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太医封住自己的心脉,若非毒医认出此毒,那真的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他虽不受宠,到底是金国王室的人。
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有些事情,该争还是要争一争,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周柏书。
兰镜的眼神温柔下来,轻轻在周柏书的额上印下一吻。
等到周柏书醒来时,天色已经擦黑了,桌子上放了几个碟子,碟子上倒扣了碗。
“你醒了?起来吃着东西吧,厨房里的东西不多,我随便做了几个菜。”
兰镜拿了块热帕子给周柏书擦脸。
“你怎么下床了?你中毒才好,怎么能随便走动?”周柏书眉头紧皱,把兰镜往床上拉。
兰镜笑道:“我既醒了,便好了大半,起来吃饭吧,明日我有事麻烦裴校尉,恐要劳烦你去请他来了。”
“不劳烦,不劳烦。”
见兰镜看起来确实状态不错,周柏书便就没有坚持了。
“你找长缨有急事没?有的话,吃完饭我就去找他。”
兰镜莞尔道:“没那么急。”
“你干嘛……”
一开门,就看见靠在门口的周柏书,裴长缨奇怪的问:“兰镜刚好,你不去照顾兰镜,蹲在这里做什么?”
兰镜中毒之后,裴长缨出于谨慎考虑,与皇帝商议后,封锁了兰镜得救的事情。
并且安排了番子和暗卫守在周柏书的宅子里。
一来保护兰镜,二来万一对方来确认兰镜是否中毒身亡,也好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下毒之人。
是以,兰镜醒后,便有人来禀告裴长缨了。
“你跟我来。”
周柏书跟着裴长缨后面爬上马车,才道:“兰镜说有事要和你说。”
第203章 下注
兰镜扮做番子,跟在裴长缨身后入了宫。
对于他的求见,皇帝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
把人送到,裴长缨关了门去偏殿享用御膳房新出的点心了。
兰镜撩起衣摆,下跪道:“陛下,兰镜有桩生意,不知陛下是否愿意听上一听。”
皇帝道:“你且说说看。”
鸢毒出自金国王室,能接触到此毒的,左右不过那么几个。
对兰镜下毒,图谋的自然不是兰镜的性命。
金国王子,在大虞为质期间,丧了命。
金国便有了发难的理由。
“陛下,金国王室已经有人起了异心,只是不知他们现在与谁勾结,想要什么。”
“与其按兵不动,不如,主动出击。以鸢毒为契机,昭告天下,金国有人与大虞逆贼勾结,讨伐金国。”
皇帝不为所动:“讨伐金国对朕并无益处,况且,你如何能断定此事意在大虞,而不在你?”
兰镜道:“陛下,杀兰镜,随便一个杀手便可,无需用到大虞鲜有人知的鸢毒。”
“陛下若不信,可将兰镜中毒身亡的消息放出去,一试便知。”
皇帝心知兰镜所言非虚,他思忖片刻,道:“记得叫周柏书演得像一些。”
素缟的灵堂里,周柏书哭的撕心裂肺:“兰镜啊——到底是谁害了你啊!我的兰镜啊啊啊——”
裴长缨:……过了啊。
躺在棺材里的兰镜:……他这么嚎,别叫坏了嗓子。
“兰镜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兰镜!你把眼睛睁开、睁开啊啊啊——”
不出三日的时间,坊间里突然流传起各种谣言来。
传言质子兰镜和康王世子,情根深种,却被皇帝强取豪夺,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其实谣言之初,只是说质子不堪受皇帝辱而自尽。
或许是周柏书哭的太惨,渐渐衍生出了这个版本。
紧跟着又传出蝗灾,并非人祸,乃是天罚,罪在皇帝,受苦的却是百姓。
就连几年前的水患都被联系起来,说皇帝不堪为帝。
送去金国的信还没出大虞,金国和大虞的边境便传来异动。
金国打着要为王子报仇的旗号,骚扰大虞边境。
至此,吴庸背后的线,被串联起来。
若是荣王宫变成功,那这把戏,就是留给荣王的了。
现在就等,会是谁跳出来,要做这个和事佬了。
“下注了下注了。”
裴长缨在御书房里吆三喝四来下注。
皇帝做庄。
裴长缨道:“我赌厉王。”
虽然不知道刘骄和车丘的身份,但他有种感觉,这两个人就是在告诉他,厉王是这个幕后黑手。
周柏书嗓子喊劈叉了,他尖着嗓子道:“我押瑞王,从小我就觉得瑞王世子假里假气的。”
兰镜并不了解这些,也就跟着周柏书押了瑞王。
裴长缨问:“我说,你那五万两黄金准备怎么弄出来?”
