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客迅速改变策略,假装摔疼了哭唧唧。姜纾果然心疼了,凑过去检查。
贺兰康戏精上身,直接摔到了姜纾腿上。楚溪客识破他的阴谋,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桑桑还以为在玩“团团扑”游戏,喵喵叫着加入。有桑桑的地方当然少不了小虎斑啦,于是一家五口就你压我、我压你地滚到一起了。
楚溪客最初纠结的事就这么抛到脑袋后面了。
有桑桑,有阿爹,有了一个家,好吧,勉强再加上一个试图成为他“后娘”的男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
楚溪客找人约架的消息传遍了蔷薇小院和翠竹大宅。
起因是五公主趴在竹墙上大着嗓门宣传:“听说某人要跟通济坊的小混混打架,用不用本公主找个高手教你两招啊?”
云飞一下子跳起来:“师父跟人约架?什么时候?群架还是单挑?”
云柱也像个小铁塔似的顿顿顿地跑过来,刚刚埋好的竹墙都跟着震了三震:“打架的话就让我上吧,小郎君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伤到了怎么好?”
长辈们紧接着看过来,对比了一下云柱和楚溪客的体型差,纷纷点头。
云字辈四人组也不约而同地趴倒墙头上看热闹。
楚溪客哭笑不得:“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他既然敢答应下来,肯定是有赢的把握啊,不然上赶着送人头吗?
众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楚溪客拉开架势,朝云柱勾勾手:“来,试试。”
云柱连连后退:“不成不成,我怕伤到小郎君。”
楚溪客啧了一声:“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你们不会相信了。”
说着,就揉身上前,抓住云柱的手腕,借着他挣扎的力道长腿一撩,往他身上一卷,只听“咚”的一声,云柱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枯叶。
楚溪客稳稳当当地站在旁边。
这速度,这身法,一般人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因为你每日练的那个拳法?”钟离东曦从容地踩在竹梯上,露出半个身子。
唔,同样是趴墙头,怎么钟离公子的动作就这样优美,看起来格外好看呢!
楚溪客小小地花痴了一下,这才点点头,然后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现场来了一段军体拳表演。
贺兰康起初还漫不经心地倚在门廊上,随着楚溪客的动作越发流畅,他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将一道拳法看完,贺兰康楼梯都不用,直接抓着围栏翻了下来。
楚溪客吓了一跳,脑门上缓缓升起四个大字——
等、级、压、制。
贺兰康却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捏捏他的胳膊,拍拍他的小腰板,问:“哪儿学的?”
“跟一个不知名的侠士学的。”楚溪客暗搓搓向姜纾求助。
姜纾帮他打圆场:“嗯,对方欠了药钱,就用拳法抵偿。”
这话唬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贺兰康,贺兰康单凭姜纾的语气就能判断出这爷俩在胡说八道,不过这不重要。
“这拳法用在军中十分合适,你若愿意贡献出来,我便走枢密院的路子,替你讨些好处。”
楚溪客当即道:“那你能让枢密院订购楚记肉丸吗?要求不高,每天订个百十来斤就行!”
贺兰康笑笑,屈指弹了他个脑瓜崩:“这种时候脑子倒是好使。肉丸提前准备上,免得到时候不够用!”
看在即将到来的小钱钱的面子上,楚溪客自己揉了揉脑门,没跑去找姜纾告状。
这一刻,他顶多敢肖想一下枢密院的食堂会买自家肉丸,怎么都想不到,贺兰康会给他一个怎样的惊喜……
这是后话。
眼下,楚溪客仗着十几年的军体拳功底,成功说服全家人,让他亲自对战野狗帮帮主。
除了钟离东曦。
钟离东曦一脸严肃:“我派人打听过,野狗帮的帮主并不是一般的混混,曾经抚养他长大的那个老乞丐是一位隐姓埋名的骑射高手,此前你与他并未约定是比试拳法还是骑射。”
楚溪客:“所以?”
钟离东曦:“所以,要做两手准备。”
楚溪客松了口气,两手准备就两手准备,只要不以爱的名义阻拦他就行。
钟离东曦确实没打算“以爱的名义”阻拦他,但这不妨碍他“以赢的名义”去爱他。
“鹿崽可曾练过弓箭?倘若对方提出比试骑射怎么办?”
楚溪客道:“那我就要求比拳法。”
钟离东曦道:“不出意外的话,他会退一步提出三局两胜。”
就算一输一赢,还有第三项作为最后的机会。不过,这样一来第三项是优是劣就显得异常重要了。
“鹿崽可想好第三项比什么了吗?”
