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管家喘着气道:“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裴长缨纳闷道:“他怎么这么肯定将来的事情?”
魏山阙道:“不过是嘴硬罢了。”
他摆手,让人把朱管家带下去处理掉。
裴长缨问:“不继续盘问了吗?”
“不必,他不会说的。”
襄国神庙里的人,对他们的神明绝对忠诚,即便是以付出性命为代价,也绝对不会背叛他们的神明。
裴长缨挠挠头:“这跟邪教有什么区别吗?他们那神明也没保佑他啊。”
魏山阙拍了下裴长缨的脑袋道:“所谓神明,不过是统治者让人为自己卖命的把戏。”
裴长缨下意识蹭了蹭魏山阙的手道:“嗯,师父说的对。”
灵枭拿药水把桌子上的人皮面具贴脸的部位清洗了一番后,对着镜子往脸上贴,将边角按平。
再开口就是朱管家的声音:“如何?”
裴长缨张大了嘴巴,他惊讶道:“你还有这个本事呢!真厉害啊!”
“那是。”灵枭得意地扬了扬脑袋:“也不看看我是谁?”
裴长缨真诚地发问:“是谁?”
灵枭语塞,他只是前暗骑营营长,现在是裴长缨的贴身护卫兼玩伴,将来还要再多带一个邱库。
他一身绝学,都荒废了,他现在就是个废物啊!
灵枭陷入深深地自我嫌弃中。
裴长缨不明白灵枭怎么突然情绪低落起来:“他怎么了?”
魏山阙道:“不必理会。”
过了会,调整好心情的灵枭站起来换上朱管家的衣服,提前适应做管家的感觉。
他挥挥手道:“不必想我,明日再见。”
“去吧去吧,明年再见都行。”裴长缨挥手挥得丝毫没有诚意。
灵枭走了有一会,裴长缨才发现掉在桌子下面的黑蛇耳钉。
“师父,灵枭忘了戴这个,要给他送过去吗?”
“不必,他应当是有意没戴。”
“啊?他要做什么?”
第142章 盘问
菡萏摸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这种不安,在见到朱管家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她惴惴不安地问:“我们就这样直接去吗?”
朱管家点头道:“嗯,在黑风寨那里和其他人汇合。”
“好。”菡萏和朱管家一同出城,马车里,她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朱管家。
突然,她发现朱管家左耳上空空的,连个耳洞都没有。
顿时她警惕起来。
菡萏眼神一变,朱管家——应该说是灵枭,就察觉到了。
他换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呦,观察力不错,这就发现了?”
菡萏认得这个声音:“你是——”
灵枭问:“你是襄国人?”
菡萏没有回答,她思索着跳车的可能性。
灵枭靠在马车上,懒洋洋道:“别想了,车夫是我的人,你倒不如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菡萏抿着唇,心思飞快地转着。
或许,这是摆脱主子的机会。
不,她还没有给汪郎报仇,她不能离开。
定了定心神,菡萏问:“我不是襄国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问她是不是襄国人?
突然出现的山匪、逼真的私铸钱、字迹难辨的两张纸……
将这一切串联起来,菡萏隐约有个猜测:“你是县丞的人?”
挑拨知县、县尉和她之间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再给她扣上襄国人的帽子,给县尉定下私通外国的罪名?
“你可真能想。”灵枭拔出剑来,挑着菡萏的下巴道:“我的耐心有限,说吧,你的主子是谁?”
冰凉的剑尖贴着自己的下巴,菡萏浑身一颤,不敢乱动。
菡萏小声道:“我不知道,从来都是朱管家联系的!”
灵枭问:“那在雍城的时候,你为何要带着钟情蛊的蛊虫逃走?”
菡萏下意识摸上手腕上的镯子,她颤抖着问:“你是朝廷的人?”