周柏书猛地咳嗽,冲他挤挤眼睛。
裴长缨了然,合着没跟兰镜讲啊。
兰镜敏锐道:“救我的命,花了五万两?”
裴长缨一把撇开周柏书道:“兰昭仪说有药救你,周柏书差点把整个康王府都给她了——还好他还是世子,没继承王位,最后定价五万两黄金。”
裴长缨拍拍周柏书的肩膀:好兄弟,我就帮你到这儿了。
第204章 等
周柏书挠挠头,认真的对兰镜说:“别担心,五万两黄金康王府还拿的出来的。”
兰镜温声笑道:“既是为了救我的命,这钱应当我来出。”
皇帝道:“金国王室会为他出的。”
周柏书不明所以,这毒是金国王室的,他们毒了人,完了又掏钱?
但他不敢质疑皇帝的话。
裴长缨问:“皇上,你押哪个王爷?”
皇帝思索片刻道:“为何不将康王放在里面?”
周柏书瞬间吓得脸都白了:“皇上,我父王他真没有异心啊!”
皇帝道:“朕知道。”
不然此刻他也不会任由裴长缨带着周柏书在御书房里开赌。
“康王若出生在金国,大约会对那个位置感兴趣。”
康王好美色,在京城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被皇帝这么直白的指出来,周柏书顿时觉得自己在兰镜面前有些没脸。
兰镜轻轻拍了下周柏书的手背,笑了笑。
周柏书这才脸色缓和了些。
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康王世子倒是继承了康王的好颜色。
只不过一个滥情,一个专情。
一个好女色,一个好男色。
就不知道,康王会作何感想了。
待三人离开后。
御书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皇帝挥退了垂首不言的木讷宫人。
轻声唤道:“扶风。”
扶风现身,正要跪下。
皇帝道:“免礼,整日里跪来跪去的。”
君君臣臣。
多生疏。
“是。”扶风恭敬地站着。
皇帝道:“扶风,看到康王世子,朕突然想到,你说朕会不会是断袖?”
扶风猛地抬头,露出诧异的表情。
“陛下,怎会这般想?”
皇帝颇有兴趣地看到扶风变脸,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扶风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旁的表情。
生动了许多。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会不会近长缨者断袖?”
扶风有些费力的想,那督主府,岂不都是断袖?
皇帝也没指望扶风能说出什么来,他看着扶风微微皱眉、艰难思考的样子,觉得御书房里似乎不那么寂静了。
他忍不住逗弄道:“扶风啊,若朕真的断袖了,你愿意做朕的妃子吗?”
扶风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圆。
皇帝似乎都能听见扶风脑子里齿轮艰难转动的声音。
片刻后,扶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魂:“若陛下需要,属下,在所不辞。”
皇帝在扶风的眼中看到纯粹的忠诚,只对他一人的忠诚。
何其有幸。
他从不是孤家寡人。
有长缨、有扶风,有一心为他、为国家的大臣。
至于魏山阙……
皇帝看不透,但无妨,魏山阙的袖子已经断在了裴长缨身上。
皇帝笑道:“若真到那是,朕定封你为后。”
扶风、扶风不知道是不是该跪下谢恩。
幸而右相求见,拯救了扶风。
望着扶风重新隐匿身形,皇帝脸色的笑意淡去,恢复了严肃威严的模样。
右相来,是为了民间谣言一事。
谣言见风长,可见是有人在背后恶意推动。
说到激动处,右相的拳头都是握紧的,仿佛若造谣的人在面前的话,他拼了一身老骨头也要冲上去打一架。
皇帝亲自倒了杯茶给右相:“右相无需恼火,朕在等传谣之人,自己跳出来。”
第205章 肉肉(鸽子名)
魏山阙当着几个了粮铺老板和商会会长的面,审问盛县知县,不消一盏茶的功夫。
粮铺老板和商会会长,都争先恐后地招了。
原来早在蝗灾形成之初就有人将事情禀告给知县了。
知县素来和商会有所勾结,他们一合计,可以借机用粮食赚一波钱,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得到朝廷的赈灾粮款。
只是他们没有预料到,朝廷确实送来了赈灾粮款,但来的还有东厂督主魏山阙。
魏山阙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迹,眼皮微掀道:“此次灾情严重,朝廷的赈灾粮恐不够支撑农户过完冬天……”
商会会长立马会意,点头哈腰道:“盛县商会会竭尽全力帮助他们的!”
