
这些气味古怪的香料还格外贵。
魏山阙薄唇微勾道:“晚上请你吃酱棒骨。”
“噗——咳咳咳!!!”灵枭被茶水呛了个正着。
“师父!”裴长缨也反应过来了:“再来一盘酱牛肉。”
“好,再加个花雕鸡。”
灵枭擦擦嘴,努力保持淡定的表情,剑北和邵楠看上去都很冷静,他也不能显的太没见识。
接下来几天,他们又去了其他几位遇害者家中探访一番,依旧没有实质性的收获。
倒是京城派了东厂来查案的事情传了出去。
当他们踏入醉花楼时,明显能感觉到异样的眼光。
员外儿子遇害前曾多次来醉花楼,每次点的都是一位名叫雨儿的姑娘。
老鸨将雨儿叫了过来。
雨儿盈盈一拜,声音轻柔道:“见过诸位大人。”
魏山阙问了几个问题,雨儿一一答了。
“……有的,他最后一次来时,奴家有闻到一股淡淡的有些臭的味道,只当是酒臭味。”
魏山阙点头。
没什么要问的,几个人便离开了,临走前,灵枭不忘留下一锭银子。
裴长缨道:“咱们这打听消息,未免太费钱了,找太守要钱去。”
魏山阙道:“嗯,让他掏钱。”
“这就是东厂的人。”
“我说在第一楼见时,他们看都不看台上的舞娘一眼,就知道吃饭。”
“因为看了也没用,有心无力啊,哈哈哈。”
几个人听力都极好,除了裴长缨不快外,其他几人都目不斜视往外走。
裴长缨摸到在摊子上随手买的手串,随意拆了几颗木珠下来,不动声色的将其弹出。
力道之大,直接将开口那几人的椅子腿打碎。
“啊!”
几个人摔的猝不及防,还有人被碎掉的木头扎破了大腿。
叫的跟杀猪似的。
裴长缨得意的哼笑两声。
回到自己房间,裴长缨拿出放在柜子里的包袱打算换一身衣服。
手放在包袱上顿了顿,他这包袱似乎被人动过。
包袱打结的方式和他的习惯是相反的,打开看,里面衣服也是被重新叠过的,可以看出来还是按照他之前叠衣服的痕迹叠的。
但有一件衣服还是叠错了。
第56章 同寝
守在院子里的番子说,并无外人来过。
其他人的屋子都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裴长缨纳闷道:“为什么就翻我的?”
如果没有外人来过,就说明裴长缨的房间有暗道。
魏山阙吩咐灵枭道:“去取棋盘来。”
裴长缨一脸莫名的坐下与魏山阙对弈,吃完晚饭继续下。
本就对此没有什么兴趣,裴长缨单手撑着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困了便睡吧。”说着魏山阙横抱起裴长缨,将人送回房间。
裴长缨眼皮子颤了下,一不做二不休,双手紧紧抓住魏山阙胸口的衣服,佯装睡熟了。
魏山阙低头见怀里的人双眼紧闭,那眼珠子在眼皮下滴溜溜的转,就差没有把“我睡着了”几个字写在脸上。
裴长缨房间里的床没有魏山阙房里的大,魏山阙便将人又抱回自己房里。
灵枭问:“督主……”
魏山阙递了个噤声的表情过去。
待房门关上,灵枭拉着剑北道:“小公子睡着了不撒手,督主就给人抱回自己房里了?那要怎么睡,抱着睡?”
邵楠掰开灵枭的手,把剑北拉过来:“你想死,别拉上剑北。”
在暗骑营里寡言少语的灵枭这是越来越话唠了,而且什么话作死就喜欢说什么话。
灵枭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督主才不会放在心上。”
身后的门被打开,魏山阙道:“灵枭,晚上你上街巡视下,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灵枭苦着脸应了,转头又对着剑北努努嘴:督主外袍脱了唉!
剑北、邵楠:……
魏山阙吹灭蜡烛,刚掀被上床,还未躺好,怀里就多了个热乎乎的人。
裴长缨用气声道:“师父,我是不是特别聪明?”
魏山阙把他抱起来时,他突然想通了,下棋是假,留宿是真。
他那个房间不安全,所以魏山阙才演了这么一出戏。
魏山阙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滚出去,好好睡觉。
裴长缨装傻充愣,把头埋在魏山阙的颈间,撒娇道:“师父,我困了,快睡吧。”
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魏山阙无奈,到底没有将人从怀里撕开。
灵枭一个人游荡在空荡荡的街上,因为凶案未破,连更夫都没有出来。
街上安静的,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暗处夜猫觅食的声音。
他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清脆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让你嘴贱,夜里巡夜。”
不知不觉,灵枭晃到了汪泽宅子外,离开时明明已经落锁的门,此刻半开着。
想了想,灵枭绕着院墙,找到一处树冠伸到墙外的地方,一跃而上,藏在树的阴影里。
空气里飘着焦糊味,找到源头,灵枭眉头紧皱。
是叶娘。
她怎么这么执着于在这里烧纸?大半夜的,一个女子在这凶宅里不害怕吗?
不,夜里,烧纸哭泣的女人,她才更加令人害怕。
不知道的,肯定以为这里闹鬼。
灵枭一路跟踪叶娘,见她回了屋,便准备离开。
嗯?透过窗户缝,灵枭发现叶娘床下似乎有一张写了东西的纸。
待叶娘睡熟后,他小心翼翼翻入房中,将那纸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