灵枭渐渐失去了耐心,他一字一顿道:“回、答、我、的、问、题。”
感觉那剑尖轻轻划过自己脖子上的皮肤,菡萏喉头一紧,颤抖着声音道:“汪郎出事后,我听见屋外的人说要快些把成虫取走,我没多想,便拿东西包住那个虫子装作被吓疯了跑出去,跳入河中。”
说出第一句,后面的话,便顺畅了很多。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汪郎,这个镯子是汪郎送给我的,里面是空心的,有个小机关,我将那个虫子藏在里面。”
“在下游,有人救起了我,我佯装失忆。”
“救我的人说我叫菡萏,是主子的手下。在他说出我的名字时,我就猜到了,他和那个所谓的主子,可能是和汪郎被害有关联。”
“让我替他们做事,同时也是为了监视我,如果我有异样,下场可想而知,我想有朝一日打入他们内部,为汪郎报仇!”
灵枭思忖着菡萏这话的真假。
菡萏镯子里的蛊虫他们已经看见了,欢喜堂在利用她的同时也在监视她,这也说的过去。
但他有一点想不明白,那汪泽一院子的莺莺燕燕,怎么都这么死心塌地的?
第143章 僵人
黑风寨外,站了大约三十人。
这些人看上去,很奇怪。
衣服穿的平平整整的,戴着斗笠挡住了脸,整整齐齐的站着。
放在身侧的手,可以用骨瘦嶙峋来形容,指甲大约有两寸长。
魏山阙神色微凝,削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这些人,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人了。
灵枭和菡萏缓缓走来,脚步声引起这些人的反应。
他们动作僵硬的回过头去。
“草!”
电光火石间,灵枭察觉不对,他推了一把菡萏:“找棵树爬上去!”
“什么?”菡萏不明所以,被推了一个跌咧。
她看见那些人动作僵硬却又十分迅速的向这边走来,长长的指甲上涂着绿莹莹的东西。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快一步找了最近的一棵树爬了上去。
“什么玩意?”灵枭身形灵活的避开这些人的攻击,扯着嗓子道:“别看戏了成不成?”
一剑砍下一个人的胳膊,漆黑的血洒了出来。
那人动作停顿片刻,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胳膊,抬头更加迅猛的攻击起灵枭来。
灵枭不小心被一个人抓到衣摆,那衣摆瞬间被腐蚀了。
“我艹啊啊啊!!!”
魏山阙命人将黑风寨里的干草和油拿出来,将油洒在干草上,点燃。
剑北吹了个呼哨,灵枭听了立马换了个方向,迎接他的是熊熊大火。
“靠啊!”
他嘴上骂骂咧咧的,足尖点地,越过火焰。
跟过来的人见了火纷纷制止脚步,就在他们追着灵枭的时候,番子们将点燃的干草把他们围成了一个圈。
把油不断往中间泼,然后将火把往中间扔。
火遇到油,瞬间见风长。
“嘶嘶嘶——”
刺耳的嘶鸣听得人头皮发麻,难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裴长缨捂着耳朵道:“他们还是人吗?”
魏山阙道:“不是,至少不是活人。”
僵人,在人刚咽气时,把蛊虫种下,待七七四十九天后,做成僵人。
他们刚刚攻击灵枭,定是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灵枭喘了口气道:“娘的,他们居然有僵人,失算了。”
看着火光里挣扎的僵人,魏山阙眉头微皱。
襄国在大虞的钉子,还真是不少,居然做了这么多僵人,却无人知晓。
是真的无人知晓,还是有人刻意隐瞒。
菡萏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腿软,她趴在树干上不敢动弹。
无奈,灵枭跳上去把她拎了下来,直接往地上一丢,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头儿,她怎么处理?”
什么叫做,怎么处理?
菡萏顾不得被摔得生疼的腿,她双手抠住地上的泥土,瑟瑟发抖:“别杀我……我还要为汪郎报仇……”
裴长缨看向灵枭。
灵枭耸耸肩:“她说想有朝一日打入那些人内部,为汪泽报仇。”
裴长缨发出和灵枭同样的困惑:“汪泽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还要冒险替他报仇?”
回忆起汪泽温柔的样子,菡萏眼睛一下就红了。
“他是有很多女人,但他从未瞧不起我们,对我们也是极尽温柔,汪郎给了我安稳的生活也给了我想要的温情。”
和叶娘的说辞差相差无几。
裴长缨下意识看了眼魏山阙。
魏山阙问:“你想为汪泽报仇?”
菡萏肯定道:“对。”
“即便是可能会不慎殒命?”