楚溪客皱着脸权衡半晌,苦恼地发现自己好像除了做饭啥都不行,总不能跟他比试做肉丸吧?
钟离东曦压下上扬的嘴角,好心建议:“其实有一项,鹿崽努努力未必不能赢。”
“什么?”
“弹弓。”
楚溪客刚刚燃起的希望噗嗤一下灭了:“弹弓我也不行啊,每次跟你比都会输。”
“所以,我来教鹿崽。”
钟离东曦自然而然地从竹墙那边翻过来,把弹弓放进楚溪客手里,从装弹珠开始,不紧不慢地教起来。
教到瞄准的时候,楚溪客总是做不好,钟离东曦便抬起双臂,从他身后圈过去,前胸贴着后背,手掌包着指尖,真·手把手教学。
云字辈围观组:“……”
这样的走向,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
三日之期一到,全家出动给楚溪客加油助威,包括桑桑和隐藏在屋顶的小虎斑。
桑桑将满十个月,已经是一只成年猫的样子了,和小时候相比除了更圆更可爱之外,没什么变化。
小虎斑就不同了,明明和桑桑吃的是一样的猫饭——大多时候它还会把好吃的主动让给桑桑——但小家伙就像吃了膨化剂似的,越长越大,还没成年,从头顶到尾巴尖就足有三尺多长了,一身虎斑纹在日头底下银光闪闪,乍一看还真像头银色的小老虎!
随着体型一起增长的是速度和力量。
楚溪客就曾亲眼看到,一块瓦片从屋顶滚下来,眼瞅着就要砸到桑桑,当时小虎斑趴的位置比他还远,却如同闪电一般窜到桑桑身边,一爪将瓦片拍碎。
没错,不是拍飞,而是直接拍得粉碎!
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楚溪客,从那天起,就再也不敢睡觉的时候抢桑桑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约定的地方不知不觉就到了。
两方人马哗啦啦一站,对比鲜明。
楚溪客这边不说个个锦衣华服吧,至少白白净净,体体面面。尤其是姜纾和钟离东曦,一左一右护在楚溪客身边,让人一瞅就觉得吧,中间这个小郎君肯定特有钱。
野狗帮那边包括帮主黑子在内,穿得破破烂烂,顶着一张张小花脸,就连旁边的猫猫狗狗也是毛色暗淡,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楚溪客都不好意思欺负小孩了:“不然这样,我每日给你们两斤肉丸,这架就别打了。”
黑子拽啦吧唧地抱着胳膊:“怎么,怂了不成?怂了就直说,往后咱们想劫多少就劫多少,你可别叽叽歪歪哭鼻子。”
日行一善计划破灭,楚溪客拉好架势,开打。
打还是不能立即打的。楚溪客心眼比较多,打算开打之前现来点心理战术。
只见他从小推车上拖出来一个用四四方方的小竹片缝成的“护甲”——具体造型参考金缕玉衣——不紧不慢穿到身上,中途还故意笨手笨脚地穿反了。
不出所料,惹来黑子的嘲笑:“什么玩意儿?”
“护甲,没见过吧?”楚溪客贼兮兮地示弱,“我不像你身经百战,为了保命当然要准备得充分一些。”
果然,黑子轻敌了,吊儿郎当地说:“放心,我到时候会手下留情,尽量给你留半条命。”
楚溪客眉眼弯弯:“那就多谢了!”
