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老臣——”大臣擦了擦额上的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那教习嬷嬷是乔装后偷偷出宫的,竟还是叫皇帝知道了。
“难怪要催婚。”
沈霖原本是不太理解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情况。皇帝娶不娶妃子,为什么一群大臣干着急,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肯娶亲。
现在他知道了,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肯娶亲,是自己的家孩子到了适婚的年纪。
就在沈霖发呆的空,话题转移到讨论如何处置慧贵妃和三皇子这件事情上来,人关到现在如何处置一直没有定论。
第6章 这一天
沈霖顿时来了兴趣,慧贵妃和三皇子被关押至今,世人只知道他们意图谋反,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
说出来,那就是混淆皇室血脉给太上皇戴绿帽子的丑闻,太上皇的面子可就丢尽了,往大了说整个皇室都蒙羞。
每次讨论,皇帝都不发表意见,曾经太子、三皇子一派的官员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生怕皇帝来个秋后算账,怕乌纱帽不保更怕丢了性命。
“臣以为陛下刚登基不久,为彰显皇恩浩荡可大赦天下。将三皇子贬为庶人,至于慧贵妃到底是梦兰国和亲的公主,不如就送去皇家寺庙修行祈福。”
“臣以为不妥。毒害皇帝罪不容诛应当赐死。”
“这三皇子是慧贵妃的孩子,有一半西域梦兰国的血统,如何处置应当慎重。”
“慎重,怎么着还给人送回梦兰去?”
赵渝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手,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上去像是在神游。
沈霖听了一会,感觉没什么新意,翻来覆去的吵:“拿着银子天天说车轱辘话,这官当的是真轻松。”
估计今天也是讨论不出来什么的一天。
“三皇子。”赵渝想到什么似的,突然低声笑了起来,薄唇微扬,朝上登时鸦雀无声。
“朕是不是忘了说一件事,赵子熏是慧贵妃将自己的孩子和皇后的孩子调换而来。哦对了,赵子熏他并非太上皇血脉。”
皇帝的话像一滴油滴进了滚烫的油锅。
“韩大人!”
皇后的父亲户部尚书韩大人直接两眼一翻晕厥过去。太子宫变失败后他心里的弦就一直紧绷着,这下直接断了。
慧贵妃偷换子嗣、毒害皇帝的,皇后与他人私通秽乱后宫混淆皇室血脉,三皇子非皇室血脉。
一时间和韩大人走的近以及站队三皇子的人眼前皆是一黑,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刘大人?!”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又响起了一声惊呼,一个头发花白的大臣铁青着脸倒了下去,此人是三皇子一派中地位最高的人,私下帮着三皇子做了不少阴私之事,此刻一口气梗住,晕了过去。
“如何处置,诸卿不妨回去好好想想。”
赵渝丢下这句话后就让何顺宣布退朝了。
沈霖心想今晚估计没人能睡得着了,他有些疑惑为什么皇帝会在今天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不过那场面真是好不精彩,心里有鬼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飘在赵渝的身旁,沈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魂魄,他一定会冲上去抓住皇帝,问问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哦,不对,如果不是魂魄还没靠近就给叉走了吧。
“皇家秘闻啊,就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来了,我喜欢,够任性!管他什么面子里子的自己痛快最重要,没什么好遮掩的。”沈霖晃了晃脑袋,在家里时他便是个混世魔王,凡事只顺从自己的心意,从不管所谓的祖宗礼法,家族颜面,只管自己快活,当然,他也不会干什么坏事就是了,他要做坏事他娘亲第一个出来揍他。
赵渝平着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
看来这游魂生前是个不羁的,人生在世,能过的随心所欲的能有几个。
这偌大的皇城里,也不知有多少冤魂。
望着门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映在赵渝的眼中化作一层厚厚的坚冰,他嘴角那一丝笑意消散的无影无踪。