“我的命都是汪郎给的,丢了便丢了。”
第144章 诓人
县丞在家里做着升官发财的梦。
他没有等来朝廷的嘉奖,而是等到了东厂督主魏山阙。
县丞是在睡梦中被叫醒带拉下床的。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个身着玄衣,面容冷峻的男人。
男人手拿了几枚私铸钱。
“你是……”
裴长缨捏着嗓子道:“县丞大人,不认得我们了?”
县丞大吃一惊,他自然认得这个声音,所谓的阿缨姑娘竟是个满脸麻子男子?
裴长缨从脸颊上抠下来一粒黑芝麻,用回自己原本的声音:“看样子还记得。”
“尔等山匪,胆子不小!”自以为摸清现状了,县丞端起官架子道:“你们怎敢擅闯本官的府邸!”
魏山阙淡淡道:“东厂办案,所到之地,皆为无人境。”
东厂二字令县丞大惊失色。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照理来说他送去京城的折子还没到才是!
随后他稳住心神,没事,反正知县已经死了,县尉也被他处理干净找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知县和县尉做下的,与他无关!
他不过是,被裹挟上了贼船罢了。
县丞恭敬道:“大人有所问,下官知无不言。”
见了县丞变脸的速度,裴长缨冲着灵枭挤挤眼睛:不愧是当官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灵枭翻了个白眼:别顶着一脸芝麻对着我!看着头皮发麻。
魏山阙审讯过很多人,他一眼便看出县丞打的什么主意。
他开口便直击要害:“你如此确定,县尉被你处理干净了?”
县丞呼吸一滞,眼珠子乱转起来。
东厂这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还是,在诈他。
“大人,下官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魏山阙抬手,番子扔了块染血玉佩到县丞脚边。
县丞不由倒退一步。
这是县尉的玉佩,他认得。
东厂这是早就盯着他了!
县丞争辩道:“大人!下官只是一时糊涂,之前被知县和县尉逼着上了贼船,下官、下官……都是被菡萏那个女人蛊惑的!她说只要除了县尉,把罪名都推到他的头上,下官就是私铸钱一案的功臣!”
“呵。”
魏山阙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间透着肃杀之气,他一个眼神略过,一声轻笑就叫县丞吓得两腿打颤。
裴长缨盯着魏山阙的手指,不知怎么的,思绪一下子飘远,他还记得那手指上的薄茧带来的战栗。
打住,这种场合,瞎想什么呢!
灵枭拿脚尖踢了下裴长缨:干嘛突然耳朵红了?
裴长缨心虚的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魏山阙的视线在裴长缨的耳朵上停留了一会,又落在他微红的脖颈处。
见魏山阙看过来,裴长缨连忙佯装无意,视线满屋子乱飘。
本就无趣的审问,变得更加索然无味。
魏山阙起身道:“将县丞押解回京。”
“大人!”县丞挣扎起来,口不择言道:“大人虽是为了查案做掩饰,但也掩盖不了私自铸钱的事情!”
裴长缨道:“那个不是私铸钱,我就是用药水把铜钱洗了下,轻了一点点而已,不然怎么诓过你们呢?”
要不是为了找到幕后的人,早在第一次和知县见面时,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可惜啊,没找到,藏的够深啊。
第145章 试探
县丞顿时泄了力道,道:“大人!大人饶了下官这次吧!”
不等魏山阙有动作,番子便眼疾手快的捂住县丞的嘴,不让他出声扰到魏山阙。
“走吧。”
“哦。”
裴长缨乖乖的跟着魏山阙上了马车,刚坐定,就见男人伸手过来。
他不避不让:“师父?”
微凉的手指落在那发红的耳垂上,轻轻的捏了下。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刚刚想到了什么?”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被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盯着,加上耳朵上那不轻不重的揉捏的力道。
裴长缨觉得自己似乎是喝了鹿血酒一样,整个人快烧起来了。
他下意识在脸上抠了一下,抠下几粒芝麻来。
裴长缨:……
“师父,咱就是说,你看到我这张脸,一点都不嫌弃吗?”
还靠这么近!他会把持不住的!
魏山阙低沉地笑了,将手放在裴长缨的下巴边缘,一点一点把那张人皮面具揭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