粮铺老板们也道:“我们会拿出粮食来平价销售——不!免费赠送!免费!”
蝗虫换粮的公告一出,就连城里的百姓都涌向田里,争抢起蝗虫来。
由官府出面,统计因蝗虫受灾的农户,若是所捕捉的蝗虫换的粮食不够过冬,由官府补足。
随后,所有的田地盖上稻草闷烧,将蝗虫的卵和幼虫闷烧致死,且烧的草木灰也能做肥料。
蝗虫的事情处理地差不多了,魏山阙来到知县府上。
知县被抓,知县府上的人能跑的都跑了。
里面剩下的人见了来势汹汹的东厂番子,也是一个字儿都不敢吭。
番子将知县府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
肉肉蹲在魏山阙的肩上,歪着脑袋看着番子们来回翻找。
突然它扑棱着翅膀飞到知县书房的房顶上,对着一块瓦啄了啄,来回跳了下。
随后又飞到剑北的头顶,拿喙轻轻啄剑北的头发。
剑北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跳上房顶掀开瓦片:“督主!这里有个油纸包着的东西!”
“小公子养的鸟儿好神!”
打开油纸,里面正是知县与京城的通信。
肉肉伸长了脖子在油纸上叨了一下。
众人这才发现,油纸里还有些点心的碎屑。
邵楠道:“小公子养的鸟,嗅觉真灵。”
知县真有意思,拿包点心的油皮纸包来往信件。
肉肉“咕咕”了两声,魏山阙随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小包点心,捏碎了放在手心喂它。
肉肉吃完了,心满意足地蹲在魏山阙的肩头,还不忘拿脑袋蹭蹭魏山阙的脸颊。
感受着脸颊上毛茸茸的触感,魏山阙浅笑道:“不愧是长缨养的,倒是随主人。”
一样好吃。
解决完盛县的事情,魏山阙片刻不逗留,即刻启程。
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有百姓见他们动身,口口相传,都来夹道欢送。
对于百姓的感激之言,魏山阙淡淡道:“此乃陛下旨意,要谢就谢陛下吧。”
说完,魏山阙策马而去。
剑北看了眼邵楠:督主归心似箭。
邵楠眨眨眼:不然呢?
朝堂之上,群臣争论不休。
有人认为应当直接打过去,以扬国威。
有人认为应当给金国一个说法。
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一致看向皇帝。
“陛下,您怎么看?”
皇帝观察着群臣的脸色,最终目光扫过右相:“右相一直未曾说话,不知如何看待此事?”
右相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可派使者将金国质子的尸首送回金国,他们自己让仵作验过,便可知道我国未曾苛待过他。”
皇帝问:“那,右相认为此事,当派谁去?”
右相摸着胡子道:“臣以为,当派皇室中人去,可以示诚意。”
皇帝道:“皇室中人……不知哪位王爷,愿替朕分忧?”
第206章 交差
四位亲王无一人说话,皆眼观鼻、鼻观心。
至于身体不好的那位,已经接连月余不曾上朝了。
皇帝道:“康王,你是亲王中,年岁最长的,不知是否愿意?”
事先,周柏书已经暗示过康王,康王虽不明白、也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点点头道:“若陛下当真需要臣去的话,臣愿替陛下分忧。”
康王松口答应了,有人就开始着急了。
皇帝道:“康王似乎并不情愿,罢了——厉王呢?”
突然被点到名,厉王一愣,面露迟疑:“陛下,臣——”
“臣以为厉王是最合适的人选,厉王擅武,若金国依旧抓着不放,可直率边城将士,杀一杀金国的锐气!”
右相摸着下巴道:“此言有理,正所谓,先礼后兵。”
皇帝也点头,便是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