十多年前的今天,他被赵子熏按在冰冷的水中,每每觉得快要窒息了又被拉出水面透得一口气获得喘息,反反复复。
跟着自己的宫人被按在地上捂着嘴发不出声来,满身湿透的他回到宫中的后又被自己的母妃抱怨不懂得与受宠皇子相处才落得于此。
也是那一日,他的心头最后一丝温热被冰冷的湖水淹灭了。
冰冷的湖水,嘲讽的目光,恶毒的言语,唯独身体那滚烫的热度点燃了想要权势的一片野火。
一座皇宫,一把龙椅,滔天的权势,生活在皇宫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中,赵渝过的如履薄冰。
在外人眼中,他懦弱无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在自己的母妃看来,就是因为怀上了他才会成为皇后和慧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时后宫中只她一人有孕,皇帝本来是十分期待的,各种赏赐流水一般的送来,整个后宫都盯着她的肚子。
而后他的母妃就被皇后和慧贵妃联手设计,污蔑她与侍卫有染,腹中胎儿非皇帝亲生。他母妃百口莫辩,后宫中无一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虽说后来赵渝出生从眉眼可看出和皇帝相似,滴血验亲也证实了他是皇帝的亲生子,但泼到他母妃身上的脏水像一根刺扎在皇帝心中。
后来又有了钦天监的批命——皇帝甚至巴不得没有这么一个儿子。
在赵渝成年时,皇帝草草的封了渝王便令其搬出宫去,连婚都未指。
不过,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坐上这个人人都想要的位置呢?要是千娇万宠的长大,指不定就养成了赵子熏这种废物样子。
赵渝睁开微阖的眼,坐到案前批阅奏折。
“不知道今天有多少讲废话的奏折。”沈霖也转悠到赵渝的身后。
“嗯?安城的荔枝熟了?啊,想吃,好甜呢,可惜吃不了。”
“这个曹大人天天上请安折子,就没见他写过别的,估计是个不干事的。”
“什么玩意儿?家里的马下崽了也能跟皇恩浩荡扯上关系?”
“这么多大臣吃干饭,真浪费钱。”
沈霖叹气,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当官。
在繁华的京城里,肯定也有很多过的贫苦的百姓,这些官员不关心百姓,光想着溜须拍马。
确实浪费钱。赵渝心想,太上皇昏庸,朝中大多是些谄媚无能之辈。他打算将满朝文武清洗一番,就如这游魂所说:没本事的就回去卖红薯吧。
第7章 冷宫夜谈
是夜。
处理好奏折后,赵渝换上便服,只带了贴身太监何顺往冷宫去了。
正值十五,月朗星稀,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好似结了一层白霜。
太上皇在时,冷宫并未进过人,是以贤王住在冷宫的地下宫殿里住了这么多年而未被发觉。
需要的时候,贤王就扮作宫人行走于宫中。
当年的皇祖父将冷宫地下宫殿的事情告诉贤王,就可以看出他心中属意的接班人是谁了,也正是此举救下了贤王一命。
谁能想到当年风光霁月的贤王被自己兄长逼到只能藏于此处,扮做太监得以保命呢。
最后又被秘密囚禁于此,真正是造化弄人。
贤王和其子赵辰二人被关在地下宫殿里,行动自如未被束缚住手脚。
当年贤王藏身此处时,心头横亘着一口恶气。如今在此他的心境已释然,这一个月来下下棋、看看书,日子过的倒也悠然自得。
赵渝进去的时候,两人正坐在桌前说着什么,桌上摆着几道甜点,茶杯里的茶还冒着热气。
沈霖看着精致的甜点说:“这待遇还不错啊。”
见赵渝进去,贤王并未动弹,只是掀起眼皮望了赵渝一眼,赵辰倒是站了起来,想要行礼却被贤王抬手拦住,一时间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
赵渝也不介意,走到桌前兀自坐下,随手捻了块桂花糕并未放入口中:“皇叔,朕有一事想谢谢皇叔。”
“当年朕被赵子熏按照水中欺辱,多亏皇叔为何在暗中相救。当时若不是皇叔扔出的鹅卵石打破赵子熏的头,只怕朕还要在水中待上许久,也可能就此丧命。”
贤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竟然被看见了。
“当时朕在挣扎时看到假山后面的你了,你虽易容,但是你脖子上的那颗痣朕记得。”
贤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想起那个在水里苦苦挣扎的孩子,笑道:“倒是没想到你记性如此好,我当时只当是他又在欺负哪个宫人罢了,若知你是皇兄的六子,我定是不会救你的。”
他当初并不知道三皇子也是自己的孩子,不过想想,便是知道了那跋扈的样子也该打。
“原来如此。”赵渝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将桂花糕递给赵辰。
赵辰愣愣的伸手接过,下意识说了句:“谢谢。”
沈霖嘀咕道:“都是一个娘生的,两个人性格差距真大。”
接过何顺递来的帕子擦了手,赵渝问:“贤王二字早在太上皇的时候就被抹去了,不知皇叔今后作何打算?”