黑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他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
接下来,就和钟离东曦预料得差不多了。
黑子这少年空有一颗孤胆,却没什么脑子。楚溪客稍稍一忽悠,他就放弃自己的骑射优势,答应三局两胜了。
第一局比射箭。
黑子连中十环,野狗帮的孩子们在旁边欢呼雀跃,就连楚溪客等人都不由起了爱才之心,真心实意地鼓起了掌。
黑子大概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本能地竖起尖刺,凶巴巴地瞪了他们一眼。
第二局比弹弓。
黑子从来没玩过弹弓,但他没有耍赖,而是很有担当地答应下来,结果可想而知,归功于钟离东曦的贴身指导,楚溪客赢了。
第三局就变得很关键了,比拳法。
楚溪客练过,黑子也练过,这就要看谁技高一筹了。楚溪客自己也看出来了,无论体力、耐力还是对敌经验,他都比不上黑子。
所以,他决定速战速决。
他最擅长的就是那招扫腿卷人了,对方个头越高、重心越靠上赢面越大。
楚溪客到底缺乏经验,好不容易逮住一腴傒个机会,就迫不及待地勾住黑子的脖子,一卷,一甩。不料,黑子太瘦了,楚溪客第三招还没使出来就把他甩飞了。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黑子闷哼一声,软倒在楚溪客脚边。
那一瞬间,楚溪客汗毛都竖起来了,还以为黑子的脖子断了。
那条黑背犬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突然狂吠一声,凶神恶煞地朝着楚溪客扑过来。
所有的人类反应都慢了半拍,只有同为动物的桑桑速度最快,义无反顾地迈着小短腿冲到楚溪客身前。
但是,它那么胖嘟嘟一团,黑背犬一口就能把它吞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色的身影如闪电般劈过来,直直地撞向黑背犬的脖子,紧接着狠狠一爪,挠向黑背犬的脸。
黑背犬当即见了血,嗷嗷叫着蜷缩到主人身边。
小虎斑则是如猛虎出山一般迎风而立,将桑桑紧紧地护在肚皮底下。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在场的人类和猫猫狗狗全都傻了眼。
楚溪客反应过来,连忙去查看黑子的情况,打架归打架,他可不想把人给弄死啊!
其余孩子也哇哇大哭着围到黑子身边。
黑子从人堆里站起身,一条胳膊不正常地下垂着,明明疼得直抽气还要维持帅气:“别哭,还没死。”
孩子们哭得更大声了。
楚溪客松了口气,转头去看黑背的伤。
黑子也在看,罕见地露出紧张之色,直到确认只是挠破了皮,这才放松下来。
他扭头看向楚溪客的小虎斑,神色有些复杂:“这白虎是你的?”
楚溪客点点头,白虎就白虎吧,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你胳膊是断了还是脱臼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黑子似乎有些意外,继而认命了一般闭了闭眼:“既然你赢了,那就按规矩来。”
说着就单膝跪了下去,完好的那只手捶了捶胸口:“见过帮主!”
其余孩子愣怔了片刻,在黑子的示意下也纷纷单膝跪地,齐刷刷握拳,捶胸口,叫帮主。就……挺中二的。
楚溪客呆住了,说好的只是为了肉丸打一架,怎么一不小心成了帮主?
第69章
楚溪客听一群孩子七嘴八舌地说了好一会儿, 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随随便便打了一架就成了帮主。
野狗帮有三个规矩:
第一,能偷能抢不讨饭。
第二,如果被偷被抢的人打赢了帮主, 就半年不抢他的东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如果挑战者的猫猫狗狗能打赢帮主的黑背犬, 那他就是新帮主!
楚溪客哭笑不得,敢情这个帮主还不是他凭实力得来的,而是沾了小虎斑的光!
为了拒绝这个高大上的身份,楚溪客只得暂时把小虎斑往外推:“这只虎斑猫暂时还不是我家的, 就算它无意中赢了黑背犬也不能说是挑战成功,所以, 我不是你们的新帮主。”
黑子一针见血地问:“那它是谁的?”
楚溪客一下子被问住了,他看了看钟离东曦, 又看了看姜纾,哪个都舍不得坑……
偏偏就在这时候, 桑桑发现他身上的“金缕玉衣”有点好玩,开开心心地把他当成了猫爬架。
小虎斑呢, 向来是桑桑在哪儿它在哪儿,于是一下子跳上了楚溪客的肩膀, 还学着桑桑的样子蹭了蹭楚溪客的脸——差点把楚溪客压得半身不遂!
黑子颇为怨念地瞅着楚溪客, 虽然没说话,但又像什么都说了。
楚溪客反倒心虚起来。
好吧,撇清关系失败,楚溪客只得尝试讲道理:“我就是个卖小吃的, 当不了这么、呃, 厉害的一帮之主。只要你们以后别再抢楚记的送货车, 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黑子再次捶了捶胸口:“遵命,帮主!我们以后绝对不再碰楚记的车。”
三十几个孩子齐刷刷跟着喊:“遵命,帮主!”
楚溪客:“……”
行叭。
反正话都说明白了(他自认为的),接下来最要紧的是给黑子治胳膊。好在只是脱臼,骨头没事,姜纾就能给他安上。
姜纾一看就是很会念书的人,以往在孩子们眼里就是最鄙夷的对象——不会走路只骑马、吃饭挑食还浪费、打架不行就叫人,还讨厌猫猫狗狗和小孩子,总之就是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