“今后,本王还能有什么打算么?”贤王嗤笑一声,弹了下面前的茶杯:“怎么,皇帝还打算放了本王不成?”
“皇叔说的不错。”赵渝面色沉静,不似作伪。
贤王坐直了身体,嘴角的笑意敛去,面带不解,他问:“就因为当年本王救了你一命?”
“是,也不是。”赵渝看了眼正安静吃着桂花糕的赵辰:“皇叔对皇位并不执着,朕也无意囚着皇叔,当然了,如果皇叔想要这个位子不妨试着抢抢,不然朕安安稳稳的坐着也觉得无趣。”
沈霖“哇”了一声:“这难道就是王霸之气。”
太上皇怕弟弟影响自己的位子对亲兄弟下手,皇上直接把人放走还放言让人可以来抢试试。
赵渝想说的都说完了,就直接走了。
宫殿的大门缓缓关上。
贤王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贤王眯了眯眼,琢磨着赵渝话的真假。
他皇兄没什么本事,运气好投生做了嫡子,生的儿子也大多没多大本事还心胸狭隘,这个放养的儿子倒是个心性坚韧的。
只不过在那种环境长大的,日后容易剑走偏锋。
赵辰想着赵渝年岁不大,但那双眼睛却似古井般仿佛惊不起一丝波澜,望着让人遍体生寒。
沈霖跟在赵渝身边,看着赵渝没有表情的脸,自顾自的猜测:“应该是心软了,毕竟贤王救过皇上,贤王也是个被兄长迫害的可怜人,今天看贤王也不像有野心的人。”
赵渝听着耳边的碎碎念,眼中划过讥讽,在这宫里以貌取人最要不得了。
“不过那个赵子熏是真恶毒啊,把人按在水里不让上来,要是搁我他现在就在水里住着吧,一天给他扔一个馒头,就当养鱼了。”
“想想就算贤王想夺皇位,皇上能赢第一次,肯定就能赢第二次,有本事的人确实没什么好担忧的,没本事的人才会一天天怕这怕那。”
沈霖活泼的声音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赵渝忽然的觉得宫中这令人窒息的空气里多了一丝鲜活的生气。
第8章 肃清朝堂
第二日,赵渝开始肃清朝堂,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太子和三皇子的党羽。
户部尚书是皇后的娘家也是太子外祖,皇后与他人私通、太子意图谋反,光这两项就足以置他于死地。
户部尚书倒台,与他相交密切的大臣多多少少受到牵连,下狱的下狱,外放的外放。
与三皇子交好,替三皇子办事的大臣有一个算一个,赵渝一个都没放过。
朝上站着的人一个一个被替换掉,朝中几乎人人自危,连上朝都安静了不少,生怕多说一句落个引火上身的下场。
在太上皇治下时,朝中的能人志士大多被外放到偏僻之地,留在朝中的也只能居于一隅,在无权无势的部门任职。
朝中阿谀奉承的谄媚之臣各成一派,做着买官卖官、官商勾结、中饱私囊的勾当。
借着此次清洗,赵渝换下了一批贪官污吏,将在外任职的官员调了一部分回到京城填补缺位。
赵渝的案上放了厚厚的一沓纸,上面记录着尚在朝中的一些官员的大大小小的罪证。
他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倘若都一并治了罪一时间可用之人不足以填补人员缺位,不利于国家正常运作。
暂替刑部尚书一职务的左卫明跪在下方,想到递交上去厚厚的证据,忍不住心庆幸自己处事圆滑左右逢源又得到太上皇的赏识,且未明确站队,私下也未收受过什么贵重物品,不然今天怕是会落得和前任刑部尚书一个下场了。
沈霖被纸上这一项项罪证给惊到了:“难怪我爹说当官的才是心眼里最坏的,贪财害命的事都做尽了!”
皇帝沉默的时间过长,左卫明忍不住擦了下额上的汗。
沈霖盘算着这些人收受的贿赂不禁咂舌:“要一口气除掉这么多人,再抄个家,国库肯定要装不下了。”
赵渝敲击的食指停了下来,道:“手上有人命的、收受贿赂数额过大的先行抓捕,其他的告诉他们,能将收受的银钱如数吐出来的或许可以免于受罚。”
左卫明领命:“是。”
或许,沈霖琢磨下这个词用的妙,在这个词上吃过大亏,被自己娘亲坑过的沈霖默默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